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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没有月亮的晚上-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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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害怕,端坐,不敢动弹。
  第一次,我居然控制了他。
  待在车房门口把车停下来,他已被冷汗湿透,下车都有困难。
  我冷冷说:〃没有第三者。〃
  这是实话,没有人要我,但这不表示我不能离开他。
  到周博士那里,每次都想诉尽委屈,每次开不了口。
  她要求我坦白,否则不能帮我。
  〃其实海湄,你什么都没对我说过。〃
  〃这不是真的,我已说了许多。〃
  〃是吗?〃
  〃多于一切人。〃
  〃我这相信。〃她微笑,〃你的感情生活如何?〃
  〃我没有感情生活。〃
  〃你是一个传奇性女子。〃
  〃在哪一方面来说?〃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想了许久,终于有了眉目。〃
  我不出声,她心绪真清。
  〃那件事其实并没有闹大,当时你年幼,报馆也不能刊登姓名,但因职业的缘故,我特别留意这件案子。〃
  我反而轻松,她什么都知道,就省下我一番唇舌。
  问她:〃是几时把我认出来的?〃
  〃当你说,你父亲恨你的时候。〃
  〃那不过是我第三次见你。〃
  周博士微笑,〃你的悲剧性格已活灵活现。〃
  我等待她说下去。
  〃一个人年纪大了以后,学会妥协,无形中消除压力,对稳定精神很有帮助,你不但没有学会看化,反而更加固执,这就是悲剧性格。〃
  她的分析或者是对的。
  〃逢场作兴的乐趣,就在逢场作兴,对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同你苦恋,你若强制执行,当然自讨没趣。〃
  她说得再明白没有。
  〃为什么不随遇而安呢,你看我,无论得到什么都一样高兴。〃
  我听不进去,但是尊重她,〃你读书多,见识广。〃
  〃不,我学了乖,不想难为自己。〃周博士说。
  我叹口气,自己斟杯饮料。
  〃小时候的理想,达不到十分一,但现在一支好听的曲子,一场值得看的电影,都能令我高兴。〃
  〃但快乐吗?〃
  〃生活的精粹不在大上大落,慢慢你会知道。〃
  〃许多宗教都是这么说。〃
  〃可愿意跟我学习?〃
  〃只怕不是个好徒儿。〃
  我想说的,其实是〃怕无药可救〃。
  〃少年时期,生活上的不快,的确会留下烙印,且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她踌躇一刻,我立刻知道那是她自己的故事。
  果然。
  〃小时候,家境十分差,小孩子完全没有奢侈品,连吃一块巧克力与看场电影都是难得的,要什么没什么,大人也不以小孩为重。隔壁有位小朋友叫姚娟娼,拥有一串水晶珠子,我没有,一直渴望。成年后,便染上收集水晶珠子的习惯,足足买了几百串,几时你来,给你看。〃
  我非常意外。
  〃本性驯良的人,早就把这样的小事给忘了,但是我没有,固执地永志在心,三十年了,还记得她叫姚娟娟,真比你还可怕,是不是?〃
  我笑出来。
  〃所以说,教训别人是容易的。〃
  我安慰周博士,〃你也只不过是对水晶珠看不开。〃
  周博士真是一个非常有人性的人,她会帮到我。
  〃我们心底,总有一个黑色的,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斑点。〃
  〃我那个斑点,并不小,非常黑,不止一串珠子那么大。〃
  〃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它一直没有过去,一直活在我心中。〃
  〃真可怕。〃
  〃背着那么一个噩梦,其实不可能做一个正常的人。〃我说。
  〃你做得不错。〃周博士说。
  我记得,事情发生在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从此之后,对日光有出奇的畏惧。
  〃那日,是什么令你忍无可忍?〃
  〃没有什么,不过骆驼背上最后一条稻草。〃
  〃现在没事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想除掉她,把一切的耻厚也一起除掉。〃
  〃那日她做了什么?〃
  那日?
  那日我换下校服,打算与同学去看电影,走到门口,被父亲叫回头,因怕他不给我去,故此站在大门口,看他有什么吩咐。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呆视我,碰巧我作贼心虚,因贪好看,打散了长发,没有梳辫子,怕他责骂,心中忐忑。
  骂不要紧,我只想出去看一场电影散散心。
  就在这个时候,继母走过,看到我们父女对峙,呆了半晌,用她一贯邪恶的、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像,真像,活脱脱是妖孽。〃
  父亲听了,便到房中去取了把剪刀,按住我的头,要绞我头发。
  我本能地挣扎,他便掴我耳光,一下又一下,头发已被绞下一大络来。
  本来这一切都是家常便饭,但是电光石火之间,年轻的我决定一了百了。
  我轻轻地告诉周博士:〃我发力自父亲手中夺下剪刀。〃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一刹那又似回来了,像是一直没有过,我仍是无助的女孩,随创造者宰割,他造了我这么一个人出来,又要毁灭我。
  我夺过剪刀,插向继母。
  她还在笑,丝毫没有防备,刀尖插入她胸膛,清楚地听到裂帛之声,她的笑意一时无法收敛,仍然滞留在面孔上,表情之诡秘,观者永远无法忘记。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周博士问:〃武器为什么插向她?〃
  〃迁怒。当时太年轻,只懂得迁怒他人。其实百分之一百是我父女俩的事。〃
  〃算了。〃
  〃你不帮她?〃
  〃她的伤口会愈合,你的永不,你说我帮谁?〃
  〃她为何那样对我?〃
  〃她恨你。〃
  〃为何?〃
  〃一则你个性也不是太可爱,二则她胸怀妒忌,三则她愚蠢。〃
  我发呆。
  讲得再清楚没有,周博士确有道理。
  我说下去:〃一刀之后,觉得还不够,把剪刀用力拔出,还要刺第二刀,父亲根本呆了,没人阻住我,但那时大量的血自她身体喷出来,胸前乌溜溜一个洞,一股血泉,汩汩涌出,一下子把附近所有的东西染红。〃
  但她还站着。
  肌肉已经僵住,那笑容始终不灭,可怕如鬼魁。
  我一直拿着凶器,直到警察上来。
  紧急电话是女佣打出去的。
  〃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对人家说过:我一点儿不后悔,真是值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看到血的一刹那起,我不再仇恨她。〃
  周博士摇摇头,〃这种事,原来是可以避免的。〃
  〃避到哪里去?你肯不肯收留一个十多岁的怪女孩?〃
  她叹息一声。
  〃伤者没有死。〃
  〃我知道。〃
  我却死了。
  周博士的表情充满怜悯。
  真的,我自己知道,以后没有在阳光底下出现过,直至遇见了他。
  〃我是个歹毒的人呢。〃
  周博士在踌躇。
  〃一分钟也没有内疚过。〃又加一句。
  〃好了,把什么都说出来,有没有舒服一点?〃
  我摇摇头。
  〃你可以天天来,说上一千次,倾诉有抒发作用。〃周博士说。
  我还是摇头,〃会有帮助吗?〃
  〃肯定有。〃
  〃我愿意相信。〃
  但心中却没有信心。
  我站起来告辞。
  〃你到什么地方去?〃周博士关心我,拉住我的手。
  我茫然说:〃不知道。〃
  〃我总是在这里的。〃
  〃谢谢你。〃
  秘密倾吐之后,更加空虚,在周博士心目中,这件事也不见得独一无二,有心理病的人日日在她面前穿插打转,什么稀罕的故事她没有听过。
  当年的检察官是位小姐,充满灵魂爱心以及工作的热忱。
  她问年轻的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人身体?〃
  我冷冷答:〃我要挖出那人的心,祭我亡母。〃真戏剧化。
  他们大惊失色,召了心理医生来与我谈话。
  不是吗,虐待我,唯一痛心是我生母,间接就是侮辱我母亲,非要为她报仇不可。
  这使我律师忐忑,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未成年少女,很难人罪,诚然,但是我的镇静,又不似精神错乱的人所有,他只好等待医院的报告。
  陈国维在这个时候,进入我的生命。
  外婆把他带来。
  我也记得那一日,已经十一月了,天气出奇的暖和。
  我在女童院内受监管,穿着他们发下的袍子,已经放弃一切,睡醒也不起床,拖我也拒绝起来。
  同房的女孩巴不得到操场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陈国维在背后叫我。
  〃海湄。〃他的声音有一股魅力。
  我犹疑一刻,转过头来。
  看到他穿着深色的西装,英俊、温柔、坚定,在那一刻起,我决定信任他。
  女人常犯这种错误,毋论年纪,她们的直觉总是欺骗她们。
  陈国维在那一次确实救了我。
  我认为没有选择,外婆已经年迈,而他肯安置我。
  其实路是人走出来的,本可以用母亲留给我的款子继续读书,住在宿舍中,挣扎向上,做一番事业。
  但那时没有人教我,指给我一条明路,我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因循到今日。
  酒店歇业,我到附近的沙滩去。
  星期一的大清早,周海湄居然在太阳底下出现,坐在帆布椅子上,看那碧蓝的海。
  一对青年男女躺在沙上,半截身子浸湿,穿一式的毛衣短裤,是热恋中的情侣,紧紧地拥抱,不断接吻,世界再也没有其他,也不必要有其他,神仙不过是这样罢了。
  整个小小私家海滩上,只有这么三个人。
  众人都上班去了,为何这一双男女不用工作?他们是否故意告假来温存,抑或日日如此悠闲?
  他们这样需要对方的身体,活着就是有这个好处,身体是柔软的,活动的,温暖的,抱上去感觉良好。
  〃海湄。〃
  真不相信,国维竟追到这里来了。
  我抬起头,不,来人不是国维。
  他开口说话,他竟然重新开口说话。
  因为太过诧异,我也大方起来,〃我以为你怕我,不肯再见我。〃
  他坐在我身边,双臂抱着膝头。
  〃你并不觉得意外?〃他看着海。
  〃你一定会得再出来。〃我看着那一男一女。
  〃为什么如此肯定?〃
  〃我不止欠你一点点,你也不止欠我一点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讪笑。〃这次弄假成真了。〃
  据说总是这样的,当事人永远相信他是全人类最潇洒的一个,事发后可以轻松地拍拍手离开现场,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予留下。但不,结局永无如此理想,结果往往凌乱一片,脱不了身,当场受捕。
  〃我怕你再来,又怕你不再来。〃他说。
  〃你认为我会不会再来?〃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
  〃现在已没有必要告诉你,说我会来,你变得白等,说我不来,又怕你不甘心。〃
  〃没想到你这样懂得玩这个游戏。〃
  〃这还是我第一次玩呢,而且到此为止,已经不好玩了。〃
  他同意,点点头。
  我说下去,〃在还没有认真的时候,最好玩。〃
  我在一次又一次回头找他时,已开始认真,一个人认真,而另一个不,尚能玩下去,待他十分钟前开口同我说话,两个人都认真起来,游戏宣告结束。
  〃你打算离家?〃他问。
  〃那并不算是家。〃
  潮水涨了,那一双恋人几乎全身陷入水中。
  水在这种天气应是冰冷的,但热恋中的人根本已失去其他的感觉,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世界仍然丑陋绝望,但不要紧,他们活着是真正活着,一个人的生命突然有两朵燃烧的火花,烧进心里去。
  我羡慕得眼睛发绿。
  〃看见没有?〃
  他点点头。
  我感喟,难怪日后受罪也值得。
  我看着他,〃你也可以令我真正地活一次。〃
  〃今夜。〃
  〃你也喜欢夜?〃
  〃但今次必须是个夜晚,你到酒店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现在不能看?〃
  〃必须要在晚上。〃
  〃是什么?〃
  〃过几个小时你会知道。〃他微笑。
  他的游戏项目真多,但即使不住地玩,终有一日会玩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我太爱玩了,除去玩,什么都不会,一点儿别的选择都没有。
  〃我来。〃
  〃午夜。〃
  〃不见不散。〃
  他没有即时离开,仍坐我身边,那古怪的缄默已经回来,下巴抵住膝头,他不再说话。
  那一男一女已向海中心游出去,似海鸥一样,只余一小点。
  〃他们会回来吗?〃
  他没有回答。
  这样烫热,能够冷却一下,也是好的,怕只怕卷土重来的时候,更加不可收拾,有燎原之势。
  我想起来,〃酒店不是在装修吗?〃
  一回头,他已经离去。
  我还看得到他的背影,白衣白裤,手插在袋中,并没有胜利者踌躇满志之态。
  就是他,他使我兴奋、意外、快活、刺激,所以我眷恋他,苦缠着他。
  今夜我们将进人什么样的世界?
  天气是有点冷了,穿着绒线手套,还觉十指冰冷。我朝手心呵一口气,是太紧张了。
  帆布椅真舒服,实在不想起来。
  恋人还未回来,像是已在浪花中消失。
  太阳隐没,紫灰色的天空有点阴凉,我站起来,没发觉潮汐已浸至足踝,一双布鞋湿透。
  老了会风湿,但我怀疑我们这一票人是活不到七老八十的,真好。
  我回家。
  满以为陈国维不在,但偏偏他没有出去。
  故意避开他,他走到客厅,我躲到房间,他才在走廊出现,我逃人工作间,躲无可躲,只得往露台站着。
  最后我问:〃你怎么不出去?〃
  〃这是我的家,我爱怎么就怎么。〃
  走火入魔之后便会这样,你说东他说西,一定要事事作对。
  忽然之间心头一震,我知道他像谁,他似我父亲,用他全部的时间精力来与我作对,眼睛忘不了盯住我,偷偷监视我,永不放过。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背脊有两个洞,是被父亲的目光烧出来的洞,血肉模糊。
  如今这一对怨恨的眼神又回来了,触着旧伤口,比从前更痛。
  朝天叹一口气,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
  〃国维,我要同你分手。〃
  他不出声。
  〃我们并无正式结婚,也无孩子,分手没有麻烦,毋需手续。〃
  〃你想抛弃我。〃他冷冷说。
  〃你是陈国维大律师,此刻季子多金,别人定当是你甩我。〃
  他最要面子,替他解决面子问题,一切好说话。
  〃他是谁?〃
  〃我只想出去找一层小小的公寓,从头开始,过新生活。〃
  〃做新女性?哈哈哈哈。〃
  开始了。
  开始用刀互砍,什么言语都能刺入对方的心,就说什么话,讽刺、侮辱、恶骂,无所不至。
  我不会反攻。〃无论怎么样,我们之间完了,找到地方就搬出去。〃
  〃然后不住地找男人,一个接着一个,等到年老色衰,用钱来买?〃
  我要避开他。这样越说越僵,一点益处也没有,但他不住嘴。
  陈国维在我身后说:〃同你母亲一模一样!〃
  我缓缓转过身子,〃你别牵涉到我母亲,有人试过在我面前侮辱她,结果得到什么结局,我想你应当最清楚。〃
  他嘿嘿两声,〃恐吓我?〃
  〃不,〃我低头说,〃不要逼得我太尽。〃
  国维不语,有点恐惧。
  太像了,太像父亲那复杂的情感,不舍得,又憎恨,巴不得我离了跟前,又怕寂寞,脚底随他呼喝的小叭儿狗要走,走到哪里去?简直不可思议,找到别的更好的主人了嘛……
  我掩上双耳,轻轻说:〃不要逼我。〃
  夜深,锁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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