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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长歌天下-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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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歌自打元玮露面后就一点一点悄悄地往后退,整个人差不多都要缩到屏风后头去了。元玮的样子变化不大,以前在京城时,他要人前人后装良善厚道,总是一副木讷老实的表情,服饰方面也都选些稳重端庄的颜色和款式。如今脸上神采飞扬,双目顾盼含情,一身的鲜衣丽服,倒把他从戚妃那里继承下来的精致五官衬得如花样娇嫩了。小玮,别后一载,看来你过得还不错。想到这里,赵长歌心头一阵剧痛,面容扭曲,几乎不能承载。原来当日那绝情一剑留下的创伤看似痊愈了,实则还在,留在了旁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菜色上齐,众人闲聊的话题渐渐从风花雪月转到河运总舵大会上。有人问道:“方公子也是来参加大会的吗?”

    “在下一介书生,哪里懂这些。只是听九少说得有趣,一时好奇来瞧个热闹罢了。”元玮含笑回答,貌似坦诚,却趁众人与酒姬嬉闹之时瞄了一下龙飞,两人眼神短暂对视,又心照不宣地各自迅速转开视线。他的动作虽小,却难逃赵月一双利眼,已明白这两人私下必有往来。他假意吃菜,暗中观察赵长歌的神色,只见他低眉垂手而立,态度恭顺。旁人看不出一丝破绽来,赵月却清楚他脸上挂着的微笑甚是勉强。知他旧创难平,对元玮自然更加怨恨了,于是龇牙一笑说:“明峪公子来平阳时可路过京城?在下听说京城里最近出了一桩大事。当今太子十天前亲往南郊为皇帝陛下祈福,结果孝感动天,降下五色彩云,祥瑞绕身不散,真有其事吗?”

    “这个嘛,”元玮被他触到忌讳,有些憋屈,可众人都在望着他,不好不接话头,只得强笑道,“父慈子孝,上天庇护大魏,也是我等百姓之福。”

    “说得是啊!”赵月不依不饶,笑着露出一口白利利的牙齿又道,“天下人都在传说,这位五皇子为人宽容厚道,比另外几位一心只想要篡位的兄弟们强多了,难怪最后是他得了储君宝座,可见苍天有眼!”

    赵月话说得尖刻无比,这回元玮连假笑都装不出来了,只好左右言顾其它。龙飞虽不明白原由,但也看出来这位“方公子”受窘,连忙打岔道:“皇帝家的事论不到我们管,大家喝酒,不醉不归。”他早有准备,又命人唤了一班精通歌舞声乐的女子上楼来。雅间里顿时香雾缭绕,烛影摇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酒宴一直闹到月上中天,这才各自散了。赵月望着“方明峪”的背影心想,“可惜了!早知会遇见他,今天死活都该把段子堇也一起叫出来。照子堇的性子,定会当场替长歌报仇,一剑把这狼心狗肺的小人刺个透心凉。”
第四十八章
    分手之时,龙飞热情邀请赵月带人住到他那里,彼此也有个照应。赵月恰好正想一探龙家的深浅底细,当即便爽快答应下来,两人殷殷约好明日再见。赵长歌怕被元玮认出来,散席时一直畏缩在人后,听到龙飞说“那位方公子最喜欢交结江湖上的朋友,明儿也要来舍下做客的。”抬眼看了对方一下。两人眼光这么一对,龙飞顿时失神,只觉那双眼睛里光芒闪动,既似海水般深邃沉静,又如云霞般多姿善变,只一眼就叫他不禁看得痴了,暗叹道:“这人长相平庸,怎么一双眼睛却是如此出众。若是生在女子脸上,那女子必定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一个眼神就能叫人为她生为她死。可惜生在个平凡男人的脸上,当真是错生了地方。”

    赵长歌他们回到自己住处时,段子堇正一个人坐在阁楼里喝酒。他倚住阑干,举杯邀月,彩云遮月心中怅然便一杯见底,云散月出值得庆祝就连饮两盅,这样喝酒倒也风雅独特。若是往日,长歌必定会劝他节制,今天却一反常态也端起酒杯,陪着一同狂饮。赵月瞧他神情十分不对,既不敢问又不敢劝,急得暗中直跳脚。

    段子堇已有三分酒意,斜睇着他说:“生气归生气,千万别糟蹋了我的陈年好酒。”

    “我生气?”赵长歌自嘲地一笑,“也是!我生自己的气。人生本就自有聚散,缘分尽了,万万不可再留恋。别人看得明白,可笑我却死守着不放。”他说完摇摇头,倒在柔软的云锦榻上,提起酒坛继续往嘴里灌。夜风吹进了画楼,轻纱飞舞,烛火明灭,幽暗中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雪白软枕中,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从他鼻子里断断续续发出的苦涩低笑声。

    段子堇停了酒杯,据他所知全天下能叫赵长歌失魂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于是问道:“你见到元玮了?”

    “现如今他叫方明峪。”长歌的声音有点闷,“和龙家搅和在一起,目的和咱们一样,想拿下河运总舵主的宝座,控制南北水路。”

    “哼!他倒敢在人前亮相!”段子堇啪一声摔了手中酒杯,怒气冲冲地说,“我一直就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做下这样狠毒绝情的事情来?他跟你是有些纠葛的,但我姓段的却从来没有一点半点对不住他的地方,为什么选我来作孽!因为我蠢,蠢到相信他是个好人!”他说话时双手不住颤抖,就是这手差一点犯下令自己终身抱憾的大错,叫赵长歌九死一生。那日鹰愁涧上他的神智被“牵情”控制,行动如同木偶傀儡,其实心里还是明白的。眼见着心坎里最重要的人被自己一剑穿心,重伤将死,那撕心裂肺的感觉比活剐了他还要苦还要痛,却无法表露出一丝一毫来,真恨不能扑上去生生咬死那作恶之人。后来长歌虽然侥幸得活,他心中的负疚却越来越深。段子堇恨自己大意无能,被人摆布了,成了人家手中的杀棋还不知道。他认为是自己的过错才导致长歌受伤,是故对元玮的仇视甚至超过了赵长歌身边其他几人。

    “子堇~~”赵长歌一声轻叹。段子堇为人磊落,活得纯粹,在他的世界里黑白是非如壁垒般分明。旁人待他好一分,他便用十分来还报,若是辜负了他,也是干干脆脆地了断,不带半点含糊的。故平日大家伙嬉笑玩闹时,长歌常戏称他为“我的良心”。

    段子堇见赵长歌沉默,就问道:“走到今天这种地步,错不在你,对他难道还要手下留情?”

    “我不是要留情。”赵长歌摇头苦笑,“换个别人,我自然会以牙还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当年祖父曾想过要带我逃出京城,躲到个犄角旮旯里做一辈子化外野人算了,是我自己要留下来报仇的。那时皇帝派了几拨人不分日夜地监视着我,我才只有十岁啊,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瞧出毛病来,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踏实。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也得咬牙独自承担。后来戚妃出事了,我瞧他一个比我还要小上几岁的孩子,孤零零在宫廷倾轧中忍辱求生,那凄惨模样就好像是镜子里的我。最初之所以想要护着他,其实一多半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慢慢地,居然变成了习惯。那段日子凄苦不堪,但每每瞧见他一个小奶娃还在坚持,我就又多了些勇气,两个人倒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了。”

    赵长歌弃杯,直接提起坛子喝了一大口。段子堇和他从小一处长大,长歌遭受过的一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旁人更明白他的心思。别人只道赵家小王爷心有大志,坚韧不拔,他却知道在那强势的外表下有一个孤独的孩子在苦苦挣扎。赵长歌素来要强,心事从不对人言说,今天这一坛陈酒就好像是把开锁的钥匙,才叫这些往事终于得见天日。他问道:“你下不去手?”

    “杀他报仇容易,只是这样一来我自己也就死了一多半,有些东西丢了便再也寻不回来。”赵长歌这话说得不错,譬如青涩童年时的美好回忆,譬如人与人之间的信赖,又譬如真心实意的爱恋,但凡这样的东西都极脆弱,又往往是不可再生的。

    段子堇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长歌,你是不是害怕了?”

    “是,我怕了!”赵长歌接口答道,“人生如盛宴,再好也有席散的这一天,身边的人终会一个个离开。我怕往日种种,此后经年,只有我一人还记得,还陷在里面。”他说完一仰脖又灌下半坛子酒,有不少酒水从嘴角边溢出,打湿了他的前襟。夜色愈深愈浓,月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撒下来,清澈绝俗,不染半点尘埃。长歌痴笑着伸手去接,月华有如水银般自他修长手指间漏下,照得地板上一片白霜。

    段子堇的心一阵阵抽痛,这样的人,这样的心,这样的情,给了谁都是那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偏偏元玮一点不曾珍惜。他一巴掌重重拍在赵长歌肩膀上说:“你比我聪明比我明白,该干些什么又何须别人多嘴。只要记得一件事就好,不管何时何地,我段子堇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赵长歌反手握住他,了然的笑笑,其实他方才这一番话既然肯说出口,心中便已下了决心,要割断旧日一切牵跘。抬眼正好瞧见赵月冲着阁楼里不住探头窥视,满心担忧俱都写在了脸上,顿觉有些愧疚。于是拉住段子堇,两人一同振衣而起,“债还是要去讨的。欠债的都已经送上门来了,咱们当债主的难道还要躲起来羞于见人吗?嘿嘿!这回正好请他现银结账,概不赊欠啦。”

    元玮离开“得意楼”后一直心绪不宁,赵月易容改扮后变化极大,他与对方并不熟,故没有认出来,那几句话却如同鱼骨般梗在咽喉处,叫他坐立不安。这几天江南正好秋燥,眼看着芦花都快白了,夜里居然比大暑天还要闷热。扇扇雕花窗被他用力推开,却仍没有一丝凉风吹进,害得他不停地摇着折扇,脑门上依然汗水涔涔。戚舻从厨房里端了杏仁茶给他,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啦?”

    元玮不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心浮气躁。钱江船帮那少年的几句话虽刺耳不中听,但对方许是无心,何至于此?那日他李代桃僵,仓惶逃出京城,凭着两年前从君家手里弄到的商号财源,把个峪记经营得有声有色。夺嗣失败,他虽失了皇子身份王爷权柄,倒也并非一无所得。借助雄厚财力,如今与北六省黑白两道盟主都有极深的交情在身,此次南下,对河运总舵主之位更是势在必得。他早瞧出龙家有心扩张,于是找了个机会与龙九相识,见面后厚礼谦词,着力结交。龙飞出身草莽,虽然人生得聪明多智,到底不如他自幼浸淫在宫闱争斗中练得一身铜皮铁骨,黑心乌肺,很快两人就换了帖子,结拜为异姓兄弟。元玮撒了鱼饵下去,便只等对方开口来求他帮忙。龙飞一张嘴,他立即就拍着胸脯说什么愿为大哥之事尽心尽力,答应拿出大批钱财来助他成事。龙飞只道他真的豪爽讲义气,顿时大为感动,许下誓言,日后必定赴汤蹈火任他驱使。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龙家得他资助,笼络了大大小小近百家帮会。河运大会一开,这些人自然会摇旗呐喊推举龙家做上第一把交椅。

    斯时更鼓沉沉,万籁俱寂,天幕中弦月洒下点点寒光,朦朦胧胧照得花园内的大树花木面目狰狞,阴森可怕,似要择机搏人。元玮身上惊起一层鸡皮疙瘩,心里忽然有阴阳未判大限临头的恐惧生出来。他又把今日所遇之人所说的每句话一点一点反复回想,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不安的地方,可一颗心却始终悬在半空不肯归位。于是叫了一声戚舻,吩咐道:“你去查查那个叫肖仁的钱江船帮少主,一有消息务必尽早报于我知晓。”

    戚舻答应了,躬身退下。元玮毫无睡意,徘徊了一阵,便走到窗台下的鸟架前逗弄鹦鹉玩。那红嘴绿玉埋头在双翼下正睡得香甜,被主人用手指戳醒,扇动翅膀好一阵不耐。元玮拿出几颗瓜子来逗引它,这扁毛畜生最爱这一口,不情不愿地叫了两声“小玮”,啄食完主人奖赏的瓜子后又呼呼大睡。元玮笑笑,似已满足,转身离开,不再为难它了。
第四十九章
    三江帮占据要冲之地,一座黑石砌成的忠义堂虽然修得庄严堂皇,气势不凡,到底难脱草莽之气。忠义堂后面有七座魁星楼,乃三江帮七大堂口的所在地。在往后便是三进五重的大院落,并一个精致花园。龙飞精干,只半天功夫就命人把个闲置的独立小院收拾得处处妥当,纤尘不染。院中开败的芍药牡丹都移了出去,换成一盆盆名贵菊花,在秋风中傲立。屋子里用佛手香熏了数遍,清雅宜人。赵月带着几名随从进来时,他正忙着指挥下人搬运行李。赵长歌因仍旧是下属的身份,故与其他人一起动手打理随身携带来的用具。九少记起昨晚那极其动人魂魄的眸子,不由对他多看了两眼。

    安置停当后,赵月跟着龙飞前去拜会三江帮的当家大佬龙五洋。只见他身材瘦小枯干,本来黑黝黝的脸上白一块,黄一块,长满了水锈,一双眼睛里也全都是红丝,全无半点神采。他相貌既不出众,穿的衣服也很随便,不认识他的人,一定猜不到他就是掌控运河水运,有浑江龙之称的龙大帮主。

    龙五洋言语甚是客气,全无江湖前辈的倨傲之态,问过几句体贴闲话,又请赵月务必在平阳城里多玩几天,当对方告辞时却用一个眼神留住了自己儿子。他对龙飞说:“这个肖仁不简单,你要小心对待,万万不可失礼,更不能与之为敌。”

    “这是为何?难道父亲瞧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龙飞惊异。

    “肖仁也就罢了,”龙五洋踌躇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告诉宝贝儿子比较稳妥,“他身后跟着的那人却非同小可,一身龙气,贵不可言。”

    龙飞低头转念,顿时明白父亲说的这人是赵长歌,不由更加诧异。问道:“是他?他不过是肖仁身边的一名伴当而已。”

    “伴当?嘿嘿!”龙五洋冷笑道,“他腰里缠的不是腰带,乃是折铁宝剑!此剑一向为大内皇宫所藏,怎会落入一个无名小卒手里?他的内力若不是到了摘叶飞花的境界,又怎能驾驭上古神器?伴当?哼!飞儿,你的眼力还是差了些!”赵长歌虽小心隐藏身份,但一个人自小就养成的气质习惯难以尽掩,龙五洋到底比儿子老辣犀利,一眼就发现赵月带来的这个下属不同凡响,方才便一直在留意他。赵月落座时他没有替主人扶椅;赵月说话时他态度貌似恭顺,其实明显心不在焉;赵月开怀大笑时他连陪衬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哪里像是个惯看东家脸色的奴仆?比主人还要端方持重。最最要紧的是,他虽然衣着简单,一言不发,身上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冷漠与威严,只有站在山顶上的强者才会拥有这样慑人的气势。

    龙五洋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当初贸然做出追逐总舵主宝座的决定有些懊悔。如今各路神鬼妖魔都进了平阳县,想脱身也没那么容易,一个不好便有可能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他心中忧虑,眼角密如蛛网的鱼尾纹和那两道绕嘴法令线顿时比先前又深刻了几分,尤不放心地多嘱咐了龙飞几句,才摆手要他退下。

    长歌和赵月借口欣赏风景,到处逛了一圈。人人都夸江南名匠善于造园,此言果然不虚。龙家后院只有六亩半,地方并不算大,却被侍弄得循廊渡水,一步一景。其间遇到几个同在“得意楼”上一块喝酒时认识的新朋友,问过才知道,龙九也邀请了他们住到自己家中,热情款待。两人一路上注意到三江帮各处都修缮一新,又另起了几栋新楼专门招待江湖人士,知道龙家这次下了好大血本,那幕后金主多半就是元玮。

    长歌有意去三江帮总堂口一探究竟,便和赵月穿门过院,绕过魁星楼朝外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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