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相留醉 作者荒凉-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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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心里便也有两三分清楚了。只会意一笑,便轻手轻脚地掩门出去了。
未央对楚冉这人无甚特别心思,只知道他今日是荒国当朝的大官员,便也就不好冷场,说些客套话。
未明酒气去了一半,一双柔媚眼睛清醒不少,面上却无颜色。若光看面前这人的样子,真要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只是自己以往听了那些传言,可真只是空穴来风?一时断不清楚,竟然就只能收着舌头不说话了。
三言四语过去,未明和雪姬还是默不作声,这时那小厮便返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布菜的小二,打着哈哈又撤了好些甜腻东西,将一张桌子都摆满了。寒心从衣袖里取了银两,便将那眉开眼笑的小二打发下去。
雪姬微微一抬眼,看了桌上,眼中居然一晃。
楚冉笑,将一盘爆炒腰花推到她面前,柔声道:“都好些年了,这个习惯居然还没改么,吃些清淡活物,对你个女孩子家总是好的。”
他这番话里俨然都是宠溺,未央未明听着心里一惊,便是有什么酒气都去得干净了,愣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雪姬不动,楚冉只静静地看着她,面上微笑,点点盈盈的一双眼睛柔若秋水。寒心于一旁站着,却见公子白色衣袖下的手攥成拳,用力到指节发白,微微地抖着。
却是这时,一直未动的雪姬从台下抽出手来,一只极纤长秀美的手举起许久未动的筷子,夹了满满一筷油腻的生爆内脏,送到面纱下的嘴里,用力地咀嚼了一会,便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原本看到她肯动筷,楚冉心里着实一轻,却又看见那只白得有些骇人的手,一时楞住。
雪姬却微微一皱眉,阁下筷子:“太咸,火候又不够,远比不上淬翠楼。”
众人一愣,小寒心噗哧一声笑出来,脆声道:“小姐还是一样呢。”
话音还未落,居然有个浑厚声音在外面暴喝起来:“狗官,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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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
几个身形颇为剽悍的黑衣人破门而入,手里晃着几把明晃晃的大刀,一看便是粗人,二话不说就提刀要上。
楚冉一见,便下意识护住身旁的女子,提脚将一旁的凳子踢飞起来,正中砸到冲在前面的一个黑衣人面上。他们一顿,屋里人立即回过神来,未央一声喝回去:“何人大胆,竟然冲撞朝廷命官!”随即撂倒身旁一人,夺了他手中的大刀,旋身进去便同他们杀开了。
寒心居然一声冷笑,脆声道:“这点本事还要来丢人现眼,这些啰罗我一个人都收拾得了,还妄想要碰公子?”
他们中一人听得暴怒,猛地提刀向寒心砍过去。寒心咧嘴一笑,空手对白刃,微一侧身,翻腕抬腿一踢,竟就势将那人撞破窗户摔了出去。
楚冉心中有些不耐烦,便站起来对身旁的人说:“一会若官兵来了还要磨蹭,我现在就带你走可好?”
雪姬从始至终连眼都没抬一下,这下看了混打成一团的那些人,微微点了点头。
楚冉便笑了,伸手要将她搀起来,却突然见一双筷子被人在面前拍入桌中,转眼一看,是从始至终都未动过的未明。
未明眼里已经全部清醒了,直盯着雪姬看:“湘楚冉是你什么人?”
雪姬不说话,楚冉已将她搀起,戴上斗笠走到窗前,其间柔情默契竟让未明觉得无从间隙,再想她刚才同自己说的话,明显便是敷衍,心里好不气闷。
楚冉面上不变,心里却微乱,想听她说些什么,又是害怕她真说出什么没心没肺的话来,毕竟她这人……心中一闪,便放了过去。
楚冉又出声问她:“你不会武功,我抱你可好?”
雪姬还是摇摇头,却在这时,不知为何竟有四个人黑衣人要从窗户潜进来。楚冉一时心乱,居然都没有察觉,只见她眼中精光一闪,竟然将自己推出去,强强避开一刀。那泛着幽光的刀刃明显是喂了毒的,一下划开她血红的衣袖,露出来的半截粉臂瞬时见了红,像绽开朵红花般。
那黑衣人见了面前这女孩面色不变,白发红衣凄艳地同厉鬼般,一闪神,却见她从头上拔下什么东西来,速度异常之快,大惊之下刚要躲避,却只觉左侧鬓角一阵剧痛,倏得万事具息,再也不知道什么了。
屋里人皆一震,那后面三个黑衣人身形一顿,却马上就被赶上来的未明几脚全踢了下去。从正门进来的那些已经被寒心和未央收拾完,所有人停下来,都直直地看着立在窗边的雪姬。
她立在那里,半截衣袖已经被划开,半截手臂上都是发黑的血迹,手上有些黏红的污渍,风将她的白发吹开,一时狂乱。
她将全是血污的手伸到楚冉面前,定定地,似是一字一顿地说:“楚冉,已非当日了。”
楚冉似是被钝器猛地一击,一呼一吸都让胸里闷地发痛。转眼看到她受伤的伤口,刷得面色雪白,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就从破烂不堪的窗口纵身出去了。
屋内三个人愣愣看着,直到楚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未明才猛地回神过来,就要上去追,却衣袖被人一拉回来,就见小寒心笑得灿烂,指着一地狼藉说:“公子莫急,官兵一会就到,还请两位公子做个旁证,把事情弄清楚才是。”
未央已经上前一步将地上的刀捡起来,所有这些刀中,只有那一把是淬了毒的,嶙嶙的紫光。他不认得,便将刀送到未明面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未明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来,往刀刃上一抹,雪白丝帕上面顿时就是一片乌紫,他眼里一闪,又取过火烛冲那乌紫一烧,瞬时又转成幽幽的碧绿。他面上一暗:“是寒蝉宫的幽冥。”
他话一说完,寒心却就从他手里接过刀来,用从死人身上扯得一块布,将刀刃上的幽紫细细地擦了干净,再折好放入怀中。
两人一愣,看寒心却还笑得唇红齿白,未明冲上去拉住他的手:“你要瞒着这个?中了幽冥若没有寒蝉宫的解药,你知道会怎么死么?”
寒心失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我家公子定是不会让小姐死的。”
未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雪姬和湘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寒心还是笑笑:“小姐前些年走失了,公子寻了整整三年,可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怕是阎王爷敲门来要,公子都不会放手了。”
未央觉着这小孩都在打官腔,说了半天一个字都不到重点,便装着打笑道:“难不成那小姐便是将来的湘夫人?”
寒心收了笑,沉沉地看他:“公子说笑了,大人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说得来的,只是那小姐的脾气我是顶顶知道的,公子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未央一收笑,马上赔礼下去:“未央失礼了。”
寒心又笑:“公子多礼了,只是小姐实在不是寻常人,紧张的人多地去了。现见着都要知道了,这都城还不知道要多少热闹呢。”
未央未明两人一愣,马上便听到了楼下官兵涌动吆喝的声音,寒心便收了声,往旁一站不说话了。
有一点瓶颈……真不好意思……
舞影歌声散渌池,空馀汴水东流
楚冉一脚踢开房间的门,将怀里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急急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抓住衣袖:“去哪里?”
楚冉微微回过头来:“去索解药。”
榻上人似是轻笑了一声:“白少情要杀你,你还这么送上门去?”
楚冉叹了口气:“别说他没有真要我死,就算有,也是肯定要去的。”转过来握住那冰凉的手,“那日我为二王爷求药,便寻了你整整三年。今日若不去帮你求药,要我去阴曹地府里找你么。”
说这就要让她松开手,谁知她竟翻坐起来,将那已经断了半截的衣袖一把扯下来,三两下将自己手臂上的血污抹干净了,向着楚冉一指:“早无事了。”
楚冉仔细一看,刚才还是翻着皮肉直涌黑血的伤口早不见了,只剩一条五寸长粉红的印子,越变越淡,一会就看不见了。
楚冉大惊,寒蝉宫的幽冥也算是天下四大奇毒之一,若无解药,三日之内肝肠烂断而死,如何就能这样被化解了?
再抬头,见那人将面纱扯下,缓缓说了一句:“楚冉,已非当日了。”
楚冉如被人当头一棒,呆在当场。
那人勾唇轻轻一笑:“三年近千日,楚冉,聪明如你可猜得出其中万分之一?”
楚冉呆呆看着她的面貌,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却只淡淡道:“如今我找到了你,定要保你周全。”
如若换了任何人说这句话,她都要大笑出来。却是楚冉,只是楚冉,仅此一言,让她默然。
半晌,她将面纱挂回脸上,再深看他一眼,最终摇摇头:“此次不行。”
楚冉还要再说话,却突然听得一声响,竟是有人闯入门来。抬眼一看,是个一身月白华服的少年,皎然一棵玉树般,那如梦似画的面目让楚冉心头一动,想起三年前的另一人来。
百里一打量里面二人,却只见了雪姬衣衫狼狈,半截衣袖已经被撕了,一转眼望向自己,竟就施施然笑起来:“原来是东家,今日早上不都把事情交待了,怎么又劳东家亲自跑来一趟?”
百里见她无恙,便不好说自己听了她出事被人抱走,只也笑道:“过几日要上台,总想着早些让你把正装定下来,免得到时候再忙乱。”话是对着她说,眼睛却看着楚冉。
雪姬心里如何不知,便笑着指给他:“这是我家乡故人,湘楚冉湘大人。”
百里心中早就清楚了,却还做样惊道:“原来是湘大人,在下草莽百里,原于十国,现在凉国境内料理些祖上家务,闻湘大人之名久已。”
楚冉也回礼,却是极淡:“哪里,一些虚名楚冉不敢当。”细细看那人的面貌,竟是相似得有些让人心惊,心中陡然动了一个念头,向她看去。她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只微微一笑,楚冉见此便也就安了心。
话不过两三句,百里就拉了她告辞,楚冉也不多留。
百里知道她容貌大变,不想竟然还有认得的故人,而且看着样子,只怕还不是一点交情。先前这女子有些什么过往,他是没大追究过的,只因为这一盘棋,他自觉胜券在握。
待回了她的屋里,自向屏风后面去换了衣服,这全都是下人住的地方,无人打点,还要去取了滚水来泡茶,端给坐在上座的百里。
百里从怀中取出一个象牙盒,却不给她,捏在手上转玩了一回,皱眉问到:“你说我今日叫你什么?一个假名字顶了三年,要不是见了故人,你当真一辈子都不说?”
她收回手来拢在袖里,笑道:“现在既然是东家的人,自然用东家给的名字,何况东家又可曾问过。再说这一辈子,能剩下多少,还不是东家说得算。”
百里将那象牙盒放在桌上:“若离是么?也算好名字,何必遮着掩着。”
她一笑,却不再答话。
百里微微冷笑:“倒也是,你现在命都是我的了,还去想这些做什么。衣匠不多时就过来,你好好地弄,一切都看三天后的堂宴了。”
她只淡淡地应,有些不经心:“知道了。”
百里最恨她这副样子,再想起湘楚冉那桩事,竟一挥袖将那象牙盒子扫到地上,盖子摔开,乌黑的药丸滚了一地。
她还是勾着头不动,若在平日,此时便难免要再笑着说些好话,可偏偏此时,脑子里还是楚冉瘦了一圈的样子在晃来晃去,看着那乱撒了一地的灵丹妙药,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微微抿了抿双唇。
百里见她不动,心里更火,一下掐着她的喉咙几乎将她托起来,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几乎是一字一字地问:“若离,你到底图什么?”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里说出来,竟然一阵恍神,看着他极年轻俊美的面目,眼中却是一清明。随手从地上抓起几颗药丸摊掌在他面前,展颜笑道:“东家,你说若离能图什么?”
百里又盯她看半晌,眼中千回百转,终将她放了下来。
这世间的人,但凡是有些野心欲望的,一行一言都能推能测,最恨的便是那些还要装的道貌岸然的。一个人,能贪财贪色贪权贪势,只要抓住了弱脚,就没有攻不下来的。眼前这个女人,要说她什么都不图,百里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要真能看破世事看穿红尘,如何不早死了,做什么要吃那么多苦头,来趟这一淌浑水。可她偏偏每日都是这种样子,什么都不露出来,身底家事又只有在清风楼的哪些。百里总觉得有什么玄机在里面,可又看不透,只觉像是缺了一块,不能将这一团乱拼在一起。便是知道手里捏着她的命,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百里看着她弯下身去拾起象牙盒,将地上的丹药一粒一粒地捡入盒内,末了盖上,又放回桌上。
她将那纤白如玉的手交叠一掩,藏在宽宽的袖下,而后低头一礼:“东家,该是晚膳时候了。”
百里知道她的意思,不多时就该有人过来了,一卷袖说了句:“好自为之。”转身就不见了。
她便微微笑了,双手伸到领里摸到颈下一块皮肤,是微微凸起的菱形。她不看也知道,那颜色是极娇艳的粉红,一块像是烙在皮肤上的印记,颜色越来越鲜艳。
赤栏桥尽香街直,笼街细柳娇无
七月初七,日间登基大典,夜间便是群臣宴,凡是和皇亲国戚沾些关系的,个个都忙得四脚朝天,却只在三皇子府里,还有个闲人就那样荡来荡去。
腰上别了把剑,大摇大摆地走在亭桥之间,手上还拗了一枝新发的花,魁梧身材,却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头晃脑一句断一句地哼着调儿,只是跑得魂都找不着了。
在这府里转了两圈就迷了方向,也不着急,脚下还是定定悠悠,大不了便是错了晚宴,没什么好可惜的。
谁知对面一群人过来,竟是打点好了行李要走的戏班。他往旁边一立,眯着眼睛一个个细细地打量过去。
未甘见了一个半戎半儒的人靠着栏杆站在桥上,晒得黝黑的面上倒还是英气勃发,差不了就是加冠的年纪,眼角向上吊,笑起来都是一股邪味。
他静静斜靠在栏杆上,定定地扫着这一群人,未甘被那眼神瞧得极不舒服,像是被人扒了衣裳似的,瞪眼鼓腮呵过去:“看什么呢,没见过戏子么!”
未明赶紧将他一拉:“乱说什么,还不给八皇子赔礼。”又向那男子一礼,“八皇子,未甘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望您还不要往心里去。”
司空一挑眉看他,长得挺清爽的男子,神态不卑不亢,倒是和一般戏子不一样的,随口就问一句:“在外领了那么多年的兵,不想都城里竟然还有人记得我司空。”
未明知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正身淡笑回道:“八皇子从小骑射武功过人,次次围猎总是独占鳌头,教人如何忘得。”
司空听了一哦,再细细打量他的眉目,却无甚记忆。
“在下曾是六皇子案前伴读,曾随几场围猎,有幸见过八皇子身姿。”
司空再一思索,恍然大悟,指着他道:“你是那个御前破阵索墨的罕井!”
未明一笑:“难为八皇子还记得我这么个无名小辈,只现在入戏班改了名,称未明。”
司空咧嘴露齿一笑,整张脸显得阳光万分,大手拍了拍未明的肩膀:“呵呵,小子你那时风光,为了帮六哥索一块墨,破了卢蒲老儿的八角阵,连父王……”
话到这里,他们脸色都是一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