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2-大冒险家-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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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惊地问道：
“你怎么晓得她的事情？”
她笑着说：
“每个人都知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这个城市没有秘密。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总理监视的对象。”
“我要知道你怎么会晓得这件事？”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5）
“秘密警察当中有几个人是我的朋友。”她纵声大笑，“你喜欢你在旅馆的套房吗？”
“喜欢，”我说道，
“那是全旅馆中最豪华的套房。”
“那当然！那间套房是为总理的重要客人特别设计的。”
“有话就直接说出来，不要像小孩子玩捉迷藏一样。”我生气地说道。
“你才是被捉弄而不自知的小孩，”她站起来向一座橱柜走去，并拉出一个抽屉，“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走到她身边，抽屉里有一架录音机。
“你听！”她说着，并且按下一个键。
录音机立刻传出一阵电话铃声，话筒拿起来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喊了一声：“喂？”
我愣了一会，才辨出那是我的声音，每个人的声音都和他们自己想像的相去千里。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芮德士吗？”
“是的。”
“我是桂碧翠，我答应跟你联络的。”
“我整个早上都在等你的电话。”
她按下另一个键，录音机就停了。她看着我。
“你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用不着再听了。”
她回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这只是电话而已，如果他晓得如何记录人的思想，他也会毫不迟疑地把你的思想都录下来。”
“可是，你怎么拿得到录音带？”
“简单得很，”她笑着说，
“他给我的，只为了证实一件我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仔细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她将香烟用力捺熄。
“因为我为你难过，因为他利用你就像利用任何人一样。等利用价值没了，就把你一脚踢开。”
“我知道。”
“你知道他一贯作风，而你还是回来了？”
“是的。早在父亲去世之前，我就了解他是怎样的人了。我父亲也知道他的为人，可是这和我们的目标并不抵触。对我父亲而言，重要的是自己能奉献几分。有这种奉献精神的，不止我父亲一个。他们奉献出全部的才智力量后，随即功成身退了，可是他们所完成的功业却长存了下来。”
“你真的有这种想法，是不是？”
“是的，我还相信科多圭终有一天会变成自由乐土。”
葆琳又笑了起来，空洞的笑声里没有丝毫幽默的味道。
“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你难道不明白，这就是他之所以能够利用你们的原因？”
我默不作声。她走过来仰视着我，我看到她的眼中有一抹我从未看过的狂野神色。
“他活着一天，科多圭就无法自由。他扮演神的角色已经太久，没有人能阻止他。如果你想为科多圭争取自由，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掉他。”我瞪着她好一会，那张漠然的脸毫无表情。我摇一摇头说：
“不行，这不是争取自由的方法。我们一直采用这种方法，人民至今还是没有自由。这回，自由的意愿必须发自他们的内心才行。”她用轻蔑的口吻说道：
“政府叫人民怎么想，他们就怎么想。”
“不会永远如此。我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事情。我晓得终有一天这里也会改变的。”
“等那一天来到，我们大概都死了。”她说道，一面走到橱柜前把抽屉关起来。然后，转过身来注视着我说：“除了我父亲之外，你将会常存在人民心中。”我默不作声。
她猛吸一口刚点燃的香烟，让烟慢慢地飘出来。“总理说对了，”声音低得宛如耳语，“你真是太像你父亲了。”
4
“这位是齐乐多少尉，”总理说道，
“你在国内期间的安全，由他全权负责。”
这位年轻的军官俐落地行个军礼。
“这是我光荣的任务，先生。”
“谢谢你，少尉。”我转向总理说：
“这使我觉得自己像傻瓜似的，真有这个必要吗？”
总理点点头。
“你坚持要回山庄，就特别需要护卫队。土匪在那一带可是非常活跃呢！”
“我必须回去一趟，我已经太久没去父母的坟前致意了。”
“齐乐多少尉和他的手下会陪你一起去。”斩钉截铁的语气使我没有争论的余地。他转向军官说道：“叫你的手下整装待发，少尉。”他俐落地行个军礼离开了。
“你和葆琳见过面了？”
“是的。”
他的脸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6）
“你有什么感想？”
“葆琳变了。”我小心地说道。
他点点头说：“她病得很严重。”
“这倒看不出来，我觉得她还好。”
“她的毛病不在身体，”他以低沉的声音说，
“而是这儿。”他指指前额。
我默不作声。
“我猜她建议你把我除掉？”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的声音和他一样有所保留。“她的确说过那种话。”
“这不就代表她心里有毛病吗？”他极力控制的音调中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愤怒，“她居然想谋害自己的父亲？”
“是的，”我别无选择地说道，“你有没有想到替她请医生？”
“医生能做什么呀？”他痛苦地问道，“她之所以如此憔悴，是因为她恨我呀！”
“国外有些医生研究过这种病例。”
“不行，”他说道，
“她必须留在国内。如果她不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定有人会利用她的病来攻击我。”他突然转变了话题。“你跟美国领事谈过没？”
“没有，我跟他约好今天下午见面。”
“很好，”他说道，
“你们见过面以后，记得让我知道他的反应如何。”
“两千万？”他说道，一面往椅背靠过去。
“不要那么惊讶，乔治。这跟贵国给别的国家的数目比较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而且，这是贷款，并不是要贵国捐款。你们浪费在土杰罗和帕提斯塔这两个国家的钱，就比这个数目多，其他国家就更不用提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确实知道那些钱花下去会有什么作用。”
“我晓得，”我讽刺道，
“如果贵国少担心一点，那些国家的人民或许会少恨你们一些。”
温乔治注视着我。
“我可不想跟你来场政治争论。”
“我并不是跟你争论，借钱的人绝不会跟有钱借他的人争执。”
“老弟，你的嘴巴可真不留情。”
“局势太严重了，我不能跟你绕圈子。”我说道，“我并没有说老头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可是，他为他的国家所做的远比其他人多，而且，你别忘记他搞出这个局面，完全都没有靠美国政府的帮忙。目前，我们所面对的并不光是我们自己的问题，牵涉了贵国和整个拉丁美洲地区。不管你喜不喜欢，游击队已经在拉丁美洲日渐茁壮。你们的忽视将使他们能够控制大局。”温乔治的脸色相当凝重。
“你的真正用意何在？”他伸手拿根香烟，
“你是否也被他们吓住了？”
“不是，”我说道，
“你可知道他们很聪明，他们将许多小集团联合起来。过没多久贵国或许也会发现自己竟然在资助他们之中的一员。等到你们发现时，这个国家已经被你们拱手送给他们了。”
“我不相信，哪些人是游击队我们清清楚楚。”
“是吗？”我问道，
“或许吧！但如果他们以别的姿态来掩饰身份，你们真的能够揭穿他的假面具吗？”他默不作声。
“他们迟早会采取这种方法，”我说道，
“不过，他们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对任何拉丁美洲的政府来说，美国的援助即意味着安定。美援若是被撤销，或是被扣压，政府就会垮台。你们在美援上稍有变动，就等于把那个国家送给他们。”
温乔治苦笑着说：
“你是说我们骑虎难下了？”
“可以这么说。”
“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只好继续支持这些微不足道的独裁者？”
“也不尽然，”我说道，
“你们也可以从美援的支出，取得一些有价值的特权，就像我们乐于给予贵国的支持权一样。”
“我们知道总理会给我们哪些特权，”乔治率直说道，
“然而，他并不是信守承诺的人。”
“这回他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希望自己能够流芳百世。”
温乔治深思地说：
“他现在才想挽回自己的名声，恐怕为时已晚了。”
“我所提的要求并不是为了他，”我说道，
“而是为了科多圭。”
乔治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我。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7）
“日子拖得越久，”我继续说道，
“就有更多的军火偷运进来。不光是来福枪，连大炮、迫击炮与轻型机关炮都有，他们迟早会使用这些武器。你当然晓得这些武器并不是贵国工厂制造的，而是来自另一方面。万一他们革命成功，你说他们会感激贵国，还是感激那些供应军火的国家？”温乔治吸了一口气。
“我会将你的话转呈敝国政府，不过你知道我无法担保什么。”
“我知道。”我站了起来，
“谢谢你抽空见我。”
他伸出手来。
“你哪天晚上有空请打个电话给我，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吃顿晚饭。”
“好的。”我说道。
我离开那间冷气办公室，走到大使馆前面像烤炉一般的街道上，我心里明白我不会打这个电话。我也知道美国的一贯作风，他们一定会袖手旁观，而且一个子儿都不肯掏出来。我看看手表，四点过几分，午间休息时间刚结束，人们又重新回到街道上来。现在回总理府还嫌太早，总理在五点钟以后才会回办公室。
我信步走下山坡来到港口边，市场中的小贩也刚开始他们下午的生意。我闻到一股热带水果的味道，也听到一些女人在窗口叫客的声音。一群打着赤脚、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在畜栏之间躲躲闪闪，玩着我遗忘已久的游戏。
我向小贩买了一杯芒果冰，然后在石阶上坐下来，我小时候就曾经坐在这里，尝过同样浓稠的芒果冰。我朝海边看过去，港口里有两艘船，港口的另外一头，有几座生锈的海底油井铁塔露出海面，这些油井还是不久之前才废弃的。逐渐西落的太阳将影子拉得愈来愈长。阵阵煎鱼的味道扑鼻而来，想必是渔夫们将卖不出去的鱼当做晚餐了。这就是古拉都，它在我心目中一度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我再度看看手表，快五点了。我站起身，打算回市区，一名小贩拎着一大串彩票从我身后走来，跟我擦肩而过时，一叠彩票飘落在我的脚边，他却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我不禁为之失笑。他们这套推销术还是没有改变。如果你注意到那些彩票，他们就会鼓起如簧之舌，说幸运女神眷顾着你，落在你脚边的彩票一定会让你中大奖。你若是不买，他们倒也不会恶声恶气，只是替你惋惜错过一生中的大好机会。
兜售彩票的小贩走了几步后，就转过头来看我的反应如何。我笑着从彩票上跨过去往前走。他的脸阴沉下来，并且对我怒目而视。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然后指指地面。
“怎么样？”我耸耸肩膀说道，
“那是你的东西。”
“捡起来！”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彩票当中有张纸条是给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回去将彩票捡起来，其中有张彩票的背后用铅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叛徒！立刻离开此地！否则你得以生命来抵赎你背叛先父的罪过。兀鹰
我立刻转过身去，可是那人已经走了，市场一带来往的人非常多，想要找出他是不可能了。我愤怒地将彩票往口袋中一塞。我站在那里研究来往的群众时，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处于重重危机之中，他们之间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土匪的密探。我抽了一口气，暗自决定以后出门一定要叫肥猫在背后保护我。我在市场前面叫到一辆出租车，如释重负地坐进车内。我现在才了解总理的感受，以及他采取重重戒备的原因。我知道回到山区中的家也许会让我轻松下来。至少，你在山上永远都不用担心谁会在你背后放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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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着肥猫所指的方向往车窗外看过去，一缕淡淡的烟缓缓地从烟囱中飘了起来。
“谁住在那栋房子里？”齐乐多少尉问道。
我摇摇头。
“没有人，我离开科多圭时房子就封闭起来了。”
“把车子先停下来。”
齐乐多下了车，我从后视镜看到他对后面那辆吉普车上的士兵们吩咐了几句，他们就将来福枪端了起来，他随即回到车内。
“我们可以走了，不过到了山庄后就让他们走在前头。”
“可能没有什么事情。”我说道。
“可能，不过我们不必冒这个险。”
吉普车领头开进山庄的院子，我跟在后头把车开到前廊边停下来。大家都坐在车上，注视着紧闭的前门。
过了一会，我率先走下车来。
“我们真傻。如果屋内有土匪，他们早就对我们开火了。”
我缓缓拾级而上，等我踩上最上面一级阶梯时，前门却慢慢打开了。我觉得五脏六腑突然为之一缩。那些土兵们立刻俯卧下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上阶梯，我不用看就知道肥猫站在我后面。
“欢迎回家，芮先生。”
从门口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熟，可是我过了好一会才认出这是谁的声音。
“马奈兹！”
那个老人跑出来，我们互相拥抱着。
“啊！先生，”他叹息道，
“能再看到你真好！”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8）
“马奈兹！”我微笑地看着他。这个老人住在距离山庄大约十五公里的地方，他养了许多动物，却是个素食者，因为他不忍心杀死亲手养大的动物。记得小时候，他还送给我一只小狗。
“我听到你回国的消息，就晓得你不久就会回家来。”他说道，“我不希望你回到一个既冷清又空洞的家，所以，我替你生了火，还带了一些食物过来。”
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睛。“谢谢你，马奈兹。”
我转过身来，士兵已鱼贯地回到吉普车内。我朝少尉挥了挥手：
“马奈兹是我的老朋友。”
许久以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