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2-大冒险家-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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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需要枪支的唯一理由是制造战争。我们如果能禁绝私运枪支，或许能够阻止一场浴血战。”　　　　
　　　　我们绕过房子到前院，肥猫站在前廊上等我。等碧翠进屋去洗脸后，才跟我打个手势。“看！”他递给我一副望远镜，然后指着马奈兹那座小屋的方向。　　　　
　　　　我把望远镜凑到眼前，往地平线那头望过去。　　　　
　　　　“我没看到什么。”　　　　
　　　　“你看看房子上方的天空。”　　　　
　　　　我再看一眼就看到两只秃鹰懒洋洋地在房子上方盘旋着，我将望远镜放下来。　　　　
　　　　“这又怎么样？”我问道，　　　　
　　　　“可能是一只死掉的动物，你快要变成老太婆了。”　　　　
　　　　“我不喜欢这种景象。”肥猫倔强地说道。　　　　
　　　　我瞪着他。我认识他那么久了，我晓得他的直觉往往都很正确。肥猫在许多方面都像丛林中的野兽，闻得出即将发生的麻烦。　　　　
　　　　“好吧！吃过午饭后我们去看看，好吗？”　　　　
　　　　他用滑稽的表情望着我，他只要听到我在西班牙语中夹杂了英语，脸上就会出现这种表情。　　　　
　　　　他终于点点头说：　　　　
　　　　“好吧！”　　　　
　　　　“我不想离开这里，”肥猫忙着把行李搬到车上，碧翠悄声道：　　　　
　　　　“这里是那么幽静，那么安详，那么漂亮。”她忽然转过身来，将头靠在我胸前。　　　　
　　　　“德士，答应我，将来一定带我回来。”　　　　
　　　　“我们会回来的。”　　　　
　　　　这是我们前往马奈兹的小木屋，看到惨绝人寰的那一幕之前所说的话。此刻，我们连夜赶回古拉都，车子颠簸地往前开去，碧翠就坐在驾驶座旁颤抖着。我怀疑她现在是否想再回山庄去。　　　　
　　　　她裹紧毛毯，两眼惊吓地直视前方。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感触；我更怀疑她是否后悔来找我。她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不愿意对她施加压力。今天已经够她受的了。　　　　
　　　　等车子开到碧翠家，已经是清晨四点了。我下了车，把她送到门口。她转过身来对我说：　　　　
　　　　“你会小心保重自己吧！”　　　　
　　　　我点点头。我晓得她心意未变，而且想向我要求更多的保证。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18）

　　　　“不要担心我，”我说道，　　　　
　　　　“我太爱你了，我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全。”　　　　
　　　　她突然抱着我哭了起来。“德士，德士！”她哽咽着说道，“什么事都走样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做对了，私运军火一定要停止。”　　　　
　　　　碧翠抬起头来凝视我，哽咽渐渐平息下来。　　　　
　　　　“我相信你。或许因为我是女人，或许因为我爱你，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　　　　
　　　　我吻了吻她。　　　　
　　　　“进去睡觉吧，”我柔声说道，　　　　
　　　　“你今天也　　　　
　　　　累坏了。”　　　　
　　　　她点点头。　　　　
　　　　“德士，我忘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叔叔的事情，他都告诉我了。”　　　　
　　　　“你叔叔是个傻瓜！”我严厉地说道，　　　　
　　　　“他可能会误杀你，而且他应该知道他会被捕。”　　　　
　　　　“你不了解。他一向崇拜我父亲，我父亲出国后，他就觉得他有保护我的责任。”碧翠笑了笑，　　　　
　　　　“事实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我在保护他。”　　　　
　　　　“那么，不要让他再卷入任何麻烦中。”　　　　
　　　　她握住我的手臂。　　　　
　　　　“总理所宣布的特赦不会是诡计吧？”　　　　
　　　　“不是！”　　　　
　　　　碧翠凝视我好一会儿，然后踮起脚尖很快地吻我一下。“再见。”　　　　
　　　　11　　　　
　　　　船舱里一片漆黑，而且充满浓重的油味。　　　　
　　　　“这里有没有灯？”　　　　
　　　　船长点点头，以手电筒打了个讯号。一名水手把开关扭开，我们借着两个灯泡的昏暗光线，看到狭窄的船舱里堆放着许多沉重的木箱。我转身对齐乐多少尉说：“这些箱子大概就是了。”　　　　
　　　　“把箱子打开来。”齐乐多命令道。　　　　
　　　　两名士兵上前将一只木箱拉下来，用工具把它撬开。在这片敲敲打打的声音中，我注视着面无表情的船长。　　　　
　　　　“枪！”士兵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着。　　　　
　　　　船长的表情一点都没变。于是我扭头注视撬开的箱子。自动步枪上面的保护油闪闪发亮着，我拿起一支枪来检查。枪上的商标虽小却刻得很清楚，丝毫没有伪装的迹象。它用德文刻着“顾氏工厂”，这是一家字号颇老的军工厂，位于东德的苏联托管区。由于这个字号在世界上某些地区的声誉相当响亮，所以一直延用至今。除非是熟悉西方且曾经采办过军火的人，谁会知道这家工厂呢？我把步枪丢给士兵。　　　　
　　　　“把其他箱子都打开来。”　　　　
　　　　我转身对船长：　　　　
　　　　“你有这批货的提单吧？”　　　　
　　　　“当然。”　　　　
　　　　“我可不可以看看？”　　　　
　　　　船长的脸色略微一变，他用眼角瞄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稽查员。　　　　
　　　　“提单不在我这里。”　　　　
　　　　“在谁那里，船长？”　　　　
　　　　他答不出来。　　　　
　　　　“得了，船长，”我说，　　　　
　　　　“提单总会在某个人那里吧！”　　　　
　　　　他很勉强地回答：　　　　
　　　　“我们把提单和其他单据搞在一起了。”　　　　
　　　　“你是说提单在顾客手里？”　　　　
　　　　他勉强点了点头。　　　　
　　　　我对稽查员说：“你看到提单没有？”　　　　
　　　　他的眼神充满惊恐的神色。“没有，”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像这类货品提单都是由稽查长本身经手的，我们这些手下根本没法看到。”　　　　
　　　　我转身对齐乐多说：“把一半士兵留在这里，你带着其他人跟我来。”　　　　
　　　　“遵命，阁下。”我首次看到年轻的少尉眼中有着尊敬的神色。今天早上还不到六点，我就跑到他的营里，当时他还跟我抗议，他没有权力管这件事，他的职责只是保护我而已。　　　　
　　　　“你很清楚你的任务是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他看了我好一会。“我必须跟上级请示一下。”　　　　
　　　　“少尉，你得自行决定了！”我用讽刺的口气说道，“总理下达给你的命令说得很清楚。如果我对总理提到我在山里待了两天，而你只是在军营里闲荡，会有什么后果？”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19）

　　　　齐乐多想了一下，很快就衡量出事情的轻重。就算他侦缉枪支越过了职权，也不致于使他丢官。如果总理发现他让我独自在山里待了两天，他所受到的处分将不只是砸掉饭碗而已。　　　　
　　　　他派出的士兵分乘两辆吉普车，跟在我的车后来到港口。船已经进港了，我在微明的晨曦中，仰头看到柯氏航运公司的红绿旗帜高挂在桅杆上，随着晨风而飘扬着。我们一行人走上跳板时，我心里想着这一定是马瑟的船只。　　　　
　　　　此刻，枪支已经找出来了，我看得出齐乐多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毫不迟疑地向士兵下命令时，我转身对船长和稽查员说：“你们两个跟我到稽查长办公室去一趟。”随即爬上铁梯来到空旷的甲板。在空气污浊的船舱里待久了，觉得甲板上的空气真是清新极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肥猫匆匆走上甲板。“总理来了。”　　　　
　　　　我看着他。“来这里？”　　　　
　　　　“是呀！他在港边等你。”　　　　
　　　　我默不作声。肥猫必然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我在古拉都的行动，总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我跟着肥猫走到跳板边，就看到总理站在黑色轿车旁，轿车四周布满了卫兵。他抬头往上看到我，就挥手跟我打招呼。我也向他挥挥手，很快地走过跳板，穿过卫兵让开的路来到他的面前。　　　　
　　　　“你发现什么了？”　　　　
　　　　我看着他好一会才回答：“我找到我所期望的东西枪支。你掳获的土匪所用的枪就是这种枪。”　　　　
　　　　总理注视着我好一会，才扭过头去。“贺伊斯！”　　　　
　　　　贺伊斯很快地从车后走过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身穿制服，肩上闪着金色的上校徽章。　　　　
　　　　“派一班士兵上船看守枪支。”　　　　
　　　　“没有必要，先生！”我很快说道，“齐乐多少尉的手下已经在船上了。”　　　　
　　　　“你叫齐乐多跟你来？很好！”　　　　
　　　　“我正要去稽查长办公室，船长说提货单放在那里。”　　　　
　　　　“我跟你一起去。”总理笑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我的表亲似乎得交待个清楚。”　　　　
　　　　船长和稽查员在前面带路，走向港边的海关办公室。总理充满自信地拉住我的手臂，压低声音问我：“你怎么晓得这回事？碧翠透露的吗？”　　　　
　　　　“不是。一个住在山庄附近的老农夫马奈兹听到土匪们的谈话，就将这个消息告诉我，那帮土匪却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而杀掉他。”这个谎话应该是万无一失的。除非他们能使死人复活，才能拆穿我的谎言。　　　　
　　　　“马奈兹？就是那个喜欢动物的人吗？”　　　　
　　　　我惊讶地看着总理。他已经三十年没见过马奈兹，却能马上想到他。　　　　
　　　　“是的。”　　　　
　　　　“我不晓得他还活着，”总理沉吟地说道，“我们以前常吃他养的鸡，他想必非常老了。”　　　　
　　　　我们来到海关办公室的门前，贺伊斯上前打开门，然后站在一旁让总理和我进去，两名坐在办公桌前面的职员，抬头看到我们显得很惊讶。　　　　
　　　　“我的表亲在吗？”　　　　
　　　　“我我不知道。”一名职员紧张地回答道，“我去看看，总理先生。”　　　　
　　　　“我自己去看。”　　　　
　　　　那名职员还未站直，就被总理推回椅子上。我们就直接走向稽查长的私人办公室。我从敞开的门看过去，稽查长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警觉地站在那里。　　　　
　　　　“外面那艘船上装载着枪支！”总理吼叫着。　　　　
　　　　稽查长的脸色猛然转白。“总理先生，我并不知情，请你相信我。”　　　　
　　　　“骗子！叛徒！提单就在你这里，马上给我找出来！”总理走上前去，他的手专横地伸着。　　　　
　　　　我和贺伊斯并肩走进办公室时，稽查长正好猛力地想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屉卡住了一会才拉开来。他伸手进去，我听到金属的咔嗒声，紧跟着就是震耳的枪声。子弹的冲击力把稽查长弹到墙边，他背倚着墙好一会才萎缩着身体倒在墙角，眼中的惊讶也转变为痴呆无神了。　　　　
　　　　我转过头去看贺伊斯，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的枪还在冒着烟，薄薄的嘴唇略微一扯。“我看到一支枪。”　　　　
　　　　我默不作声地走到办公桌后面，跨过死尸，伸手到抽屉里，取出一叠用金属夹子夹在一起的文件。“这就是你所谓的枪。”我很快地说道。　　　　
　　　　我看到贺伊斯与总理对看的眼神，就晓得这位稽查长不管做了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我们来到他的办公室之前，他就已经死定了。我很快地翻阅那些文件，就是没有找到那批货的提单。　　　　
　　　　有关枪支的事情还有许多隐情，他们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挖掘出来。　　　　
　　　　12　　　　
　　　　“我的表亲！”总理说道，“跟我有血缘关系的表亲！”　　　　
　　　　他坐在办公桌前，袖子上别着一块黑纱。我觉得他此刻并不比昨天在稽查长办公室中更显遗憾。我默不作声。　　　　
　　　　“你说对了！”他继续说着，“枪支是用船运进来的。我本来怎么也不相信，我派自己的表亲去管理港口，如果连他都不能信任，我还能信任谁？”　　　　
　　　　我还是保持缄默，可是我知道一件事：他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相信。　　　　
　　　　“派贺伊斯接管港口，”他继续说着，“现在港口已经由陆军控制了。”　　　　
　　　　“那些稽查人员呢？”我问道。　　　　
　　　　“全部下狱了，他们全都和他狼狈为奸。”　　　　
　　　　“你有证据吗？”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20）

　　　　“枪支就是最好的证据，”他回答道，“那艘船要卸下大批枪支，任何一个稽查人员都不可能不知道。”　　　　
　　　　“船长呢？你怎么处置他？”　　　　
　　　　“放他走了。我们还能怎么办？让他打电话给美国大使馆？你正在设法向美国借二千万，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他的论点可真奇特。这个节骨眼上惹不起任何麻烦？我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船仍然停泊在港口，预定趁着今天的晚潮离开科多圭。如果船上没有悬挂柯氏航运公司的旗帜，我们就可以将船扣在港中。可是你怎么能扣留所有挂着自己旗帜的船只呢？此后，枪支仍然会私运进来，我必须另外想办法，才能禁绝军火再进来。　　　　
　　　　总理也走到窗边。“这事实在不好办。”　　　　
　　　　我转过头去注视着他。　　　　
　　　　“我年轻的时候，以为任何事情都难不倒我。接管政权后才发觉，事情并不是这么单纯。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不管什么时候，你背后总是有人在催促你这样做、那样做。到后来，你时常会发现自己想收回由于疏忽而说出来的话，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人要等到他孤独地高坐在权力的位子上以后，才会明白他懂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我到纽约后会跟马瑟谈一谈，或许他知道如何禁止枪支装载到他的船上。”　　　　
　　　　“你去办吧！”总理说道，“可是不会有什么用的。他怎能亲自验明每艘船只装载的货物。他必须到每一个船舱，查看每一只箱子。如果他这样做，业务还能维持多久？”　　　　
　　　　“我还是要跟他谈一谈。”　　　　
　　　　“我开始觉得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我带领军队到山里，一举歼灭所有的土匪，把他们杀个寸草不留。”　　　　
　　　　“这并不是问题的解决办法。你将被迫连妇女、小孩都杀死，就算这是唯一斩草除根的方法，你也不能这样做，全世界的人将会因此而唾弃我们。”　　　　
　　　　“我知道。美国会说我们是专制政体，苏维埃则宣布我们是美国帝国主义的延伸。”总理抽了一口气，“真不好办。我的双手被绑得死死的，每天都有人被谋杀，可是我只能防卫不能反击。这真是一场没有答案的战争。”　　　　
　　　　“你所宣布的特赦”　　　　
　　　　他注视着我。“特赦是失败的！到现在还没任何土匪或革命党出面要求特赦。他们永远都不会挺身而出。你最好接受事实吧！”　　　　
　　　　“特赦宣布才两个星期，”我说道，“他们或许还在考虑。”　　　　
　　　　总理走回他的办公桌，他的声音是冷漠的。“你只是以这个想法来欺骗自己，我宁愿实际一点。”他重重地坐了下来，“就拿那个你好心放走的人来说吧！你有没有他的消息？或是他的哥哥、那个懦弱的叛徒的消息？那个女孩子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我默不作声。我不能对总理说，如果不是碧翠的帮忙，我绝对查不到私运的枪支。我觉得此后人们至少会对特赦的问题加以讨论，并且重估它的价值。我走到办公桌前。“你不会撤消你的特赦令吧？”　　　　
　　　　“没有必要，”总理以轻蔑的口吻回答，“你向大众颁布的政策，就算一点效用都没有，也没有必要撤消，至少这项失败的政策会长存在他们的脑海中。”　　　　
　　　　他突然改变了话题。“对于那个女孩，你有什么计划？”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