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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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药丸,服侍他用温水吞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越重光听完这道口谕圣旨,仰天张狂长笑,忽又转头用力瞪着赵长歌,“你当真不肯助我?!”
长歌无语摇头。重光太子眸色深黑,其意难明,叫他心头微悸,隐隐觉得不好,却想不起到底哪里会出岔子。越重光盯住他看过了半天才又淡淡地说道:“长歌可不要后悔!”良无虚怀,松柏常青等人此刻都已围在他身边,越重光脸色发红,眼神变得越来越凌利,杀气也一点点渗透出来,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是你们逼我的!”
突然,空气中隐约传来淡淡的花香,却又夹杂着些许腥味。赵长歌双目如电,发现良无缩在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点燃了一把素香。他抬右手,一声龙吟,剑气冲霄,藏在腰带里的上古折铁宝剑出鞘,身随剑动,直刺过去。松柏常青四将早有防备,联手抵挡。只听见嘡啷啷一声巨响,这四人结成的天地四象阵威力不凡,竟将赵长歌震飞。长歌一击不中,收势怒喝道:“阴疳蛊流毒百世,贻害无穷,越重光!你就不怕成为西越的罪人!”
此言一出,整个焰火台上瞬间鸦雀无声,有如一座死城。笔之翰籍中曾有记载,荒粤之地,名唤蛊族的蛮人会养一种阴疳蛊。乃是在端午日,取蜈蚣、小蛇,蚂蚁、蚯蚓、蚰蛊、毒蛛、蛊主头发指甲等物研末为粉,供于五瘟神像前百日,待药成之后,喂给当年捕捉到的疳蜂蜂后食用,那蜂后便会在巢中产下异种巨蜂。此物即是人人闻之色变的阴疳蛊。下蛊之人一旦放出蛊母,那东西便会自寻宿主,然后在人体内产卵,快速繁衍,破腔而出,由一变百,难以尽除,以至于遗祸无穷。西越与蛊族常有摩擦,因此吃够了此物的苦头,被宿之人惨不堪言,死状极为可怖。二百年前,当时的西越王越解与国师阴箓,联合各方势力,付出惨痛代价后,才灭掉蛮人合族老少,阴疳蛊也就此失传。此物因过于歹毒,伤天害理,百载之下,西越人仍将其视为禁忌,没想到,他们的大皇子居然要用它来再次为祸人间。于是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叱漫骂。
“殿下,”赵长歌忽然说话,“我听说这阴疳蛊只认蛊主气味,其他但凡能喘气的活物都会受到攻击。殿下身上的气味,护住身边几位贵属已很勉强了,那些誓死效忠殿下的军士们嘛~~~”
越重光脸色微变,对方这一手分化离间之计十分险恶,手下那些人若怕死,不等西越王服软便当先闹起来,倒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他应变极快,立时笑道:“我的手下自有我来操心,长歌又何必效法妇人前来多事。”举重若轻的两句话便安抚住了部属。
重峰与赵长歌两人相互对望,都觉得全身冷汗,再被风一吹就像被冰柱子穿过一般的透心凉。赵月眼尖,忽然发现夜空中似有异状,偷偷扯了扯赵长歌的衣角,一张小脸已吓得煞白。长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极目望去,黑暗中,昆虫振翅的细微之声却如同惊雷一般慑人。数百只大如蜻蜓,面目可憎的阴疳蛊不知从哪里的茧中飞出,渐渐聚集到良无点燃的素香周围。他知道,此刻只要这可恶的番僧动一动手指,阴疳蛊就会立即分散开来,袭击焰火台上的众人。此物飞行速度太快,若它先动,人力几不可抗。眼前的危机唯有不等阴疳蛊发动,先一剑杀掉身为蛊主的越重光和燃香引蛊的良无方能化解。松柏常青四将武功虽高,但与他相比还远不够看,若非这结阵防御之法十分严密且古怪,全力施为的话,他自信有把握能在十招内放倒四人。可如今天地四象阵横亘在前,不等他破阵,那灭绝人性的阴疳蛊便要飞出来害人了。赵长歌一时踟蹰,他偷眼看向赵清翔,后者微微摇头,显然一样无计可施。谁也不曾料到,穷途末路的越重光手里还握有这样一张王牌。
其他人也发现了阴疳蛊,漫骂之声顿时又起,他们不忿越重光的歹毒阴险,于是污言秽语,骂得比方才更加难听。重光太子阴着脸,只是一味冷笑。越公虬抬手制止众人,虚弱地开口说话,“你待怎地?”阴疳蛊一出,不但焰火台上的人恐怕要尽数遭难,西越也将万劫不复。
“父皇英明,怎会不明白儿臣的心意。”
“你想要皇位,断无可能!”
“我杀光这里所有人,回到神都一样可以登基称帝。”越重光眼中的冷狠之色,骤然炽烈起来。
第四十四章
越公虬明白他的大儿子这是在赌,赌他不敢冒西越国运衰败,生灵涂炭的风险。重光说到底终还是正统的皇子,将西越交给他,总比大错铸成,社稷离乱要好一些。此时若不屈服,最后获益的,很可能就是一直对西越虎视眈眈的外族。西越王长叹一声道,“你放重峰和重遥离开西越后,朕便传位给你!”为君为父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东宫众人闻言欣喜若狂,当场欢呼三声“陛下英明”。越重光眼角带笑,跪下磕头道,“多谢父皇,儿臣自当竭尽殚精,以安四海。”他不等越公虬回答,已自说自话地站起身来,转头望向赵长歌时,双目里头满是恣意掠夺的光芒。
“长歌,放下兵器,我便再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越重光方才险些吃了他大亏,如今得势,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自己两个弟弟和宿敌三公等人倒可暂时先放在一边,况越公虬还要护着他们呢。重峰一直与赵长歌并肩而立,见状立刻上前半步,用身体挡住他。赵长歌心思电转,眼前形势逼人,如何保全身边重要之人,须费心思量一番。于是笑得风情万种,“容我想一想,行吗?”
越重光有心拒绝,只是这笑容在月夜星光下更显得温润妩媚,好似生生能把人吸进去一样,想着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他这样狡狯可喜的笑容了,又希望多看一会儿。幸好赵长歌很快就做了决定,“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认输了!”说完松手,折铁剑嘡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用力一捏重峰的手,暗示他不可阻拦,然后笑嘻嘻往对面走过去。
“站住!”重光太子一声断喝,赵长歌非常听话,立刻就停下脚步,一派天真地看着对方。这几步路足够了,对方已在他攻击的有效范围之内。这回轮到越重光忐忑不安了。两人交手多次,他始终未曾占得一丝一毫便宜,自然得加倍谨慎行事。于是笑着说:“长歌介不介意先将自己的琵琶骨捏碎了?”
“介意,非常介意!”
“为什么?”
“疼啊!”
这两人神态轻松,状如儿戏,谈话的内容却一点不好玩。数百只阴疳蛊被主人从茧中放出后,嗜血成性的它们想立刻大开杀戒,等了半天却不见主人下令,蜂群已渐渐开始骚动。越重光拿眼角瞟了一下长歌,吃吃地笑了。这意思很明白,要么屈膝受辱,要么惨死于小虫之口,任君自选。赵长歌假意踌躇,实则已将全身功力提至极限。他方才假意弃剑,其实早在剑柄上系了坚韧细丝,所幸黑暗中无人能发觉。长歌的剑术不及萧拓,但也勉强可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若不顾自身安危,拼死以剑气重创阴疳蛊,尚有一线生机。否则,以他对越重光为人的了解,今日在场与之为敌的众人,一个也别想活命,所差别的不过是先死后死而已。重光太子一旦即位,岂肯容这些知道他弑君杀嫡丑事之人长久活在世上,甚至包括那些东宫亲兵在内,事后都极有可能被灭口。
他的计划本还有微弱胜算,可惜却算漏了一个人。越重峰爱他远胜自己性命,自然不愿让他独自牺牲,眼见他身形越绷越紧,不等行动已一声大叫,“不可以!”良无为人机警,立刻窥察出对手的心计,忙将手中素香一晃,阴疳蛊嗡嗡作响,分成了四个小群,叫他无法一击全歼。
越重光被气得不轻,他对赵长歌怀有别样心思,于是忍不住多次手下留情。对方却是心硬赛铁,毫不惭愧地尽情利用。他的性子素来狠毒,见终不能叫长歌弃重峰而改投自己,顿时起了既然我得不到,索性毁掉他的念头。于是命令良无驱动半数阴疳蛊,指挥它们包抄过去。众人大骇,不由惊恐后退。重峰却上前几步,抽刀立于长歌左侧,右边是赵月。
“阿月,你快走。”赵长歌持剑在手,低声说道。赵月虽也被吓得身子颤抖,依然坚定摇头,不肯临阵脱逃。长歌只好苦笑,至于重峰,要他舍弃自己比要他去死还难,废话就不必说了。各自朝对方一笑,两人的手紧紧交握,手上全是冷汗,心里倒踏实了,大不了死在一块儿,黄泉路上不算寂寞。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爽利的声音传来,“哎呦!好热闹啊!”
赵长歌如释重负,擦去额头冷汗,叹气道,“小姨,您怎么才到?我差点被人逼得要自杀!”
“哼,老娘我为你万里奔波,不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打扮打扮再出来见人啊!”芙蓉娘子出身苗疆神教,论下毒驱蛊之术,当世之中,她如果认第二,估计没有人敢自称第一。赵长歌几天前传书给她,原是怕良无毒药厉害,赵月不是对手,请她来相助,也好救下那些无辜的羽林军士。不想对方竟然还养着阴疳蛊,正好一并交给这位苗疆大姑奶奶处置。
“要你跟我好好学本事,你却推三阻四,这会叫人家制住了才想起我苗疆奇术的好处来。呸,活该!”芙蓉娘子泼辣依旧。长歌样样好学,唯独不肯碰蛊术,叫这位养蛊行家一直耿耿于怀。赵长歌苦笑,心说,要不是你打小就老拿些古怪毛虫来吓唬我玩,我会一见到软绵绵的小虫就浑身不对劲嘛?幸好这阴疳蛊只是蜂子,我才能撑到现在。越重光要是聪明的话,不必多费事,拿条菜青虫出来,就能把我吓到落荒而逃。被你害得落下病根啦!这个弱点,他一直小心隐藏,没有叫任何人发现,自然更不敢告诉那一向喜欢戏耍他的小姨。
良无去过苗疆,认得她是神教中地位仅次于圣女的大祭司,玩蛊的老祖宗,吓得浑身发抖。下蛊不成,这阴疳蛊很可能会反噬其主。芙蓉娘子朝赵长歌做了个鬼脸,口中嗡嗡嘤嘤的低吟起来。这吟声初时极为轻微,渐渐后一声与前一声相交,重重叠叠,竟然越来越响。阴疳蛊立时不再受良无控制,掉头飞向芙蓉娘子手中捧着的一个巨大丝茧。此物乃太子党人保命争胜的唯一法宝,怎肯叫人轻易就收了去。越重光狠狠心,咬破指头,将自己的血涂在素香上。阴疳蛊受到主人鲜血刺激,立刻四下乱飞,见人就蛰。顿时人人惊惧,乱如鼠窜。那阴疳蛊只认主人气味,不分敌我,太子麾下死士大多聚在焰火台周围,离得近些,伤亡更重。黑暗中,无法看清蜂虫,赵长歌大喝一声,将长剑舞成巨大光圈,护住自己和身边两人。
芙蓉娘子大怒,“小子找死!”说完从怀中取出三颗古怪金铃用力晃动。越重光大叫一声,翻倒在地。他为了练蛊,服下秘药,此刻被芙蓉娘子引动,顿时毒发。他知道自己完蛋了,被彻底击溃,想挣扎起来,可是周身的剧痛又教他倒在地上,像虾米一般地抽搐着。“时乖命蹇,夫复何言!”这一声凄凉悲叹,在旷野中隐隐回响,终消散于黑暗虚无中。
越重光一倒,良无再无力控制蛊虫,被芙蓉娘子尽数收去。眨眼的功夫,已有数百人被阴疳蛊蛰伤,半个时辰后新的蛊虫就会破体,无法施救,只好忍泪全部杀死,再用大火焚化尸体。太子麾下四千亲兵,本已伤亡过半,见自家主子危急关头,竟毫不怜悯地打算连他们一并牺牲掉,顿时军心涣散,大多抛下兵器束手就擒。
越重光满身尘土倒在地上,痛得无法起来,再不复往日清贵优雅的模样。越公虬泪流满面,哽噎不能语。这时,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尖声叫道:“太子,太子殿下!”一面说,一面伸手猛力推开挡路数人,正是青莲。赵长歌当日不忍要她性命,只将她设室而囚,没想到这青莲也有些本事,居然能趁着空虚逃脱出来。一干人等见她容颜凄厉,状如疯癫,不由都让了开去。青莲凝视着越重光,凄然说道:“太子,青莲无能,办事不利,害你中了人家奸计。”说着扑上去,将他抱起,用力亲吻。
越重光兵败潦倒之际,得她不离不弃,也有些感动,全不顾焰火台上死尸遍地,伸臂搂住了她。两人依偎缠绵,浑似忘记了身边困境。片刻后,重光太子忽然想起,青莲服下奇毒,既没有害到赵长歌,那毒性便还在,大惊之下用力推她。这一推立时发现自己双手绵软,真气一分也无。青莲紧紧抱住他,柔声说:“太子,青莲知道你心里头只有江山社稷,没有一星半点的地方能容得下我。如今事败,与其忍辱偷生,不如跟我~~~同去吧!”说着掏出双尖峨嵋刺,对准自己胸口后,又用力抱紧越重光。利刃霎时穿胸而过,将两人胸口紧紧相连,串成一串。
众人大惊,再看越重光时,发现他头颅垂下,竟然已身亡。青莲却还有一口气,奋力抱起爱人,慢慢移步。越公虬痛心疾首,当场又吐了几口血,待想起要令人拦住她时,却见青莲一声长笑,抱住越重光尸身就从高台上跃下。赵长歌虽有心救援,可惜飞身过去也只抓得青莲衣角一片。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拥抱着,从数十丈高的焰火台上跌下,身子撞上一处岩石,顿时俱化作肉泥,难分彼此。赵长歌苦笑摇头。爱情如火,迷恋似焰,正所谓求仁得仁。青莲性烈,明知生不能与爱人同心,但求死后同穴,死生纠缠。这样的女子,也可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了。至于重光太子,有一句老话正好合适,“多行不义必自毙,唯有苍天不可欺。”越公虬不忍亲手杀掉自己骨肉,老天爷却还是不肯放过他。
焰火台上大局已定,只有寥寥数人仍负隅顽抗。西越王痛失爱子,神智不清,只好由三公代其下旨,喝令叛党们投降免死。良无虚怀及松柏常青四将,仰天叹道:“太子与我等有恩,岂能受恩于其生前,而避祸于其身后!”不肯缴械,终于力战至死。
今日之战实在太过惊险曲折,计中有计,变里生变,起伏跌宕之处当真如大梦一场般叫人汗湿重衣。如今虽然得胜,付出代价却是巨大的,焰火台上众人各个沉默不语,脸上殊无一点喜色。
第四十五章
其后未久,越公虬病重,留下为君不易,平治天下更难等数语告诫嫡子,驾崩于寝宫。再十日,神道宫举行大典,重峰即位。二皇子重遥以殁太子身败名裂为鉴,自请入神道宫修养身心,不再过问朝政。外戚失了锐气,果然安分不少。三公少了掣肘,愈加尽心辅佐。于是西越新皇内安百姓,外抚强邻,国势日渐强盛。
西越大局已定,南魏这边却是乱象从生。那个荀南子当了南疆王后,并不消停,修路修桥,天天变着法子用各种借口向户部要钱。户部因他是当今圣上眼前红人,皇帝的性命都捏在人家手心里,自然不敢怠慢,把国库搜刮一空也得凑给他。后来有一天,南疆玉凰山突然连降暴雨,半夜里电闪雷鸣。雨停之后,山顶上霓虹飞架,祥云拢聚。开始以为只是彩虹,后来发现居然连日不散,才知道是异宝出世。荀南子领人上山一看,满地焦黑,峰顶几乎被削平,泥土中露出一大块黄灿灿的东西。这玩意非石非玉,触手生温,且散发出淡淡香气,在场有不少见识广博的老先生,居然也无人认得。荀南子围着那东西绕了三圈,忽然一拍脑门,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