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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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无法说不是,眼看过不去,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他本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两天眼泪却流得哗啦啦的,原本杀伐决断的能耐一点没了,又变回那个当年被人从死尸堆里刨出来时脆弱无助的小孩子,真真亏对赵长歌这么多年来的教导。赵峰见他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点点头,慢慢转身,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屋里。
入夜,赵长歌独自一人做在书桌前写信,这一封是准备留给赵峰的。他在西越也有不少眼线势力,将来自可助赵峰夺回本就属于他的王位。写到一半,门嘎吱响了一下,一条人影从阴暗处缓缓步出,径直走到他面前,原来是赵峰来了。
烛光下,赵峰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光芒闪动,怔怔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赵长歌并非蠢笨之人,以前是因为没往那里去想,此时心头略一转念已明白了一切。只是胸腔里那颗破碎了的心,没有感到一丝欢跃,反而变得更空更痛了。他自嘲地暗想,这不中用的东西早就该换成铁铸的,于是微笑道:“怎么还不睡?”
赵峰鼓足勇气,又走近几步,双膝跪下,半个身子伏在赵长歌腿上,幽幽开口说道:“我亦无父无母,一个人不也活得好好的。活着的人总要苦苦求生,劳碌挣命的,又不独你一个,眼前虽艰难,但若不能咬牙挺住,便是白白投胎做了人,还不如做猪做狗任人宰割也罢。”
赵长歌微微心酸,这话是当年收留赵峰时劝解他所说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一字不错的记得。赵峰又说:“那时我生念已绝,恨不能早些超升了才好,是爷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般把我骂醒了,小峰有今日全是爷成全的。这是最后一次了,小峰还想再求爷一件事!”
“你说吧。”赵长歌的眼神愈加柔和了。这孩子,长得高大健壮,却生了一颗善感多情的心,比男生女相的赵月更叫人心疼。
“小峰想求爷走的时候也带上我,一个人,离乡路远,多寂寞啊!”
“唉,你又说傻话。”
“我不是蓦地动念,便跑过来说些没意思的狠话。其实这一下午我想了很久,都想明白了!我是离不开爷的,爷要是不在了,我也活不成了。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都可以这样陪在爷身边,我比什么都喜欢。”
“胡说!越说越不像话了!”赵长歌叱责道。他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不愿看着这孩子沉溺在无望的情爱中不能自拔,更不愿自己再为凡尘俗事而伤神劳力。只剩下几天的性命了,安排好一切后,再找个山青水绿的隐秘所在,一个人静静的去了岂不干净。于是拂袖而起,离开书案,走到床边坐下,冷冷地说:“爷要休息了,你去吧!”
赵峰从地上站起来,伸手解开自己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这回连久经沙场的赵长歌也有些慌神无措了,他要做什么?月光下,少年光洁强韧的身体简直比缎子还要漂亮细滑,头髻散开了,乌黑的发丝水银泄地一般落下。他在笑,用一种赵长歌从未见过的绮丽姿态微笑着,轻轻的说:“小峰记得爷曾经说过,无论表象如何,最能探明一个人真性情的,莫过于床第之间,欢爱之时。爷不信小峰有这样的心意,就请试一试吧!”
“不成,你别乱来,我受伤很重!”一句话脱口后,赵长歌自己听着都觉得十分别扭。看这话说的,怎么像个被歹徒调戏的小媳妇似的。只好硬着头皮找补,兼劝劝对方,“你的心思爷都明白了,夜深了,快回去吧!”可说完又后悔了,这话也不行,说得太没做主子的气势。赵长歌的心思终于乱了。
赵峰嘴角已满是笑意,他主子素来心思沉静,有时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另一只脚还能不紧不慢的寻思该往哪里搁,除了那个叫他遍体鳞伤的人以外,从来没有谁能叫他乱了分寸。今日得他另眼相待,已足够自我陶醉一番。他走上前,凑过头去,轻轻吻赵长歌的面颊,那叫他渴望已旧的柔软嘴唇虽然就在眼前,却不敢卤莽了。
赵长歌脸上被他轻啄了一口,居然没有想到要躲避,心中怅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之是呆了。赵峰叹息一声,再次展开行动,一面吻他的唇,一面褪去他的衣服,手指往他下面探去,将软软垂着的欲望握在手中,舒缓有致地揉捏。他脸皮本来是极薄的,若不是想到自己深爱的人已余日无多,这样邀宠求欢的事情,打死他也做不出来。长歌这时才似从梦中惊醒,连忙想要推开他。赵峰哪里肯答应,用一只手搂过他的腰,竟将他放倒在床上。
赵长歌表面上还能行动自如,其实内伤极重,全靠芙蓉娘子的灵药才能支撑住病体,自然无力抗争。他有些恼了,刚想张口唤人,却有一条滑腻腻的东西钻进他嘴里,温柔地吮吸着他口中每一滴甘露。气得他想咬人,又觉得这样做太过女人气,于是便忍了下来。两人这样纠缠了一会儿,又觉得赵峰的气味十分宜人,有点像雨后的青草地,略带一点涩涩,并不讨厌。可这样一想,脸上顿时就红了,心里也忍不住难堪起来。一定是这当胸一剑伤到脑筋了,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属下强吻,不但不愤怒,反而细细品位起对方来,真真是病到无可救药。
他在那里左思右想,赵峰却已瞧出他眼角含情,并非对自己全无好感,立时喜得痴狂,再无顾忌,手上也越发放肆起来。他不懂房事,又是初次为人干这样的勾当,实在不能算太舒服。赵长歌的喘息却很快急促了起来,白得透明般的肌肤上染了一层淡粉色,□似已被挑动。
赵峰跨坐到他身上,竟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的欲望吞没。长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颤声道:“小峰,你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赵峰的声音里透出痛楚,“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要让你明白,这人这心都是为你而活的,碧落黄泉,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那没有经过润滑开拓的□,格外的□,一会儿功夫,额上已出了一层细汗。他不肯放弃,于是咬着牙强坐下去。赵长歌低吟了一声,对方的动作牵动到他胸前伤口,有些不好受。赵峰痛得喘不过气来,几股鲜血从两人相连的部位滑落,染得床第间殷红一片。他怕弄伤对方,动作越发小心了,长吸了一口后才缓缓地动起。太痛了,那平日锋利的双眉微微拧着,若不是为了让心爱的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光这份痛就可以叫人昏厥。
赵长歌有些迷茫了。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愿意对他许下生死相随的誓言,这叫他那颗凉透了的心再次感到一丝冀动。迟疑半饷,终于伸手搭在他背上,紧紧抓牢,吐出两个字,“够了!”
赵峰似不敢相信地对着他看了又看,几次三番确认后,裂开嘴“哇”的痛哭起来。赵长歌搂他入怀,轻声安慰。他庆幸老天爷待自己不薄,降下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来,纵然明知一切嗔贪爱恨,终将幻灭轮回,可心魂所系,那人已溶入自己的血脉,割舍不得了。
第三十四章
赵长歌出事后的第二天,武威王赵广胜就上了一道请求告老还乡的奏折:“臣犬马齿长,不堪复任驱策,愿得归故乡,为容棺之墟,以待骸骨。”绍帝大悦,心道,这老家伙总算还识相,留尔一条残命也罢。于是立马拨款在赵氏老家起大屋修牌坊,让他衣锦还乡。如今朝廷里强权的功臣外戚都已被他收拾干净,皇帝自以为从此可放心高卧,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赵广胜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命人匆匆打点好行装,除留下二个老家人看守王府外,其余佣仆厮养或随他归乡或发银遣散,昔日显赫一时的武威王府就此人去楼空。大乱在即,他留在京城里迟早会有麻烦,隐居避祸才是上上之策。段子堇所中的“牵情”虽被芙蓉娘子化解,但此物伤人神智,他时昏时醒,还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赵长歌索性把人送到赵广胜那里,命他随行离京。武威王临行前叫府中老管家带了个口信给赵长歌说:“为一己私仇,挑动天下战乱纷争,陷万千国人于水火,此事有违我赵氏一贯为人做事之根本,你要三思啊!”
赵长歌低头想了半天,心里到底不愿放过那高高在上的仇人,于是回答道:“我知道了。”老管家得他一语便躬身告退,多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赵广胜知道自己这个孙子从小就心意坚定,主意极大,所以并不多劝,只命人将他原话带到即可。老管家走后,长歌负手走到窗前仰望天空,心想,要是换作父亲的话,多半会就此罢手了吧,只可惜自己没长那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这决绝的性子原来还是像母亲多一些啊!他略有些伤感,不自觉中已皱起了眉头,旁边有人走过来,悄悄给他披上件袍子。赵长歌并不回头,只叹息着问他,“小峰,你说爷是不是太过了?战乱一起,就得死好多无辜的人。”
“当今天子并非圣主明君,主子自然也不肖做那无谓的愚忠之人,至于其他人,各看天命罢了!”赵峰答得干脆异常。此话大大出乎赵长歌的意料,他忍不住笑了,“爷还以为你会说那也是不得以呢,说得好!”
说话间,赵月推门进来了。赵长歌脸皮一红,表情顿时有些不大自然。那夜,因他有伤在身,精神极易疲倦,后来只是搂住赵峰,好好安慰了他几句,两个人便相拥着沉沉睡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当芙蓉娘子带着赵月进来时,见到他俩这般模样,满地凌乱衣物,床上又有些血迹,都大感惊讶。半饷后,同时露出钦佩万分的表情,那意思很明显:重伤之下还能不失大丈夫本色,果然乃色中恶狼。赵长歌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又不好解释说他其实没干什么。偏偏那本来多少该有些扭捏的赵峰却坦然大方的很,自己披了一件袍子后,又慢条斯理的起身替他穿好衣裳。这下可坏了,赵月和芙蓉娘子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年纪小的,看准他主子伤重无力反抗,乘机把那上位的吃干摸净了。等他们再次看向赵长歌时,眼睛里已满是玩味戏谑,并且从此以后一直都用这种暧昧的表情对着他。赵长歌没处解释说理去,只得忍耐,他年纪轻,脸皮到底还不够厚实,于是在俩人别有用心的逼视下常常露出窘迫难堪的神情。
赵月肚子里暗暗好笑,那天夜里的事情,几天前他就问过赵峰了,只因为喜欢看到他那一贯强悍的主子,在自己注视下面红耳赤,才故意装作不知情。可怜的赵长歌,若是知道自己被属下和小姨联手戏耍欺负了好些天,非又罚他去蹲三天三夜千花桩不可。
赵月把药端给他,长歌叹息了一声后勉强饮下。这“玄天九圣丹”珍贵异常,须费十几年工夫才能制成一丸,芙蓉娘子手上的这三颗还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这样的人间至宝用在他身上虽能延命却不治本,实在是有些可惜了。赵峰看着他把药喝完,稍稍松了口气。赵月在一旁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是如自己亲兄弟一般的小峰终于得偿所愿,主子也开始试着接受他的感情了,难过却是因为这样的好日子不会长久,赵长歌的伤势已愈发压制不住了,怕是时日无多。那天他曾偷偷问过赵峰今后有何打算,赵峰一脸平静的回答道:“我求爷在棺材里给我留一点地方,他不肯答应,阿月,这事还得靠你成全我了。”赵月一想起来就揪心的痛,这痴情的孩子!这无情的命运!于是连忙告退,只剩这么几天了,让俩人多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自那夜起,赵峰便时时陪在长歌身边不肯离开,赵长歌也不反对,就这么由着他。虽说男儿到死心如铁,可眼睁睁坐等大限来临,这滋味到底不好受,有人肯全心全意的陪伴自己,总是个安慰。想到这里忽然露齿一笑,笑容艳丽夺目,却带着三分狠劲。赵峰跟在他身边多年,立刻便知道必将有大事发生,于是问他:“主子,什么事?”
赵长歌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忽然想起来了,明天就是例朝的日子。”他说话时面容清淡有如微云淡月,只是这眼神晖晖灼灼、光华流转,仿佛能射出寒针一般。
翌日,五更鼓敲过后,原本萧瑟冷清,一片寡静的京城忽然喧哗起来,通往皇城的各条街道上,大大小小,各色官轿一乘接一乘,嘈嘈杂杂的匆匆而过,今天是皇帝例朝的日子。秦王站在午门外,望着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司阍缓缓推开,此时熹光初露,悠扬而又威严的钟鼓声在一重重红墙碧瓦间跌宕回响,参加朝见的文武百官已渐渐到齐,一个个序班站好。对他而言,这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两天前绍帝单独召见了他,对近来他的所作所为甚为嘉许,又暗示说要在例朝时颁旨立他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多年隐忍经营,抛弃了一切良知情感,如今终于成功在望,元玮却有些拔剑四顾心意茫然了。他一路走来,重重荆棘险滩,惟有尽力拼杀,奋勇向前才有生路,故从未有过片刻彷徨迷茫,也不敢有。到了此时,回首后望,但见尸横遍野,满地狼籍,天地间却再也见不到那人的身影了。忽然醒悟,原来至高无上的顶峰,除了寂寞,还是寂寞。仇家满门俱灭,皇帝命不久矣,那人决绝而去,以后自己该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当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留名青史造福天下吗?似乎也很无趣啊!
他一个人慢慢走上台阶,已有不少朝臣瞧见了,连忙亲亲热热的过来与这位眼下最得势的皇子寒暄。元玮一一回礼,礼貌周到。虽然打心眼里对这些阿谀迎奉之徒蔑视厌恶,但忠厚良善的面具一带多年,血肉相溶,早已习惯了假戏真做。这时,有礼部官员出来清点例朝官员人数后,手持黄册名簿报了进去。不一会儿,传旨太监来到台阶上,尖着嗓子喊道:“有旨~~召各位皇子、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一听这旨意,在场官员知道绍帝要在京的所有官员一个不拉全部到场。这种情形,只有上面要宣布重大事情时才会发生。众官员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不休。元玮淡淡微笑,可等到这一天了。
金台御幄上,皇帝威严端坐。行过君臣大礼后,礼部尚书胡不疑出班启奏,因他三天前联名几位内阁重臣上了一道公折,说是储君空悬,动摇国本,希望皇上尽早确立太子人选。他已投靠了元玮,此举自然是为了替秦王摇旗呐喊,只等皇帝准了内阁大臣的公折,便可举行册立仪式,昭告天下。
绍帝拿眼睛扫过自己剩下的几个儿子。元璎淡漠的站在那里,人在魂却不知去向,他素不喜权谋,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不叫人意外。元珲人在阴暗处,满脸无聊,他既不得宠又无权势,这等好事自然轮不到他。老五元瑾当初因斗不过太子党而远避江南,眼下不在。元玮面目恭顺,不露一丝喜色,光这份镇定就值得嘉奖了。最小的元珩,还是小孩子,因今天起了个大早,正躲在兄长们身后偷偷打盹。于是慢慢开口说道:“朕也早有此意了,宣旨。”
有大太监走上几步,掏出黄绫卷轴,扯开嗓子喊道:“圣~旨~下~~”
这三个字在金銮殿里悠扬婉转的转了个大圈,满朝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阳光恰好也在此时升起来了,红墙高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照得那些官员们头也不敢抬。接着听到丹墀上那人一板一眼朗声读道:“奉天呈运,燕王元珲,人品贵重,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立元珲为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