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今生定+番外 作者:llj275(起点vip2012.12.17完结,平凡生活)-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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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左右),毒辣的日头才似乎稍稍收敛了些。
“阿大阿三,你们快和阿爸一起去张财主家把水车抬来。”阿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觉得不那么炙人了,就关照两个儿子。
早几天,他就向张财主讲定借用龙骨水车。借用张财主的水车一个时辰,是要他用一个人工去抵的,这就意味着,他借用龙骨水车一个时辰,需要他或阿大给张财主家白干一天活。虽然这不太公平,但阿根却没有办法不这样做,因为他家置不起水车,一遇天旱就只能向张财主家借。
村里也有家境好的人家家里有水车,但那都是自家要用的,一般不愿出借,原因很简单,你家田里缺水难道他家田里就不缺吗?而这张财主家里有三架水车,其中两架自个用,还有一架就专供出借,其条件就是换工,借一个时辰用一个人工来换,如果觉得吃亏,那你大可以不借,反正他家的水车放在那里也不会烂掉不是?
今年秋旱这么久,如果再不往田里打水,秋后将会颗粒无收,这个道理就是三岁的小孩也知道,所以,尽管张财主的借水车的条件苛刻,阿根还是决定借用两个时辰,而且这还得看车水后田里能吃进多少水,如果两个时辰的车水量不能满足稻秧需求的话,那就还得再排队等候借用第二次。
“噢,晓得哩。”看了看正在屋后阴凉地里冲凉的阿三,阿大慢条斯理地回答,然后进了灶间,在三只中间焀空的粗竹筒里灌满了凉开水,并用干荷叶封住口,竹筒上端刻一圈凹槽,一根和凹槽差不多粗细的麻绳扣在里边打了个结,远端结成个绳套可以容手指伸进去方便提舀。这是阿大的发明,这样,他们在田里干活时姆妈或是青柳就不用跑到田头送水了。
“阿哥,我冲完凉了,我们走吧。”阿三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黑黝黝的上身,十五岁的他长得比阿大还高半个头,完全是一个小伙子了。
“阿爸阿哥,凉帽。”青柳两手捧着三顶用竹箬做的凉帽,仰首向阿爸。
“嗯,阿柳象个大人了,知道阿爸阿哥做活需要什么了。”阿根怜爱地在女儿头上抚摸了一下。自从那天何三官拦住他了欲买青柳做童养媳的事被他断然拒绝后,每当他看到女儿,心里不由都有些酸楚,如果不是家里穷,就不会有人动他女儿的这种主意,因此穿了,这全都是给一个“穷”字闹的。
“阿大,大热的天出去干活,要记得多照顾点弟弟,别让他累坏了。”阿柳妈从灶间里出来,把手里的一只竹篾小饭篮递过去,一边关照着。
“知道了。”阿大憨憨地应了,接过饭篮,让阿三拎了三只装茶水的竹筒,和阿爸三人一起出了门。
三人先去了上一家借用水车的人家的田里,先把龙骨水车折卸下来,然后分批运到自家租田的地头,阿根家的这租田也是张财主家的,离一条小河浜很近,三人在仍然炙人的日头下把水车装好,阿根爬上去,趴在上面的一根横木上,使劲踩动水车拐木,水车的大轮轴发出沉闷的“咔咔”声,慢慢地转动起来,河水被槽内的板叶带动,灌进了田里,立刻被干涸的土地给吸进去了。
阿根跳下来,:“行了,阿大,你和阿三两个人先踩着,我先去把田埂的缺口堵了。”
“嗯,好。”阿大瓮声瓮气地完,就踩着水车边缘伸出来的木板爬了上去,然后抓住阿三的手,把他拉了上去,两人在拐木上站定,一起用力踩下去,水缓缓地流进了阿根家干裂的田里。
看得出来,踩水车很是费力,阿大阿三两人踩了不多一会儿,全身的汗水就象流水一样地往下流淌,土布大裤衩全都湿得象从水里捞起来似地。
渐渐地,田里的水丰盈了起来,一棵棵稻秧也慢慢地直起身来,快乐地摇曳着。
阿根查看完田埂后,也爬了上来,同时还把水竹筒带了上来,三人就在水车上一边喝水,一边踩着,如果不是他们全身精湿,光看他们喝水踏水车的悠闲模样,旁观的人也许真的会以为踩水车是一件多么惬意浪漫的事情。
俗话: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这真是一点也不假,就在阿根父子三人使足吃奶力气踏水车时,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紧跟着的是一阵接一阵的怪风,燠热的空气很快被吹走了,天气兀然变得凉快起来。
“不好,要下秋阵雨了!”阿根惊叫一声,他知道,在燠热异常的天气里,如果冷不防淋到这种“秋阵雨“的话,会被淋坏得病。
“快,快下去!”阿根急忙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喊声刚落,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那那雨点就象小石子似的,打在**的身上生疼生疼。紧急着,大雨就下来了,而且越下越大,霎那间,狂风卷着暴雨席遮蔽了一切,阿根他们连脚下的拐木也看不真切了,要想下来只能慢慢地摸索着往下爬,等到三人全都爬下来,跌跌撞撞地摸到不远处的竹林里,暴雨早已把三人浇了个透。
三人先是在暴日下晒,现在又突遭暴雨浇淋,此时身上没有寸缕是干的,骤降的温度使得三人冷得簌簌发抖。
“阿爸,冷……”阿三颤声道,他尽管长得人高马大,但总归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身子没有阿爸和阿哥他们皮实,经受不了刚才一热一冷的折腾,此时觉得非常不适。
阿根回头一看,见阿三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两手抱在胸前,全身都在发着抖,两眼无神地望着他。心里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一下,他不及细想,就急忙用手环住阿三,阿三的身上早已干了,但是,他的身子却象火烧似地滚烫。
阿根望了望就象往下倾倒下来的暴雨,知道现在除了等待,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好似要补偿前些时日的久不下雨,这场暴雨一直下了半个多时辰,等雨稍小一些,阿根就背着阿三冲出了竹林,阿大在后面护着。路上很是泥泞,到处都是水坑水洼,一不小心就会滑倒,阿根脚掌上的十个脚趾紧紧抓住湿滑的地面,艰难地一步一滑前行。加上两人都是**着上身,没有衣物阻碍,走着走着,阿三的身体就滑到了一边,让阿根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将阿三往上耸。
半路上,阿大想把阿爸蘀换下来,但阿根不让,他怕交接不好,会把阿三给摔到烂泥地里。好不容易捱到家里,这个健壮的汉子累得几乎虚脱。
章节目录 第九章厄运(2)
此时的阿三早已烧得人事不省,他全身赤红,没有一丝汗水,眉头紧皱,神色痛苦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热……热……”
阿柳妈看到刚才出去时还好好的三儿子回来变得这样神志不清,唬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颤抖着手为阿三擦洗了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又让阿大去邻居阿春家讨了一桶井水,用汗巾浸了井水盖在他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后,看到阿三还是没醒,就去掐他的人中,还是没用,接着就想喂水给他喝,但阿三根本就不吞,喂进去的水沿着嘴角全都流出来了,阿柳妈心里一阵恐慌,她抬头看了看阿根:“阿根,这样怕不行,看来得去请郎中哩。”
阿根焦灼地在屋里不停地打着圈,坐下又站起,心里象有猫爪在挠心一般的难受。听了女人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外面,此时天快黑下来了。这一带最好的郎中就是姚先生了,如果去斜桥请他,这一来一回费时非一个时辰不可。
低头看看阿三,一直闭着眼神情烦躁谵语不断,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阿根霍地站起来,向呆立一旁的阿大沉声:“把春凳舀过来,我们抬他去斜桥姚先生那里。”
阿大答应一声,立刻去堂屋里取了春凳,又舀了一根杠子和一根麻绳进来,几人一起将阿三抬到春凳上,麻绳从凳底穿过,在上头结成绳圈,杠子从中穿过,阿根和阿大杠子上肩,一挺身,将阿三抬了起来就出了屋子,阿柳妈从后面匆匆追出来,将手里的一样东西塞给阿根:“和姚先生一声,给阿三用点好药吧,要不留下毛病就害他一辈子了。”
“嗯,晓得哩。”阿根抓着东西捏了捏,知道女人是把那副银手镯给他了,知道女人心细,怕自己揣的那四五十文钱会不够,是将银镯给他作预备用的,就把镯子塞进了裤腰里。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将女人赔嫁来的唯一首饰用掉的。
“姆妈,三阿哥病得很厉害么?我刚才叫他他不理我呢。”望着远去的阿爸和大阿哥,青柳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姆妈的手,仰头问着。
“嗯……唉,希望老天保佑阿三没事就好……”阿柳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声,牵着青柳的小手回到了屋里。
此时,雨已停了,但泥路上湿滑异常,空着一双手行走尚且不易何况还抬着一个人?阿根父子俩步步生滑地前往斜桥,路上停下来休息了一次,阿根想给阿三喂点水,但阿三仍然不知道吞咽,一点水也没喝进去,这让他们心急如焚,就不敢再在路上耽搁了。
没想到快要进斜桥镇时,春凳上的阿三突然抽搐起来,剧烈的动弹让两人更加不好走路了,两人忙停下来,阿根按住了阿三,一边对阿大急叫:“快把绳子解了,我来背他,这样可以快点!”
阿大一听手忙脚乱地抽出杠子解开绳子,阿根一把将全身抽动的阿三背起,又急叫阿大用绳子把两人绑住,这样不致于因为阿三的无意识抽动而掉下来。
他们急急赶到姚先生家时快要戌时,天早就黑了下来,姚记医馆的门早已闭上。阿大上前重重拍门,姚先生的一个徒弟出来打开门,让他们进去,阿大将阿三放到医馆的一张小木床上,此时阿三已停止抽动,但脸色却变成了灰色。
姚先生听到前房有动静,知道来了病人,不等徒弟去喊就出来了,看到阿根父子,知道是杨柳村来的,来不及和两人打招呼,过来就给阿三把脉,一手把脉另一手摸了摸阿三的身上,不由吃惊地“咦”了一声,又翻看了阿三的眼皮,神色越来越严峻和凝重,阿根和阿大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盯着姚先生。
“你叫阿根吧?”姚先生放下阿三的手,对阿根劈头就问,一句寒喧都没有。
“呃,是,我是阿根。”阿根忐忑地回答,满怀希望地看着姚先生。
“嗯,病人是湿热入肺太深,以致于聚集于体内,攻击心窍迷糊了神志,所以才会有高热神昏谵语发狂惊痫抽搐等症,现在我先用银针让入肺的湿热散开,但要想将已攻入他心窍的邪毒迫出来,就一定得用羚羊角片……”
“什么,羚羊角片?”阿根惊叫一声,他知道这羚羊角片是一味贵重药材,去年夏天,张财主的小儿子高热惊厥,据就是用了好多这种羚羊角片才总算退了热的。
听菊花婶这羚羊角片一钱要一两银子呢。当时阿根只是听故事般地听了,听完哈哈一笑又惊叹一番就完事了,没想到今天阿三竟也要用这味药。
“对,是羚羊角片,病人送来太迟了,用了之后还不知道效果如何呢,你现在赶紧先到‘童仁堂’去撮两钱来……”
“什么,要两钱?”阿根再次惊叫失声,尽管他早有心量准备,但听到要两钱他还是吃惊不小。
“是啊,要两钱。”姚先生诧异地看了看他,“这药是贵重药,所以我这里是不备的,要用的话就得去童仁堂撮。如果用了以后效果不是很好,可能还会再要两钱。”姚先生完,不再话,顾自去准备银针了。
阿根怔怔地站了一会,手伸进裤腰,将那只银镯攥得紧紧的,几乎要将之捏断。“阿爸……”阿大看着阿爸神色不对,担忧地叫了一声。
“阿大,你在这里帮姚先生一下,我去去就来。”阿根关照阿大后转身就出了医馆。
此时已夜深,狭窄的街道两旁坐满了乘凉的居民,有的还在吃晚饭,边吃边聊着大天;不时地传出用蒲扇拍蚊子的声音。天太热了,屋里根本呆不住,所以,有此人家就干脆把春凳也搬了出来,躺在上面,享受自然赏赐的那一点点微风。
阿根站在门前的灯光里辨了辨方向,然后折身穿过嘈杂拥挤的街道向西行去,他知道童仁堂就在西首不远处。这童仁堂是斜桥镇上的富绅童仁义开的。
小小的斜桥镇上有一东一西两爿药店,东面药店叫通用堂,西面的就叫童仁堂。就其规模来,这童仁堂要比通用堂大一些,药材饮片也比通用堂多一些,所以姚先生才让阿根直接去童仁堂,万一通用堂没有的话就会跑冤枉路延误病人的救治。
阿根沿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快跑到底了才看到一家街边楼墙上高挑着一只红灯笼,灯笼四周写有童仁堂字样,夜色中看过去极为醒目,想是专供夜间急症病人撮药用的。
阿根急急上前拍门,不久听到里面有人喊道:“来啦来啦,别拍门了!”话音刚落,黑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颗乱哄哄的脑袋来四下张望:“谁呀,买药的?”
“嗯,是我,买药的,用来救命!”阿根过去,那人让开路,等阿根进去后把门掩上,跟在阿根后面问:“买什么药?”
“羚羊角片。”阿根,手又不由紧紧攥住了银镯子。
“哦,这羚羊角片可是贵重药,你可有银元?”那人进了药店的柜台后面,将手里的一盏油灯放到柜台上,微低头盯着阿根。
阿根这时才看清药店里的人,这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着一身夏布短褂短裤,颔下两撇八字胡,一双精明的细眼睛,鼻梁上架了一副圆形镜框的玻璃眼镜。
“呃,这个可以吗?”看到这人怀疑的神色,阿根心里很是不舒服,知道他是看到自己腿上尚留有没洗净的泥所以才会这样发问,于是就掏出了怀里的银镯子往柜台上一放。
章节目录 第十章厄运(3)
“哦,这个呀,当然可以的,但是这种首饰的银子成色不是很纯,所以要扣掉一些份量的。”那人看到镯子眼睛一亮,立刻舀起镯子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遍,又在手里惦了惦份量,确定不是假货,这才道。
“嗯,这倒是可以,但请掌柜的快一点把药秤给我,我要去救人性命的呢。”阿根听镯子可以买药,心里不由一松,紧急着催促道。
“好的,在下一定快些把药秤出来,请老弟稍等。”那掌柜的完,从柜台底下取出一具戥子秤来,把银镯放到秤盘上,划拉一下戥子上的细绳子,凑近油灯看了看秤杆上的刻度,:“银镯子重量是二两一钱,扣去两成银实足是一两九钱。呃,阁下要多少羚羊角片?”
“什么,要扣去两成?”阿根再一次惊呼道。
“是啊,刚才我不是和你清了吗?这镯子是用银元打制而成,银子成色比银子差一点,所以要打个折扣啊。”掌柜的朝阿根直翻白眼。
“可是,怎么会打这么大的折扣呢?一成也就差不多了吧?”阿根蹙眉,除了银元他身上可只有四五十文制钱了,姚先生那里的诊费可还没付呢。
“一成怎么行?全照这个折扣的话药店岂不是要关门了?现在银庄里也是这个扣,不信,等天亮了老弟你可以去银庄问问。”掌柜现在只舀眼白斜看着他,似乎是看着一个白痴,神情里全是不屑。
“哦……那好吧,两成就两成……我要两钱羚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