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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请君入阁-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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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胡说不得,没瞧见尉迟大人还在那儿么?”

“可是现下在霜州的不正是……”

尉迟尚漳施施然回过头来,正对上寿王的眼神。两相冰冷碰撞,寿王怡然地勾唇,而尉迟尚漳则是从容地拂去袖口的褶子。

对面的金庭秀咳嗽一声:“诸位大人,请肃静!”

殿内群臣收声站好,目光不约而同汇到了寿王与尉迟尚漳处。

天骄深吸一口气,亮开嗓子:

“既然昭仪在丰川,此事便交与她处置。”

尉迟尚漳蹙眉,寿王却是笑吟吟地向天骄一揖:“陛下英明。”

***

睡过两日,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精神。尉迟采在榻上坐直身子,左右晃晃脑袋——很好,不疼了。她伸长脖子往门缝里看去,除了武丑,似乎没见到其他人。

可是肚子饿了……她掀开锦被,随手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下床来。

屋内的桌上摆着两本书,翻过封皮来,是《襄州图志》和一卷没名字的手稿,看上去颇有些年代了。

这不是她带来的书册,那就该是楚逢君的了。

说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霸着他的床榻,那他睡哪儿?地上?

想到这里,她讪讪地牵动嘴角:不可能的,楚逢君有各种地方可以睡去,比如花楼……

“这种情形下,丰川的花楼还照常营业么……?”她扁了扁红唇,嘟哝着转过身子来,“吓?!”

楚逢君正卷了帘子靠在门边看她。

“啊也……”尉迟采挤出俩字,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相爷剑眉一挑,面色不豫:“嗯哼……”

“我好了!”尉迟采赶紧抬手,嘿嘿笑着比了个V字。

站在门边的武丑不敢偷看,只得背转身去,却不小心瞥见主子气得发抖的拳头。

“你以为好了就能再穿少点?你以为好了就可以光脚踩地上?给我滚回床上去!”

“我不小心的……”

“现在是冬天!你长没长脑子啊!”

“我我我马上就回去……”

“尉迟家怎么生出你这种感觉迟钝的笨蛋来的?我回头一定要好好打听一下!”

……

待里头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武丑憋不住好奇,悄悄探头看了一眼。

相爷用锦被将昭仪裹得密不透风,好似宝贝自家娃娃那样,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嘴里还低声哄着什么。

尉迟采红了脸,瞪眼看楚逢君动作熟练地用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他的长发在她面前来回扫荡,沉水香沁人心脾。

“真是叫人不省心。”楚逢君蹙眉低声道,“本阁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看着你?你就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么?赤英尧那家伙就要到了,若是看见一个半死不活的昭仪,岂非要他兴冲冲地去参上我一本?”

“……是,劳相爷费心了,可是我真的好了呀,总不能一直这么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吧?”尉迟采苦笑,“若是相爷真忙不过来,不妨带着我,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呐。”

“你能帮什么忙?别给本阁添乱就不错了。”楚逢君直起身子,抱臂看着她,“况且左营里都是一群男人,你跟着去干嘛?”

“天骄派我来霜州也不是为了玩,好歹得让我有点事做呀。”

楚逢君睨了她半晌,唇角缓缓勾起:“你难道不知你该做什么吗?”

“哈?”尉迟采一愣,“我……该做什么?”她来霜州,不就是平乱么。现在乱也轮不到她来平,她还能做什么?

“本阁听说,临行前你二叔给了你一件有趣的东西。”楚逢君眼底起了些复杂的意味。

尉迟家的令牌和佩环?尉迟采稍稍回过味来。

不错,长千金到霜州来究竟为何?她想知道的,应该是十年前尉迟尚澜的死因——“不仅仅是坠马那样简单”,这就是二叔不断向她传达的意图?

见她眸光渐凝,楚逢君心知她是明白过来了,于是微微一笑:“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寻找答案,需要本阁帮忙之处,尽可开口……不过首先呢,你还是得把衣裳穿好。”

尉迟采咧嘴笑了,动动身子:“这不还裹着被子么,请相爷容小女子起身才是。”

楚逢君嘴角一僵,这才背转身去:“……抱歉。”

“相爷,昭仪。”屋外传来暮舟略显迟疑的声音,“那个……枫陵王世子到了。”

***

冰玉瓷茶盏里白烟袅袅,琥珀色茶汤上映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

修长洁白的手指拢在茶盏边,泛着柔和珠光的指尖轻扣桌面,发出笃笃声。鸦黑长发随着他转头的动作簌簌滑落襟前,墨色衬着一袭水绿华服。腕间的乌金镯子现出半截来,乳白宝石镶嵌其上,暗纹形似一只张开翅膀的鸟。

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并不抬头,直至那人走得近了:

“世子,许久不见。”

华服男子低笑一声,扬起眸子——这是一双碧如翠玉的眼眸,隔着茶盏内升腾的雾气,眸底有碧绿光晕璀璨异常……

一如藏着无数秘密的妖冶深渊,又兀自染了咄咄逼人的艳。

末了,男子勾唇摇头:“楚相,如果可以,我真是不太想看到你呢。”

楚逢君笑得风情万种:“哎,英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本阁可是很期待见到世子啊……”他将后头的尉迟采拖来身边,“喏,昭仪我也给你带来了。”

赤英尧点了点头:“我看见了。”说着起身来,缓步走到尉迟采跟前。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甫迈进屋中时,尉迟采便嗅到一股说不上名字来的香气,清新中带着媚甜,意外适合面前这个面容妖冶的男子。而那时起,她便注意到那双莹绿惑人的眼眸紧紧锁定了自己。

唔……奇怪的、被瞄准的感觉。

“尉迟尚澜的女儿。”赤英尧的嘴唇缓缓翕动,绿眸中燃着诡异的火光。“……幸会。”

尉迟采眉心轻蹙,竟后退了一步,杏眸与赤英尧直直逼视。

——这个人,很危险。

楚逢君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来,拍上赤英尧的肩膀,将他与尉迟采隔开,面上微笑道:“别这样盯着她看,她可是天骄帝的昭仪。”

赤英尧转眸扫一眼楚逢君,牵唇笑了:“楚相不是知道么,若非太祖妃那个老妖婆从中作梗,她可就是我的夫人了。如今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就不怕我翻脸?”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别生气么,难得见一次面,还弄得这般剑拔弩张。”楚逢君苦笑着转过头来,“昭仪也别害怕,世子他没有恶意。”

“呵呵呵……”尉迟采干笑三声。

没有恶意?那她浑身的戒备又是从何而生呢?

(注解:牡鸡司晨,惟家之索——《史记》文载,王曰:“古人有言‘牡鸡无晨。牡鸡之晨,惟家之索’。”这话的意思是武王说:“古人有句话叫做母鸡不报晓;母鸡报晓,这户人家就要衰落。)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绿眸世子(3)
'更新时间' 2010…02…01 19:00:00 '字数' 3142

赤英尧,枫陵王世子,天生绿眸,妖魅不似凡人。

“这么说起来,世子快马加鞭赶来丰川,就是为了见昭仪一面?”楚逢君搁下茶盏,凤眸里颇有些戏谑之色,“那可真是……”吃饱了撑的啊。

赤英尧挑了唇线轻笑道:“我听说你们滞留丰川,想来到州城还有些日子。不过州城太过无聊,所以就过来了,顺便见见这位昭仪。”

他将“昭仪”二字咬得又重又慢,目光停在尉迟采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来回扫荡。

怎么,难道她该假装娇羞地垂下脑袋,或是抢了楚逢君的扇子遮脸?No,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尉迟采,是学了四年表演的演员,最怕的不是有人看,而是没人看。再者,长千金亦是独当一面的女子,抛头露面还少了?

于是她索性大方地扬起脸庞,让他看个够。

赤英尧笑意微敛,半晌才移开视线:“想不到这位昭仪倒不似那些忸怩作态的女子。”

虽说是赞赏,可他的语间笑意冰凉,丝毫不像是夸人的模样。

楚逢君笑了笑,道:“可还令世子满意?”

“满意,满意得很。”赤英尧把玩着杯盖,他的手指修长,因此握着杯盖时手势非常好看。尉迟采看过一阵,垂眸谦虚道:“承蒙世子抬爱,妾身不胜荣幸。”

“伶牙俐齿。”赤英尧又笑道,“昭仪此番前来霜州,莫不是又要打探令尊的事?”

尉迟采一惊,转念想起尉迟尚澜之死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也就略微放松了些,回道:“这也算是此行的其中一个目的吧,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平乱。”

赤英尧盯着她腰间的墨玉牌,忽然道:“昭仪若要打探令尊之事,可要去霜州才行。那儿不是有你们尉迟家的宅邸么?”

哦?原来尉迟家在霜州有房产啊。尉迟采点头微笑,不置可否。

“且不论这些,世子。”楚逢君开口了,“您从州城一路行至丰川,可有遇到乱民么?”

“乱民?那些家伙不是缩在骆城不敢出来么,怎么会遇到他们。”赤英尧冷笑。

楚逢君像是松了口气,叹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现下霜州并不安宁,您这么独自一人跑来丰川,本阁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楚相多虑了,我好歹是枫陵王世子,想来这赤国内,还无人敢随随便便伤我吧?”

尉迟采暗自腹诽:这个赤英尧倒是傲得很,不过一个郡王之子,不把中书令放在眼里就罢了,竟然连皇帝的昭仪也敢调戏。

“无论如何,还是请世子多加小心的好。”楚逢君往尉迟采这边扫来一眼,“昭仪的身子尚未痊愈,不便在外头走动,世子若是不介意,先等本阁将昭仪送回屋后咱们再聊,如何?”

赤英尧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不必多聊了,我赶了这么几天路,实在疲倦得紧,这就替我安排间上房休息吧。”

哦呀,这么识趣?尉迟采颇感意外。

“既然如此,那本阁就先替世子安排宿处。请昭仪在此稍候片刻。”楚逢君冲她扬唇一笑,转头对赤英尧道:“请世子随本阁来。”

“哦,好。”赤英尧扶着桌案施施然起身,跟在楚逢君身后往门边走去。迈出门前,他在尉迟采跟前停下脚步,一双如丝媚眼定定地锁着她,忽然,俯下身来,散发着浓烈异香的面庞凑近她的耳畔。

尉迟采一愣,正要推开他,却听他以极低的声量对她耳语:

“……呐,你究竟是谁呢?”

***

你究竟是谁。

尉迟采呆愣愣地立在门边,只觉浑身冰凉刺骨。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天骄的昭仪么?从一开始,她就被如是介绍给他。

赤英尧,他为何要这么问?

不对,不对……她才到霜州没几日,压根就没出过驿馆的门,而她和赤英尧亦是初次相见,他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得知她的身份。

可是他问了。他好似知道,她不是长千金。

是不是她的演技退步了?还是方才与他说话时,露出了什么破绽?

也不会,他们二人说话就这么三四句,他能听出什么名堂来?

“不对,不是这样……”她咬着红唇,努力回想着自己言行中可能出现的纰漏。

“什么‘不是这样’?”

楚逢君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她倒抽一口凉气,转过身来:“……你、你回来啦。”

相爷抱臂站在门前,凤眸内藏着深深浅浅的光晕:“怎么,不想看到本阁回来?”

将赤英尧安顿妥当后,他才折回这里。见她呆立在门边一动不动,嘴里念念有词,便出声唤她,想不到竟是吓到她了。

“没啊。”她低下头不看他。

他低叹一息,伸手将她的貂裘拉起些:“冷么?”

她摇头:“不冷。”

“哦?那为何你在发抖?”

“没有。”她握紧拳头,才发觉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微微放松些,竟觉得浑身如脱力一般发软,正要扶住门框,却被楚逢君抬手捉住。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只这般扣在她的腕上,便能感到令人心安的力量。

“……多谢。”她勉强挤出个笑容。

“我送你回房。”楚逢君不由分说地抓着她出门来,往他的卧房走去。

他步伐很大,走路时有种雷厉风行的气息,捉着她的手丝毫不放松,一路将她拖拽着疾走,她不得不加快了速度跟上。

武丑仍守在门前,见二人归来,正要出声问候,楚逢君斜来一眼:“退下。”

暮舟也一道愣在门边,她听见楚相说“没有本阁的允许不准进来”。

“……可是,昭仪也在里头啊。”她为难地望着门扇被楚相反手合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简直是给天骄帝扣绿帽子嘛。

武丑只得撇撇嘴,“有什么法子?相爷向来说一不二。”鬼晓得他遇上尉迟家的昭仪,怎么就变得这样奇怪了呢?

……

“你在怕什么”

关上门,楚逢君松开她的手腕,问道。

尉迟采仍是摇头:“没有,我没有害怕。”

“没有?”他舒展了眉峰,懒洋洋倚在门边:“眼神躲躲闪闪的,莫非是本阁看花眼了?”

尉迟采别过脸去,半敛着杏眸:“相爷定是看错了。”

“看来本阁真是老了。”他不以为忤,反而露出闲适的笑容,凤眸中有雪白锋芒闪烁不定,“……既然如此,那昭仪对世子的印象也算是不错罢?”

“说不上。”她撇了撇嘴角,似是有些不耐。

楚逢君再看了半晌,抱臂笑道:

“那可真有趣得紧了……世子方才同本阁说,要做昭仪的护花使者,和咱们一同去州城呢。”

尉迟采倏然抬眸,眼神在与他相触时略微一顿,随即荡开:“……好。”

她竟然说“好”。

……见鬼了。

楚逢君眼底有光晕一闪而灭:“哦?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世子是惜花之人,本宫无可拒绝。”尉迟采不着痕迹地旋身,“所以,不劳相爷挂心。”

“看来昭仪是不想搭理本阁啊……无碍。”楚逢君唇角轻牵,竟是一抹冷笑流逸而出,“不过本阁还是奉劝昭仪一句,离世子远一些,否则届时遭了什么麻烦,本阁可是不会救你的。”

尉迟采笑得勉强:“多谢相爷提醒,请吧。”

楚逢君亦不多留,转身便推门走人。

“啊,相爷出来了。”

门外的武丑暮舟望绿了眼,总算是把楚逢君给盼出来了。门扇一掩,相爷转过头来:“怎么,你们找本阁有事?”

嗯,相爷的脸色很臭,看样子是方才和昭仪闹得不愉快了。

于是武丑垂了眼小声应道:“没事、没事。”

说是没事,可相爷的表情明白白地告诉诸位:事情很大条。

晚间,暮舟亲自前去送夜宵。

相爷的房间在二楼回廊的尽头,暮舟端了一碗莲子羹到了房门前,刚要开口,忽听屋中传来楚逢君清冷的嗓音:“……什么人?”

“相爷,是婢子。伙房新做了莲子羹,这就给您送过来了。”

屋中沉默片刻才起了脚步声,“吱呀”,门扇打开来,楚逢君面无表情地看着暮舟,而后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有劳了。”

从门缝中可窥屋内,暮舟正欲转身,冷不丁瞥见一片翠色衣角露出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她一愣,相爷有些不耐了:“你还有事么?”

“啊、没事了。婢子告退。”暮舟悻悻然垂头福身。

不料楚逢君又唤住她:“……对了,昭仪睡了么?”

“是的,昭仪说今儿个头疼得厉害,亥时不到便就寝了。”暮舟答道。

楚逢君抱臂思索片刻,问:“枫陵王世子可曾前来……嗯……找昭仪?”

枫陵王世子?“不曾,昭仪随您去见了世子,回来后就没再外出了。”

“……那就好。”楚逢君似是松了口气,“若世子来找昭仪,你告诉他,让他先来见本阁。可记下了?”

“是,婢子记下了。”

“如此甚好,你退下吧。”楚逢君点了点头,然后掩门回屋。

暮舟却并未急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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