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2-大冒险家-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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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出现困窘的神色。“我个人就做过一个错误的决定。德士，我觉得很遗憾。”　　　　
　　　　“我父亲对我说过，错误是经验之始，而经验则是智慧之始。”　　　　
　　　　我们默默地握了握手。我回到混乱的大使馆后，发现桌上有张留言，肥猫打电话来告诉我：飞机已经安全抵达佛罗里达了。　　　　
　　　　我的演讲词说完后，楼上旁听席的民众稀稀落落地鼓着掌，楼下的委员们全都无动于衷。我慢条斯理地从讲台上走下来，穿过长长的走道回到我的座位，只听到身后传来议长用木槌敲桌子，宣布会议结束的声音。　　　　
　　　　我回到座位之后并没有向左右张望，我不想以征求附议的眼光，使得任何委员觉得困窘。许多人已经鱼贯地走出会议厅，以往大家在退席时总会三三五五地闲聊几句，今天却呈现出一片怪异的沉寂。每个人都避免看我，默默地离开会场。我倦怠地靠在椅背上。事情并不顺利，每件事情都很不顺利，我又失败了。　　　　
　　　　这些人对科多圭的事情耳闻颇多，我怎么能期望以一篇讲词来改变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呢？我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大半时候我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无法说服自己。我慢慢地把桌子上面的文件整理好，收入公文箱里。　　　　
　　　　我在当天下午前往会场之前，从收音机和电视新闻听到的消息都不太好。这一天下来，我都没能跟总理联络上。我离开大使馆时，从广播上听到史坦克拉附近发生激烈的战役，政府军被打得节节后退。　　　　
　　　　“你说得很精彩。”有人对我说道。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杰若。他的眼中充满同情。　　　　
　　　　“你听到了？”　　　　
　　　　杰若点点头。“我在旁听席上听到你所说的每一个字，你说得很好。”　　　　
　　　　“还是不够好，”我看看那些离开会场的委员，“他们并不觉得怎样。”　　　　
　　　　“他们也感觉到了，”他说道，“我从来没看过他们如此仓促地离开会场，他们每一个人都对这件事情感到羞愧。”　　　　
　　　　我苦笑着。“这又有什么好处？到明天他们就完全忘掉了这回事。我只不过是在数百万字的档案中，添加一份几千个字的演讲词罢了。”　　　　
　　　　“你错了！”杰若平心静气地说，“若干年后，人们会想到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　　　　
　　　　“但不是今天。对科多圭来说，今天才重要，我们或许不会有明天了。”　　　　
　　　　我将文件一一放入公文箱，用力将箱子关起来，然后站起身，杰若和我并肩走向出口。　　　　
　　　　“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我停下脚步注视着他。“回家。”　　　　
　　　　“回科多圭？”　　　　
　　　　“是的，我在美国尽心尽力做过所有的尝试，如今已经山穷水尽，只有回家这条路了。”　　　　
　　　　“可是科多圭很危险呀！”　　　　
　　　　我默不作声。　　　　
　　　　“你回去又能做什么？”他以关心的口吻说，“战争快要结束了。”　　　　
　　　　“我不知道。可是我晓得我不能留在美国，也不能躲到别的地方去。我不能抱着此时此刻我并没有竭尽我所能的遗憾，苟延残存下去。”　　　　
　　　　他的眼里出现一抹奇异的尊敬神色。“我自以为对你的了解很透彻，其实还差得远呢。”　　　　
　　　　我沉默地转过身去，注视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厅。多少希望曾在这里得到生机？多少希望又在这里幻灭？　　　　
　　　　杰若必然有着和我相同的感触，因为我转过头去看他时，他的脸色也颇为感伤。我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再见了，德士！”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45）

　　　　我们飞近科多圭海岸时，大约是清晨四点，天色依旧很暗。从巴拿马市起飞到现在已经超过四个钟头了。我凝目下望，可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平常可见的点点灯光，今夜全不见了。　　　　
　　　　我看着油表，指针停在半满还多一点的地方，另外还有一整桶预备的汽油尚未动用。我满意地点点头。如果我们无法降落，这些汽油还够我们回头。　　　　
　　　　“把收音机转开，”我对齐乐多说道，“看看能收听到什么消息。”　　　　
　　　　他点点头，伸手打开收音机，森巴舞曲就飘散在整个机舱内。　　　　
　　　　“这是巴西电台。”　　　　
　　　　齐乐多转动着收音机的频率转钮，然后在一二兆赫处停了下来。　　　　
　　　　“这里是古拉都电台的频率，”他说道，“可是他们已经停播了。”　　　　
　　　　我等了一会。古拉都电台通常都是全天候播送节目，可是现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试试看军用和警察的波段。”　　　　
　　　　齐乐多很快地试过这两个波段，还是一片寂然。　　　　
　　　　“如果下面有点灯光，我或许可以把飞机降落在平地上，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先在附近转一转，”齐乐多说道，“天很快就要亮了。”　　　　
　　　　“不行，我们得保留足够回航使用的汽油，以防万一。”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肥猫在我身后问道。　　　　
　　　　我想了好一会。“试试飞机场。”　　　　
　　　　“史坦克拉镇若是已经沦陷，机场就可能已经落在他们手里。”　　　　
　　　　“谁知道史坦克拉是否沦陷了，”我说道，“我们下去时或许可以观察出来。我不会将引擎熄掉，情况若是不对，我们还可以逃走。”　　　　
　　　　“圣母玛利亚！”肥猫喃喃地祷告着。　　　　
　　　　我沿着海岸向北边飞过去，除非在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轻易飞往内陆。“转到航空波段。”　　　　
　　　　齐乐多将无线电转钮调好。“好了。”　　　　
　　　　三分钟后我调头向西飞过去。收音机内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那个人紧张地说出一口难以辨认的英语。　　　　
　　　　“我来答话。”我很快地说道。我的英语很流畅，一般科多圭人从电话或无线电对讲机听到我的声音，都会相信我是外国人。　　　　
　　　　我按下麦克风上的按钮。“这是美国私人飞机，执照号码三一三九五，请求在古拉都机场降落，请给我们降落的指示，完毕。”　　　　
　　　　那个人的声音仍然很紧张。“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　　　　
　　　　我以更缓慢的速度，重复我的请求。　　　　
　　　　对方静默了一会，然后问道：“飞机上有几个人？请说明此行的目的。”　　　　
　　　　“飞机上一共有三个人，正驾驶、副驾驶和一名旅客，这是美国新闻处租用的飞机。”　　　　
　　　　他沉默了几乎一分钟。“你们此刻在雷达幕上的位置，是在离南方四公里，离西方六公里之处。飞行方向正北。你继续往北飞，直到我们给你讯号才转向南，并且听从我们的着陆指示，听到后请重复一次。完毕。”　　　　
　　　　我把他的指示重复说了一遍。　　　　
　　　　“你觉得怎样？”肥猫问道。　　　　
　　　　“似乎没什么问题，”我照着航空管制站的指示调整飞行速度，“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们点起些微的灯光让我们着陆。飞机的轮子着地后，他们立刻把灯熄掉，我们只好靠飞机着陆灯，滑向跑道的尽头。　　　　
　　　　“你看到什么没有？”肥猫问道。　　　　
　　　　“没有。”齐乐多回答道。　　　　
　　　　过了一会，我们滑到机坪上，我缓缓地把飞机调过头来，让马达继续转动。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可以立刻从原路退回去。　　　　
　　　　忽然，士兵们从各个方向围拢过来，他们至少有四十个人，每个人都拿着来福枪。　　　　
　　　　“他们是我们的人，还是那边的人？”肥猫狐疑地问着。　　　　
　　　　我把扶梯放下去，一个穿着军官制服、个子矮小的男人走了过来。我猛然笑了起来，顺手把引擎关掉。“他们是我们的人。”　　　　
　　　　“你怎么晓得？”　　　　
　　　　“看！”我指着前面。　　　　
　　　　那个人就是蒲利特，他穿着一身整齐的军官制服。我兀自微笑着，我从来没想到再度看到蒲利特居然会使我如此高兴。　　　　
　　　　“情况怎么样？”我们进入入境室后，我立即问道。　　　　
　　　　蒲利特的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灯，他为我们倒了咖啡，然后回答着：“史坦克拉镇的战事还在继续进行。”　　　　
　　　　我端起咖啡高兴地喝了一大口。“我们听说史坦克拉已经沦陷了。”　　　　
　　　　“那些叛徒驻扎在镇外一公里附近的地方，等着南方的叛徒来跟他们会合。”　　　　
　　　　外头传来一声枪声，与一个男人的惨叫声，然后一切又归于死寂。我狐疑地看着蒲特利。　　　　
　　　　“士兵们都太紧张了，”他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们射击所有移动的声音，有的时候还会射击影子。”　　　　
　　　　“叛徒有没有试图强行经过这里？”　　　　
　　　　“有些人试过，”蒲利特说，“可是全都被我们打死了。”他伸手拿支香烟，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头轻微地颤抖着。“你们还在六十公里外，我们的雷达就发现你了。我们原先就以为是你，可是在你和塔台联络之后，又不敢确定。”　　　　
　　　　“你们知道我会回来？”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46）

　　　　“我们跟纽约联络过，纽约方面的人说你已经走了。总理就想到你会驾驶自己的飞机回来，他派了一辆车子来飞机场等你。”　　　　
　　　　我喝完咖啡，放下杯子。“好极了！”我说道，“我们走吧！”　　　　
　　　　蒲利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你以为桂荷西是我杀的，是不是？”　　　　
　　　　我注视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我下的手，我一定不会放过孟德昭，他比桂荷西重要得多，你应该了解这点。”　　　　
　　　　我叫齐乐多守着飞机，直到他接到我的其他命令。肥猫和我坐进军用吉普车，颠颠簸簸地往古拉都前进。这是一辆三排六座的车子，肥猫和我坐中间，前面坐着驾驶和一名士兵，后排也坐着两名士兵。除了开车那名士兵以外，其他人都警觉地抓着来福枪。　　　　
　　　　一路上车子都没有打开车头灯，我真不晓得开车的士兵怎么看得到路。可是他显然对这条路极为熟悉。车子开到离古拉都一公里的地方才打开车灯。此时，天色微明，东边的天空上已经露出一线曙光了。　　　　
　　　　我们在城外以及城门处被巡逻兵挡住，但是那些士兵们只瞄了车子一眼就挥挥手让我们过去了。等车子停在总理府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们下了车走进府里。　　　　
　　　　一名陆军军官在门口守候着。“芮先生，”他叫道，一面挥挥手叫守卫让我们进去，“总理说过，你来了就请立刻进去见他。”　　　　
　　　　我跟着他穿过回廊，走进总理的办公室。那名军官轻轻地敲敲门，不等回答就推门而入。　　　　
　　　　一群军官围着桌子站着，总理就站在这群人中间。他抬头看到我，脸上现出笑容，很快地走过来，双臂大张，把我紧紧地抱住。　　　　
　　　　“德士，我的孩子！”他温和地叫着，“我真高兴你能及时赶回来。”　　　　
　　　　他吻了吻我的双颊，我顿时意外得整个人都愣住了。我没想到他的神情竟然会如此愉快，近乎雀跃。　　　　
　　　　任何人绝不可能以这种态度来敲响自己的丧钟。　　　　
　　　　29　　　　
　　　　我站在总理身边，俯瞰着摊在桌上的地图。地图上标满了不同颜色的十字和记号。他向我解释以后我才明了。　　　　
　　　　“他们唯一的机会是以快取胜，最多三、四天。再迟就噗！”总理将两个手指一弹说，“就像这样，完了。”　　　　
　　　　四周的其他官员发出一阵同意声。　　　　
　　　　“明眼人一看就知，”他继续说，声音极为满意，“他们只有那么一点枪和弹药，用来打游击还可以，但却不足以发动战争。我当机立断，从山头撤退，让他们拉长补给路线，最后弹尽援绝。他们果然落入圈套。他们离开山区两百四十里，中间除了汽车、马和驴子外没有留下任何补给品　。”总理笑道：“你们想想看，这种时代还用马和驴子！”　　　　
　　　　我们身后的官员像合唱一样，同时发出笑声，但总理一开始说话他们又立即恢复安静。　　　　
　　　　“我们可以驻守在史坦克拉，让他们以为靠近城市机会就大了。他们会停在那儿，并召集南部的叛军和他们一起攻向古拉都。”　　　　
　　　　“南部的叛军到这里来只有一条路，这条路的北边已经被政府军封锁了，他们只好横过半岛往西窜，我们可以和他们正面相遇。两支装甲部队和三个步兵营封住，他们势必无路可逃，只剩下一个方向可走，就是海！”　　　　
　　　　总理得意地看着我。“三个叛变的陆军上校立刻发现他们落入一个无法逃脱的陷阱。今天一早我接到报告说他们在调查形势。现在早已过了援兵到达的时刻，史坦克拉的土匪开始明白他们扩散得太远了，据报有些人已经往后退了。但是他们意外地发现，三支从西面调来的武装部队已经阻断他们返回山区的路了。他们将被打得粉身碎骨！”　　　　
　　　　我头晕眼重地说：“但是传来的消息是说他们打胜了。”　　　　
　　　　“他们只是暂时打胜，”总理笑着回答，“但是我一采取行动，就不许他们再翻身了。只要他们一预感我们会得胜，他们就会逃脱，但这一次我决心不让他们逃脱。他们必须明白我毕竟是政府，我就是科多圭！”　　　　
　　　　总理静静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然后转向其他官员说：“各位，今天就到此结束。”　　　　
　　　　等他们全部离开并关上门后，他恶毒地指着地板说：“全都是猪头和孬种！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都在采取观望姿态！”　　　　
　　　　我看着面前这位老人，岁月似乎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和年轻时代一样强壮并充满活力；唯有等待的时间才会消耗他的精力。　　　　
　　　　总理握着我的胳膊，注视着我的眼睛说：“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站在我身旁。不用别人告诉我，我也知道。”　　　　
　　　　我没有回答。　　　　
　　　　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你一定累了，到我住的地方洗个澡，休息休息吧。你醒来后就会有一套新制服给你。”　　　　
　　　　“一套新制服？”　　　　
　　　　“对。你的职位是上校，不是吗？此外，我公务太忙无法分身，我要把一个任务交给你。你代表我到南部接受叛军的投降。”　　　　
　　　　“南部？”我重复一次。　　　　
　　　　“对！如果是北方的土匪，我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第二天早上十点，外面下着滂沱大雨，我在农舍里等候叛变的军官。从窗子望出去，我看到几只绵羊和一只山羊在雨中吃草。　　　　
　　　　田力亚上校从敞开的门口进来说：“他们来了。”　　　　
　　　　他走到我身边的书桌旁，我则站起来面对着门。　　　　
　　　　我听到卫兵缴下他们的武器的嘎喳声，门打开后他们走了进来。两人的制服都沾着泥泞，神情极为疲惫，站在门边看着我们。　　　　
　　　　我认识他们，而田力亚和他们的交情可能熟得彼此都以教名称呼了。当然双方的家人都有交往。然而我们全部静静地站着，表现出应有的正式和庄重。　　　　
　　　　一个年轻的上尉为我们介绍。“韦士魁上校、庞奥多上校，”他停了一下，“芮德士上校、田力亚上校。”　　　　
　　　　那两个军官上前敬礼，年轻的上尉关上门。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47）

　　　　“各位请坐。”我指指桌旁的椅子，然后对站在后面角落的肥猫作个手势说：“请把咖啡端上来。”　　　　
　　　　肥猫点点头，转身就走，然后又突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