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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没有月亮的晚上-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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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到尾,继母的小手指尾都没碰过我,她做得真好。
  恨她?并不。
  像父亲一样,我们只恨一个人。她身上背着这许多诅咒,终于满足我们的愿望,撒手西去。
  我对国维说:〃改天吧,改天我告诉你。〃口气如对周博士一样。
  〃海湄,你无可救药。〃
  〃你到现时才知道,我以为你十年前就明白。〃
  〃你的脾气仍没有变,誓不低头,哎?〃
  是,道气一泄,便一败涂地。
  〃我们今早说的话,已比过去三年为多,〃我说,〃至于你要的答案,我不会给你。〃
  〃你一日不释我心中之疑,我一日不放你走。〃国维认真地说。
  我大笑起来。
  〃你不出去?〃他问。
  去哪里?天长地久,谁陪我?
  我也问他:〃你也不出去?〃
  他搔搔头皮,〃我也无处可去。〃
  我苦笑。
  〃海湄,你放心,我就快有钱了,我不会亏待你。〃
  〃我不要那个。〃
  〃你不需要做得像小说中纯洁的女主角,我唯一可给你的,也不过是钱。〃
  他无法给我感情。
  多少次,在街头看到年轻人手持鲜红玫瑰花匆匆赶路,会得驻足呆视,感动得双目润湿。这花不见得是送给他老母的吧,当然是去奉献给一个扣住他心弦的女孩,情深款款,见花如见人。
  渴望太久,一旦有人付诸行动,震荡感难以形容。
  多么可怜与幼稚。
  经过这么多,情操还如小女孩,还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国维问:〃要不要我出去才舒服?〃
  〃不,不必体贴,这里总还容得下两个人。〃
  我躺在沙发上。
  继母也该四十多五十岁了,许多这样年龄的女性光鲜活泼,但她不行。
  我也不行。
  许久许久没有见她,这个人只剩下一个影子,模糊得不可辨认,只有在黑夜,她会复活作祟。
  房中的花完全干枯,成为一条一条黑色铁线。
  不能想象数日之前丰硕肥大雪白的花瓣,今日竟会变为这个模样。
  〃太太,有人送花来。〃
  〃什么?〃
  〃有人送花来。〃
  张大了嘴,愕然。
  但花一捧进来,就晓得不是由同一个所送,只是一般的玫瑰与丁香,形与色以及气势都相差太远,一看就知道是陈国维用来敷衍塞责的——你要?无聊归无聊,省得你吵,给你,拿去。
  这是嗟来之食。
  做错了,陈国维完全做错,他根本连花店这个电话都毋须打去。
  〃太太,露台两盆花也已经枯萎。〃
  〃留着它们。〃
  〃明年花还会发?〃
  不会。
  但仍然要留着它们。
  傍晚我出门,国维叫住我。
  他手里拿着我的长手套,碰巧又是鲜红色的。〃套子里的人,穿上它。〃他说。
  这令我想起另外一个人,他曾经吻这双手套。
  〃每个晚上,足足十年,你到什么地方去?〃
  国维终于好奇了。
  这几千个寂寞的黑夜,我得设法熬过。
  一边慢慢穿上手套,〃这十年,我在外头生了五个孩子,夜夜去探访他们。〃
  国维笑出来,不是不恻然的。
  悲哀,是不是?漫漫长夜,不要它它也会来,硬是逼你与它共度,天天如是。
  〃你可以找些事来做。〃
  一讲这个题目,又要暴露我的无能,能做什么?
  〃今夜你去哪里?〃
  〃重要吗?〃
  〃我觉得不对劲。〃
  〃是吗,好灵敏的触觉。〃
  他骂:〃诅咒你!别再用那种腔调同我说话,无论怎样,我总值得一点尊敬。〃
  我转头出去。
  人已着魔,无人有力拯救。
  我甘心这样。
  车子驶向酒店。我知道,什么都知道,理论上应当消失,退出,理论上这件事已告结束,完结。我是他已到手的玩意儿,不再稀罕。
  他是一名搜集者,情趣在捕捉的一刹那,一旦得到,味道尽失,他又开始追求另一名猎物。
  明白,再明白没有了,怎么会不明白。
  照理论,应当接受忠告,到外头去旅行,兜个圈,踏遍半个地球,回来忘得一干二净。
  照理论,不是做不到的。
  然后即使狭路相逢,也根本不必别转面孔,要有本事冷漠陌生地直视他,像完全不认识他,当他透明。
  理论上一切再简单没有。
  像我们说别人:〃咦,这样的男人,早甩早好。〃
  当事人无法依常理行事,伤心欲狂。
  于是旁人又劝他,〃那个人给你的,很多人都可以给你,很多人都做得到。〃
  可是当事人不要其他人。
  他陷入一种迷幻情绪,不能自拔,也不要自拔。
  什么引起这一切,没有人知道。
  忽然失去一切自制力及理智,向一条炽热的毁灭之路走去,毫无目的,毫无希望。
  像我一样。
  我闯进去。
  侍役拦住我,〃小姐,今夜西餐厅停止营业。〃
  是,我知道。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个座位,乐队只为一个客人服务。
  我推开他们。
  酒店经理出现,他一副惋惜的样子,张开双手,奉命挡住任何人。
  我心想,那日,当我坐在里头享受的时候,这位经理,不知有否站在这里,遣走不识相来寻人的女客。
  他低声说:〃陈太太,请回头。〃
  真是金科玉律,但如果你是我,到了这里,还回不回得了头?
  〃陈太太,我的力气比你大,你进不去,别逼我动粗。〃酒店经理说。
  我看着他。
  他挽起我的手,〃来,陈太太,我陪你喝杯酒。〃
  他听得里面有乐声传出来,这次是悠扬的华尔兹。
  经理孔武有力,把我扯出走廊。
  我双足不点地地被他拉走。
  〃他有别的客人?〃
  〃陈太太,何必明知故问。〃
  我不出声。
  〃开心过就是了,你开心吗?〃
  他凭什么劝解我。
  〃很少人像你这样固执。如果你再出现。我们会请陈先生来把你带走。〃
  他们有一整套规矩,什么阶段做什么事,都已获得明确之指示。
  但我没有丈夫,这次他们失算,我是无主孤魂,乏人认领。
  〃回家去。〃他再三劝说。
  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看得出是真正同情我的处境。
  我自手袋中取出钞票付酒帐。
  他变了色,失声问:〃我看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我站起来。
  〃陈太太,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岂在你管理的范围之内。〃
  〃天,你真是一位危险人物。〃
  我离去。
  进来的时候没留意,现在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紫色的小跑车。车子不怎么样,颜色却并无分店,只此一家,好不熟悉。
  这是我朋友安琪的车子。
  一定要看清楚。
  我走过去,张望车窗。
  可不是,后座还搁着她儿子的绒线外套。
  她人呢,在里面同谁幽会。
  我有点数目。
  同样的背景,差不多年纪,非常的寂寞,都被他一网打尽了。
  我呆在路旁,手搭在紫色的车身上,过了很久,才转头回自己的车。
  转到俱乐部一个人呆坐。
  歌手在唱首法文曲子,一直说,爱我多些,爱我多些。不知对象是谁,如泣如诉。
  俱乐部在四十七楼,一大片玻璃墙,酒客如临空吊在半天,深蓝天空,密密麻麻是星。
  不要在晚上作出任何决定,晚上的意志力太过薄弱,阴与阳只一线之隔,等天明再说吧。
  天亮仍觉得是对的,即使错,也甘心。
  身边有个人说:〃好吗?〃
  又来了,又把我当夜莺。
  〃不好——〃我抬起来。
  〃我会令你好过。〃那人笑,露出深深的酒涡,雪白的牙齿。
  啊,他要做我的生意。
  我掩住面孔,什么,看上去有这种需求吗?己有资格召人服务了吗?
  〃别怕,〃他说,〃听我的话就快活,我会教你,跟我来。〃
  不行,这样子不行,至少要有一轮仪式,不能接受这样的买卖。
  〃走开。〃
  他扬起一条眉,〃什么?〃
  〃走开,你遇上行家了。〃
  他释然,笑起来,点着一支烟吸。
  〃还不走?〃我赶他,〃生意都叫你赶跑。〃
  〃淡季,〃他打量我,〃再肯下本钱也难做。〃
  我不响。
  〃别拒人千里之外,来,我同你去散散心。〃
  他一点自卑都没有,做出瘾来了,一副洋洋自得,工作娱乐不分。
  即使要买,也不会同他。
  我厌恶地别转头。
  他碰了壁,倒是不生气,〃好,〃他耸耸肩,〃等吧,等你的梦想驾临吧,只怕届时你头发已经白了,梦也不认得你,哈哈哈哈。〃
  他笑着走了。
  我悲哀,谁说他讲的不是事实。
  只见他朝一个银发的洋妇走过去,瞧,他今夜就可以圆梦。
  我坐到人家打烊。
  趁着清晨,到赵府去拜访。
  玛琳亲自来应门,一定是没睡好。
  看到我,她说:〃今天不行,今天孩子来看我。〃
  〃只需十分钟,〃我说,〃你放心。〃
  〃他们就要来了。〃她无奈地拉开门。
  〃玛琳,我们曾经是老朋友。〃
  〃进来吧。〃
  客厅中的家具已搬走一半,只剩下笨重的沙发,茶几,一些用旧了、不值钱的东西,像玛琳本人。
  我自顾自坐下来。
  〃我们很久没见面,为什么?〃
  她吸烟,〃发生这等事,理由尚不够充分?换了是你,还会不会有心思打牌看戏。〃
  〃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海湄,既然我们是朋友,你当可怜我,放过我。〃
  〃只有一个问题。〃我恳切地说。〃海循——〃
  〃你不用开口,你只要点头或摇头。〃
  她长长叹息一声。〃海循,你真笨,像头驴。〃
  〃是的,玛琳,你说得对。〃
  〃你要知道什么?〃她用背对着我。
  〃玛琳,你的朋友,是否姓朱?〃
  过了很久,她的头轻轻点一下。
  明知答案如此,由玛琳亲口证实,也不禁震惊。
  〃后来,老赵知道——〃
  〃海湄,请走吧。〃
  她拉开大门。
  〃玛琳。〃
  〃求求你。〃
  〃我们不再是朋友?〃
  〃我想重新开始。〃
  我垂下眼,离开赵宅。
  在门口,刚巧碰到司机送她的孩子来。
  她同小孩拥抱,不再理睬我。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还是他们的好母亲,此刻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同我母亲一样,只是母亲没有回来。
  玛琳偕孩子进屋内,关上门。
  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你有空我有空他有空,便团结做起朋友来,什么话都可以说,一旦出事,即时各散东西,谁会来接烫山芋,从此成陌路。
  一般女人,到这个时候,都会含羞隐退,躲得远远的,而我还坚持出丑。
  一在咖啡厅坐下,就知道会有人招呼我。
  但没想到会是他本人,一时不知是幻是真。
  晨曦沐浴在他身上,在他头上肩上圈出金光。
  他拉开椅子,坐我对面,满以为他脸上会露出夷然蔑视,但是没有,他很沉着。
  他的假,胜过很多人的真。
  看着他已是一种享受,这几日来的仿惶不安一扫而空,忍不住伸出手,为他深色西装袖子拈去一斑灰。
  他也在看我,眼神非常无奈,他该开口了吧,然而他已经告诉我,下去也是没结果,他不会被一个女人缚住,他要求我停止。
  通常是登徒浪子不放过良家妇女,需索无穷,现竟然刚刚相反。
  他坐着喝了杯咖啡才走,短短时光,使我认为先头委屈不算一回事。我目光跟随他直至他身形完全消失,然后把头枕在双臂上。
  〃朱先生不打算再见你,请你以后别再上这里来。〃
  我不出声。
  〃这是最后一次,〃来人叹口气,〃陈太太,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
  是那位经理先生。
  我抬起头,微笑,〃你真是噜苏。〃
  他呆视我,过一会儿才说:〃如果我是他,我就接受你。〃
  〃告诉我,你们如何遣走赵太太,叫赵先生来带她走?〃
  他不敢回答。
  〃这么多女人,每个都麻烦,都叫你们伤脑筋是不是?〃
  〃也不是那么多。〃
  〃光是我朋友,已经数得出好几名。〃
  〃陈太太,我送你走。〃
  〃我明天再来。〃
  〃酒店自明天起维修。〃
  〃为着我?〃
  〃重修日期在一年前已经订妥。〃
  〃那我到赌场去找他,我们本在那一处邂逅,那里的客人更多,场面更大。〃取起手套,〃再见。〃
  到门口,碰见国维进来,他一脸恼怒,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人。
  他们还是把我男人叫了来。
  我朝国维招手,〃这么巧,约了人?〃
  他呆住,叉着腰,到处打量,什么也没看到。
  〃你来这里干么?〃他责问。
  〃我天天都在这里,你不知道?〃
  〃有人通知我,说你在此闹事。〃
  〃现在你看到了,〃我冷冷说,〃谁在闹,闹什么?〃
  〃回家再说。〃
  他拉着我,挟持我上他的车。
  〃这种神秘告密电话怪得很,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我挣脱他。
  〃海湄,最近你搞什么鬼?〃
  〃已经不是你的事了。〃
  〃我仍然肯照顾你,要是你愿意,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从头来?〃我仰起头想了很久,凄凉地说,〃太迟了,我不要从头开始。〃
  〃傻瓜,不是从小女孩开始,从好处开始。〃
  我大惑不解,〃可以吗,可以把人生好的地方一片一片抽出来,再活一次?〃
  〃怎么不可以。〃
  又想了很久,仰起头,〃但是我生命中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重活的好事。〃
  国维面色大变,这等于把他与我的一切全盘推翻,我不是要激怒他,只是说出心底里的话。
  过了很久,国维说:〃酒店不是单身女子出入的地方。〃
  〃我并非单身,你不是来接我?〃
  国维看着我,我避开他目光,他伸手抚摸我的脸,我用手挡开他。
  〃应该同你结婚的,〃国维喃喃自语,〃你会好过些,但是她久病缠绵,怎么说得出口。〃
  〃开车吧。〃
  〃你还年轻,你可以等。〃
  忍不住要说:〃最要紧的是,对陈国维本人没有丝毫损害。〃
  〃可是我把你自家中带出来——〃
  〃谢谢你。〃
  〃那时你父母不容于你——〃
  我打断他,〃够了,国维,我记得,这一切我永志在心,你不用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我怎么会忘记,这是我用十年时间换回来的。〃
  我拉开车门,已经非常不耐烦。
  〃我们走吧,别站街上算旧帐。〃 
 


  
 
 
  
 

第8章 
 
  我已经发动车子,他仅来得及上车。
  破口大骂,〃你想谋杀我?〃他抓着我的肩膀,摇我。
  车子左摇右摆,惊险百出,对路的车辆大响其号,一连串似雷震般。
  真不知道谁想谁死。
  我一踩油门,车速骤增,他才不敢胡闹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他是谁,说!〃
  真无聊,完全同陈腔滥调一模一样。第一件事,要知道他是谁,获知姓名之后,第二件事是亲自现身去谈判。
  总不能脱出老套。
  当然不会期望他会伸出手来,微笑地说声〃祝福你〃,但始终希望他会大方地让出他视作敝履的女人。
  〃减低车速!〃他命令我。
  车子似子弹般往家射去。高速引起的快感一向令人着迷,我从中获得勇气。
  他害怕,端坐,不敢动弹。
  第一次,我居然控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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