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2-大冒险家-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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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战争结束已将近一年,他们几乎失去联络。他父亲已经从美国回来,洛白也回到银行工作。有一天,他竟然很奇怪地回来找她,带她出去喝茶。
她凝视着隔桌而坐、满脸倦容的人。
“你的毛病还在吗?”她问。
“还有一点点,医生向我保证,一阵子就会痊愈的。”
“你妹妹还好吗?我听说她嫁给那个南美洲人了?”
“德士?是的,她和他住在美国。”
她想起一张模糊但颇为紧张的面容。
“但愿她生活快乐。”
他眼神锐利地看着她:
“你为何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
“战争把我妹妹和我完全改变了,我们的一生能否重获快乐,是我最没有把握的事。”
“你会的,等这些记忆消褪,一切便会回复正常。看看你的四周,有的人已经开始把战争淡
忘了,你也会的。”
洛白打量着热闹的茶馆,猛地把唇一咬,丢下一张钞票便说:
“走吧,离开这里。”
她跟着他来到街上,他转身对她说:
“我送你回家去。”
“你一定很忙,不好耽搁你的时间吧?”
他把唇一撇。
“我的确很忙,我父亲雇了一个世界上最忙的打杂,那就是我。”“我相信他对你有一套长远的计划。”
“假如有的话,那他的保密工夫真是第一流的。”他挽住她的手说:
“走吧。”
“你好像很生气,是我的错吗?”
“不是,真的不是你的错。”
他们抵达她住的地方时,她问他:
“愿意上来坐一下吗?”
他摇摇头。
她默想了一会,便伸出手来,很诚恳地说:
“谢谢你的茶,让我有个美好的下午。”
“谭妮?”他握住她的手。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幽深忧郁的眼睛。
“什么事,洛白?”
“你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我能为你做什么事吗?”
她笑着摇摇头。
“真的没有,谢谢你。我可以照顾自己,事实上,我的生活还不错。”
“我相信。”
《大冒险家》 第二部分第四章 婚姻·时装(4)
“洛白,什么事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声音变得有点难堪,悻悻地放下了她的手。
“一定是我自己不对,我的生活一点都不好。”
她看着他转过街角才上楼回屋里去。不知怎地,她好像预感他将会回来,原因、时间和方式,她并不确定,但他一定会回来。她的心情亦因此蒙上一层哀愁,因为他若回来,对他们两人都没有好处。
同一天下午,洛白回到办公室翻阅着桌上的一叠文件。那是一卷上面标有德文“顾氏化学公司关系企业”字样的卷宗。
夹内是大约五十页载满组成这个德国最大工业组织的数个公司的细节与许多数字。二次大战期间,这些工厂是所有盟军的目标,现在它们只是他桌上的一些文件。
这是他父亲在几天前特别派他的私人秘书送过来的,附着一张男爵的亲笔字条:“详阅此文件后,星期五早上来见我。”
他不懂父亲为何对顾氏公司有兴趣,报载盟军方面已组织委员会,要解散这些工厂集团。他们认为像克鲁伯军火厂和顾氏化学关系企业这些与战争有关的工厂的存在,对同盟国家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他灵机一现,莫非他父亲受命代表法国出席这个委员会?他不由得微笑,果真如此,那倒值得好好研究。随着这个名字生出一股极强的仇恨,就像它便代表德国制造出来的武器、飞机、潜水艇,顾氏VA型的炸弹曾经像雨点一样落在英国,顾氏卡宾枪是德国最主要的枪械。解散这种大公司,该是一件多么大的赏心乐事。
他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父亲的秘书说:
“男爵可以见你了。”
“我马上就来。”
洛白的父亲看着他进来,示意他坐下。
“文件看完了吗?”
“看完了,父亲。”
“你当然知道顾男爵被列为战犯而判了五年的徒刑?”
洛白点点头。
“还有,盟军上星期组成了委员会,想把这些工厂解散?”
“也是时候了!”洛白冲口而出,
“第一次大战结束时就该解散的,或许纳粹也就不能称霸世界了。”
男爵沉稳地看着他。
“你以为这就是我要你看这些文件的用意?”
“难道不是吗?显然委员会需要你这个专家的意见。”
他父亲有好一会没有说话。
“你若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就是天生的傻瓜。而我不知道哪一个比较糟。”
洛白迷糊了。
“我不懂您的话。”
“我猜,你读过文件上面关于股票持有者的分析表吧?”
洛白点点头。
“或许你也因此知道顾氏化学公司最大的股东是瑞士的苏黎世国际信托公司?”“是的,他们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突然有如火箭在他脑中轰地爆炸开来,“苏黎世国际信托公司!”
“不错,”他父亲冷冷地说,
“苏黎世国际信托公司我们设在瑞士的分公司。”
“不对呀,这表示我们拥有顾氏化学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不错,”男爵很快地接口道,
“所以我们不能让盟军解散它。”
“原来,我们是在制造武器打自己,然后又从中赚钱?”
“你少当白痴,我们并没有从战争中赚到钱,我们的股份都被希特勒没收了。”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认为可以要得回来?”
“顾男爵是君子,我手上有他的声明,不承认纳粹政权的处理,他必会履行他的义务。”
“谁不会?”洛白挖苦道,
“反正他有什么损失?我们替他争回来的百分之七十,当然比被盟军解散后什么都没有值钱不知多少!”
“你说这话就孩子气了。”
“是吗?”洛白猛地站起来,
“也许你忘了,就是这些人打定主意要把我们从地球上赶尽杀绝。就是这些人把你的女儿关进牢里毒打奸害,也是这些人的折磨,使我不得不出卖我的同胞。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父亲?”
父亲并不躲避他的逼问,眼神仍然镇定地说:
“我并没有忘,但是,这些与现在又有什么关系?战争已经结束了。”
《大冒险家》 第二部分第四章 婚姻·时装(5)
“是吗,父亲?”洛白愤怒地脱掉上衣,卷起衬衫的袖子,露出他的手臂。他靠近他父亲的办公桌前。
“战争结束了吗,父亲?看看我的手,你再告诉我,是不是结束了?”
男爵不解地看他的手臂。“我不了解。”
“那让我解释给你听。看到这些小小的针孔吗?这要多谢你的纳粹好友。他们以任何方式都
无法从我的身上套出消息,就把我弄成一个毒品上瘾者。每天给我注射大量的海洛因,然后有
一天突然停止。你想像得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炼狱吗?父亲!你还能说战争已经过去了吗?”
“洛白,”男爵的声音颤抖着,
“我不知道,我们可以去找医生,总有办法可以治好。”
洛白的声音突然爆裂开来。
“我试过了,爸爸,没有用的。我已经吃尽了苦头,再也无法忍受了。”
“你需要到别的地方去治疗,我们总要找个办法把你医好。顾氏化学的事我再另想办法。”
“让它去吧,爸爸,我们并不需要它!让他们把它解散吧!”
他父亲瞪着他。
“不行,我们还有其他的股东,不能毫无交待。”
“说出我们的感觉,我相信他们会谅解的。”
他父亲默然不语。
洛白缓缓地放下袖子,拾起上衣就向门口走去。
“对不起,父亲。”
男爵凝望着他。
“你要到哪里去?”
“你不是要我去别的地方吗?”洛白冷冷地说。
3
谭妮被门上的敲门声从回忆中唤醒,起身前去开门。
“男爵先生?”
柯男爵面带迟疑地问:
“我儿子在吗?”
她点点头。
“在,可是他正在睡觉。”
“噢。”男爵颇为尴尬地站在门外。
“对不起,我太失礼了。您请进来吧?”
“谢谢你。”男爵跟着她步入公寓内。
她趁着关门后的一点时间,从背后打量男爵。他老了许多,面孔瘦削并多了许多皱纹,灰白的头发
更稀了。
“您不记得我了吗?”
男爵摇摇头。
“战前我们在包夫人那里见过面。”
“噢,对了,”看他的样子,她知道他并不记得。
“那时候你一定还是小孩子。”
她微笑着说:
“我给你倒杯咖啡,再去看看洛白是不是醒了。”
她放下咖啡时,他对她说:
“假如他还在睡,就不要叫醒他,我可以多等一下。”
“好的,先生。”
洛白已经醒来,坐在床沿上。
“外面是谁?”他狐疑地问,
“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发完病前把客人带回来吗?”
“是你父亲来了。”
他默默地凝视了她一会。
“请他回去,就说我不想见他。”
她动也不动地站着。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他突然气冲冲地大叫。
她还是不动。
他生气地瞪着她,最后终于屈服了。
“噢,好吧,我去见他,帮我穿上衣服吧。”
单独留在客厅的男爵,从金质的烟盒中拿了根烟点着。环顾室内简陋的家具,他心里想着,这个世界完全变了,过去的标准似乎因战争而荡然无存。
当他年轻、初到父亲的办公室时,他是那样心甘情愿地埋头在长时间的工作里,以期获得长辈将因此而信任他的经验。今日年轻人都太心急,这种气氛在银行的每一个部门都可以感觉出来。年轻人对待长辈的态度,也有很大的不同,好像问题还没出口,他们便已知道了答案。
他不止一次看到属下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出现疑问与挑战的表情,似乎在问,凭什么你就是对的?凭什么你以为我知道的就一定比你少?他自己的孩子在战争爆发、他要他们到美国时,就是这副表情。他们说他们选择留在国内,这不等于工人选择失业?他们对自己的社会地位毫无概念,或者他们自以为因此就得免于搅入卑俗的混乱中。
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自由、平等、博爱。连这些革命家都知道他们的社会中有些差异,所以必须要创出不同的口号来适应每一个阶层。
《大冒险家》 第二部分第四章 婚姻·时装(6)
卧室内传来些微声音,使他有点紧张地紧捏他的烟。烟灰已经很长,可是他找不到烟灰缸,只好把它捺在咖啡杯下的碟子上。他起身走到窗口,后街小巷在白天显得更为丑陋,酒馆门前在夜间看起来甚为光彩灿烂的霓虹灯,如今赤裸裸地挂在那里,触目惊心。
这时对街有对男女走出大门,女的笑着打开钱袋递给男的几张钞票,亲吻他的双颊后向酒馆走去。
男爵顿感一阵强烈的羞耻,这个男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儿子,洛白并不比那人好到哪里去。什么样的魔鬼使他沉沦至此?假如他因自尊受损而离开,过这种卑贱的生活,他的尊严又何在?他回想起自己当初知道这种情形的经过。
电话是包夫人打来的。
“你儿子带走了我手下的一个女孩。”
男爵听了大笑。
“噢,热血的年轻人!放心吧,夫人,她旷职期间的损失我会补偿你。”
“不,你不懂,她和他走了。他们在皮格区租了一间公寓,她现在是自己做生意。”
他还是不懂。
“那洛白做什么?”
包夫人没有应声。
男爵顿时火冒三丈。
“笨人!这女孩难道不知道她根本不可能从我这里弄到一文钱!”
“她知道的,先生。”
“既然如此,她为何跟他走?”男爵殊为不解。
“我想她是爱上他了。”
“妓女不谈恋爱。”男爵粗鲁地脱口道。
包夫人语气一变。
“妓女也是女人,先生,女人就会谈恋爱。”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男爵怒气冲冲地把话筒一摔,工作的忙碌使他随即把这件事忘到脑后。这孩子会回来的,等他发现这样也要不到钱,他就会回来的。
然而几个星期过去了,洛白仍然音讯全无。有一天,他的秘书表情奇怪地进来对他说:“警察局里有一位先生来找你,一位赖拔警官。”
“他有什么事?”
“他说是私人的事。”
男爵犹豫了一会。
“请他进来吧。”
来人身着灰色西装,老是皱着眉头。
“你有事找我?”他知道这种傲慢的公仆不好对付,就坦率地问。
“是的,先生。”赖警官却像在道歉,
“昨天临检的时候,我们捉了几个女郎和她们的搭档回局里去,其中有一个自称是你的儿子,这一个。”他把照片递过去。
男爵在警官锐利的逼视下低头去看照片,洛白那粗野而旁若无人的眼神也正回瞪他。男爵的第一个印象是他瘦了,而且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可能没有吃够。他抬起头来。
警官问他:
“这是你的儿子吗?”
“是的,”男爵又瞥了手上的照片一眼,
“他的罪名是什么?”
警官似有些尴尬地说:
“靠娼妓行为维生。”
男爵默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许多。
“他会受到什么处罚?”
“除非他能付出罚款,否则就要坐牢。但是,他说他没有钱。”
“他要你来找我?”
警官摇摇头。
“不是,先生,他根本没有提起你。我只是来查证他的身份。”他站起身,从男爵手上拿回照片。
“谢谢你的协助,先生。”
男爵抬头对他说:
“罚金是多少?我替他付。”
警官摇摇头。
“我的职责不能管这些事,先生。”他打量着男爵。
“不过,我弟弟是私家侦探,我相信可以很机密地把这些事替你办好。”
“假如你能请他和我联络,我将非常感激。”
“那女孩的罚金也要一起缴,他们是一起被起诉的。”
“我了解。”
这天下午,警官的弟弟就来了。他离开前已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今后再也不会有洛白和这女孩子的麻烦,毕竟他有一个在警局负责这方面事务的兄长。
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至今,这位侦探每星期都把洛白的近况向男爵报告。三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