南疆飞龙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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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郑和所忠的是新主还是故主?”
“他跟燕王自幼就是好朋友,永乐入主之后,更赋予大权,他当然是忠于永乐的。”
“这就是了,他既忠于永乐,又怎会指点勤王的明路呢?这不是跟他自己过不去吗?”
梅玉一叹道:“对郑和这个人,我实在弄不透,他确是燕王的死党,但是他对我大哥又几次留情,如果他要认真,我们早就被擒了,他却放过了几次立大功的机会。”
“这跟镇南王的情形一样,郑和在燕王面前已经备受信任,再立一次大功,也不会增加什么,为什么不做一次人情呢?何况,他要你们去投奔沐家,还有一个作用,燕王入鼎,就是云南沐家的态度不明,他利用建文的事情去试探一下,也正好决定朝中对云南的态度来着。”
梅玉为之一震,这正是他没想到的,看来姚秀姑倒不是个普通的江湖武女,肚子里的学问深着呢!
事情尽管不如意,但是已经到了云南,好歹总要去见一见,就在他们进入镇南关的城门前,司太极出现了,冷笑道:“小侯,咱家毕竟等到你了,咱家已经告诫过你,不准到云南的吗?”
梅玉冷笑道:“我是镖头,保镖到大理去,我只要不犯法,爱到哪儿去是我的自由,你可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你是逊皇帝的亲近人员,今上正在四下搜寻逊皇帝,凭这一点咱家就可以把你抓起来。”
梅玉哼了一声道:“那你第一个就该把自己抓起来了,你原任宫中尚衣监,照料皇帝的起居,论关系,谁也不会比你更亲近,皇帝在哪里,你比谁都清楚才是!”
司太极语为之塞,恼羞成怒之下,正要吩咐手下抓人,却被另一批出来的人阻止了,那正是新任锦衣卫提调整,郑和的侄子郑文龙,他先喝止了那些要动手的军丁。
然后沉声对司太极道:“司公公,家叔已有明示,你的职责只是找寻逊皇帝,其他的事一概不准管,你怎么又要多事了?”
“可是这梅玉是跟逊皇帝在一起的。”
“你看见了,为什么不立即把逊皇帝请到京中去呢?”
“我虽没看见,但他们一定在一起的,梅玉到云南来,也一定另有目的。”
“家叔调查得很清楚,梅小候是保镖过来的,本人也向段王府调查过了,他们也证实了这件事。司公公,该抓什么人,自有本司负责,你别乱插手了,你在高县搞得那一桩事实在很不高明,家叔很生气,回去就要处分你,因此你最好少管闲事了。”
司太极愤然退到一边,他在宫中虽有些权力,但是跟郑和比还是差得远,所以郑文龙也敢呵责他。
郑文龙朝梅玉拱拱手道:“小侯,你是否要进城?”
“是的,我要到大理去,这是必经之地。”
“很抱歉,老王爷死了,城中正在大丧,而且各地来吊唁的大臣官员很多,在下奉命协助维持治安,禁止闲杂人等人城。”
“那我们就不能通过了?”
“沐老爷生前仁民爱物,他老人家的大丧也不会如此扰民的,城中虽禁止入,你们只要多跑几里路,绕城而过,还是可以到大理的,为了对老王爷的一点敬意,相信小侯可以谅解的。”
梅玉道:“镖车可以绕城而过,但老王爷与家君世交极驾,我这个世侄也来到了云南,总该到灵前去行个礼吧!”
郑文龙道:“这当然,在下不敢阻止小侯去一尽心意,只是小侯只能带一个人去。”
姚秀姑道:“老王爷跟我娘家和夫家都有一份人情,我也该去行个礼的,我跟梅兄弟进去好了。”
郑文龙并没有反对的表示,司太极道:“郑大人,你放这两个人进去,万一发生什么事,后果你负责?”
郑文龙怒道:“我当然负责,我若负不起,家叔还负得起,不劳公公费心。”
司太极带了几个人气冲冲地走了。
郑文龙亲自送他们进入到城里,直到镇南王府前,却没有再跟他们说一句话,梅玉倒是很谅解,因为他看到前后还有不少人随行,也总有些别人的耳目在内,大家都谨慎一些的好。
进入王府,但见一片素白,来吊唁的人已不少,有些人是梅玉认识的,见到了梅玉,神情都有点异样,想招呼又不敢招呼,梅玉知道他们顾忌的是什么,心中先还有点气,但随即平静了下来。
也难怪这些人,他们都有本身的顾虑,自己跟建文帝在一起的事,虽然知者无多,但是自己的父亲被削爵,多半是与建文帝有关,人情冷暖,世态常情。
在灵前行了个大礼,唱名的司礼生仍然以汝南侯世子为称呼,可见汝南侯革爵之事,在云南还是没有发生影响。
沐荣穿了孝服,很热切地上前向他们道谢,随即把他们邀到后厅堂谈话。
坐定后,梅玉正待介绍,沐荣道:“姚大姐是熟人,她于归时,我还去喝过喜酒,很不幸姚兄英年早逝,我还着实地难过了一阵。”
姚秀姑只淡淡地笑了一笑道:“梅兄弟,时机紧迫,有什么要紧的话你就快说吧!”
梅玉什么话都没说,只把建文帝的密函交了过去,休荣很快地看了一遍,然后道:“玉兄弟,这封信你看过了没有?”
“没有,这是大哥给老王爷的私函。
冰荣递出道:“你可以看一下,这与你很有关系。”
密函是写给老王爷的没错,但说的却是梅玉的事,信中说朱允炊对一切都无所求,只求老王爷好好照顾一下梅玉,说梅玉是他最好最忠心的朋友,也是他最感亏欠的一个人,当然他还亏欠一个人,那是他们的老三方天杰,可是方孝孺已经满门抄斩,在记录上方天杰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一个已死的人,他也无能为力。
但梅玉却不同了,他的父亲只是革了爵,梅玉仍是个自由的人,而且梅玉是个人才,只可惜目前受了牵累,别的人既不敢收容他,也不敢重用他,损失了这么一个人才,放浪江湖太可惜了,故而希望沐英念在故旧的情分上,好好地提拔一下梅玉,沐家世镇云南,管理苗疆七十二炯,拥兵数十万,应该有梅玉一展长才的地方……
梅玉看完了密函,人不禁呆了,信是他自己交出来的,也的确是朱允奴的亲笔,否则他真难以相信这信是真的。
沉寂了—会儿。
他才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自己虽然在难中,却仍不忘你这个好兄弟,其实有没有这封信都没有关系,先父王一直都很赏识你,说你在小一辈中是最杰出的英才,再加上我们的交情,我还会不照顾你吗?”
还好,沐荣没有在皇帝上加个逊字,这说明了在他心目中建文帝还是皇帝,梅玉觉得还有点希望,因此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大哥会谈请求勤王的事。”
“勤王,那是不可能的事。”
梅玉心中一凉,忙道:“为什么?”
沐荣叹息道:“勤王之师,发必有名,连建文皇帝自己都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又凭什么勤王。”
“王爷又怎知大哥自己没这个意思?”
“去年我进京升见时,他私下里跟我谈话时透露的,那时燕王已有不臣之心,我是代先父王晋见,请求发旨,云南自动请缨征讨的,但皇帝自己却批驳了,他说发动一次征战,灾及黎庶,实非国家之福,同室操戈,更非仁民之道,他自惭无法做一个好皇帝,却不愿成为一个残民的坏皇帝。”
“难道他对所获江山毫不关心?”
沐荣摇头道:“不!这正是他对新获国家的关心。他知道国家才自暴元手中光复没几年,老百姓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实在不能再经一次征伐之苦了。
燕王若是能比他将国家治理得更好,他情愿让出江山来,所以那次我去请缨的结果,反倒是受到了皇帝的劝告,要我支持燕王。”
这的确是梅玉没想到的,不过他回味一下建文帝平素的言行,立刻深信沫荣说的话一点没错。
因此,梅玉有点怨愤地道:“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公开作个表示,将皇位让出来呢?”
沐荣苦笑道:“他的确有那个意思,私下也跟很多人谈过,但那些人却一致表示反对呢!”
“反对?朝中不是有很多人支持燕王的吗?”
沐荣叹道:“老弟,你太天真了,不错,是有不少人支持燕王,可是皇帝在问他们时,他们却不敢表示出来的。
“他们还以为皇帝是在试探他们的忠贞,怎么敢露一点点口风呢,所以坐在那天下第一宝座的人是最寂寞的,他听不到一句真话。”
梅玉长叹一声,良久无语,最后才问道:“王爷,不管别人了,我只想问一声你的态度?”
这是很认真的一句问话,也是个很难答复的问题,但沐荣却很快地答复了,显然他对这件事已考虑了很久。
“老弟,我是拥立建文皇帝的,如果皇帝到我这儿来要我勤王,我也会毫无犹豫地发兵,这是先太祖交给我们沐家的职责。
“但皇帝如若不来,或是来了不做任何表示,我就不愿意造这个杀孽,我手中有二十万大军,都是不二的死士,我不能拿二十万人的性命开玩笑。”
自燕王入京,建文出亡以来,这是梅玉听到的第一个有力的保证,但这也是一个空洞的保证,沐荣是不可能自己发兵勤王的,而要建文前来,不仅困难重重,危险万分,建文自己也没这个意思。
所以,他只有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就把这个意思转达给大哥,由他自己去决定好了。”
沐荣又道:“兄弟,你对自己的将来作何打算,我对你的人才是十分欣赏的,就算没有皇帝的推荐,我也打算借重的。”
梅玉摇头道:“王爷盛情,小弟心领,小弟知道身无食肉相.此身只合江湖生老。”
沐荣有点失望地道:“兄弟,你不以为此生闲置江湖太可惜了吗?”
梅玉苦笑道:“不!那才合我的性情,本来我身上还背着个侯爵世子的身份不得自由,现在倒是真正地解脱了,我觉得很好。”
沐荣叹了一声:“别人说这种话,或许还有点矫情,对你兄弟,我是深切了解的,人各有志,我不能勉强你,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
梅玉摇摇头道:“没有了,小弟要告辞了,我还要把镖送到大理去。”
“兄弟,若是在平时,我一定留你玩几天,但最近我在丧中,分身不开,所以不留你了,你若是有什么要事待办,倒是可以立刻就去,大理的那支镖,我派一彪兵帮你护送了去。”
“那更不必了,我身上的急事就是把王爷的话回报大哥,那倒不必太急,若是我此刻分身他处,倒反而背上嫌疑了,还是等交了镖再回头吧!”
“说的也是,燕王对我虽然客气,却也未能放心,派了不少人在这儿盯着呢!老弟的行动也该小心些,必要时不必逞强,皇帝落在燕王手中,也不会有危险的,最多要他写一张公开逊位的诏书而已。”
梅玉有点激愤地道:“其实写不写都是一样了,大家的口中都已把大哥叫成逊皇帝了呀!”
沐荣道:“那只是一些人而已,至少在有些人心中,皇帝永远是皇帝,没有那份沼书,燕王即使登上大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称孤道寡?”
沐荣笑了一笑道:“兄弟,你这是说的气话而昧于形势了。形势不如人的时候,争什么都是空的。”
梅玉也知道自己的愤慨发的没道理,低头不语,重要的话也说过了,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
于是他告辞出来,姚秀姑自始至终都没有插一句嘴,直到他们出门后,她才低声道:
“兄弟!不要指望云南发兵了,这位小王爷比老王爷圆滑得很,他不会冒身家前途之险而勤王的。”
梅玉一怔:“那他的话是敷衍我了?”
“那也不是,他的那些话还是颇为诚恳的,但主要是看准了皇帝不可能到他那儿去,也不会提出勤王的要求,所以才说得很漂亮,他如真有勤王之心,至少会写一封亲笔的奏章上给皇帝,以表忠贞之心。”
梅玉一叹道:“我也知道他的决心不够坚强,但是人家不肯写信也是有苦衷的,这么重要的文件,若是落到密探的手中,对他就大大的不利了。”
“兄弟想到了这一点,就该另作打算了?”
“怎么打算?云南是惟一的希望,沐家人不肯发兵,别的人纵然有心,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那就只有认了?”
“不认又待如何?燕王势凌天下,可不是靠几个人就能推翻得了?”
“这倒不然,忠志之士,求诸于朝不得,还可以求诸于野,湖海之间,还有不少忠于皇帝的人,你我只要有心,可以联络五湖四海的豪杰,事情仍有可为。”
梅玉目光一亮道:“我大哥如此得人望吗?”
姚秀姑笑道:“说建文皇帝得人望,那是安慰自己的话,江湖人不会真心地拥护哪一个皇帝,他们只是不安分,对干一次惊天动地的大事感兴趣而已,现在有这个机会,足够吸引一批人出
来干一场的。”
梅玉默然,姚秀姑道:“兄弟别瞧不起江湖人,真要能干起来,江湖人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太祖皇帝也是靠着江湖人的力量,起自草莽的,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说得建文皇帝点头,由他出来领头,一呼才够号召的,勤王之师有人响应,造反的事,敢干的人就不多了。”
梅玉懂得她的意思,沉思片刻后才道:“等我们回去跟大哥谈谈再说吧!”
镖队在前面走,司太极那一伙人却阴魂不散地盯在后面,一直跟到大理交了镖,镖队开始回头时,梅玉才吁了口气道:“那批讨厌虫总算可以摆脱了。”
姚秀姑却凝重地道:“兄弟!你想得太容易了,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你看这不是又来了吗?”
果然司太极又率了一批人,对面迎了上来,梅玉一肚子火,赶上前道:“你们又想干什么?”
司太极阴笑道:“小侯别生气,在下只是有几点疑问,想要请教一下?”
梅玉没好气地道:“我告诉你我此刻已经是镖客了,跟官方没有任何牵扯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
“小侯,你别生气,你这个江湖客跟别人不同,在沐王府,你还得到了沐王爷的特别接见。”
“我是去吊唁老王爷,一尽子侄之礼,那也犯法?”
“不犯法,可是你跟冰王爷在私室中密谈了有两个时辰之久,我想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
“我们以前是好朋友,不过叙叙旧而已。”
“小侯,那天到休王府吊唁的人很多,王爷跟他们都是公开寒喧而已,纵没有辟室密谈的,所以我想你们的谈话,不是仅止于叙旧而已,若是仅为叙旧,也没有辟室密谈的必要吧?”
梅玉淡淡地道:“我们的关系不同,交情也不同,当他是世子时,数度到南京,每次我们都是在一起策逐风月,喝酒打架,荒唐胡闹,这些事有时皇帝也参加的,你也清楚,这些话总不能公开当着人谈吧,何况他又是在居丧期间,所以才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聊聊。”
司太极道:“老王爷新丧,他还有心情谈这些?”
梅玉哼了一声道:“司公公,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死者已矣,活的人还是要活下去的,在灵前捶胸痛哭的人,未必就是真孝顺,居丧执礼,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只要不太过分,谁也管不到他们。”
司太极的口被堵住了,京师巨室在居丧期间,偷偷喝酒赌钱作乐的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