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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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当然不敢去抢,但日子必须得往下过。就这么一天天挺着、挨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秋节,当大如圆盘的月亮挂在院外的树梢上时,我的思家之情如一股滔滔洪水,不可遏止地涌了上来。
我坐在床前的小凳上啃着一块月饼,想着去年的今天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院子里赏月的情景,泪水不知不觉从眼睛里滚出来,顺着我的脸一直滴落到月饼上。直到我从月饼上品出一股咸咸的、涩涩的味道,才知道自己竟没出息地哭了。
每个漂在北京的人,应该都有过在夜深人静、月圆星稀之时,想像家乡的亲人此时也和自己一样享受着同一份月光的感动。但同样是圆月,独独八月的这轮圆月,与往日不同,它给你带来的不是感动,而是莫名的伤感。
独自在北京漂泊,家的感觉并不会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变得模糊,反倒越发清晰起来,对友情和亲情的渴望也会更加强烈。特别在这样的中秋之夜,这种感觉更是刻骨铭心,让人永世难忘。
“北漂”的生活是一种很特别的生活,它往往很容易和孤独、沧桑、寂寞、彷徨之类的形容词联系在一起。是谁创造了“漂”这样一个字眼,它无根如浮萍,轻轻似流云,又似逐水落英,不知要漂到何处、漂到何时!
在漂的过程中,我们也许会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孤独和伤感,但这些情绪却往往会在你最失意、脆弱的时刻袭来,让你不得不经受再一次的情感磨难。虽然“北漂”的生活很艰难,但我们依然执著地喜欢它,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能让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对人生的感悟更进一层,更透彻一些。在付出代价的同时,我们也收获了常人难以收获的硕果。
树梢上的月亮已不见了踪影,但银白的月光依然执著地从窗户中透进来,照着坐在黑暗中的我,让我在伤感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些银灰色的希望。我放下半块月饼,点了一枝烟走出门。刘大爷坐在院里和人聊天,见我出屋便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继续和人闲聊。
月亮挂在天上更高的地方,被一块慢慢移动过来的乌云遮住了如水的光华。天一点一点地昏暗下去,然后又一点一点地明亮起来。
我走到街口,蹲在地上抽完了烟,再回到院子里时,聊天的人已经走了,只有刘大爷一个人还坐在那里。见我回来,刘大爷告诉我,刚才我出去时,他儿子来了电话。原来,他的一位同事认识一位在“中戏”教书的丁教授,丁教授在舞美艺术上有较高的造诣。如果我愿意,这位朋友愿意让我和丁教授结识一下。再说丁教授认识的人较多,说不定还能帮我介绍个与舞美相关的工作呢!
那天夜里,由于兴奋,我有些失眠,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刚入梦便被一阵吱吱的叫声惊醒,拉亮灯见是一群耗子抢桌子上我没有吃完的那半块月饼。我喵地叫了一声,吓得那群耗子一下子便溜得没了踪影。
第二天,我便见到丁教授。丁教授比我想像的还要亲切,在一个小时的谈话中,他始终微笑地看着我,还不时地点头,表示对我的赞赏,并很快介绍我到一家文化公司从事舞美工作。
舞美设计艺术,一向被人誉为“眼睛的音乐”、“映花的绿叶”,它是戏剧等综合艺术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起到揭示主题、强化表演、促使人物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重要作用。作为一种视觉艺术、时空艺术,舞美不是被动的处于配合的从属地位,而是参与表演并决定着演出形式。
一个好的舞美设计师,首先应该是一个造型艺术家。正如瑞典戏曲家阿皮亚所说,“舞台美术家——一幅织在时间上的图画”。一个优秀的舞美设计师创作出的舞台背景,绝不应仅仅是一幅静止的画,而是演绎时间、空间的图画,它必须与音乐、舞蹈,尤其是灯光丝丝入扣,才能相得益彰。
就我个人经验,舞美设计要注重和整体的配合,不要把舞台当做自己独立的创作,你的作品无论如何杰出、如何伟大,也只能是整个演出的一部分,这样才能做到不抢戏、不虚张声势、不造作。
浓雾散尽头顶一片蔚蓝的天(5)
其实,想让自己的创作与整个演出很巧妙的结合、互动,形成水乳相融、交相辉映的局面是最难的。我觉得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要尽早进入工作,跟整个创作集体一起讨论舞台形式,做出方案。缺乏沟通,就容易陷入瞎子摸象的误区,也会让自己成为夜郎国的国王。
多年以后,我有幸去参加了一次在布拉格举行的4年一度的舞美设计展,这是世界最高规格的舞美展。我看后的感觉,或许只用两个字就可概括:震惊!与之相比,中国的舞美设
计水平之差,也让我为之震惊。
当然,在中国也不是没有可圈可点的舞美设计。前不久,我参加了羽·泉的演唱会,那舞美设计的确令我耳目一新。
羽·泉本场演出的舞美的出色和炫目早在彩排时已经凸显出来。果然,歌迷们走进现场,便被充满了现代感的巨型舞台深深吸引,因为这在首体以前的演出中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演出开始,舞台上不断突然冒出的升降台、传送带、机械手和灯光、音响更是给了观众很大的震撼与惊喜。可以说,羽·泉在两个多小时的演出中能够始终把全场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舞美功不可没。
演出最炫目的两大场景出现在弦乐系列和摇滚系列,在“开往春天的地铁”中,演奏二胡的乐手被升降台送了高空,再加上电影片断的剪接搭配,歌曲的意境被表现到了极致。而在摇滚系列中,探照灯四处扫射,一身劲装的羽·泉冲上了机械手臂,不断反转、摇摆的机械手臂晃动在歌迷眼前,如此出新、出奇的构思和舞台设计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在交往过程中,我经常就一些舞美艺术方面的问题向丁教授虚心请教,在交流中,丁教授对我的艺术天分及领悟能力颇为赞赏,觉得我如果能做他的学生,进入“中戏”再接受更系统一点的教育,将来肯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舞美设计师。
一天他终于主动向我许诺,他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院长,争取让“中戏”破格录取我,在那儿做一名研修生。他告诉我,他只能为我做到这些了,因为像我这种条件,是不可能进入专科、本科班深造的,惟一可能的只有到研修班。
丁教授在“中戏”及整个舞美界具有极大的权威,在他的努力下,我终于如愿以偿,被“中戏”破格录取,成了舞美系进修班的一名学生。成为“中戏”的学生,是我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实现了,这真像是做了一场梦。
“中戏”的舞美系是国内艺术院校中最具影响的三大舞美系之一,舞美系师资力量雄厚,教学经验丰富,共开设了戏曲舞台设计、戏曲服装设计、电脑美术设计、灯光设计、动画设计、化妆造型设计等专业。
一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从“中戏”结业。在丁教授的大力推荐下,我进入了国内某著名艺术剧院,担任了剧院的舞美设计。我清楚我真正的舞美生涯从现在起才算正式开始。
到剧院工作后,我参与设计的第一台话剧,是一部历史剧《孔子》。为了让舞台设计既忠实于历史而又不拘泥于历史,我一头钻进图书馆,翻阅了大量古今中外关于孔子的资料。那段时间,在道具室旁边单位临时分给我的那间小房子里,我常常工作到凌晨才关上灯,可脑子里却仍充满着那个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的时代的一幕幕生活场景,久久难以入睡。
刚参加工作,我还不能独立担任一台大戏的舞美工作,我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剧院的资深舞美设计师方刚的工作。在“中戏”进修时,我就听说过方刚先生的大名,他做舞美设计工作比我的年龄都长,剧院刚建立不久他就到这儿工作了,是剧院资格最老的人,连院长都敬他三分。
能成为他的助手,我非常兴奋,也有些诚惶诚恐,生怕自己由于缺乏工作经验在他面前丢丑。与他一起工作后不久,我的这种顾虑就打消了,方刚先生绝对是那种德艺双馨的具有长者风范的老人,不仅在工作上对我极为关照,在生活上也相当关心。
与这样的前辈在一起工作,简直是我的造化。如果说在剧院与他一起工作的那几个月中,我在舞美设计专业上向方先生学到了不少在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那不如说他在做人上给我的启发更有价值,更值得我去珍惜、去发扬光大。
经过半年左右的排练,大型历史剧《孔子》如期在剧院演出。
演出大获成功,在观众如雷鸣般的掌声中,我偷偷地瞥了方先生一眼,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看着自己和方先生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所设计出的舞台效果得到了观众的认可(一般人可不会这么看,他们会认为这掌声首先是给演员的,其次才是幕后的导演。但我却认为,这掌声中肯定有一部分应该是给更不为人知的舞美设计人员的。这一部分占的比例多寡并不重要),我非常欣慰,也非常兴奋。几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多年的“北漂”,总算自己给了自己一点交代!
不久,方刚老师的儿子方平找到我,这位在海外从商的他回国后创办了一家影视公司,拍过不少电视剧,现在正在筹拍一部大型历史剧,据说和多年前走红的电视剧《三国演义》阵容不相上下。
方刚老师曾多次向他提过我,并对我在舞美方面的“造诣”赞不绝口,因此这次他想请我到他的剧组从事服装道具等方面的工作。
浓雾散尽头顶一片蔚蓝的天(6)
对我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因为比起舞台剧,现在涉足影视剧更易成名。我当然不想放过成名立万的机会,但我身在剧院,是没有时间去接这部戏的。
方平看出了我的心思,便笑着对我说,“这个你不必操心,我会和你们院长打招呼的,老爷子和他关系挺好,我和他也常有业务上的往来,我想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你只要答应去我们公司,一个礼拜后就可以去公司上班了。”
一周后,把剧院里的事处理了一下,就被方平“借调”到了他们影视公司,参与他们的服装、道具等幕后制作工作。
方平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这部关于太平天国的历史剧中,他身兼数职,既是导演又是制片人,率领着数百人的剧组转战于安徽、浙江、江苏、广西、河北等十多个省市,摄制组的足迹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国。
戏开拍前,方平不惜血本,花费了数千万元人民币在江苏搭建了一座影视城。为了再现当年太平军与清军鏖战的场面,他先后不惜重金动用了数万人来担任群众演员,场面之宏大令人叹为观止。
那天,正在拍摄一场水战,岸上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我正在岸边与几个助手抢修道具,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腰上挂着手机的男人,正牵着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孩的手向我跑来。
直到跑到眼前,我才认出,这个人竟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唐刚。他与我同在老家的剧团工作过,具体负责后勤工作。自从剧团解散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唐刚告诉我,自从剧团解散,他就下海做起服装生意,目前还当了老板。
我向他表示祝贺。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哪能跟你比,你现在是大导演了。还记得不,咱们在家长剧团时,我就说过你不是一般人,这才几年,就混成大名人了,跟你比起来我不过小人物一个。”
我忙向他解释,我不过是给一个朋友帮帮忙,根本不是什么大导演。他不信,一个劲地怪我阔了就不认这帮穷兄弟了,真让我哭笑不得。临分手时,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请我有时间到他的服装店坐坐,他要请我喝酒。
最让我尴尬的是,他的“老婆”一直在我身边嗲声嗲气地缠着我,说她从小就梦想着当个演员,想让我这个“大导演”提拔提拔她。见“老婆”想傍我,唐刚吓坏了,忙把我拉到一边,“别理她,她哪是那块料。俺听说,要想当女演员,就得和导演睡觉。兄弟,做人要厚道呀,朋友妻不可欺,看在一起工作过的份上,你可别这样啊!如果这样,还不等于对着俺的心肝插刀子呀,可让俺怎么活!”
他一急,就“俺俺”个不停。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女孩根本不是他老婆,而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刚认识3个月,他很爱她,离了她就不能活。
我说呢,我认识唐刚时,他就已经结婚了,老婆一直在农村老家,孩子都三四岁了。想来老婆已不年轻,怎么会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年轻、妖冶?身边的这个女孩,原来是他走时髦包的“二奶”啊!
我不禁感叹,世界变化得真是太快了,连唐刚这样老实巴交的兄弟,都已经包上“二奶”了。
在拍电视剧的同时,方平还首次涉足了一次歌星个唱,在北京为香港一位天王级的男歌星举办了一个规模空前的个人演唱会。此时,电视剧拍摄已近尾声,方平让我回北京,协助他的一位副手去做个唱的舞美工作。
这次演唱会舞美最大的特点是其超豪华的舞台,舞美、灯光、音响等舞台设备方面的投入价值3500万元人民币,其豪华、庞大的程度超过在北京举办的历届演唱会。
演唱会舞美装置按世界级演唱会巡演标准配置,整台演唱会舞美设备令人咋舌,光灯光就有1500盏之多,总重量更是达到350吨,需动用30多辆卡车运输,而搬运工人数达100多人。舞美制作期间,有300多人参与装台和调试。
这次个唱大获成功,方平赚了个盆满钵满。
完成个唱的舞美工作,已经距我离开剧院整整一年了。正在我想回到剧院时,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此时,当初放我出来的那位老院长已离休,新院长上任伊始,就让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最近新分来一个“中戏”的硕士生,剧院编制已满,我可以不用去那儿上班了。
我本来就是临时聘用的,又这样疯疯颠颠地在外面跑了一年,剧院没必要一直给我留着一个位置。既然人家不想用我了,我也强求不得。
我又失业了。虽然此时我“翅膀长硬了”,不会为工作的事发愁,但剧院毕竟是我喜爱的地方,还是有些不舍。挂了电话,我有些失落。对我的“失业”,方平简直有些“幸灾乐祸”,他早盼着这一天了。在与他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他一有机会就鼓动我跳槽,辞了剧院的工作,正式加盟他的公司,但每一次都被我拒绝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失去了可以依恃的地方,英雄气短,只得乖乖地钻进了他早为我设计好的“套子”里。我们正式签了聘用合同,他给我开出了令所有同行都羡慕不已的高薪。
我正式加盟影视公司不久,那部投资了近亿元人民币、倾注了方平全部心血与希望,也耗尽了他奋斗多年积累下的财富的电视剧播出了,出乎他的意料,电视剧播出后,并没有产生他预想中的收视热潮。投资的成本只收回了一半,方平整整赔进了5000万元。
浓雾散尽头顶一片蔚蓝的天(7)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举办的那场个唱赚了些钱,填平了亏空,方平恐怕就要因债台高筑而从公司的20层大楼往下跳了。方平又成了个一无所有的人,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