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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钗头凤之佳人难逑-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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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钗头凤之佳人难逑  作  者:镜子 

内容简介:

“我可以将她让给你,但你须应我一事。”
“说。”
“但凡她有厌你烦你一日,你必放她自由。”
“嗯?”
“不错,有朝一日,她说出厌你烦你之语,你便当即放她走,回到我身边。”
“谁又知厌烦的不是我呢?”
“不必你说出,你但有此意,我便会出现,带她离开。”
“只怕是,这只能你永远的梦境。”
“那么你答不答应呢?”
“不管我应不应,我都办法带她走,你知道的,你阻挡不了。”
“或许是,但你最想要的,不是她的心甘情愿么?”
“……好,我应你,今生今世,绝不会让她有厌我烦我之日!”

东风恶,欢情薄,前生如梦,今世如歌,是否是错?

[正文:幕启]


  森森阎罗殿,听得前生判。世间儿女痴,今时终了断。

  “余怜汝情痴,赐汝四世不喝孟婆汤,只为汝可寻得前世共殉情之爱人。而汝有视红线之目,彼却无与汝共赴连理之心。第一世,汝贵为一国公主,为嫁彼不惜抛弃倾世富贵,却落得情郎琵琶别抱,抑郁而终;第二世,汝乃倾城名妓,守身如玉,在遇彼首日便付之清白之躯,并供其赴考川资,彼却在富贵后娶公主为妻,汝吐血而亡;第三世,彼乃一国王子,汝乃其最爱侍妾,为夺嫡位,彼不惜送汝于王兄,在汝助其成功日,却是彼大婚娶将军之女时,汝自城头跃下命逝;第四世,汝在遇彼之时,彼已家有贤妻,汝百般追随纠缠,却只落得彼厌恶而致失手刺汝殒命。汝每一世均不得善终,却仍执迷不悔,几世执着,汝今可仍要续四世前的姻缘?”

  阎王言讫,殿内唏嘘声起。纵是这些看尽人世离合,阅尽世间痴怨的钢铁心肠,闻着殿前跪伏女的四世情痴,也不免心下微酸。立于阎王身畔的判官更是重重叹息,几世来回,都他送此女往返,又目睹此女在情海恨天几度挣扎求生,无法不为她心生怜惜。

  跪伏女子螓首微抬,仍由长发遮面,只见一双秋水无澜:“小女放开了。”

  “放开?”阎王幽瞳一闪,“放开了什么?放开了谁?”

  “放开了情,放开了爱,放开了他,也放开了我。”

  “不追寻了,不痴缠了?”

  “小女追寻四世,痴缠千年,徒剩得一个灵魂千疮百孔。小女无力再爱,无力再缠。”

  “这根红线经汝与彼苦苦哀求方得获系汝二人小指,你舍得除下?”

  “这根红线此端系住的是小女四世轮回的心,彼端系住的却只是一只没有心脉的小指。”

  “彼亦曾为汝受地狱火焚鞭笞之苦,汝的四世情苦只为一偿此夙债。忘了汝,也只因为那一碗孟婆汤。”

  判官诧异地瞥一眼阎罗,为着共事千年的上司竟会语出安慰。

  “孟婆汤喝去了他的前尘往事,也喝去了他灵魂的记忆。他于小女从无半点怜惜,小女既已以四世情苦偿还夙债,自此无所亏欠,请赐小女新生。”

  “红线乃汝心头的执念,汝既放开,取下又何难?汝且自行取下试试。”

  跪伏女子扬起左手,小指一丝红线鲜艳招摇。她凝视它,右手挥扯,脱手的红线没了执念的依附,唯余一抹红光逝于空气中,再也寻不得形迹。

  阎王、判官瞳内均划过一抹诧色,没想到,这红线她当真舍得如此毫无留恋,毕竟,她曾如此痴恋于它的牵系。

  女子忽一笑,千年的情债一经放下,竟是这般轻松自在。“小女尚有一请。”

  “说。”阎王允得爽快,快得判官再看他一眼。

  “小女,”女子忽地抬头,拨开一头垂地长发,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娇容,“小女不愿再要这张跟随了五世的脸。”

  “为何?”这回开口得是判官。他了解啊,这女子曾有多爱惜自己的容貌。

  “厌了。请赐小女一副平淡平凡的容貌,以使小女得以在新生平淡平凡的生活。”

  阎王凤眼半阖,道:“汝可知,汝此副得天地之精华的容貌,是世人多少人梦寐而不得的?”

  “那请阎王将这张脸赐予想得到它的人罢。”

  “世间万物,无一不是机缘造就,就算这张脸随了你五世,也不是可以任意推就的,一旦舍弃,也便无缘再得,汝可知?”

  “小女明白。”

  明白也要舍?想来这小女子是一意求个解脱,历经四世磨砺,若非心硬成茧,便是心烬成灰了。

  ————————————————

  阎王挥袖,“往生时间将至,上路!”

  女子身形立起,脚步轻盈,向她在冗长无涯的记忆中走了几生几世的奈何桥行去。

  孟婆执一碗汤水,前方相待。

  好幸福,竟然可以忘却一切呢。当初,那个男人代她受刑,代她喝汤,她曾那般不舍,竟没有想过,这一刻竟使她如此解脱般的快乐。她是不是可以卑鄙地设想,那个男人也曾如斯闪念?所以,会由着灵魂把她彻底屏除灭迹?

  对着千年一张脸的孟婆,她竟冁然微笑,举汤就饮……

  “无波——”忽有厉声呼唤破空而至。

  无波?那是她四世前的名字,会有谁还唤得?回眸,是他?

  男人拖着鲜血浸透的衫袍,踉跄而至,注忘着四世前生死相许的恋人,眸内是如海的恸悔和深情:“无波,我记得了,在你的鲜血喷出时,我记起你寻我四世的苦。无波,我来了。”

  晚了。她轻摇螓首,正回身,一口汤入腹。

  “无波——”两三小鬼阻住了男人欲扑来阻拦的身形,“你的怨,你的恨,我均能体会。下一世,下一世让我寻你,吃你吃过的苦,痛你受过的痛,可好?”

  红绳没,姻缘断,迟了。她将一碗孟婆汤喝得点滴不剩,昂首向她的往生处。

  留在男人眼中的,是那张临去时无喜无忧的绝世容颜,他既痛且悔,却无力回天。“无波,下一世,我来找你,我来找你……”男人念念未忘,已到孟婆前。都是这碗汤呵,断了他和无波四世的缘,喝下去,又要到哪去寻无波?

  “喝。”千年如一日的孟婆惜字如金。

  男人垂眉接碗,送至唇边,缓缓饮尽。但跨过桥后,背着阎殿众司,吐出了压在舌下的最后一口,默念道:“无波,我不要再忘,你要等我寻你啊。”

  ——————————————

  料理完凡尘儿女的痴怨,轮到了执司别人生死的阎王与判官。仙界五百年一巡的入世轮回,今时排值到他们了。

  老大优先,阎王抽出一支签,交给代他临时接掌冥界百日的阎司。

  阎司启开以神印加持的签封,扫一眼。“请阎王服下隔尘丹,入凡历劫。”

  阎王端着阎王脸,袖挥处,身形渐杳。

  排在之后的判官但见,咂咂嘴,向着阎司好脾气一笑:“临时长官,给属下挑个好人家呗。”

  阎司皱眉看着这个一向吊儿啷当毫不珍惜冥神形象的同僚,信手抛了一支在其面前案上。

  判官笑嘻嘻捧起来,竟自行拆解窥密:“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要食隔尘丹,前尘往事都忘忘,想要记得也是难。唔?”脸色倏地变得难看,抬眸恶狠狠盯着阎司:“怎会这样?”

  阎司闲凉挑眉:“怎样?”

  “你……他……我……你早已知道?!”

  阎司不予置辞。

  “天……地理何存?我在地府受他欺压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到人间逍遥一回竟然还要……”

  “天意如此。你再行拖延,只会弱小他更多。”阎司大方地予以开解,其实内心实在是解气得很——送走这尊顽劣地大神,终于能清净些日子了。

  判官虽心有不甘,亦是天意难违。一路嘟喃抱怨,至往生门前,突然看见了本应投胎多时的“人”,诧异地拉住押解的鬼差,问:“她怎还未上路?”

  鬼差答:“方才往生门出了故障,属下领她到别处等待,甫回不多时。”

  这样一来,那边的产妇岂不是要难产了?判官瞥了一眼喝罢孟婆汤已面色呆滞的她,心头怜惜之情又形泛滥之势,大掌置其头顶,念念有词道:“前世虽已忘,爱根未曾消。来世常欢笑,无忧亦无恼。”

  岂知,他一时的别出心裁,已使他们各自既定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第一卷:第一章(上)]


  春有百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有月。春风再绿江南岸,又是一年好时节。

  春风中,春草摇摇,春花招招,春意葱葱茏茏,春语缥缥缈缈,连带得那簪花少女,浣衣少妇,一个个,也都笑若春风摇,美若春花招。

  “春光处处好,枝头春意闹,李花白来桃花红,蝶儿乐逍遥。春光处处好,枝头春莺吵,杏花娇来梨花俏,蜂儿忙里笑……”

  听见这鲜嫩快活的歌声,溪畔的浣衣诸女无不都会意一笑:君忘忘来了。

  想这君忘忘,称得上是她们这杨柳城的奇人。自在娘肚子里时,打滚翻身之激烈度曾让人认为里边的铁定是一个顽劣粗壮的黑小子,却也幸亏她在娘胎里的不老实,使已习惯了折腾的君母熬过了三天两夜的阵痛期,虽有惊却无险地产下了她。而等玉琢粉砌的女娃呱呱落地,所有人傻了眼,就这么个小小的人儿,怎么有那个气力?

  但随着这娃儿的年岁渐长,亲戚朋友街坊四邻方明白,她在娘胎时的顽劣,实在是不算什么,好歹那时她折腾的仅是她的老娘。且看忘娃娃时下的丰功伟业:

  镇上大财主的小儿子当街调戏少女,她徒手抓了条蛇就抛进人家的裤裆,吓得那仁兄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之后一听到君忘忘三字便大喊“有蛇!有蛇!”……

  镇北书香门第张家的女儿依恃几分姿色,戏耍镇南穷书生并以此当饭后笑谈,恰巧这穷书生是君家的表亲,没多久,张家女儿在自家绣床上见到了一大包蠕蠕生动的蝴蝶之前生物——即毛毛虫是也,当下骇得花容失色冲出闺房,一身亵衣地在一干下人男丁眼前跳脚尖叫……

  河西刘某跨马过街,带伤了未及避让得开的摊贩,本想着不问不闻自行闪人,哪成想正逢上君小姑娘心情不佳,一包白色药粉洒过去,刘某人登时奇痒难耐,乖乖赔了银子了事……

  凡此种种,君家忘忘自小至大的十五岁,做得快快活活,人们也看得乐趣多多。反正,对于未招惹到她的,这丫头才懒耍刁钻,每日介笑得猫眼儿汪汪,酒窝儿转转,嘴里的歌儿更是动听如黄莺出谷,甜美得直能醉到人的心尖上。

  “忘忘,你不是做了明家的干孙女?是千金小姐了,怎还能跑出来玩耍?”有相熟的女伴问。

  君忘忘将编结完的花环套上颈,粉色纱裙一飘一摇的动人,羡煞了一干女伴的眼。“明家有两位大小姐,可是都不叫忘忘,而叫忘忘的姓君不姓明。”

  “谁不知道明老太君疼你像个宝,要不然当初怎么会强要你爹娘留下你?”

  “忘忘的爹娘要到大北方看叔公,当时老太君重病缠身,她自小疼忘忘,忘忘当然不能走开,只是暂居在明家。等爹娘回来,忘忘便要回家了。”

  君父是明家的私塾先生,君母则是当年明老太君用得颇顺手的贴身丫鬟。明家虽不乏女儿,但偏偏,君忘忘最得老太君的缘,宠得赛过任何一个孙女。

  ————————————

  “忘儿!忘儿!”

  这一声声呼唤,也是众家女儿所熟闻的——无他,明家的清寒公子追忘忘来也。

  说起清寒追忘忘,又是杨柳城另一个别致景观。

  现年二十二岁的明清寒,生得清雅俊逸,风度翩翩,十三岁随祖母涉足商场,牛刀小试,锋芒初露,“清寒公子”之名即不胫而走。之后的近十年,长江两岸的庭院深深之处,清寒公子绝对是春闺梦里人的不二人选。只是……

  兹小小的君忘忘有能力捣蛋作乱始,清寒公子便是永远追到后面善后的那一个。杨柳城各家闺秀对此生出闺怨重重:想那君家小丫头家世堪称普通,个性毫不温柔,相貌也非绝色,更不具女人该禀有的各样风情,凭哪一点可以独占杨柳城第一浊世佳公子的眼光?但偏偏,各花入各眼,人家喜欢追,你又奈何?

  “忘忘,你果然又跑到这边来了,今天的功课可做完了?”一袭素色长衫的明清寒锁住目标,虽走得急剧却因有武傍身而没有丝毫气喘,无视于四周围的秋波频频,走近了娇小人儿的身畔。

  君忘忘猫眼溜溜,甜甜笑道:“写十张大字而已,忘忘手快,早已经完了。”

  明清寒挑眉道:“而已?写完了便是写好了么?你可敢把你写的字公示于众?”

  “不要。”小嘴撇撇。

  “为何?”语意凉凉。

  忘忘做了个鬼脸,“因为它们和忘忘这个鬼脸一样难看。”

  明清寒俊脸失笑,道:“如果它们能和你这个鬼脸一样就好了。快些随我回家。”

  “不要。”脚底跃跃欲试,只待觅机逃遁。

  不愧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明清寒早看清了这女娃的心底打算,探手握住了她柔滑的素腕,大步掀开就走。

  “不要啦,忘忘不要回去,忘忘不想写字,忘忘要摘花给老太君啦……”君家姑娘小脚跺跺小腰扭扭,在原地跺脚打转,就是不肯乖乖随人上路。

  明清寒怕伤了她,只得放松了牵制的力道,好气又好笑地说:“写字有那么可怕么?比你在野间收集毛毛虫更难以忍受?”

  “那是自然。”小妮子理直气壮,玉颈儿挺得老高,“收集一个美丽事物的前生有多有趣,你怎么能领会得?”

  美丽事物的前生?明清寒咬咬牙根,“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直接收集美丽事物本身?”一个娇美女娃,收集色彩斑斓的蝴蝶,总比收集毛毛虫要来得好看此罢?

  “不同,不同,美丽事物的美丽有目共睹,大家都想追逐,而它的前生丑陋肮脏,收集它们才显得忘忘的志趣与众不同嘛。”不与世人同流合污,嘻,忘忘高段。

  吸气,吸气。“既然姑娘如此珍爱它们,为何收集时仍要戴起手罩?赤手捉取,不是更能凸现忘忘姑娘的与众不同么?必竟,你那双手,连君姑娘独门创下的‘痒痒粉’都奈何不得呢。”

  “此言差矣。”忘忘板起小脸,仍有话说,“戴起手罩,郑重其事,才更显本姑娘对那些美丽事物前身的珍惜呵护呢。”

  “然后姑娘在‘珍惜呵护’过它们后,再把它们扔到别人的床上行吓人之实?”张家女儿花容失色的尖叫声犹在这杨柳城的上空飘荡呢。

  “那是为了增加它们除了脱茧化蝶外的另一项才能啊。”

  “……”他无语。真要与这丫头闲扯下去,怕是要到地老天荒了。小妮子永远不会有理屈词尽之时,因为只要不让她坐在书房写字,任何替而代之的活动她都会其乐无穷。既然话不投机,只能行动代之,点了这丫头的麻穴,拦腰抱起她就走。

  “臭少爷,小人少爷,又使这招,放开忘忘,放开……”点了麻穴,未点哑穴,忘忘身不能动,口却能言,小嘴噼哩啪啦一气好骂,那清寒公子的修养直逼圣人,充耳不闻,只管脚下疾奔。

  忘忘口不忘了骂,心没忘了咒:笨蛋少爷,咒你娶个母夜叉老婆啦,在人家的好姐妹前带走忘忘,好丢脸哦。

  “忘忘好幸福喔,有清寒公子这样的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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