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相留醉 作者荒凉-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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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咧嘴露齿一笑,整张脸显得阳光万分,大手拍了拍未明的肩膀:“呵呵,小子你那时风光,为了帮六哥索一块墨,破了卢蒲老儿的八角阵,连父王……”
话到这里,他们脸色都是一变,不再往下说了。一咳嗽,转眼调了话头。
司空一扫他身后的戏班,眉目渐渐有点不屑出来:“六哥那人,亏得你掏心掏肺地对他,怎么就到这般地步了?”
未明一笑。却是黯淡了许多:“六皇子自是由他的思量,皇上断的案子,谁都不好说话。”
司空一嗤:“领兵做将的,护着自己人的本事都没有,怎么出去打。你当初若是跟了我,几年纵横疆场,凭你本事,现在也是一番功成名就了。”
未明不说话。
司空神色一闪,大手又是对着未明的背几下:“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将才不再战场上用,腌在花卷后院里算什么,你等上几日,我去同三哥说了,要你去军营里。断戟残钩,铁血沙场才该是男儿本色。”
未明眼里一亮,激动得身子都有些抖,对着司空两手加额一拜:“未明多谢将军提点!”
八皇子的称呼远没将军来得气派,司空咧嘴开怀笑笑,再和他说了两句,就告别转身走了,想像他当年在宫里学堂,也算是有些名气的聪明人儿,怎么就落到这般地步的,也罢,那些不晓得惜才的蠢物,白给他捡了这个便宜。
心中还在思量半晌,却是不知不觉走得愈加偏远了,等完全迷了路,想找个人问下都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再往前走,踱到间见着破落的小院外面
院门锁着,里面却有声响,他总是好奇的,翻身飞上围墙顶上向内看,却差点吓得他脚下不稳。
院里是个蒙了面的红衣女子,一头骇人的白发直铺下来,顿时看着如雪山盖顶,空气都冻住了。
以为自己乱闯了姑娘家的闺房,司空吐吐舌头就要出去,却听得一声笑斥:“畜牲,喝人血喝上瘾了么?”
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恰她抬起头来,晚风带起面纱,恍然而过。
楚冉过来的时候,正好是衣匠在给她试衣服,他在门口见着的时候,不禁一愣,只因为屋里人身上穿的,居然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衣服,黑缎压红底,金色丝线隐隐约约地勾勒,繁繁复复整整九层压上去,本就不是一般的妖艳了。一头银发一半紧紧地绾了个云髻,髻上左四右三插了七根乌铜木簪,眼睑勾线描金,除此再无饰物了。
面上带的还是平常的面纱,同这身行头是一点不配的,怀里抱着一支琵琶,施施地站在屋子中间,垂着眼睛任旁的人七手八脚地整弄。
楚冉推门进去,本来屋里七嘴八舌地极兴奋的一群人都微微愣了愣,稍稍机灵些的便下身行礼:“见过湘大人。”旁的人这才敢紧跟着,一屋子的人都矮下去,站在正中的她便倏地凸现出来。
楚冉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那些人都勾着头站起来,对着他一礼,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楚冉便见她一笑,大大的眼睛微微眯着弯起来,伸手指着桌上一大串东珠说:“幸好你来了,他们还指望我带上那东西呢。”
楚冉走过去将那东西拎起来,见是一帘东珠穗银,有两个钩子可以反转勾于耳后。于是过去将她面上的面纱取下来,又将那东西带上,退后半步微微看了晌,面上淡淡隐了一丝笑:“还是见不得你穿成这副模样。”
她便也笑了,看着他走过来,伸手取下了那东珠穗银,然后又环住她,探手一根一根地取下簪在发里的乌铜木簪,将她的头发全放下来。
楚冉突然叫她的名字:“若离。”
她浑身一颤,半晌才几不可闻地轻轻应了一声。
楚冉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若离,你在做什么?”
她勾着头不动,楚冉只是极小心地,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划过她的头发,感觉那些发丝在他手心里冰凉如水。半晌,有些惨白地一笑:“连我也不能说么?还是始终不能再信我了?”
她咬着唇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直到最后才轻轻地吐出来:“楚冉,你知不知道……若即他到底……到底是谁?”
楚冉的手一顿,又慢慢地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滑,只是声音有些淡:“怎么又想起来问这个?”
她极慢地说:“若即他,大概没有死。”
过了半晌,楚冉才摸着她的头,缓缓应道:“生死之事由天,你再怎样自扰,也终无用处。”
她摇摇头,攥紧了楚冉的衣袖:“我在百里那里看见,我曾经给他的一个吊坠。那东西这世间绝无第二个。”
楚冉不再说话。三百死士上天入地地找了三年,末说尸首,便是活人也不会有几个逃得脱。若不是若离样子大变,只能靠着声音辨认出来,哪里会拖到今日才让他见着。而今若即一肢半足都未见,身上的饰物却落入旁人之手,不能不让人乱猜:是否此人未死,自己将东西托与他人?
她极想勾起嘴角,但最终没有做成,只能微抿一下唇。
若即,你若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
楚冉后退一步抽出身来,向冷清的屋子看了半晌,双眼盯着旁处说:“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为二王爷求药,我于你有愧,但始终不悔。时间再倒转一次,怕也还是如此。此时想起来,其中最傻的人有两个,一是你,一是我。你可还记得以前说过,这世间,总是掏了一片真心的任人宰割。我是知道了,可你还看得清么?”
她在衣袖下紧紧地攥着拳,平着音说:“我既已为他死过一次,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若老天实在不怜,到头来一场大梦的话,最多不过孤走他乡,逍遥残生罢了。”
楚冉却居然微微一笑:“什么时候竟然开始说天说命了?”
她抬起一双眼睛:“你说生死之事由天,我信。我这条命被多少人捏着,我也不在乎。只是有些东西,决不让别人半分。”
楚冉就笑了,傻丫头,你在这世间的东西,除了一颗心,一份情,还有什么?
人生一世,除了那些身外物,还有什么?
你心本是自由心,被那人套得死牢;情本是无情多情,又被他耗个干净。
落到这种地步,只不过又是一个红尘痴人。
看着她面目全非的样子,楚冉真希望他那日是真死了,又知道只有他没死,才能解了她心中的结。
他转身告辞,最后对她说:“若离,你是聪明,只不过那些聪明像纸上谈兵一般,虽比他人早知些,却总逃不出劫。”
她送他出去,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轻地问:“二王爷……”
楚冉笑:“你当我会要死要活的?”
她见他这样,便知道了,也笑了起来。
楚冉抬头看了一下外面阴霾的天,轻轻道:“还以为会怎么,到头来也只是自以为而已。果真是没什么长久得了的,要放手,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站在门口看着楚冉走出院去,绾着被吹散的白发,又想到了那日崖上他轻轻的耳语:“只是下次见面,我不要再那样落魄。你要风华绝代,我要权势倾天,然后为你抛开这整片山河,再山高水远……”
暮天边残云呼啸而去,天地山河清澈,却是早春将败,盛夏未来。
夜半公告
小白,你潜水,还要怪我,我根本碰不到你~
薇依筒子,阿信他们唱得好: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纪念我人生十八岁的最后一个月,开始更新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
台上的男子上了厚厚的戏装,却还是遮不住一张魅人的脸,一双丹凤眼被描得极重,顾盼神飞。
做的是女子扮相,头饰衣服都极致繁复,偏还要说是平常起居时候。一身华服,却是柔柔弱弱朝边上一靠,旁另一个旦角赶紧上来扶着,吊声念道:“小~姐……,莫要……愁~苦~伤~心……啊……啊……”
他双眉一蹙,抬手捂心,一抬眼,丹凤眼里都是水盈盈的愁绪。叹口气,也吊声念:“菊~花残埋……临阳~雁,落~辉铺涩……渡江~船……,爹爹……女儿千……里之外……孝意~有心~无从去啊……啊……啊……”
唱得正动情动性,花旦眼里全是愁思离绪,幽得掐得出水来。即便只是排演,台下挥枪弄剑的也都全停下来,一心看着台上背井离乡,流落风尘的绝色女子。
若是唱得别人,倒也该是动一番情绪的。
偏这出戏,是写给原来荒国里一个叫若离的女子的。
人群后面有个红衣女子,听到这里,勾着头,悄悄地退到别院里去。
台上主旦还在伤情,揉着心口不住吊唱:“啊……爹~爹……啊……”旁边的丫环则心神欲碎:“小~姐……小姐……啊……”
就在这时别院里就爆出一阵动天地的暴笑:“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边戏院里的人全部吓得一僵,那两个旦角如何还演得下去。
台上未明眼里的愁绪一扫眼就不见了,一直腰,扫尽刚才的柔弱劲,瞪起丹凤眼,狠的似要剐了那人一身皮,一踢台就朝别院冲过去。
还柔弱可人的风尘女子就这么摇身一变,拎着裙就暴吼冲出人群:“这第几次了!姓雪的,你存心砸老子的场啊!!!”
雪姬又笑又咳,都直不起身来,好不容易缓了些,一抬头看到未明浓妆艳抹的脸都变了形,瞬时又喷了。
未明看她抖抖地转过身子,人整个趴到柜子上,气得手都抖个不停:“好你个雪姬,我未明倒是哪里招惹你了,这般三番五次地拆我的场。”
雪姬一边憋着一边抖:“我……可不是有意的……未……未公子……你可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她这么一说,未明倒是更气了:“口口声声叫我未公子,倒还没你叫未央多几分尊重,同都是登台做戏的,做何每次都来拆我的场子,就见着我旦妆那么可笑么?”
听到这里,雪姬倒是收了笑,正着眉眼道:“未公子这话说得没有道理,登台便入戏,该是有的本事。演天子便是九龙罩顶,演叫花便是穷顽破乞,未公子的姑娘冰骨玉肌,玲珑人儿一个,娇媚柔愁演得入骨三分,全不见公子台下的影子,该是大成功的,何来可笑一说?”
未明一噎,居然没话来应,恰未央这时闯了进来,本来多少稳重的人,一时却乱了手脚,只冲着他们喝:“怎么还闹,三太子同着皇后过来了!”
两人都一愣,才听见外面手忙脚乱收拾的声音,穿门砸墙,鸡飞狗跳的。
未央上来,一手抄走了未明,拉他回去卸妆更衣。断断续续有人跑来跑去,将一院子的杂乱都收拾起来,不知是砸了什么,有人尖声叫起来,又马上被骂了回去。
再过了一段时候,开始有武装的侍卫跑来跑去,一寸一寸地搜查着整个戏院,渐渐地声音下去,只是各处都竖了副戎的兵士,一丝不苟地戒严。
只是这段时间,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倒像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终究没有人来理会。
笑一下,收了袖子往屋里走,双手阖门,果然转头就见了百里站在屋中。
早就料到了,只笑道:“东家倒是料事如神。”
百里在自己人面前,从来不虚与委蛇,抿唇得意一笑:“你懂得就好,只要顺着我的意思,大事成后,必少不了你一份。”
她只淡笑:“东家太看得起雪姬了,乱世如此,我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向主位上一座,百里抬眼又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人,颇为满意地一笑:“不管什么地方,总有你们女人排得上用场的地方。”
雪姬笑:“伤天害理的事不要说,只怕这风花雪月实在是我做不来的。”
百里并不应,又看她一眼,自顾笑起来。
做不做,哪里是由得你来说的?
雪姬定定看着面貌如玉的少年,小小年纪,一双眼睛里已看不出心机,举手投足全是冰冷贵气。
百里见她神色奇怪,问道:“你可是要说什么?”
定了一会,终于开口:“机关算尽,算不出人心,算不见生死。东家还是不要大意了才好。”
本来不是下人能说的话,只是这她还是第一次这般对自己,眯眼睨她一会,还是不想追究了,站起身来一挥手:“马上皇后来,该做什么你也知道,去准备吧。”
从衣袖里摸出来一个象牙盒子,往台上一搁:“生死富贵,你也不是笨人。”
雪姬知道他定是不会往心里去的,低头一礼送他出去,笑得谁都看不见。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
皇后在软轿上被人抬进来的时候,院里的人在道两旁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了,好在戏班里的人都算练家子,就是这样也不觉得什么。况且都觉得平常,也不多想。
先是鸣鼓开道,十二道牌邺过去,再上了一堆太监宫女,过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见了那十六人抬的镶金软轿过来。
三太子即墨骑马随在一旁,心中也颇无奈,国家如此,怎么还是放不下排场来。
也正是国家如此,才越发要铺张,让人觉得是无须担忧的。
等了好久排场才过去,一个内侍尖声叫道:“皇后娘娘宣,起……”
凡是跪着的人全出声回道:“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一时人声震天,气势非凡。
即墨知道皇后听了肯定是心情大好的,只见帷帐的软轿里伸出一只如玉纤手来,只微微一挥,甚是撩人:“让他们搭台上戏,演得好了,自然是重重的赏。”
即墨听了一点头:“儿臣知道了。”向旁边的内侍一使眼色,他便心领神会地出去吩咐,不一会戏台就被推了上来,凡是算个角儿的都退出去上妆。
戏班头头递了本戏册上来,即墨从内侍手里取了,还没递上去,就听得帷帐里慵慵懒懒说:“上次不是说新排了戏么~陈腔老调的都听厌了,还挑什么~让他们唱来就是了。”
低头应道:“儿臣知道了。”隔着老远向下面人吩咐了几句,马上又散去几个人。
等一切都弄停当了,新沏的端绿茶水送上来,皇后还是垂着帷帐,看不见面目,只隐隐见得个窈窕人物,风姿绰约地端坐在那里。
当今皇后巫马氏,及笄入宫,双十封后,无子嗣。而现在她在朝中的分量,却怕比皇上还要重几分。
其胞弟巫马寐,手握重权,拥皇城东面罕殚,千万铁骑驻守天险,外面乱兵攻不得,内城王将出不得,一时据涩。
如此这般,两头边谁都没有怠慢的意思,开始几个月金银美女权势,巴巴地捧到巫马寐面前,只恨不得能塞到他眼皮里去。巫马寐自然还是笑宴宴的,不管阵营,照单全收,等人再来问,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一言不许。如此几番,连那些在官场上摸得滑溜的说客,都忍不住在笑脸后面骂这白眼狼。
到现在三年过去,也没有人再打他主意,都传言巫马寐貌反实忠,从始至终都是在为外戚做事,从来就没过要反的念头。
如此皇后巫马氏的地位自然扶摇而上,巫马寐隔三差五地进宫请安,虽是绝不和礼法的,却无人敢有微言。连那从不吭声的皇帝,虽自有专宠,却也对巫马氏格外关照起来。
人生难有得意处,此时若不嚣张,也枉这红尘一趟。
此次巫马氏生辰,虽非整数,却弄得异常铺张。肯大把大把往里面砸钱的,说是巴结皇后,实为巴结巫马寐。
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