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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长歌天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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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一尝万人宠爱的滋味。”

    元玮像是被冰锥子扎了一下心,整个人都凉透了,霍然起身,咬住下唇问:“你既无重新修好之心,那还跟我来这一趟做什么?”

    “因为我要毁掉阴疳蛊的蛊后!”赵长歌冷冷地回答道,“拿出来,我知道你有!越人敬畏鬼神,绝不敢涉及蛊术。他越重光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弄出这些孽虫来,他身边也没有一个懂蛊的人,良无只会下毒,必定是别人养大了才送给他的。”

    元玮面色微微发白,强辩道:“那长歌凭什么认定就是我?也许是其他人!”

    “哼!‘牵情’比阴疳蛊更难驯养,你都使得炉火纯青,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你交不交出来?”赵长歌于焰火台上发觉重光太子似不大能控制得住那些阴疳蛊,便有此念头,事后细心推敲下,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元玮。当年替两人穿针引线的便是赵长歌本人,后来他们联手打败太子元琛,交情不算浅,且一直互通声息。元玮狠,重光毒,同样的野心勃勃,又同样窥视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至尊宝座。长歌离京远赴边关之时,把越重光推荐给当时的秦王,固然是怕他势单力孤被元琛害死,可多少也存了两条狼圈一块,让他们相互牵制的念头。越重光人在南魏,得知嫡子重峰归越后必定忧心如焚,已失势的元玮便给他出了这样一条毒计,并献上阴疳蛊。元玮之所以慷慨相助,一则是需要对方这个奥援,另外也有心拿越人当实验品,试一试阴疳蛊的威力。赵长歌心思缜密,小心求证后,已把事情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没有那东西,你不要诬赖好人!”元玮不肯服软。这阴疳蛊是他苦心培养出来的杀手锏,全靠蛊后来控制,此物一失,好不容易养成的阴疳蛊很快便会相继死去。

    赵长歌冷笑数声,手指一翻,掏出一把闪闪发亮的金针。元玮大惊失色,想转身逃逸,却那里逃得出长歌的掌心。嗤嗤几声,十数枚金针被对方以指力弹出,刺中他四肢的穴位,人立刻就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几乎咬破下唇。长歌端坐不动,淡淡地说:“一般人只知道人体有三百六十五处正穴,却不知还有多过它几倍的辅穴,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千余。身上被千根金针过穴,这滋味可不好受。阴疳蛊的蛊后我今日是要定了,你若肯说实话,大家省心省力。”

    元玮又惊又怒,一身衣服已被冷汗湿透,却咬紧牙关不肯松口。赵长歌走过去褪下他的衣衫,只见肌肤光滑,细腰窄臀,养得比原先略丰盈了一些,也更好看了几分。他对待敌人素来心冷,这阴疳蛊又是极度危险,落在元玮这般心毒之人手里,日后必成大祸,故并不怜惜,金针一霎间插遍了对方周身三十六处重穴。元玮吃痛,偏偏身子受制一点动不得,呜咽几声,抖作了一团,满身汗水浆似的流出来。心中不由懊悔万分,真不该把身边所有护卫都遣走,此时便是大声呼救也没有人能听见。

    赵长歌等了片刻,见元玮强忍剧痛就是不肯低头,倒也佩服他骨头硬。手下却不容情,指头微动,七根金针分别深深扎进他下腹的要害。这些穴道连着人的七情六欲,最碰不得,更勿论是被金针深深刺入。元玮只觉浑身血液乱窜,酸麻痒痛的奇异感觉鼓胀于腹下,却苦于找不到宣泄之所,比方才撕裂般的剧痛愈加煎熬难耐了。长歌又问:“这回想明白了吗?”

    元玮到底是皇子身份,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施刑者若是别人,早就投降告饶,日后再寻机会报复就是了。偏偏这个人是赵长歌,他便是死也不愿意被他看轻,嘴唇几乎咬烂了,终还是固执地微微摇头。赵长歌叹了一口气,又是三十六根,所选的穴道也更刁钻霸道了。他用手指慢慢捻动那些金针,真气顺着穴位四处乱窜,几乎把对方的五脏六腑都要搅碎了。这一下,元玮痛到了极致,眼神都开始涣散,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喘着粗气,被汗水浸透了的长发粘在雪白脖颈上,显得既脆弱又可怜。他这个样子长歌瞧着不舒服,心里盼着能尽快解决此事,于是狠心抬掌朝他身下一拍,那些金针立时再入体三寸。

    这般酷刑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元玮终于崩溃,泪水自紧闭的眼角中涌出。惨呼求告道:“啊~~饶了~~饶了我吧,那东西给你!啊!”

    赵长歌瞧了瞧他失神的模样,知他此时再无余力弄什么花样,便喝问道:“东西呢?”

    “在~~在花盆里,那里,那里~~的大花盆。”元玮痛得实在难当,赵长歌凶煞一般的神情叫他害怕失措,强打精神说完这句话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赵长歌硬起心肠来不理,快步走到窗台前。那里放了一个大大的陶盆,种着从南方不远万里运过来的名贵茶花。他踢破花盆,从里面掘出一个古怪的红色陶土神像。蜈蚣头,蟾蜍嘴,蛇身,蝎尾,蜘蛛脚,真正的五毒俱全。神像里头隐隐有嗦嗦声,他知道这便是为祸人间的阴疳蛊蛊后,只有毁掉此物,歹毒无比的阴疳蛊才能绝迹,当下用皮囊小心收好,牢牢扎紧袋口。

    元玮满脸泪水,身子上插满金针,整个人伏在地上颤抖不止。赵长歌有意惩戒,得手后并不急于替他解制,等他口吐白沫,几近休克了,才动手拔下几根金针,用真气救醒他。元玮缓缓苏醒,神智回复后,身上的剧痛又都全回来了。长歌抬起他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问道:“这歹毒的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元玮身上禁制未解,不敢撒谎,哭着说:“宫里有个老嬷嬷是蛊族族长的后人,当年族灭之时,族长一位怀了身孕的侍妾只身逃脱了,后来躲到南魏来嫁人避祸,生下一个女儿,便是那老嬷嬷的先人。宫中最忌讳这个,她从祖上学得这些本事,一向不敢让别人知道的。我十一岁那年无意中发现她会养蛊,她是个无亲无故的孤老婆子,被哄得高兴了,便教会我一些。”他瞧了一眼赵长歌铁青的脸色,赶紧辩解道:“我没使过这个,不知道它的厉害,你饶了我吧,以后再不敢了。”

    “她现在人呢?”

    “只知道是三年前死了,尸身由宫里按惯例处置的,为什么忽然就去了,我也不大清楚。”元玮说完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哼!怕是你担心她泄露秘密,杀人灭口了吧!”赵长歌最了解此人心性,一猜便正中红心。元玮不敢回嘴,怕他再施惩罚,又轻轻饮泣起来。见他这样,长歌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于是收掉金针,抱起他走进内室,服侍他在床上躺下。正欲离开,忽听元玮哀求道:“你别走~~”

    赵长歌闻言回头,淡淡一笑,“殿下还有什么事?”

    “你!”元玮咬牙切齿。腹下汹涌的感觉快把他逼疯了,可人被赵长歌摆布得周身穴道剧烈疼痛,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知道此刻不能与他强项,眼中含恨,却是嫣然一笑,流露出点点风情。细声恳求道:“求长歌再帮我一次。”

    赵长歌知道他性子极坚忍,今日两人交手虽已输得一塌糊涂,终还是不肯承认完败,想要仗着自己对他有情再来拿捏一番。于是轻笑着走过去,温柔扶起,手指如弹锦瑟,细细抚慰着他。元玮曼声呻吟,气息深重而紊乱,腿间不安分的跃动着。他的眼睛似睁非睁,嘴唇微启,轻轻翕动,自有一番令人骨软筋麻的妩媚味道。

    长歌悄悄拿出那个小玉瓶,亲昵地靠在他耳边吐气,“这份礼物太重,我当不起,还是奉还于主人吧。”说完,用力一推。元玮大叫一声,身子乱颤,长歌却仍没有停手,直至将玉瓶完全塞入。

    元玮羞愤之下,又哭又叫,拼命扭动挣扎,终挡不住赵长歌前后夹击,喷出了大量白浊,身躯软了下来。赵长歌将他放下,扯过一条被子盖好,在帐子上擦干净双手后,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元玮吃了一番大苦头,又被他如此羞辱,自觉颜面全失,埋头在锦被中哭喊道:“你恨我,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我!”

    “长歌是永远不会杀小玮的。”赵长歌足下不停,远远丢下一句话,人已在楼外了。
第五十三章
    翌日,戚舻亲自上门送来一个檀香木的盒子。他一脸厌恶痛恨的表情,因为自知不敌,所以没敢当着赵长歌的面撒泼,出门后才狠狠啐了两口。长歌打开盖子,见里面放着“惜香别院”的地契房契和那只装了“明丹”的小小玉瓶,忍不住微弯了嘴角。元玮的性子还真是坚忍卓绝,不愧为绍帝血脉,到了这个地步仍不肯认输。也罢,人生忽忽百年,没个人纠结一下似也无趣得很。他拿起那只玉瓶,高高抛向空中,再稳稳接住,想起昨日正是用它狠狠羞辱了元玮,呼吸一下子就乱了,长叹一声放回木盒,命赵月小心收起。按原定计划,他要带着段子堇去一趟福建,马车和行李已备好,只等出发。这时候,龙飞忽然来了,说:“外头有人说是要送信给一位赵公子,我说咱们这儿没有姓赵的公子,他不信,愣是要我拿着给住在这里的客人们都看一看。还说正主一看就明白了!”

    赵月微微一愣,这小小的平阳县城里居然有这么多人认出赵长歌来,倒是一桩奇事。他问道:“信呢?”

    龙飞双手呈上。赵月未揭封皮脸色已变。纸是冰丝竹叶云纹金笺,其上墨迹光彩异常,字字透出清香,用的必是那非比寻常的水晶宫墨。这两件东西都是南魏皇室御用之贡品,民间即便是万金也求之不得。故不必看信的内容,其主人身份已几可呼之欲出。赵长歌却微微露出了笑容。他事成后没有立时离开,故意在平阳多盘桓了几日,等的就是这一位。甚至连对方得到的密报,也是他有意泄露的。信写得简短而客气。“闻君脱险而归,深慰鄙念。离此地十里,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最宜流觞曲水,畅叙幽情。唯缺如君般雅士,为胜景平添风流,故弟停杯以待之。”下面盖着元瑾的私章。赵长歌说:“我这就过去。”

    段子堇和赵月不答应,“今时不同往日,要防他使奸害你,还是多派些人手暗中护卫的好。”

    “元瑾为人谨慎得过了头,我一个人赴约,唱他一处空城计,他疑神疑鬼的便把自己给吓住了,人多反而麻烦。”赵长歌笑着回答。

    官道一入平阳县,便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驿站,因乡里拿不出钱来修缮,已形同鬼屋。驿站前头有一座由当地乡民凑份子,建起来的茅草亭子,供过往行人饮水歇肩。转过亭子,眼界顿时为之一阔,山水温柔,草色犹青。元瑾一早便命人在此搭了个简易的竹棚,备下酒菜水果。他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走到路口张望。想到待会见了赵长歌要有一番交锋,心腔子里就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直到元瑾的脖子都快赛过大白鹅时,远处,一人一骑悠闲自得的从官道上走来。来者貌不惊人,身上却透出睥睨物表的气度与潇洒,似天下万物皆在其掌中。元瑾的眼皮子跳了几下,对方此时面目全非,但这份轩昂气宇却是旁人装不出来的,仍可认出正是赵长歌本人。他在这里少说也埋伏下了近百名高手,暗中护卫着,更有一队两千人的精兵埋伏在外围,可面前这个两手空空,神态悠闲的人却依然叫他畏惧恐慌。想到他的算无遗策与凌厉手段,愈加认定赵长歌看似孤身前来,一旦自己发难,对方必定有极厉害的杀招反击。那伺机下手的心顿时就没了,只想着要如何说服对方罢手。

    空气是微湿的,带来不远处油菜花的清香。赵长歌和元瑾自京城一别,再次相见时各自都已改变了许多。元瑾终于当上了太子储君,貌似尊荣,实则有苦自知。接手一只滚烫山芋,每日穷于应付,劳心劳力。长歌名义上已是入土死人,敕命赠官“平戎侯”,赐谥“文德”,却活得有声有色,滋润快乐。他在西越改天换地,赴北戎联络强援,此时潜入南魏,所作所为一样惊人。

    元瑾干笑一声,收拾好心情,赶走几步上前,亲亲热热拉住赵长歌,请他入座。皇家气派到底不凡,虽是野地简陋,竹棚里依然布置得甚为舒适。他亲自斟酒,举杯道:“前年听说长歌出了意外,我痛心疾首,只恨自己身在江南,竟不得见长歌最后一面。想不到老天有眼,吉人自有天相,长歌无恙归来!哈哈!来,来,先干为敬。”

    “多谢殿下牵挂,微臣感激。”赵长歌拱手作答,也陪了一杯。之后,两人闲扯了半天野狐禅,都不愿由自己起头先入题。此时好比搏奕,调动自方棋子固然妥当,迫使对方按自已思路布局,那才是真正的国手高招。赵长歌看似漫不经心,对元瑾的言语试探或推或挡,应对自如,滴水不漏。元瑾对他心存敬畏,装了半天和蔼体贴,却是已渐渐绷不住劲了。他知道论耐心与毅力,自己绝比不上这位从小隐忍,十年装疯卖傻的赵氏长歌,暗叹一声,举手投降了。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长歌,鹰愁涧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父皇知道后也非常生气,还重罚了元玮。你~~你若有所需,只管提出来,我必定求父皇恩准。”

    绍帝病重,不得已政务俱都托付给了元瑾。这些日子里他殚精竭虑和几位尚称忠心的大臣们一起筹划调度,苦苦支撑危局。头一件事便是给杨飞增派兵马粮草。周游在边关好比是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一时半会搬不得。杨飞虽是殁太子元琛推荐过的人,但在东宫谋逆一案中向绍帝示警有功,故甚得皇帝信任。周游辖制十万大军,杨飞的人马比较少些,还不足六万。元瑾增强杨飞的实力,这是想用他来掣肘周大将军。接着便是整顿禁军和内廷侍卫,但凡与赵家有旧的,一并改任他人,又撤换了负责京畿门户的九门提督卢山,提拔向来与他交好的原光禄寺将军沈剑清掌管此一要职。中都近郊本就广建了粮仓,元瑾仍嫌不够,逼着工部尚书从修缮皇陵用的木材石料中挤出一些来又建了几座粮仓。然后亲自一仓一仓地去查,严令户部尽快填满空缺,不惜一切代价的屯粮。他以为这样一来,中都必定固若金汤,赵家即便突然发难,只要能坚守上个把月,各地勤王义师便会蜂拥救援。至于北戎这边,使者派了两拨,南魏自愿将“岁币”提高整整三倍,意图修好两国邦交。萧拓的反应很冷淡,不肯接见,但也没有赶走使者,只派了个小官吏每日好酒好菜的款待着,虚应事体。元瑾明白对方这是在拖延时间,想等看看南魏局势发展再做决断。北戎见风使舵固然令他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南魏国力衰微,早已无力对抗强邻。布置好一切,忽然得到密报说赵长歌在平阳现身,元瑾赶紧带了一队武林高手整整赶了七天七夜的路,沿途累死骏马无数,才到达平阳县城。他深知赵家的厉害,不到万不得已,实不愿与之兵戎相见,便存了将过错推给“死人元玮”,委曲求全,让赵长歌罢手的念头。

    赵长歌淡淡一笑,并不回答,从金盘中拿起一个梨子在手中一抛一抛的玩。可怜元瑾一颗心被他弄得如梨子般忽上忽下,等了半日不见他说话,心知肚明自己这猢狲样是装不下去了。鹰愁涧的事情可以推在元玮头上,赵氏三杰的血债又该怎样解释?于是叹气道:“长歌,陛下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乾纲独断惯了~~这个~~唉!只求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可是一家人!”

    元瑾不提还罢,提到已过世的赵太后,长歌心中怒火更炽。他城府极深,面上颜色不改,依旧笑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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