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民主 上卷法托克维尔着董果良译-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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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宗教不仅支配着民情,而且把它的影响扩及人们的资质。
在英裔美国人中,有些人信奉基督教的教义,是出于他们对教义的真诚信仰;而另一些人信奉基督教的教义,则是因为害怕别人说他们没有信仰。因此,基督教可以毫无障碍地发挥支配作用,并得到所有的人承认。结果,正如我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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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说过的,在道德即精神方面,一切都是事先确定和决定了的,而在政治方面,则一切可任凭人们讨论与研究。
因此,人们的精神在基督教面前从来没有自由活动的余地:尽管它十分果敢,但经常要在一些不可逾越的障碍面前止步。人们的精神不论有什么革新,事先都必须接受一些早已为它规定下来的重要原则,使其最大胆的设想服从于一些只会推迟或阻止其行动的清规戒律。
美国人的想像力,即使飞翔得很高时,也是小心谨慎和迟疑不决的。它的行动受到束缚,它的目标难以达到。这些谨小慎微的习惯,也见于政治社会,并对国家的安定和所定制度的持久起到极为有利的作用。大自然和环境,把美国的居民造就成大胆果敢的人;当你看到他们用尽一切办法去追求幸福的时候,自会认定他们确实是大胆果敢的人。如果美国人的精神能够摆脱一切束缚,那他们当中有些人很快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大胆的革新者和最有逻辑头脑的理论家。
但是,美国的革命家们,必须公开表示自己真诚尊重基督教的道德和公理。当他们受托按自己的意图执行法律时,基督教的道德和公理不允许他们随便违反所执行的法律;即使他们能够不顾自己良心的谴责而违法,也会由于同党人的谴责而后止步。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敢于在美国提出如下的箴言:凡事听从社会的利益。这个有点蔑视宗教的箴言,似乎在某个自由时代有人提出过,以此来为他们未来的暴政做舆论准备。
因此,法律虽然允许美国人自行决定一切,但宗教却阻止他们想入非非,并禁止他们恣意妄为。
在美国,宗教从来不直接参加社会的管理,但却被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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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设施中的最主要设施,因为它虽然没有向美国人提倡爱好自由,但它却使美国人能够极其容易地享用自由。
美国的居民本身,正是从这一观点去看待宗教信仰的。
我不知道全体美国人是不是真信他们的宗教,因为谁能钻到他们的心里去看呢!
但我确信,他们都认为必须维护共和政体。
这个看法并非一个居民阶级或一个政党所独有,而是整个民族所共有。所有的阶层都有这种看法。
在美国,一个政治家攻击某一教派,不能被属于这个教派的他的同党作为不支持他的借口。但是,他如果攻击全国的一切教派,则人人都会躲开他,使他成为孤家寡人。
我在美国期间,得知一个证人被传到切斯特县(属纽约州)出庭作证,而此人在法庭上宣称:他不相信有上帝存在,也不相信灵魂不灭。庭长说:鉴于证人在准许他作证之前已使法庭失去对他的信任,故拒绝此人宣誓作证③。
报纸登了这条消息,但未作评论。
美国人在他们的头脑中把基督教和自由几乎混为一体,以致叫他们想这个而不想那个,简直是不可能的。但在美国人身上,这并不是那种由往昔传到现在的、好象就要灭亡但又生根于灵魂深处的贫乏信仰的表现。
我曾看到美国人向新建的西部各州派遣神职人员,并在那里
③下面是1831年8月23日《纽约旁观者报》对此事的报道:“切斯特县(属纽约州)
民事法庭,几天前斥退了一位声称自己不相信有上帝存在的证人。
法庭的庭长指出:在未作证言之前,他就说他不相信有上帝存在;这样的声言等于对法庭上的一切证言的惩罚;而且他也知道,在信奉基督教的我县,不允许不相信有上帝存在的证人对案件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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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学校和教堂,还自动组织起各种团体。
他们担心宗教在西部各州的森林里消失,害怕迁到那里的人不会象在原籍时那样享得自由。
我曾遇到一些新英格兰的居民离开故土,长途跋涉来到密苏里河两岸或伊利诺伊州的大草原上,以在这些地方为基督教和自由奠基。
在美国,宗教的热情就是这样在爱国主义的温床上不断提高的。你可能认为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为了来世;但是你想错了,因为永生只是这些人关心的事情之一。
当你同这些基督教文明的传播者交谈时,你会为他们总是谈论今世的好处,为他们本是教士而对你谈话时却以政客的面目出现而大吃一惊。他们会对你说:“美国的各共和州是互相依赖的;如果西部的一些共和州陷入无政府状态,或被带上专政的枷锁,那末,繁荣昌盛于大西洋沿岸的共和制度,就会遭到严重的危险。
因此,我们希望新建的各州也是信奉宗教的州,以使它们能叫我们把自由维护下去。“
这就是美国人的见解,但是有些书呆子认为我的观察有错误。
他们总是旁征博引地向我证明,美国的一切都是好的,但其中唯独没有我所赞美的宗教精神;我向他们指出,在大洋彼岸人们关于自由和人类幸福的看法,只是没有同斯宾诺莎一样相信世界是永恒的,没有同卡巴尼斯一样主张思想是头脑的分泌物而已。说实在的,对这些话无需做答,只能说:讲这种话的人没有到过美国,也不曾见过笃信宗教和享有自由的民族。因此,我只好等他们去过后回来再谈。
在法国,有些人把共和制度看成是显示自己伟大的暂时手段。他们用眼睛估量了一下把穷困苦难的他们与有钱有势的显贵隔开的那条鸿沟,就想用废墟上的残垣破壁填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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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
他们之主张自由,犹如中世纪的自由佣兵维护国王。
不管他们穿着什么颜色的服装,他们参加战斗自有其自己的打算:希望共和制度能够长久到把他们从目前的低卑状态中解救出来。
真正向往自由的,不是这样的人,而是另一种人。
这种人视共和制度为一种长治久安的政体,是理想和民情每天都在迫使现代社会必须追求的目的。他们衷心希望把人教育成为自由的人。当这些人攻击宗教的时候,他们是出于自己的激情,而不是出于自己的利益。专制制度可以不要宗教信仰而进行统治,而自由的国家却不能如此。宗教,在他们所赞扬的共和制度下,比在他们所攻击的君主制度下更为需要,而在民主共和制度下,比在其他任何制度下尤为需要。当政治纽带松弛而道德纽带并未加强时,社会怎么能免于崩溃呢?
如果一个自己做主的民族不服从上帝,它能做出什么呢?
宗教在美国发生强大影响的主要原因
美国人注重政教分离——法制、舆论和神职人员本身都为达到这一目的而努力——宗教在美国之能对人们的灵魂发生强大影响,应归功于这一原因——为什么——什么是人们今天在宗教方面所处的自然状态——在某些国家,是哪些特殊的和偶然的原因在阻止人们适应这种状态
18世纪的哲学家们,曾用一种非常简单的方法解释过宗教信仰的逐渐衰退。
他们说,随着自由意识和知识的提高,人们的宗教热情必然逐渐消失。遗憾的是,这个理论完全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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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事实。
在欧洲,有些人之不信宗教,只是由于他们愚蠢无知;而在美国,你却可以看到作为世界上最自由和最有教养的民族之一的美国人,以极大的热情履行宗教所赋予的义务。
我一到美国,首先引起我注意的,就是宗教在这个国家发生的作用。我在美国逗留的时间越长,越感到这个使我感到新鲜的现象的政治影响强大。
在法国,我看到宗教精神与自由精神几乎总是背道而驰的;而在美国,我却发现两者是紧密配合,共同统治着同一国家的。
我想找到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的愿望,与日俱增。
为了查明这个原因,我曾同各个教派的信徒交谈,尤其是走访了属于不同教派和终生献身于宗教事业的教士们的团体。由于我本人信奉天主教,所以我特别愿意与天主教的神职人员接近,从不放过同他们的大多数人亲密交谈的机会。
我向他们的每个人谈到我的惊讶,提出我的疑问。
结果我发现,他们只是在细节问题上看法不同,但都把宗教能在美国发挥和平统治的作用归功于政教分离。我不妨断言,我在美国逗留期间,从未遇到一个人,不管是神职人员还是俗人,在这个问题上持有不同意见。
这就使我比以前更加专心于考察美国神职人员在政界所占的地位。
我吃惊地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担任公职④。
我没
④不包括他们大多数人在学校里担任的职务。
美国的大部分学校是由神职人员创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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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见到一个担任行政职务的神职人员,我在众议院和参议院里也没有见到他们的代表。
在许多州里,法律就为他们关上了进入仕途的大门⑤;舆论在所有的州里都不同意他们从政。
后来,当我考察神职人员本身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时,我发现他们大多数人好象自愿不搞政治,而把这一行的荣誉让给别人。
我听到他们痛斥野心和邪恶信仰,而不管这些东西以什么政治观点遮掩。但是,我在听的过程得知他们认为:一种政治观点只要是真实的,上帝并不惩罚持有这种观点的人;政府管理方面的错误,并不比盖错一座房或犁错一垄地罪过更大。
我看到他们小心翼翼地躲开一切党派,唯恐损害自己利益地极力避免同它们接触。
这一切事实,使我确信他们的话都是真实的。于是,我
⑤见《纽约州宪法》第七条第四项。
见《北卡罗来纳州宪法》第三十一条。
〔托克维尔所引系176年宪法〕见《弗吉尼亚州宪法》。
见《南卡罗来纳州宪法》第一条第二十三项。
〔1790年宪法〕见《肯塔基州宪法》第二条第二十六项。
〔托克维尔所引系1799年宪法〕见《田纳西州宪法》第八条第一项。
〔1796年宪法〕见《路易斯安那州宪法》第二条第二十二项。
《纽约州宪法》有关的条文如下:“鉴于神职人员以服务上帝和拯救灵魂为职,且不得稍懈于其重大职责,故任何教派之神职人员或教士……均不得或不能在州里担任任何文职或军职。”
〔1821年宪法第七条第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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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探讨事实的成因,即寻找究竟是什么力量在削弱宗教的表面影响的同时却加强了它的实际影响。我确信,我一定能够找到这个力量。
60年的暂短人生,还不足以使美国人发挥其全部的想象力;不是十全十美的现世生活,也决不会使他们心满意足。
在所有的生物中,只有人对本身的生存有一种天生的不满足感,总是希望人生无可限量。人既轻视生命,又害怕死亡。这些不同的情感,不断地促使人的灵魂凝视来世;而能把人引向来世的,正是宗教。因此,宗教只是希望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而宗教的自然合乎人心,正同希望本身的自然合乎人心一样。只有人的理智迷乱,或精神的暴力对人的天性施加影响,才会使人放弃宗教信仰。但是,有一种不可战胜的力量,在使人恢复宗教信仰。没有信仰只是偶然的现象,有信仰才是人类的常态。
在仅从人的观点来考察宗教时,可以说一切宗教都能从人本身汲取用之不竭的力量因素,因为这种因素是人性的主要构成因素之一。
我知道,过去有些时代,宗教除了本身固有的这个影响之外,还可以得到法制的人为帮助,以及指导社会的现世政权的支持。
在那样的时代,宗教曾与人世的政府紧密结合,从恐怖和信仰两个方面去控制人们的灵魂。但是,当宗教与人世的政府建立这样的联盟时,我敢说它会象一个人犯错误那样去行动,即它可以为现在而牺牲未来,为取得它不应有的权力而放弃自己的合法权力。
当宗教把它的帝国建立在所有的人都一心向往的永生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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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上时,它便可以获得普遍性。但是,只要它与一个政府结成联盟,它就必然采取只适用某些人的准则。因此,宗教与一个政权结盟之后,将增加对某些人的权力,而失去支配一切人的希望。
宗教只有依靠使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安慰的感情,才能把人类的心吸引到自己方面来。而当它与人生的苦难情感厮混在一起时,则有时会被迫去帮助那些不是要求爱而是要求利的盟友,并且会把那些还在继续爱它、但在全力反对它的盟友的人斥为敌人。
因此,宗教只要不分享统治者的物质权力,就不会分担统治者所煽起的仇恨的后果。
表面上看来建立得很巩固的政权,并不能保证它比一代人的观点或一个时代的利益更持久,而且往往会比一个人还要命短。法制可以改变看来似乎十分牢固和十分稳定的社会情况,而且在改变社会情况的同时可以改变其他一切。
人们在社会上建立的权力,也象人生在世一样,都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权力的迅速更替,犹如人生的苦乐多变。
至今还没有看见一个政府一直受到始终不变的人心的支持,或一直依靠一种永不消失的利益。
人们的感情、偏好和激情,自有史以来,总是以同样的形式反复重现。一种宗教只要受到它们的支持,就能在一段时间内得势,或至少不会为另一种宗教所消灭。但是,宗教一旦依附于现世的利益,几乎又会同世上的一切权力一样,变得脆弱无力。唯有宗教能够有希望永垂不朽,但它一与那些短命的权力结盟,便要把自己拴在这个权力的命运上,而且往往是随着昔日支持这些权力的激情的消失而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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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宗教与各种政治权力结盟时,只会使自己担起沉重的盟的义务。宗教不需要依靠政治权力的帮助而生存,而如果给予政治权力以帮助,则会导致自己灭亡。
我方才指出的危险,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但不总是表现得那么明显。
在某些时代,政府好象是永垂不朽的;而在另些时代,社会的生存又似乎比人的生命还要岌岌可危。有些政体使公民处于昏睡状态,而另些政体则令公民保持兴奋状态。
当政府仿佛十分强大,法制好象十分稳定的时候,人民并不能察觉政教结合可能产生的危险。
当政府显得十分软弱,法制显得十分不定的时候,危险是有目共睹的,但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