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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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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上挂着一组白玉组佩,羊脂白玉,玉质触手温腻,如脂滑细,白度只比皇后用的略低一些,组佩上有三璜六管,一对凤头冲牙,大玉珠子三百六十颗,小玉珠子三百九十一颗,串以绯红的丝线。又有一组禁步,乃是谷纹玉璧两个,一大一小,龙凤玉璜一个,串以绯红的缎带,压在裙角上。
  宫中很长时间没有做过这样浪费的礼服。是的,就算以我的眼光看,这套礼服也过于浪费了些。
  “太奢靡了。”我对丰媪道。
  丰媪板着脸说:“回张娘子话,这套礼服是主上拿私帑的钱制的,用的是博陆侯府的织匠,博陆侯自请出人,并没收主人的钱。玉组佩呢,是从私库里找的白玉做的,本来该随娘子母难之礼一起送去,主上说新作的礼服还没有组佩,就叫用这个,确实是华贵了些,却没费多少。”
  “总归是费了民力,又与宫中尚俭不合,令我心愧然不安啊!”
  丰媪道:“张娘子不是宫眷,宫中尚俭,本不关娘子的事,礼服又是主上和博陆侯制备的,娘子放心。”
  我道:“少不得要厚厚地准备一些回礼了。”
  说话间,宫人已将我的头发梳好,选的是宫中新起的参鸾环云髻,发髻高耸,两束散发从耳后垂下为髾,齐齐垂在锁骨下。发髻上插一把白玉雕凤戏牡丹错金纹梳子,高处又有一把白玉牡丹金银花叶步摇的梳子,系绯红色薄罗发带,末端坠于额前,髻上簪一对白玉回凤望仙簪,一对白玉牡丹珍珠笄,两个小金玉步摇压鬓,两个大金玉步摇压髻,一只蝴蝶牡丹钗压发尾,余发用两根宽五分的绯红织锦发带挽起,发带末端有白玉金珠装饰,曳地三尺。
  为我梳头的宫人一边调整首饰的位置,一边恭维道:“张娘子的头发真好看,又黑又亮,挽了这样高的发髻,还有余发可结鬟,真叫人羡慕啊。”
  她这话倒是不假,宫中贵妇,多以假髻累发,好让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多而长,上官太后还是皇后时,头上顶的假发最多时重达□斤,加上首饰,活活的要压死人了。
  我勾一勾唇,示意桃溪等会儿给她们每个人塞一个香囊。丰媪为人死板严苛,容不得这样的事,我得在她面前帮这些宫人遮掩一下。给丰媪的礼物是一份膏药方子,我亲自交给她。丰媪年少时侍奉东宫,曾在寒冬为救人跌下寒池,落下了体寒的毛病,关节更是每入冬必作痛,我也是观察许久才发现,这份方子是我找文子华要来的,她才做出来没多久,虽不能根治,镇痛还是不错的。
  丰媪见只是个方子,便收了,脸色虽未变,眼神却柔和了些,低声道:“张娘子有心了,若有驱使,只要是礼仪规法之内,老身自当从命。”
  我听出来她是先认了这个情,防着我拿这个短让她做逾矩之事,所以忙到:“你是主上的老人,我不过是为了讨主上喜欢,才求了这个方子,主上高兴就好,不敢有所驱使,丰媪言重了。”
  丰媪又矮身礼了一礼,全了礼数,然后跟着我,由一大群宫人簇拥着回正殿等皇后。
  
        
好高骛远
  正殿上已经站了一群莺莺燕燕。
  趁着灯光看去,妆都改了,礼服合制,又各有心思,华美人的衣服上缀着玉珠,卫充衣的衣服上是满幅刺绣,看绣工是她自己做的,戎七子出身不高,亦无卫充衣的刺绣手艺,她的衣服上是一幅画,画的是月宫缠蛇,布局中规中矩,画法也尚可算精巧,看起来是她兄长戎立的手笔。
  我走到她们对面,宫外女眷之首站了,不意外地发现华美人又恼了。
  一套礼服绝非一日一夜就能做好的,我身上这身在宫里不知放了多久,华美人在衣饰上下了不少功夫,岂能不知,大概还想要吧,结果被我拿走了。
  这套衣服规制有些越级,大约是婕妤以上的品级。华美人想的可能不仅仅是一身华丽的衣服,更觉得刘病己会升她的品级。
  然而这套礼服却穿在了我身上。
  其实我也不该用这个,我的品级比之婕妤要低一些,不过既然是额外赐下的,那就不在等级之列了。
  
  卫充衣在她身后,牵住了她的手,华美人忙背转过身去。
  好像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最看不得女儿家哭,可今天,真不是我蓄意为之。
  算了算了,大不了以后,我帮她一个忙。
  华美人生下刘病己唯一的女儿也没得到加封,显然刘病己现在厌恶了她,我帮她一回,就当偿了这一次。
  心里想了这些,我带着自然的微笑,和几位女眷小声说着话。
  许平君交友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高氏、左氏等几个贵女,都是年纪小,规矩好,见识也不错的闺秀,而我们几人之间并无利益瓜葛,也不必防着勾心斗角,所以与她们相处,自在。
  宫外的女眷命妇也先后到达,很多目光落在我身上,其中不乏霍显和霍晏的恶毒,我全部微笑以对。
  她们随各自丈夫的品级,才能穿上紫袍,我一个孤女,得罪她们得罪得狠了,却能穿着比她们更华贵的袍子,以她们的心胸,不生气才怪。
  要是能直接气死她们,该多好!
  霍姃也在其中,穿一身胭脂红的三重礼服,忧心忡忡地觑我。
  
  又过少时,许皇后盛装出来,新裁的黑凤袍,一整套白玉首饰,甚为庄重。
  她应该早就知道这身礼服是我的,所以并未惊讶,她与几位贵妇虚情假意地寒暄几句,点齐了人,往麒麟殿去。
  麒麟殿已经高烛燃烧,酒宴齐备,隐隐的大曲声传至殿外。
  这次大宴,设于殿外,以便观月。
  设湘竹、香色素纱为屏障,将未婚的女眷与男子隔开。
  鎏金十八枝花树灯台数十座,将坐席间照的通明。
  霍光等人已经端坐席上,霍光就坐在右手第一。
  皇后殿下自然不会和我们一起入座,我们是走侧门的,而皇后殿下是走正门的,且刘病己还未到,她自然要先去见皇帝陛下。
  女眷的席位并非完全按品级排,宫妃自成一列,未婚的娘子一列。
  我在娘子之首,右手是皇后殿下的席位,左手是霍姃。
  张彭祖今天被刘病己留在身边侍奉了,所以并没有留出他的位置。
  我在自己的坐席上坐好了,身前的红漆几上已经摆了四样冷菜,时令的鲜果,一小壶桂花酒。一座三枝莲花灯台上,蜜炬在温柔地燃烧。
  
  我的正对面,帘子的另一边,是霍光。
  霍显与霍光同席,二人同座,但相距约五六尺远。
  霍光给足了霍显面子,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霍光对霍显有些不满。
  霍光是给霍姃看好了人家的,只是霍显拦着不让,一定要女儿进宫,两人为这个互不相让,不是一两天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倒也说得通。
  戌时刚到,丝竹乐作,帝后入席,所有人跪迎。
  麒麟殿非常大,帝后行走得很慢,小半刻才听见刘病己命众人起身。
  刘病己今日衮服全饰,十二纹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面带微笑,却极为威严。
  他举起手中酒爵,少少说了几句祝词,在座同饮;第二盏酒是许皇后起杯敬皇帝陛下,所有人陪敬,第三盏酒则是霍光敬帝后二人,是为开席。
  用膳的时候,只有低低的新鲜曲子为伴,满殿无声,待膳食撤下,换了点心酥饼等小食上来,乐工也换了华丽轻快的曲子,才渐渐有了声音。
  乐工、伶人、舞伎排好的歌舞也放到了等下表演。
  照例是长袖盘鼓舞开始,第一支舞是《拜月》。
  美自然是极美的,只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舞乐都有些浮躁喧嚣,不像许皇后的品味。
  再看主座上,刘病己已微微皱起眉,小声和许皇后说话。
  许皇后唇形似乎念了一个名字,刘病己又吩咐了一句什么,许皇后点点头,似是领了命。
  《拜月》结束后,换了《菱歌》,它本是很清新的江南令,今年才流传到长安,我听过好些版本,不得不说,还是寻常的仆妇小女孩,在劳作时随便哼唱的最动人。如今它却被改成了华丽的大曲,若是不懂音律也罢了,懂音律的人很容易就能听出曲调和风格的违和感。
  刘病己虽然长期在民间,可他在音乐上的造诣却不低,他对乐曲的感觉非常好,应该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今晚的乐舞绝不是宫中太乐安排的。宫中的几个乐匠我很熟,就算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想到前些天打听到的消息,怕是霍显为了捧人,特意安排下的吧。
  上月下旬,太乐的老人、太乐丞曹大家曾经找过我,拿了一卷曲子,说是有人安排下中秋拜月表演,他觉得曲子不对,却又不能驳了那位的面子,只好交给我帮忙提点提点。
  这支曲子是我交给张若兰的三支曲子之一,也是最难的那支《帝子降月宫》。
  我还以为霍显只是出了这一支曲子呢,没想到整晚的歌舞都是她安排的。
  我在将三支曲子交给张若兰时,就曾名言《帝子降月宫》是最难的一首,未学熟之前不可轻易示人,她这么好强,我怎么好意思驳了她的面子呢。
  当时我和曹大家将曲子改了不少,虽然唱词、旋律不变,但是部分地方的音,高了不止一等。
  张若兰若是真的不自量力,敢选这支歌,我就敢让她颜面扫地。《帝子》在未改动前,她尚且难唱,何况改动后,连我也需勉力为之。
  另外两支曲子难道就不好么?何必这样好高骛远。
  
        
破军
  我回想了一会前些日子的事,稳了心神接着听歌看舞。
  眨眼过了三支舞,皇后举爵,向霍显道:“今日宫中乐舞,别具风格,却是霍夫人的手笔,本宫谢过博陆侯夫人。”
  霍显起身笑道:“歌舞之道,需多年浸淫方能治好,皇后殿下初进宫廷,不熟也是有的,臣妇不过是交给下边的人罢了,不敢称劳。”
  许皇后僵了一下,挂着笑略略沾了点酒。她有三个月身孕在,不敢喝酒,所以只沾唇示意。
  刘病己脸上有些挂不住,霍显讥讽皇后见识少,不就是在往他心上戳刀子么,许皇后可能只听出她讥讽自己,却没想到皇帝陛下也会受伤。
  我于是执酒樽站起身来,左手敛袖,笑道:“皇后殿下操劳后宫,做的是大事,些许歌舞小道,不过娱人娱己的玩意儿,乃是太乐的职责,怎入得了皇后殿下的眼,又怎值得殿下出手?殿下率领宫中上下,为陛下分忧,申以孝悌慈爱之义,为天下女子表率,这方是国母的本分,值得钦佩。妾身张氏,愿借此宫中佳酿,祝殿下千秋长乐,祝陛下万寿长安,祝大汉江山永固、万民安泰!”
  霍光也起身道:“臣光祝大汉江山永固、万民安泰,祝陛下万寿长安,祝皇后殿下千秋长乐!”
  顿时满堂只听见臣子、女眷祝祷之声,将方才的风波平息了下去。
  
  才刚坐下,霍显又道:“我们这些山野之人准备的歌舞,自然比不得你张大家,全长安城,谁不知道你专精于此。”
  我便笑道:“都说了是微末技艺,不比相夫教子来得正统,妾身不才,正的偏的都略懂一些,也就是为了娱亲,不敢说专精。值此拜月佳日,若能以微末小道,讨主上欢心,也是妾身的能耐。”
  许皇后道:“听张家娘子的意思,是今日也做了安排?”
  “不敢说安排,宫里事儿,哪容得一介臣女置喙?”我道,“上月大军开拔北上,妾身有幸得见我大汉兵马北去,心中有动,故新写了一支琵琶鼓乐《大破军》,请家弟填了词,若陛下有意,妾身愿为之,以为远行的将士壮行!”
  霍显不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出身低微,原是舞姬歌伎之流。我便抢先出手,先断了她的计谋。
  刘病己越过皇后,道:“听起来是沙场之乐,朕很喜欢,你且一试。”
  “请陛下赐琵琶;请太乐丞曹大家陪箫管,请太乐吏王大家陪鼓乐,请陛下赐战鼓。”
  “准!”刘病己点了太乐府中善鼓乐的王大家和善箫管的曹大家,命人取战鼓给王大家,又叫人请出一张螺钿琵琶。
  这张琵琶名曰“千山鸣雷”,极好,乃是宫中藏品,我早有耳闻,也借曹大家打听过这张琵琶,知道它扛指厉害,音域宽广,低音有九折萦回之绮靡,高音有裂石断金之壮烈,尤其适合沙场乐。
  它保养得还不错,我横抱琵琶,拿拨子试了两下。曹大家的吹了一声长长的宫音,我循着这一声又调整了弦的松紧,直到声调与曹大家的箫管一致,这便向王大家和曹大家点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霍姃看着我,面露不同意的神色。
  霍显和女伴面带嘲讽地说着什么,许后、张彭祖均满脸担忧,我心中哂笑,这一曲,我早有安排,无需惧怕别人嘲弄我歌舞娱人。
  
  王大家和坐在前排的太乐丞换了位置,与曹大家并肩坐了,曹大家道一声:“张贵女请。”
  我便用拨子拍在四根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隐约带风雷之势,每一次击弦都带一次轮指轮过四根弦,金石之声,穿空崩云。
  王大家和着节奏轻轻拍在战鼓上。
  荒凉萧瑟的杀意渐起,两节之后箫声由弱渐强插入。
  “陷阵营,千死百伤!北风扬,成将!成将!成将!”
  “国有士,格虎斗象!士成将,行壮!行壮!行壮!”
  “朔夜寒,枕戈卧缰!北风上,无乡!无乡!无乡!”
  “逐匈奴,饮马雪江!士无乡,破狼!破狼!破狼!”
  歌一阕,已而横笛相和,琴瑟为友,歌二阕,已而军中郎击掌按节为壮,歌三阕,霍光目视刘病己,刘病己会意,起身约霍光为舞,霍光欣然允之,继而军中郎起,继而文臣起,继而男客纷纷作舞。
  文人讲究以舞相属,我特别喜欢这个习惯,以前父亲和邴叔父、赵将军没少趁兴而舞,我有时就在一旁看着。他们男子之间的舞,非常讲究规矩,一举一动都受规矩限制,可因为是趁兴而舞,再受限制,看起来也很精彩。
  歌三遍,鼓声渐挺,角声犹在,最后由我收拨一划,以完此曲。
  刘病己顺势转身定足,请霍光还座,自己也回到主座上,道:“张娘子编曲为歌的本事又精进了,歌曲虽短,能壮我情怀,朕十分欣赏!冬山,赐酒!”
  冬山亲手捧了皇帝的酒樽下来给我,我满饮拜谢,端坐好,对霍显挑衅地笑笑。
  歌舞确实是小道,讴者舞姬也确实下贱,我又想压她一头,又不想折辱自己,只得出此策。
  估计她十年八年之内是不会再想在歌舞上对我做什么了——假如她能活到十年八年后的话。
  
  有了皇帝表态,内眷宫妃也纷纷赞赏,霍姃拍着心口道:“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姐姐也太冒险了,万一主上不应和,姐姐怎么办?”
  我笑道:“能为我大汉将士壮怀,已经可以了,主上应不应,有什么要紧?”
  和霍姃搭了几句,霍光和刘病己对饮一盏,收了酒杯朝我看来,我朝他笑笑,举樽遥敬,谢他刚才配合我起舞。
  今天还是冒了险的,刘病己是皇帝,以舞相属实在难得,若不是在宫里,倒还好一些,无人配合,我收买个小郎配合着舞剑就是了,宫里不让见兵器,只好息了这个想法。
  
  《大破军》是我花了十成力气写的,余波留了好久,许皇后又让太乐重奏几遍才算真结束了,让中断的歌舞得以继续下去。
  宴席上觥筹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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