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久很久以前-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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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少了。
我们认真地复习各科,一共吃掉五块饼干,后来高至平去洗手间,我瞧瞧指尖残留的饼屑,决定去洗干净,男女生的厕所是相邻的,才刚转开水龙头,就听见隔壁传来高至平和他朋友的对话,他们的声音在安静的馆内一清二楚,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真的不是故意的。
‘欸!你马子很正喔!’那是高至平的朋友甲。
马子?我最讨厌男生用这个字眼来称呼女生,动物的‘马’加上人类的‘子’,到底是哪个没中文底子的人发明的呀?
‘是吗?还好啦!’高至平,这时候谦虚什么呀?
我照照眼前的镜子,发型和服装都OK,明明就不差啊………
‘跩的咧!她算漂亮的好不好?你也不看看我们班女生。’高至平的朋友乙抗议了。
‘她漂不漂亮我不知道,不过她挺凶的。’
什么?我竖起耳朵,贴近这一墙之隔,高至平肆无忌惮地说下去:
‘记不记得小学的女班长,通常都很凶对不对?尤其讲话又得理不饶人,她就是那样。’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朋友马上心有戚戚焉地附和起来,愈聊愈起劲,我在另外一边气得直跺脚,我哪有凶?小学的时候是当过班长,但我才不是他说的那样呢!
我把水龙头转大,自来水‘哗啦哗啦’喷洒出来,我的双手和原本雀跃的情绪都在清凉的水花中降温,而且开始后悔偷听他们的对话,如果没听见,也许我的心情不会变糟。
我很明白自己绝不是十全十美,可我非常在意有一丁点的缺陷从高至平的口中透露出来。
‘不过她今天突然变得好可爱喔!’
高至平话锋又转了回来,我闷闷抬一下眼,胡猜他接下来要抖出我什么糗事。
‘她今天带饼干来……’
‘不会吧?她亲自烤饼干给你吃喔?’朋友甲吃惊地插嘴。
‘不是啦!她哪那么贤慧,那是她买的。’
真抱歉啊!我连饼干也不会做。
‘她特地买来说要一起吃,怕念书念到肚子饿,笑眯眯把饼干拿给我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家佩佩真是可爱到不行。’
那一刻,我睁大眼,怔怔地和镜中红了脸的自己相对,水,还是哗啦啦的。
他说‘我们家佩佩’,‘我们家佩佩’耶!
‘是喔?有那么夸张吗?’朋友乙无法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逻辑。
‘有,虽然上次我跟她告白的时候,她脸红通通超可爱的,不过这次也很赞。’
我害羞地捂紧嘴,高至平的话语含着得意的笑意直窜耳里,我的天哪!他为什么可以讲得这么不害躁?
虽然现在洗手间没其他人,我还是很想挖个洞钻进去,尽管,尽管我很高兴,高兴得要命,不过我想还是难为情的成份多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头又传来高至平的疑惑:‘你们有没有觉得隔壁水龙头好像忘记关?’
我吓一跳,关了自来水便夺门而出,抢在高至平他们走出洗手间之前先绕到一排书架后面,高至平回到座位找不到我,四处张望,我才慢吞吞走过去。
‘你去哪里了?’
‘找书。’我晃一下随手抽出来的原文书。
‘对了,我也得找个资料,听说不好找呢!’
他起身离座,我松口气,匆匆把湿淋淋的手在背后抹干。
‘我帮你找吧!’
我和他在同一排书架前寻找同一本书,有时我们离得远远的,有时我们靠得很近,或远或近,我的心始终维持暖洋洋的温度,那是高至平给了幸福的火种。
忽的,隔壁女学生在低声叫唤一位男同学,因为她喊着‘志朋’,我一时错认是在叫高至平,从她格外娇滴的语气轻易就能辨识出那个志朋是她男朋友。
别的女生都亲匿地直唤男朋友的名字,不像我连名带姓地叫他‘高至平’,高至平一直对我存在‘凶巴巴’的印象,会不会跟这点有关?那如果我…我………
是我先找到了那本书,将它抽离书架,在洒落的灰尘反覆暗忖着该与不该,微仰着头的高至平,他半边侧脸被通道上射入的阳光辉映得透明起来,鼻子的弧线安静闪耀,不能分出镶嵌在他发稍上的是光的粒子还是纷飞的浮尘,我不太敢接近,只是在一旁凝望,觉得心口好满好满。
‘志…志…志平……’
我用小猫一般的音量叫他,‘啪’一声!一本十公分的书就这样重重摔在地上,吓坏附近学生。我看看应声落地的书本,再瞧瞧失手的高至平,他正惊恐地望着我,我想,此时此刻只能用‘悔不当初’来形容我的心情。
‘你…你你……你干嘛那么恶心啦?’
‘你很没礼貌耶!有这么恶心吗?’
我们的音量不知不觉提高,引人侧目,高至平赶紧蹲下去,拿起一本书挡住我们的脸,我也跟着做,幸好,这里的光线并不明亮,他乱了方寸的表情不是太清楚,所以我相信我的窘迫他一定也没发现。
‘你在闹我喔?’他不能确定我的失常所为何来。
‘谁闹你?人家很认真耶!’我恼他,也恼自己。
‘那…’高至平欲言又止地中断,抬头瞥瞥四周,然后认真地审视我半天,再问:‘你平常不都喊我高至平吗?’
‘我看其他人…都这么叫她男朋友啊……’我像犯错的孩子,不敢面对他目光。
‘笨蛋。’“笨蛋”成了他给我的匿称,用手指不多加一分力道地弹我额头则是他爱宠的小动作:‘你习惯怎么叫就怎么叫,用不着管其他人。’
我按着额头,无辜地问:‘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他没辄地缄默一会儿,理直气壮:‘……只要是你叫的,我都会习惯。’
日后,我一定要他原谅我,原谅我此刻的不解风情,因为我忍不住要………
‘真的?那…平仔?噗!’
‘许恩佩!你完了!’
他伸手揽住我颈子,我咯咯的笑声藏在他硬梆梆的胸口上。
亲爱的高至平,请你原谅我,要是不岔开刚刚那样美好的氛围,我一定忍不住要扑上去,紧紧抱住你,抱着你,接触你的体温,就像扑火的蛾,我大概就不会想再放开了。
0725egg2004…09…07; 20:25
期中考的结果,高至平考得不错,我则有两科不太理想,看来和他一起上图书馆并不是个好点子。小芸的成绩更糟,英文不及格,起初她一度想去求老师放条生路,不过又乐观地想,要是真的沦落到暑修命运,或许她和那个加油站的工读生还能有继续见面的机会,我觉得她这念头有点走火入魔了。林以翰也考不好,奇怪,我总认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会是前几名的佼佼者。
大考过后,我接下新闻社第一个任务,有个专栏要我负责,我得去采访一个特别的人或是一件新奇的事物。
有天,林以翰在电脑中心开启他尚未发表的作品给我看,我看着看着,没来由想知道:
‘你写的都是真实故事吗?’
他瞄我一眼,当我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我想写真实故事就照写,不想写就随便我唬烂。’
‘这话如果被你的读者听到,一定鄙弃你。’
‘你不是吗?’他的眼神像会变色的镜片,偶尔会变得深不可测。
‘我是你的顾问。’
自从知道林以翰是网路作家,他开始有了要我帮忙评论的习惯,他说我这个女生不懂客气,大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意见,我也从没让他失望。
‘你那本书里的故事也是真的?’
‘真的啊!’他不假思索:‘只有最后的结局是杜撰的,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女主角的想法。’
难道,他真的和青梅竹马有过一段情,而现在对方已经嫁作人妇了?林以翰这个人比我想像中还要早熟许多,他也曾经因为车祸而休学一年,所以年纪上是比同届的都大一岁,我质疑过他为什么要在第一堂课那么孩子气地跟我杠上。
‘我知道那么做会让你更生气。’他狡猾地咧开嘴。
而他文章真的写得很好,我常惊艳于他对文字的神奇组合。三不五时去逛书店,他的“如果没有太早遇见”总是在畅销排行榜的架上,网路上也不乏网友对这位作者的讨论,我想林以翰已经拥有一定的知名度了。
‘欸!你要不要让我采访?’
我单刀直入地要求,把他弄愣了三秒钟。
‘……好吧!’
没想到他意外干脆,我反而招架不及。
‘呃……你怎么那么好讲话?’
他笑一笑,弯身去绑松脱的鞋带:‘你是我第一个朋友,说什么都得给面子。’
我的心,纠了一下,就在他将洁白鞋带系成活结的瞬间。
他抬起身,我转过脸,佯装正专心阅读他的作品,电脑萤幕的游标一闪一闪,如同他的才情在我面前无法掩藏,我没办法不去注意,注意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在我周遭隐隐发亮。
也许,是和高至平交往的关系,我的直觉变得敏锐多了,除了拿到林以翰第一本书和签名之外,我又成为他第一个朋友,这‘第一’的头衔,开始让我嗅到压力的味道。
采访工作有了好的开端,我天真地以为一切应该会进行顺利,并且圆满结束,哪知,林以翰根本不是省油的灯。
‘你要跟林以翰约会?’
晚上,小芸抱着枕头钻进我被窝,幸福洋溢的,一看就晓得有什么好事迫不及待要和我分享,不过我先告诉她,明天要跟她借机车,她十分慷慨,欢迎我把它骑到没油。
‘真可惜,我本来明天要带你一起去看那个男生的。’
我在熄灯前郑重撇清她的误会:‘首先,我不是要和林以翰约会,那是社团的工作,至于你的男人啊…你抓紧一点,我迟早见得到。’
‘是喔?就我所知,有女生满欣赏林以翰的耶!他外型不错嘛!’
‘不要提他了啦!’闪躲般,我要小芸讲些别的:‘快,报告一下你的进度。’
小芸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当然,对方也不晓得她叫什么,他们之间维持着店员和客人的单纯关系,最不尴尬的关系。
小芸既兴奋又羞涩地说起一个夜晚的对话,她鼓气勇气问加油站的男生,她常找他聊天会不会造成困扰,男生于是开朗地回答,‘你来,我很高兴啊!’。
身边小芸搂紧抱枕不停猜测那句话背后的意思,我虽然很想帮她确定那句话到底是一种两情相悦的试探,还是对方完全是为了店家生意着想,不过平时和高至平见面的机会都嫌少了,怎么可能抽空去看别人的男人?
而,去见林以翰,纯粹是公事,公事。
和林以翰约在咖啡厅碰面,他比我先到,拣了人烟稀少的靠窗位置,原本在看汽车杂志,见到我来,先放下书,把我上下扫过一番,他那身铁灰色的衬衫和他斯文冷漠的外形十分搭衬。
‘干嘛?’
林以翰耸个肩,把手自嘴边挪开:‘没事,我以为你会特别打扮。’
我瞧瞧自己,不请自来地在他对面坐下:‘你管我穿什么。’
‘不是爱管闲事,我只是想太多了。’
他秀气的嘴角又扬着神秘的弯弧,我拿起Menu挡在我们之间,快速点了一杯柠檬汁,去冰。
‘我们快开始吧!’按按原子笔,把准备好的笔记本摊开:‘我问什么,都要老实回答喔!’
‘那我们得商量一下。’
嗯?我不解地面向他,商量?
‘有话快说,我想早一点完成这个专栏。’
‘我本来没打算要老实回答……’
‘喂…!’
不等他说完,我立刻冲动地站起来,林以翰示意要我坐下再说。
‘你这个人真奇怪,也不先听别人怎么说,你一定是头脑简单那一类的。’
‘……你说。’可恶!
‘我本来是想随兴一点就好,跟我写作一样,不想写真的部份就随便扯。’
‘那,现在呢?’
‘如果真的要我据实以告,那不太便宜你了?’
‘你想怎样?’
林以翰面向窗外,迳自思索起来,我以为他是有备而来要反咬我一口的,现在这么一看,似乎又是临时起意。
‘不然这样好了,你问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公平吧?’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
我洒脱地接腔,其实,说没有疑虑是骗人的,我暗地担心他会问到难以启齿的事,而我并不想赖皮。
总之就这样,一问一答的游戏在咖啡厅的一角开始了。我问他写作的动机,他就问我的血型和生日;我问他作品中的铺陈手法,他就问我最喜欢的颜色。
他一直问着关于我的事情,我每回答一个问题,他就多了解我一分,在这个游戏当中,我感到自己原本穿得厚重的衣服正一件件被剥下来,真想喊停。
‘“如果没有太早遇见”,这故事是真实的?’
林以翰原本散漫的目光忽然射向我,明亮有神,而且含着聪黠笑意,我得承认,他是个颇具魅力的男孩子。
‘你早问过了。’
‘我只是想确认。’
‘你好像对这故事很感兴趣。’
因为,这关系到你曾经狠狠地失恋受创,而我很好奇。
因为,青梅竹马的故事也算是我和高至平的版本。
‘算了,我重新问,为什么书名要取做“如果没有太早遇见”?’
‘世面还没见足,人生的变数还很多,一般青梅竹马的组合通常都太早投入感情。’
‘那有什么不好?彼此都很熟了,当然可以在一起。’
‘一个人到了新环境就会变,也跟着时间变。那些变数往往不是我们预料得到,或者,我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应付,不然,人何必长大?’
我不安望着他,说不出话,他老成地侃侃而谈,我彷彿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却不想明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书便是一本讨厌的预言。
‘这个问题跳过吧!好无聊。’
林以翰自己先感到不耐烦,啜了一口咖啡,再用金色汤匙慢慢搅匀,宛若捏陶细腻的手部动作,很好看。他一安静,整个人的精神便跟着沉郁下来,是个适合品尝黑咖啡的人。
我也凑近吸管,吸了大量的柠檬汁,微酸,我想起他逝去的恋情而感到惆怅。
‘没问题了吗?’
我离开吸管,迎面撞上慑人的冬季光景,一如冰封的大地,沉笃稳静,又像滑过雪片的日光,透明美丽。
‘啊…该你问我了,我不能耍赖。’
我换个坐姿,表示准备好了,他想想,很难想到还有什么没问的样子,不久,终于开口:
‘说真的,你讨厌我吗?’
‘这也是问题吗?’
‘当然。’
这并不好回答,巧的是,他和高至平都问过类似的事。
‘一开始超级讨厌你到极点,现在倒还好。’
‘那你要不要知道我对你的印象?’
‘不要。’
‘问下一个问题吧!’
有时候,我欣羡着林以翰那种处变不惊的从容,从容,可以让你清楚不少事物,我甚至怀疑有一天他会比我还更了解我自己。
‘我问最后一个了,’我故意预告可能的结果:‘你不要生气喔!要拒答也没关系。’
‘问哪!’
‘你跟你妈妈怎么了?’
今天他犀利的目光第二次射在我身上,我被灼伤般地畏缩一下,后来是林以翰遵守游戏规则,主动松了口:
‘还能怎么样,就跟一般问题家庭没两样,她跟我爸离婚,法院把我判给她,她最近要跟一个大陆台商结婚了,我则是站在老爸这一边,不能茍同。’
‘……上次见到你们在餐厅,我觉得她很疼你。’
‘我讨厌她,就跟天生不爱吃青椒一样,和她疼不疼我没有相干。’
他竟然把母子关系比喻作对青椒的喜好,我不禁皱起眉。
林以翰见到我不经粉饰的脸色,凑近前,坏坏地笑:‘你该不会想辅导我吧?’
‘哼!你爱钻牛角尖是你的事。’
‘你要把它当成专栏的题材?’
‘我没那么烂。’我严厉地瞪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