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哑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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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抚过她娘的白发。
“你能懂事就好。”周百彦拍拍女儿的肩膀,心中有无限的感慨。
“爹娘不要难过,石家也不过就在村尾,我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雨音说
得好像只是搬个家,距离一点都不遥远。
苏珍珠的眼泪仍然有如珍珠般的落下,转向丈夫道:“你……你还不快去找
淑媛和慈梅回来?老三要嫁人了,叫她们回来给我缝嫁衣。”
周百彦明白老伴的意思,故意也抬高下巴说:“我这就去了,你大呼小叫什
么?你这老糊涂!”
“还说呢!你这个老家伙!”
雨音被他们逗笑了,她知道爹娘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至于她自己呢?嗯!
她只是有点小小的遗憾,告别了当姑娘的日子,却从来没能知道是谁送花给她的?
虽然她对雅夫也有点儿害怕,但她相信他应该是个好人,能嫁给一个好人就
算是幸福的事,她不应该再强求什么了,不是吗?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三井村就要准备热闹了。
村长家嫁女儿,婚礼不可能不铺张。再加上为打虎英雄庆功,所有大大小小
的事情都混在一起。
周百彦天天赶着大女婿和二女婿,从村头跑到村尾,就是要把这村里的大事
给办好。
苏珍珠也没闲着,拉着三姑六婆到处采买,心中早已设定好,各样嫁妆绝对
不能少一件。
雨音就留在家里由大姐和二姐陪着,缝制一件又一件的衣裳、一套又一套的
枕被,那些都是要让她带去未来夫家的。
周淑媛和周慈梅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说起话来也比较没有遮拦,她们一边
做针线活,一边就对小妹教育一番。
周慈梅率先问道:“雨音,你到底知不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
“不是很清楚耶!”雨音俏皮的笑道:“还请姐姐们多指教。”
周淑媛却看不过去了,“真是的,大家都在为你担心,就你一个人这么轻松。”
周慈梅温柔的道:“不管对方是怎样的人,你嫁过去以后,就得善尽做妻子
的责任,为他洗衣、煮饭、持家,这些是不用说了,还要为他分忧解劳、患难与
共。”
周淑媛摇摇头,“二妹,我们三妹夫是哑巴,你叫雨音怎么为他分忧解劳?”
周慈梅却不这么认为,她对雅夫的印象还不坏,“虽然雅夫不会说话,但他
也是个人,也有一颗心,我相信只要雨音采取主动,一定可以了解他的心。”
“会说话的丈夫就已经不能了解了,不会说话的丈夫还要怎么了解?”周淑
媛完全抱持悲观的想法。
听着听着,雨音又笑了,“你们两个别为我吵嘛!怎么好像要嫁过去的是你
们似的!”
“还不都是你害的!”周淑媛和周慈梅一起转向雨音说。
姐妹们笑闹了一会儿,周淑媛又说:“其实他是个哑巴还不要紧,就当是嫁
了一个不爱说话的丈夫也就算了。可是,我老记得娘小时候常在嘀咕,雅夫这孩
子本性是很好,就怕他命中带克,把三妹的命都给克坏了。”
周慈梅立刻回嘴道:“你就是被娘给教坏了,老是相信那些迷信的话!你看
雅夫在我们家待过那十年,我们也没发生什么坏事啊!”
周淑媛当然有她的说法,“你不懂,娘说那是因为我们跟他不亲,要是跟他
太过亲近,一定会有噩运的。”
“是吗?”雨音还是一脸的笑意,“那姐姐们对我会不会避之唯恐不及啊?”
“还敢说笑话?”周淑媛捏了小妹一把,“真不像个就要出嫁的姑娘!”
周慈梅这次倒是很赞同,“想当初大姐和我要出嫁的时候,都哭得很惨呢!”
雨音但笑不语,没人猜得出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时门前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三姐妹出门一看,原来是下聘的队伍到了,
家里却刚好没有长辈在,只得由大姐周淑媛充当一下了。
由滕威大夫带头,领着六名壮丁把聘礼搬进,周淑媛连忙分送红包,这几天
登门祝贺的人太多,红包打赏是少不了的。
“滕大夫,不好意思,家父和家母都出门忙着去了,就由我来代收吧!”周
淑媛盈盈行了个礼。
滕威呵呵笑着,“不打紧、不打紧,总之,喊雨音小姑娘出来瞧瞧,让她晓
得她的夫婿给她送来了什么。”
雨音原本躲在门边,一见是滕威大夫,心想不必太过拘礼,便在二姐的陪同
下一起走到厅堂前。
打开六块大红喜布,三姐妹都吓了一大跳,看来雅夫这几年打猎确实收获良
多。
聘礼包括一笼毛皮、一袋人参、一箱丝缎、一盒珍珠、一盘白银还有一对翠
绿玉佩,都是价值不斐的贵重之物。
滕威可得意极了,“我都不知道雅夫老弟窝藏了这么多宝贝,我连帮忙采买
都不必,这些可是他老早就准备好的。”
周淑媛和周慈梅都看傻了眼,这些聘礼早就超过了一百两银子,难怪雅夫说
什么都不要银子,他自己就已经够有钱了,当然还是挑老婆的好。
这时刚好周百彦和苏珍珠一起返家,看到如此聘礼,也都面面相觑,不敢置
一言。
一个猎户、一个农夫,到底是怎么个省吃俭用法、怎么个努力工作法,才有
办法挣来这些聘礼呢?
包括雨音,大家都发现,他们对于雅夫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 七个日出日落之后,盛大的婚礼和庆宴一起举行,难得有这
样的大喜之日,三井村从早热闹到晚,处处都摆满了酒席、点上了灯笼。
这一天,孩子们如何嬉戏玩闹都不会有人责骂,而未婚男女也各个借机跳跳
舞、唱唱歌、联络感情。
以往在这种场合,雨音总是会被推上台弹琴唱歌,但今天她是新娘子,只能
静静的坐在席间,聆听别人高唱情歌了。
雅夫虽然肩膀上仍缠着绷带,每走一步都会发疼,但这是他自己的婚礼,就
算只剩一口气他也要出席。
众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雅夫好好的绑起头发、好好的穿起衣裳的样子,发现他
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只是黑了点、壮了点,又沉默了点,所以还是让人感到有点
怕怕的。
而且在那次猎虎之后,他的双眉间多了一道伤疤,差点就要毁了双眼,幸好
他没有又哑又瞎,否则,大家可更要同情雨音了。
周百彦喝了个烂醉,嫁小女儿让他的心情既复杂又伤感;滕威大夫也差不多,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替儿子娶媳妇,两个好兄弟拼了命的猛灌酒。
“村长大人,我敬你一杯!”
“前村长大人,我也要敬你一杯!”
而苏珍珠抱着大女儿和二女儿的手臂,大哭一阵又大喝一阵,她心中有千百
个舍不得,但事到如今,除了借酒浇愁还能怎样呢?
“淑媛、慈梅,快点给我倒酒!娘今天是豁出去了!”
“娘……”周淑媛和周慈梅都是苦笑。
男人们似乎都疯了,跑跑跳跳的,女人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又叫又喊的,或
许是前阵子被老虎吓惨了,借着这个机会能狂欢就狂欢。
广场上人声鼎沸,众人似乎都忽略了主角——新郎和新娘。
这对新人坐在首位,雅夫自然是不说话的,而雨音也找不出什么话好说,两
人就默默的看着村民寻欢作乐。
雨音偷偷瞄了他一眼,赶紧又收回视线,呼,她心忖他的存在感真的很大,
虽然他只是坐在那儿不言不语的,她却很难忽视他就在她身边。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曾让他背过,那时她还是个小娃娃,但他已经长得好高
好壮了,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们竟会以夫妻的身分坐在一起。
可是……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雨音迟疑了很久,不断想着二姐说的话,
自己该要主动些才对,于是她为雅夫把酒杯倒满,“我帮你……倒酒。”
雅夫的肩膀振动了一下,如夜般的眼眸望着她片刻,像是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却欲言又止的,终于举起酒杯一口喝干。
雨音被他的喝法吓了一跳,这样的烈酒他竟能一口喝完?他是不是很爱喝酒,
而且酒量很好?他怎么又老是盯着她看,这是什么意思?表示他还想喝酒吗?不
然,他为何露出那样渴望的表情?
雨音赶紧又把酒杯倒满,“请……请用。”
雅夫深深凝望着她,然后又喝光了酒。
就这样,雨音完全不懂雅夫的意思,只能照着自己的猜测不断的倒酒,而雅
夫也一杯接着一杯喝完了。
“呃……你会不会喝得太多了?”雨音发现酒桶已经干了。
雅夫自然无言,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专心的注视着她。
这时滕威东摇西晃的走过来,兴高采烈的道:“雅夫,你这小子,我本来要
跟你喝个过瘾的,可惜你的伤口还没好,现在不能喝酒,不过,下次我可不会放
过你的!”
“咦?”雨音睁大了眼睛,原来雅夫现在的状况不能喝酒?为什么他不告诉
她,也不拒绝她呢?
“对!我差点忘了,”滕威又转向雨音交代道:“雨音啊!这小子的肩伤还
挺严重的,你得小心伺候他,别让他的伤口碰到水。”
“是,我会记得的。”雨音赶紧回应。
滕威沉吟了半晌,伸手敲了敲脑袋,“咦?奇怪,应该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
交代的,怎么脑子突然不灵光了?算啦!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滕威呵呵笑着,又去找人拼酒,这时雨音才转过头,迷惘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雅夫迎上她疑惑的双眸,他的眼中浮现一抹羞涩的温柔,在心里默默对她说
:只要是你倒的酒,即使有毒,我也会干杯。
**************新婚之夜显得有些混乱,村民都欢闹得过了头,谁也没管新
郎和新娘上哪儿去了。
月儿转西,雨音认为自己的夫君应该休息了,他身上还有伤,刚刚又喝了酒,
虽然他看来壮得像头熊,但她最好还是快点扶他回家,免得他等会儿又昏倒了。
“我们……回家好不好?”雨音抬起头,小小声的问。
当她说到“回家”两字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雅夫的脸上似乎发
亮了,也不是真的脸会发亮,而是一种……一种很开朗、很快乐的表情。
虽然只有一刹那,不过,他那样“发亮”起来的时候,感觉上亲切多了。
亲切?要是娘和妹姐们知道她用这种说法,可能都会笑坏肚子吧?
新婚夫妻就这样安静的离席,路上不少人喝得东倒西歪的,还有人醉得掉到
田垄里,一路走来,竟然没人发现他们就是今天成亲的主角。
所谓行礼、闹洞房、喝交杯酒,全被大家自动省略了。
走进屋里,雅夫才点上油灯,却终于支撑不住,一古脑的跌在床上。
雨音掩住惊呼的小嘴,“你没事吧?”
雅夫没有回答,他全身都很热,而且他不能说话。
雨音鼓起了最大勇气,向前伸出小手,“我……我要摸摸你的额头喔!”
雅夫自然没有阻挡,当她微冷的小手碰到他的额头,带来一瞬间的清凉和幸
福,然后她立刻收回了手,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
“你发烧了,我去找滕大夫!”
就在雨音转身要跑的时候,雅夫及时捉住了她的小手,不让她离开。
“为什么不让我去?”她一回头,本来是很困惑的,但看到他的眼睛,不知
道为何,她好像突然就懂了,“对了,滕大夫早就喝醉了,找他也没用。”
雅夫点点头,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对她有所表达。
雨音需要的正是这个,她坐到床边,低下头说:“我们以后说话的时候,不
……不是我们,是我对你说话的时候,你可不可以用摇头和点头,让我明白你的
意思?”
雅夫没有立刻摇头或点头,因为他感觉到她额前的发丝落下,轻轻拂在他的
脸上,那触感让他暂时忘了要回答。
“可以吗?”她又问了一次。
他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她微笑了,这也是她今晚对他的第一个微笑。
“那……你躺着休息,我去给你倒水、拿毛巾。”她记得娘都是这样伺候爹
的,不过,她忘了这里不是自个儿的家,她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才在浴室找到
水缸。
这里……到处都好厚实、好俭朴、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少了点修饰、少了点
风情,却是非常实际而稳固的。
雨音没时间仔细端详,端了一盆温水,又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手绢,沾了水
轻轻擦过他的脸、他的颈,也替他脱了鞋、宽了衣。
除了爹之外,这是她第一次瞧见男人的胸膛,虽然害羞又紧张,但他可是她
的夫君,她没有理由退缩,瞧他都发烧得流汗了,她怎么能置之不管呢?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妻子该做什么,这些都是她自己推测的,不过看雅夫一
直都没抗议,她应该没做错才对吧?雅夫确实都没抗议,他的头很昏,身体很热,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因为雨音的小手碰在他身上。
“你好点了吗?”他好像还是很不舒服,真糟糕,她赶紧拿出被子替他盖上,
这是她缝了好几天才完成的,上面还绣着鸳鸯戏水图。
烈酒和高烧的交相逼迫,雅夫就快维持不了清醒的神智,但在闭上眼睛之前,
他仍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仿佛在对她说“谢谢”。
雨音感到一阵错愕,为何他没说话,却能以眼神传达呢?或许,他并不像大
家以为的那么难以接近吧?
熄了灯,雨音在黑暗中更衣,静静的上了床,躺在一角。
对于嫁人这件事,她心中不是不紧张,但却有一份说不出的平静,从今天起,
她的少女时代就结束了,但她至少还拥有一份回忆。
是的,就是那送她花儿的人,虽然她从未见过,但对她来说,那就是初恋了。
能够有过一段淡淡的初恋,再为人妻、为人母,对她而言就没什么遗憾了。
************新婚第一夜,雨音睡得很好。
她向来有手脚冰冷的毛病,尤其是在夜里,现在已是深秋,她当然会更怕冷、
更睡不稳,但很奇怪的是,她一整晚都没醒来,因为她觉得很温暖。
当她睁开双眼,发现了两件事,第一,天亮了;第二,雅夫正盯着她瞧。
“呃……早。”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该打声招呼。
奇怪,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他总是这么静悄悄的,让她一点知觉都没有,现
在他为何又用这么奇妙的眼神望着她呢?
低头一看,她竟然……竟然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还把双脚挤进他的双腿里,
汲取他身上过人的热度,难怪昨晚她会一觉到天明,她根本就把人家当成火炉了
嘛!
难怪他会比她先醒来,他说不定已被她冻坏了呢!
雨音急忙退缩,竭力拖持镇静,“咳!你还在发烧吗?我去给你熬粥吃。”
找了个借口,飞快的奔下床,她发现自己穿得单薄,赶紧又抓着衣裳到浴室
去换,老天!原来跟另一个人一起生活是这么样的亲密。
当她的背影消失后,雅夫睡了眨眼,巡视过房里的一切,被子是新缝的,墙
角有她的梳妆台,门上贴着双喜字样,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女人香。
原来他不是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