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菊者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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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啦,别去勾搭姑娘,府里的丫鬟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好伤心。」
矿地旁建着一排石屋,许多妇人和年轻姑娘进进出出忙着,外边架着两三处炉火,烧着热水,专为工作的男人们张罗饭菜。
适才自己胡思乱想,没跟上鹿苍冥的步伐,此时,她丢下垮着一张俊脸的鹿皓皓,追了上去,也不在乎还有其它几位师傅跟在鹿苍冥身边,小手已主动而大胆地塞进他的掌心。
「别走那么快,好多东西我都不懂,你不说,怎学得会?」语调柔柔软软,同方才真是天坏之别。
鹿苍冥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放开她的手,神情平淡。
「利用这机会,好好看吧。」
剎那间,淡菊心陡震,一种极诡谲的感觉扫过,她说不上来,却觉得这个男人好似在刺探自己,话中有话,那对漂亮深邃的眼瞳中一圈一圈黑幽幽的,彷佛藏着许多意念,全是她难以想象的。
今晨,她得知他欲出府来矿地巡视,想也没想,拖着鹿皓皓便要求跟着前来。这是以往她从未接触过的经验,自心中对他慢慢有了自觉,便开始想去了解他担在肩上的责任,想深触他的一切寻常生活,想知道他心里有些什么想法。
这些想望是单纯的,绝非为了上头的命令,她想亲近他,静静地亲近他的心,如此而已。
只是她没料及,他会答应得那么爽快,真让她相皓皓跟随而来。
「当然。」娇憨地笑开,她把那奇怪的感觉拋到脑后,小鸟依人的黏在他身边,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便停。
矿地的环境还算干净,不过因为这一处是新的矿脉,人手调配尚嫌不足。
一旁,负责新矿区的几名师傅轮流对着鹿苍冥述职,淡菊侧眼瞧他,见他眉峰微拧,神情认真而严肃。
「……已经按爷先前交代的办了,东边这条矿脉较浅,容易打通,这几日的进展还算不错,若人手足些,西边这条也可以动工了。」
一名师傅对着前头比手画脚,指来指去的,内行的人一瞧便知,可淡菊这会儿皱足鼻尖,仍是一头雾水。任她再聪明灵巧,也有吃瘪的时候。
「小心照看,这处的土质太松软。」鹿苍冥锐目环视,压根把淡菊当成隐形人,全然没想多费唇舌解释。
怪哉。淡菊暗自思忖。他若不愿她来,一开始大可断然拒绝,做什么现下才来摆脸色?!要不是自个儿把手硬塞进他大掌里,他可能早将她丢得远远的,教她在这广大灰沉的矿地里自生自灭。
此一时刻,鹿苍冥被动地握着那只温软的柔荑,内心亦是阴郁矛盾、五味杂陈。
昨夜,鹿平进一步回报的消息像块大石般,沉甸甸地压住胸口。
她是东霖棋中状元,是丽京百花楼的镇店之宝,是他鹿苍冥的妻子,这些身分全是为了布局?她到底是谁?!
不远处,几名妇人提着水经过,地上石砾多,踩着一脚高一脚低的,一个纤细的身影忽地颠了颠,水洒了出来,眼见就要跌跤
鹿苍冥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丢开掌中小手,直往前窜去,稳稳托住那姑娘的身子。
「王爷……」那姑娘攀住鹿苍冥双臂,脸容抬起,是个可人的苗部女子。
淡菊心脏紧绷,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她,美眸不禁玻稹
「妳来这儿做什么?」鹿苍冥讶然质问,手掌像没了知觉,还大大方方地放在她腰上,没打算收回。
那姑娘温和一笑,略微羞怯地道:「我听说新矿区人手不够,所以就跟着大家过来帮忙……没想到王爷也来了。」
鹿苍冥眉心聚拢。「这儿的工作妳做不来。」
「可以的,我啊……」她想站直,才发觉脚踝似乎扭伤了,疼得冷汗盈额。
「妳脚受伤了,小心,别再摔倒了。」淡菊冲了过去,抢在姑娘再次倒进鹿苍冥怀中之前,把她的巧肩搂向自己。「我扶住妳,尽量靠,我的肩头软,比较舒服。」只要别靠进她男人的胸怀里就行。
她这个心机狡诈,心肠恶毒、名震丽京的花魁娘子,正和一个小姑娘吃醋?!
是!心里冒出的泡泡儿一个酸过一个,她就是吃醋,就是嫉妒,就是想把这苗部姑娘推得远远的,不准再接近鹿苍冥一步。
那姑娘略略错愕,不仅是她,在场的人都张大眼瞪住淡菊。怎么原先瞧起来挺娇弱的夫人,这会儿力气倒十分是劲了?
鹿苍冥不发一语,五官有些凌厉,目中又揉进一抹别具深意的试探。
「一个个愣着做啥儿?!哪边可以让她坐下来休息?!」
被淡菊这一嚷,几名师傅和大婶总算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抢着指路。
「石屋那里有地方,」
「里头有几间房,还算干净。」
「那屋里头还挺舒适的,我去张罗点温水送过去。」
淡菊点点头,垂下眼,对着尚未回神的姑娘温言道:「我扶着妳,咱们慢慢走回石屋那儿。」
玲珑剔透,我见犹怜这苗部女子生得恰巧是男子最喜爱的那一类型。若在百花楼,镇店之宝非此姝莫属,她这个淡菊姑娘可能得滚在一旁喝西北风了。
「慢慢来……」她轻声叮咛,脚才刚抬起,还没跨出去,鹿苍冥却已伸手介入,不由分说地将那姑娘一把揽去,接着干脆拦腰抱起。
「王爷」
「脚受伤,最好别走动。」淡淡地扫了淡菊一眼,他横抱着那姑娘,往石屋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一把火烧了上来!淡菊指甲几要掐进掌心,除了呛死人的妒嫉,还有一股怒火,不是气那位苗部姑娘,而是针对鹿苍冥,隐约觉得,他是故意的。
偏偏有人过来火上加油,「嫂子……脸色不太好看耶,妳要不要也到石屋那儿休息一下?」鹿皓皓五指在她眼前晃啊晃的,不知在旁观看多久了。
要,她当然要去!深深地吸气呼气、再呼气吸气,终于宁定躁乱。她皱着鼻尖荡出一朵笑,「瞧见了吗?那姑娘是谁啊?生得可真美。你要讨老婆就该找这种的,温温顺顺的,多好。」心里咬牙切齿。
鹿皓皓搔搔头,傻笑。「她是安契儿,从白苗大寨出来的,好多人都在传,说她其实是大寨族长的私生女。呵呵……我也觉得她很美啊。」
族长的私生女,那好歹也是位公主啰。「你大哥待她挺好的嘛。」她尽量忍住话中的酸味,说得云淡风轻。
「大哥待人向来都挺好的呀。」
是吗?!面对她时,他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温和的神色,他俩从一开始就冲突不断,不是横眉竖眼,便是严肃冷淡,只除了两人亲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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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白苗这儿的月娘有种朦胧的美,软软地洒下银光。
鹿苍冥下午一回府就待在书房里没出来,同几名手下正在商谈些什么。
淡菊睡不着,独自晃出房外,立在檐廊下,恍惚地瞧着如此醉心的月色,回想起今日之事
她仍是追着鹿苍冥到了石屋,神情自若,装作毫不在意,却将一干人全请了出来,说是自己懂点医术,会好好替那姑娘瞧瞧脚伤,其它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交给她便成。
女人嫉妒的模样最丑了,不管她生得何等美丽。关于此点,她在百花楼早领教过不下百次,那些上门逮相公的婆娘,一个比一个可怖,她纵使快被酸醋淹死,也绝不让自己沦落至那样的田地。
然而,安契儿真是个好姑娘。相处只有一个时辰左右,淡菊已将她的性情摸得八九不离十。温柔、美丽,淡淡高雅,笑容略带羞涩,所谓人淡如菊指的该是安契儿,而非自己这种坏心肠的女子。
她不该唤作淡菊的,呵……可是不叫淡菊,那自己又该叫什么?
忽觉身后灼灼热热的,她下意识回头,见到鹿苍冥立在廊道的另一端,正深沉地望住她。
「忙完公事了?」她微微笑,没来由地,鼻子竟有些酸意。
鹿苍冥没回答她的话,却问:「为什么还不睡?」
「不想睡。」就是不想睡嘛,能有什么理由?即使有,也无法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继而又说:「我看月亮呢,今天安契儿跟我说了一个有关月娘的故事,挺有意思的。」连忙偏过头,感觉酸意由鼻尖蔓延到眼眶,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莫名其妙,怎么自己也学会伤春悲秋,哭个啥儿劲啊?!
沉默了会儿,他淡淡言语:「白苗这儿聚集了许多部族,自然有许多关于月亮、太阳或花单树木的部族故事。」
「鹿族也是?」她问,轻轻哑哑的。
「鹿族也是。」他答,也是轻轻哑哑的。
淡菊眨眨眼,深吸了口气,总算控制住自己。她回眸又是一笑
「苍冥……你想娶怎样的姑娘?」
鹿苍冥一怔,似乎没听懂她的话,两道浓眉蹙拢,片刻才道:「我已经娶了妳。」
「不是的……」她可爱地叹着气,摇着螓首。「我是指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心上人该是什么模样?比如,脸蛋要粉粉嫩嫩的,眼睛会说话,有一头乌亮亮的发,娇娇小小的,可以让你抱在怀里呵护……喔,对了,还要待你很温柔,笑起来像酿了蜜一般。你说好不好?」就是在说安契儿嘛。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静静地相视着。
淡菊等着他的答案,却觉男性面容罩上阴郁,薄唇紧抿着。
又过了片刻,他才不太甘愿地启口
「妳想过自己心上人的模样?」
这习性真坏,他总不直接回答问题,老爱丢出另一个问题反问对方。
淡菊憨气地笑,「当然想过。」
闻言,他沉默许久,双目燃烧两簇火把,直勾勾地瞪着,有些儿吓人。
又来凶人?唉……反正也习惯了。淡菊内心苦笑。
「我进去睡了。」敛下眉,她旋身回房,再不走,真怕自己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因为心酸妒嫉,因为难过伤心,她才不要,那多丑啊。
「等一下!把话说清楚再走。」没头没脑的,他忽地冲来扣住她的手腕,一臂揽住她的腰。
什么跟什么?淡菊心一促,不明就里地抬头,跟着倒吸一口凉气,因他眼神极为阴郁,恶狠狠的,像要将她生吞活剥才甘心一般。
「你捉痛我了。」他舍得用这么重的力道对待安契儿吗?喔,不别想了,她什么都不要想,心就不会那么痛、那么难堪。
鹿苍冥胸膛起伏甚剧,仍旧没放开她,却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那个男人是谁?」一字字,又缓又重。
淡菊怔了怔。「你在说什么呀?」不知是教他吓着,还是心中委屈,抓或两者都有,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她闷哼一声,双目竟跟着流出两行泪来。
「妳自己说的,妳想过他的模样。」天杀的!哭什么劲儿?!他很不喜欢她流泪的样子,刺得他全身没一处舒坦。
「该死!别哭了。」态度有天大的改进空间。
「想想都不行?!犯天条啦?!那就把我推出去砍啦,我以后就不用想你,让你不舒服!」她赌气地道,声音够清亮,眼泪也够清亮。哼!叫她别哭就乖乖不哭吗?!哪能这般便宜!
鹿苍冥又懵了,觉得她的话很难懂,费了点时间在脑中重组一番,终于弄明白。
「妳是说……想的是我……妳心上人的模样便如我这般?」心头火依旧燃烧,却添上某种温柔情绪,他定定瞅着她。
「不想你想谁?!」她嚷回去,不太在意自己说了什么,眼泪一掉,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像要把这些日子心中的煎熬和今日的委屈全倾泄出来似的,她鼻头泛红,忍不住抽噎着,只觉得自己哭成这副德行,实在丑极了。
「手痛,你放开啦……我明天要告诉爷爷,说、说你欺负我……」
鹿苍冥连忙撤手,但健臂仍环在她腰间,忽然间心情大好,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想相信她,想相信她自然流露出来的感情。
就算藏着无数的秘密,曲曲折折,她的感情仍是真的。
双臂陡收,他搂得更紧,再没谁能这么主宰他的喜怒,一颗心上上下下随之起伏。
「我没想过。」贴近她耳畔,他没头没脑又是一句。
淡菊迷蒙地眨着泪眼,好不容易才挤出话,鼻音挺重的:「你说什么?噢,不我在生你的气,不要跟你说话!放开啦……」她推推他的胸膛,考虑要不要赏他一拳,那种飞檐走壁的绝技她是没练过,但也跟着师父学了几套粗浅的拳法,真运劲打下去,可也不好受的。
「妳适才问我的问题。」他很认真地解释,「我从没想过心上人该长成什么模样。」
嗄?!他回话的速度还真慢,乌龟都来回爬两遍了。
淡菊的泪挂在颊上忘了滑落,瞪大眼望住他。
他眉眼深邃,声音持平,继续道:「我心里从来不曾有谁。未遇上妳之前,我从没想过娶亲……妳懂不懂?」
呃……说实话,她不太懂。
淡菊心跳得飞快,脸蛋红如晚霞,想问,又不知道要问什么,就见他脸庞慢慢靠近、缓缓倾来,两张唇贴在一块儿,两个影子也叠在一起了。
第八章
今年白苗的雨季来得好早,突然地,事先没半分征兆,便整个倾向大地,然后就这么淅沥沥地连绵了十多天。
淡菊醒来时,房中只有自己一个,身旁并排的枕上微微凹了个窝,她眼一眨,嘴角禁不住上扬,顺手将它抚平了。
起床盥洗一番后,询问服侍的丫鬟,才知鹿苍冥一早便跟那个面无表情、总爱冷着一张脸的随从又关进书房里,连早膳都没用,神神秘秘的。这个鹿平很不识相,三不五时跟她「抢」男人,就别让她捉到弱点,她承认,自己心胸可不怎地宽大,整起人绝对不留情的。
随意吃了半碗粥已觉饱足,她眼睛滴溜溜地环视房里,置于临窗小几上的那盆粉菊,是她赠君之物。有几朵已经谢了,有几朵开了,花谢花开,清雅不衰,这盆由东霖带来的花儿,早已适应白苗的日月风雨。
想来,他根本没用心找过戒指的下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都帮他画出范围了,可他全然不当一回事,唉……这古怪的性子,有时真教她难以拿捏。
取来文房四宝,她想了会儿,鼻尖又鬼灵精怪地皱着,红唇抿着朵自己才懂的笑花,下笔在白纸上写着一行字。
谜底揭晓啰。
这男人自从娶她进门后,压根不理会血鹿戒指的去处,光她一个,这游戏怎么还玩得下去?呵,难得她大发善心,索性就对他说吧。
把纸压在小盆裁下头,她歪头瞧着自己的杰作,唇又笑开,心中十分柔软,又有些惆怅。
她清楚自己是动情了,何时开始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回白苗途中遇袭,他保护亲人、保护她,不顾自身安危的那一日;也可能是他接受她的挑衅,解开残局的那一天;又或者更早,在他如凶神恶煞般闯进锦阁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飞向了他……
动情是苦。她有太多事不能说出,两人虽已结成连理,有最亲密的关系,心却无法坦然。有时,她会恨起自己,不知再来的路要如何继续下去。
他护她,她亦要护他,这份心意是真的,她不要他受到伤害,愿…切苦厄远离他身边。他能懂吗?能吗?
跨出房门,外头还在下雨,空气清凉,带着泥土和草树的清香。
书房的门大大咧咧地开着,淡菊没见到想见的人,提裙快步绕到前厅,恰好望见两个高大的男子连蓑衣也没穿,正准备上马。
「苍冥……」她唤着。
隔着细细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