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1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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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喜悦
就像泥巴解冻
——《樱桃树》
有一个词在阅读森子的这些诗时始终要跳出来,但我却不知该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这个词就是:幸福!无论哀惋还是怜悯,不管忧伤还是啜泣,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总是像一根隐藏的脉搏在这些诗歌的表皮之下不停地跳动,他们就像温煦的阳光照亮着这些安宁的诗句,由此可以想象森子在写作这些诗歌时的丰盈的内心。有人说如果你心里装满愤怒,那吐出来的一定都是乌云。而写出下面这样诗句的诗人内心一定装满了感恩:
我从不认为自己
比泥土更漂亮
听,用耳朵
眼睛、鼻孔、嘴巴听
野菊也会啜泣
——《野菊花》
对于自己的诗歌写作,森子现在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他说:“从这些诗歌的写作上看,是彻底告别自己90年代的写作,是与泥沙俱下的写作告别。也许很多人会认为这些诗叙述性很强,而我却不这样认为,我在一篇访谈里说‘叙述就是抒情’,这是源于我对诗、对抒情的重新认识。现在,我再也不会纠缠于叙述或是抒情,它们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由此使我想到曾几何时,有人竟然宣布说要彻底清除诗歌中的抒情因素,并认为抒情是诗歌的童年时代,似乎沾上了抒情就显得幼稚和不成熟。由于这种说法使我们看到了许多干巴巴的毫无生气的诗歌出现,其实,森子的这些诗歌中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就是:“源于爱”。他就像聂鲁达批判西欧诗歌所说:“大量的西欧现代诗歌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关键的就是这些诗人都或多或少地丧失了爱的能力,而我们拉丁美洲人最骄傲的地方就是我们充满了爱的激情。”试想一下,一位诗人如果连爱的能力都不够健全,那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他的诗歌会葆有真正的生命力呢?而这种爱在森子身上显然是毫不缺乏的,在他最满意的一首《野百合》中他这样写道:
在山谷,语词也胆怯
行走比说话重要
揽上一条溪水
胜似捧起情人的细腰
“我最爱一个人进山了,对我而言,寂静的山谷就是一朵盛开的野百合”,这是森子说的,这也正是森子真实的写作状态,在他满身充溢的爱怜时刻,他甚至都有些害怕自己的这种爱了:
我怕撞上一个人
他爱你,劝你,劫你
抱定你,怎么脱身?
读到这里,不免让人会心微笑。
就这样,一个爱者,一位头扎长发的诗人,他怜惜地行走在他自己的生命里,他用他那支饱含深情的笔为我们写下了这些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的诗篇。
大风就那么刮着(外三首)
大风把天刮下来把地刮上去大风把你刮来把我刮走大风就那么刮着把我的骨头刮得一天比一天硬朗一天比一天干净众草飞奔众草飞奔众草总是先于骏马到达春天骏马沿着草的方向飞奔它的速度比时间更快它就要从时间的断崖上跌落是一棵草,让骏马失了足小 舅远在山西老家的大舅来电话说我的小舅,我的做采煤工的小舅在前两天的一次井下事故中死了大舅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叙述电视剧里的一个情节,生活的艰辛与沉重已大大冲淡了手足之间的深情而我的心,顺着长长的电话线,一下子就掉进了深渊一样的矿井,我看见小舅像一小块煤,蜷缩在井底我没见过小舅几回,只记得他比我大三岁,若现在还活着的话也有三十八岁了小舅丢下老婆孩子走了小舅丢下一屁股债走了矿上给的赔偿刚够还债/j、舅把自己抵了债只是从今往后,再冷的天我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使劲往炉子里填煤了我总觉得,我是在拿着小舅的身体取暖啊而那煤红的煤块,怎么看都像小舅那明亮而又绝望的目光新年:雪后喂鸟大雪过后,我打扫干净院子我在院子里洒了一把小米给我多年的邻居——门前树上的麻雀大雪中,它们已喝了好几天西北风犹疑,试探,终于落下来先是一只,后是两只、三只……最后是一群一把小米,就让一群麻雀美美地过了一个新年干净的院子里,一粒米都没有剩下,我想它们
肯定读过,并深有体会那首“锄禾日当午”的唐诗但它们吃完后并没有飞走,它们整齐地排在院子里的一根电线上,它们默默地等待着,像一群认命的穷人
等待着施舍我只好再抓一把——一大把小米,洒在院子里,但我不是施舍,也非馈赠,我是一个清贫的诗人,很多时候一首诗并不能换来一大把小米。也许,是我欠它们的我趴在窗玻璃上看着,我从未这么近地观察过一群卑微的生命觅食的过程。:我看着看着泪水,就忽然涌出了眼眶
蓝色的浪花流过脸颊(组诗)
■ 王太文
多少梦浮上空中,自由地出发或到达透明的夜没有光,灰尘和声音黑色是另一种明亮,和平又安谧多少梦浮上空中,自由地出发或到达细微的轻唤越出窗口,各种表情在枕上开放多少灵魂在飞千万个梦织成的网,繁密而有序谁和谁的梦在空中相晤,吻合谁的梦断在空中,风筝一样挂在夜的树枝上水 草岸的颈上,一绺绺绿丝巾,被风撩着镜里的风,朝一个方向缓缓地吹液体的风,梳着一个诗人的须发拂去纤尘,仅留下他清澈的思想四肢的柔软的曼舞,永不停息背离痛苦,向快乐或爱招摇牵着它,风朝一个方向吹,吹向湖泊或海洋要把它带向渐蓝渐浓的顶巅像一片海的坍塌心底郁结的海的泪水,什么时候才会流淌胸中忧郁的岩石,耸成一座高山站在自己的山顶忧郁还在一寸寸升高一座高山的海,什么时候才会倾泻蓝色的浪花,流过我的脸颊和山坡我热爱的大地上的春天,多么美丽我要从山顶跑下来,像跑回时间的原初我要把一座海掀翻,润泽春天和爱我多想嚎哭着,从山顶跑下来像一座雪山的滑坡,像一片海的坍塌望 月初一到十五,它迎面姗姗来迟我逐渐看到它的全貌没有走到我身边,它只默默望我一眼,就缓缓转身,背向我,越走越远,消失像一个模特,在高高的T型台上,一次的来往像人生的一次不可预测的际遇徒然使我热爱,迷惘,最后平静另一只白天鹅
一只被捕杀了。另一只会孤独到最后一息半颗心空着,留给思念半颗心依然恋着蓝天,苇丛,清澈的湖水依然随群落南北迁徙,不懈怠生活长颈依然挺直地升出湖面,像一段玉柱仿佛另一端插入湖底软泥深处在风和涟漪里,保持着笔直和宁静的美风中无忧的树,多么幸福孤独着,像一株植物。而一株植物接通了大地下的泉脉和岩层一棵树是永生的,即使被砍断腰身它仍可以播种、复制自己它可以拥抱未来绵长的时间它不必渴望另一棵树,拥抱或寄生它自己就是一个整体,一个世界而我是残缺的,摆不脱焦渴和躁动孤独地承载着自己的劣性而风中无忧的树,多么幸福它不因思念和幻想,损耗自身一个夜行者,走进晨曦夜渐渐变深,深为透明的静又渐渐变浅,浅出喧闹的声音从黄昏的浅滩到黎明的浅滩在人们爱,梦或休歇之间谁的裸足湿入水中,渐渐走进水的深处像一株水草,跋涉之后
呈现在曦光的岸上,闪耀着满身的露珠
干净(组诗)
■ 陈 东
一条小路雅鲁藏布江对面有一条小路 那是骑马人的小路 是生长民歌的地方 柏油路跑了一天 江对面的小路还没有断 望一望对岸 就像从现在望一望古代 阳光到对岸就古老了 目光到对岸就年轻了 风到对岸就停了 时间到对岸就放慢了 吉普车到一座城市了 小路到大山深处了 不想知道 当我沉浸在荒凉中 看见牧羊人的微笑 不想知道地名 当我像阳光一样 看着湖面上各种各样的水鸟 不想知道地名 当我在紧挨着天空的悬崖上 望着下面几座山峰的山顶 不想知道地名 当我面对明朗的微笑 不想知道 你心里想什么
在桦树林 到处是干净的枯树叶 一举一动都是窸窣的声音 别处的空气是飘来的 这里的空气是新长出来的
每一片薄薄的叶子
都有四季那么深
晨
月季花垂下枝头
不知是露水重了
花重了
还是香气重了
玛旁雍错
不论怎样望
这里只有两种颜色
白色的雪
和蓝色的湖水
颜色锋利
天空都不敢向它靠近
地平线更躲得
看不见踪影
红色的月季花瓣上
是红色的极致
粉色的月季花瓣上
是粉色的极致
黄色的月季花瓣上
是黄色的极致
你是蓝色的极致
你是白色的极致
向你走近
站在湖边的白雪上
蓝色浸透了我
白色浸透了我
清纯的气息浸透了我
想起童年印象最深的一次感激
也不如此时对你的感激
蟋 蟀
蟋蟀拨打着电话不停地拨耐心地等不知道号码前是哪个区号那个区号代表了怎样一片痴情的土地
童年教育(组诗)
■ 余笑忠
童 年一屁股坐在草丛中拔可有可无的草,含在嘴角浮云铺天盖地替代了棉花、棉花糖落单、落魄摸黑回家这时忆起路上的孤坟这时犯愁,牛走在前面还是后面这时紧紧攥住一截麻绳跳绳呼呼作响一双不合脚的鞋子一只飞到云里一只掉进水塘拿绳索的人朝我们走来拿绳索的人从山上朝我们走来他气喘吁吁朝我们走来他一言不发朝我们走来像一座山,朝我们走来我们肩并肩走在一起我们有说有笑拿绳索的人拎着蟒蛇朝我们走来像母鸡安静地孵着一窝蛋我们小声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我们的脚步已开始悄悄地分开拿绳索的人像死去的父亲在夜里朝他年幼的孩子走来拿绳索的人火急火燎从我们身边走过像山洪滚滚,夹带着石头,泥沙奔向山脚下的农田他突然转过身来喊住我们打听一头小牛的去向在柜台前乡村小店的柜台远远高过我的童年我买油盐酱醋,偶尔打酒偶尔买布店员量好尺寸,轻轻一剪她撕开布匹像撕开空气她折叠布匹像打发最听话的孩子我以为,我早巳表现出足够的谦虚当然这不包括偶尔踮起脚尖的小动作我仿制手枪用旧课本上撕下的纸用洪水过后河滩上板结的泥浆用木头,用铁丝,用废弃的喷雾器我仿制过一把又一把手枪
最后的一把终于用上了红布条
练习瞄准,偷来火药
得意于可以用它说话
我在教室朝窗外扣动扳机
像起义的英雄我接受欢呼
但转眼,我的旗帜被践踏
从一只雄鹰沦为一只麻雀
写检讨书,念检讨书
我不惜用上一张又一张纸
好从野蛮回到文明
乡村女教师
小学惟一的女老师
给我们讲故事
她说的是一口武汉话
她讲一个人孤零零地赶路
走进深山老林
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得要命
故事的意思我明白了
某些词汇我似懂非懂
我把它转述给更小的孩子们听
故事的意思我想他们也明白了
某些词他们也是似懂非懂
惟一的女老师姓方
她听我们讲话那么有耐心
现在想来,她大概也是似懂非懂
献诗(组诗)
■ 芦苇泉
一匹马它温情的双眼只是那么一瞥常常是这样:刚刚让我抬头看到它就一闪而过一匹马——如今我生活中的常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它要把我带走,还是想给我一些什么提醒那眼神是陌生的。你无法阻挡它的每次出现,都会引起我一阵小小的恐慌就 像拖拉机,就像盼我很久了的一位乡下亲戚一肚子话,说啊说由于过分激动,他不停地咳嗽秋天的向日葵。低下头颅多像我卑微的童年由于饥饿,我梦见云彩变成了好吃的天鹅除了牙齿我的身上几乎没长什么镜子里,我看见二十年前的父亲躲在里边我是说那独特的目光还有从我嘴里飞出的咳嗽和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这二十年,就像我什么都没干一直在模仿回到故乡,就像看一场黑白电影那么完整和生动故乡,不再是那个简单的彩色村庄有一天,我突然坐在了母亲面前我的母亲,那么客气,那么拘谨俨然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了客人我和母亲怀抱的距离就像乡村和都市的距离,那么遥远
又那么紧密相连河 流每一条河流都是一次忘我寻找的过程河流切入。伤口里传出歌声 一片大地在左边,另一片大地在右边 相互羡慕。世界开始丰富 大海经过村庄时,风忙着搬运天空
天空忙着搬运云朵 河流在深夜朗诵诗篇” 童话飘闪在农舍的窗前 一条河,常常代表一道闪电、一件乐器
或一把匕首 进入我的梦中 所有的村庄、树木,都感到了疼痛
喊出声音 这时,河流经过我们人间 送来珍馐,带走污秽 擦亮镜子,领走夜晚 有一些好孩子,走出村庄 在河边,在远方 他们找到了熟悉的金矿和陌生的娘 大 风 是谁在哭——只有爱情才有这样的力量 义无反顾,无法抑制,失去理智 一会远了,一会又近了 在我的楼前楼后,寻找,呼唤: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在这样深的夜里,我有了一种感动 我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去敞门 整个夜晚,她非常急切,也很愤怒 我也受尽了折磨 第二天早晨去上班的时候 我看见许多被大风摧折的树枝拦在路上 献 诗 草原在我的周围蔓延 一匹马站在窗前 火车空空地走了,又空空地来了 可我是多么地孤单 就像整个世界在我想你的时候 已经悄悄地走远
天低垂(组诗)
■ 泥马度
一座乡下茶馆谁在水状粮食地里声色犬马高梁55度天日就摇晃起来100度的茶碧波沉叶一座乡间茶馆却像鱼群望清红尘茶啊你让口齿清楚道出事件真相你让口边的水流过诸州诸府这腔这调 这满朝野花果当空空碟儿碗儿敲起来我仿佛就坐在泡开的嗓子眼上 舒展的伤口上茶比酒沉得更沉 凉不下去是酒双重的度数葵走的那一条路我亲手植下的投火的飞蛾一棵棵一片片挣脱我的黑夜漆黑的一片片 看着日光走到天亮 用蜂巢嗡嗡声与日光面对面脸对脸 红扑扑地说话我惊醒像露珠一样震落养 育上学的路上,父亲说我的课文是一片豌豆地、有仁儿的玉米 后来只有胡萝卜埋藏在地下 后来只有荒草 同学们再也没有力气 从书本回到家门 从家门回到课堂 我要让地高一些 像芋趟 这犁铧打出的高地里藏有 白芋 红芋 生长着的 我没有当兵 入党 我终于当了队长 地里长出成堆成堆的写着每一户主名字的 山芋和芋干 整整十年 乡亲们填饱了肚子 我辗转沿着芋趟当了一茬茬 一个个队的 队长我一次次被打倒在大路上我和你老摔躺在田地里就像白芋垄就是一道芋趟两道芋趟就像芋秧在大地上打滚——打滚儿把荒凉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 头要不屈地抬起望着老天我们又回到三十年前的自家土地上这名字叫作承包的地哦 也有足够的气力长出小麦和水稻 养育你们 越来越低垂
的天天低垂 一脚脚乌云踢翻了盆碗渴的村庄渴的村庄 先渴死人口后渴死水族青蛙领着娃娃鱼很早上了岸不说去向先渴死跟庄稼一样口渴的人后渴死今年的庄稼去年和明年的粮草 过早爬上船不说去向一台电表嗡嗡叫的度数 趴在墙上电流的里程碑沙沙浊水声填满不要亮的耳朵你给我的光 我已关掉你给我的熟饭 我已无生米你给电视剧里光明的尾巴 漆黑的开始我早巳看完一台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