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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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立愈,灵效如神,昨日已被曹党接收了去,全山人等均有专司,他不发令,寸步难行。这班人多半有点识见,当时醒悟,全都停步。
有两个糊涂点的还想争论,因知贼党这面银牌看得最重,带的人均有极大威权。陈英已得宠任,今非昔比,曹贼满口好听的话,心意难知,再一回忆中秋惨祸,全部胆寒,退了下来。
曹贼正在假意悲急,芷芳已支持不住,仰跌在地,口鼻流出紫血。陈英立报:“王妃尽节,快用棺木盛殓。”并向曹贼讨令去备棺木,当众声言:“我蒙主人恩养,眼看老王三七一过她就做山主,偏会行此拙见。今已无法解救,只好代她寻口好棺木,尽一点心了。”随往木厂将预定的棺木抬来,并向曹贼献计,早日埋葬。本意先将人放入棺内,过了两日开棺同逃,不料曹贼因见小妹哭昏几次,忽然想起将计就计,一起害死,吩咐当夜下手。陈英看出曹贼神气,劝必不听,急得无法,又无处用那灵药,只得答道:“此女留下伤痕,恐被敌人看破。好好一件事,何必露出破绽?请宽两日,包将此女杀死。”曹贼人又迷信,因听人说当日大凶,不应死人,还有好些禁忌。经过贼党占算,必须经过三日才能埋葬,吩咐停尸三日。
陈英自更着急,先寻小妹,告以前事,井说:“留心贼党暗算,等我想好法子,再打逃走主意,不必害怕。”小妹年纪虽幼,想起家遭惨祸,如非想报父仇,直恨不能自杀。闻言,心虽恨毒,并不害怕。陈英先教了她一套话,再向曹贼讨令:“将小妹交我照管。三日之内,如能下手便罢,如其不能,便将她一刀杀死,然后逃走。假作招呼不周,把罪过推在我的身上,然后将我押起办罪,暗中放走,仍照前议,去往分寨。等过两年事完再说。”曹贼信以为真,立时应允。
陈英心方略宽,知道前夜被杀的人都是全家遇害,内有好些少女与小妹年岁身材相仿,俱都停尸未葬。只得冒着奇险,天明前晴往公坟左近停棺之所,连开了四口小棺材,才寻到一个和小妹身材差不多的少女,但是貌相不对。想了又想,先将女尸带往隐秘之处换好衣裳,由危崖上推入壑底,赶到下面,见头骨已碎,虽已死了三日,且喜尸首未坏,受害时,被人一斧将头斫碎,匆匆入棺,血迹尚在,坠落之处又高,头脸面目均被山石撞碎,分辨不出面目五官,此外又无善策。次日一早,暗告曹贼,说:“此女甚是聪明机警,已有逃意露出。旧人尚多,人心难测,就是防备周密,到底可虑。公然杀死,显得我们赶尽杀尽。索性今日下手,由我引往无人之处,推坠崖下,作为殉母自杀,比较稳当得多。”
曹贼见他说时面有怒容,问知小妹骂他忘恩负义、猪狗不如,故此生气。现在防备严密,无论是谁,休想离山一步。当时点头,并防手下作梗,还给了一道信符。陈英乘机告以下手之后不可当时寻到,以免这班旧人生疑。曹贼对他已是言听计从,也未疑心。陈英知道事成八九,只要挨过两日,最后寻到死尸,不被看出,便可拿他信符安然逃走。当时往寻小妹,照着预计,假装悲泣,露出自杀口气,再装劝解,引她出游散心,到了无人之处,立引小妹绕往以前藏宝石的洞内,将其藏好。然后回去报信,说小妹忽然失踪。
曹贼只当被杀,传令寻找,莫被此女寻了短见。陈英又请把人分成儿路,自往藏尸之处防守,以免发现太早,被人看出是具陈尸,露出破绽。曹贼第二日便命将尸首取来。陈英力言:“这才二日,发现越漫越好。”百般搪塞。总算曹贼见他每日在旁神态恭谨,始终没有疑念。勉强支吾到了第三日,王妃已要安葬,陈英方令新结交的一个贼党将尸首寻来。那女孩本已死了五六天,幸而壑底阴森,看去仍分不出新旧。曹贼这时已经贼党拥戴,自立为王,越发骄横,又大信任陈英,略微一看,棺材也未备,便令将母女二人同葬一棺,好尽此女孝心。
陈英知他是报前日自己借小妹骂他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仇恨,暗中咬牙切齿,表面连声赞好。好在尸首上面的虫蚁已被自己去掉,又看出王妃服药之后真和死人一样,没有气孔也不妨事,匆匆装殓。棺盖一钉,心中一块石头方始落地。因要上漆,暂时停在丙舍之内。事前曹贼虽照他的意思,严令三日之内将小妹找回,当众发怒,说陈英疏忽粗心,被小妹抽空自杀,事完必要严罚,心还不舍其远去。陈英力言:“非此不可,否则我蒙山主如此恩宠,就此无事,岂不被人疑心?就便还可假装背叛逃走,去寻唐妃母子下落,一同除去,岂不永绝后患?”曹贼当他忠心,越发喜爱,除多给川资而外,并下密令,许其往各分寨便宜行事,无论用人用财,均须照办。
陈英领了老贼密令,先把逃路看好。因老贼早已暗令贼党,说陈英奉有密令,所到之处不许盘问留难,便遇贼党,也装不见。
曹贼不知王妃母女命不该绝,另有一条秘径,还恐他无法出关,暗命把守后山口的人,到时想法避开,放其出去。陈英早把唐置盟呙鼐堆暗剑劝驯κ托∶迷顺錾饺ィ叵蛄硪谎露础5诙仗齑尤嗽福∈谴蠓绱笥辏胍箍祝品季刃选G傲饺瘴廊掌谔啵蹂炎怪屑⒍觯抵蟹帕肆桨澄镌谀冢幌氲绞虑槿绱巳菀祝谇巴严铡N啦茉粢尚模严缺负玫纳绞旁诶锩妫ず霉啄荆琅狼福牧思父鐾罚〕鼍剖常咳败品汲员ァC白糯笥辏掖疑下贰
贼党连日得意庆功,正在兴高采烈,两面山口均有许多专人把守,闸门到夜即闭,做梦也未想到陈英会带了死人,乘着深夜逃走。风雨又大,后山一带虽有两个异派中人防守,原是对外,并非对内,连守了好几天,一个人影不曾看见,均料偏妃母子不是中途出事,便是得信逃走,再说此时也不会来,天黑时为首两人先回赴宴。风雨一起,余下贼党料知无事,也各回往后山。
人全走开,风雨又大,二人一个人影也未遇到,只听笙歌欢呼之声由各处隐隐传来,虽是深夜,照样未息,心更悲愤,走得越急。好在都有一身极好轻功,赶到小妹洞中,天还未明。陈英还恐王妃连日悲苦,又在棺中假死数日,体力不继,意欲息上一日,明夜起身。
芷芳急于逃出罗网,力说:“难得今日机会凑巧,就这样,还恐途有埋伏,前面绝壑难于飞渡,风雨之后,知道如何?早走为是。”陈英便说:“前面索桥,曹贼因想对头自来送死,始终未收。那几处埋伏我都知道,可以避开,能走自好。主母请放宽心,决可无虑。”芷芳不知所说对头便是偏妃青瑶,心中愁急,老少三人冒雨起身,到处遇见山洪阻路,又险又滑,甚是难走。小妹年幼,初次经历,武功又差,刚由绝壑索桥渡过,已累得筋疲力竭。山路奇险,天又昏黑,狂风暴雨,一阵接一阵,潮水一般涌来,幸而时大时小,如非陈英心细周密,带有风雨灯,简直寸步难行。先还恐贼党发现灯光追来,用黑布包没灯光。过桥之后,芷芳见爱女已滑倒了两次,累得气喘吁吁,仍在风雨之中拼命挣扎,随同前进;陈英平日肯下苦功,地理极熟,虽好得多,但他肩上还挑着一对行李,最厉害是那宝石小小一块,重达两三百斤,前轻后重,十分累赘,遇到高险之处,还要上下搬运,和爱女一样,周身泥污狼藉,不是事前备有雨具,更加难走,于是咬牙横心,贼党追来,便与拼命,命将黑布去掉。
陈英见王妃忧急悲愤,要将小妹抱起,小妹又不肯听,一路争论,神情悲愤,气喘已极,忙道:“主母生平几时吃过这样苦楚?小主人更不必说。我此时想出一个方法,如肯答应,我也省力不少。”
芷芳此时因见爱女狼狈,又不听抱,风雨越来越大,实在无法再进,瞥见路旁有一崖凹可避风雨,正想入内稍息,劝好爱女由自己背了上路,闻言忙即喊住,到了崖下,放下风雨灯,凄然说道:“到了今日,你如何还是这样称呼?我死不足惜,先王只此一女一点骨血,如非你忠心义气,冒着万险,怎得逃出毒手?从今以后,你算是我义子,不要再说什么主仆了。”
陈英自是不肯。芷芳母女再三劝说:“再不答应,我们便喊你恩公了。这样大的风雨险径,我尚难行,何况你还挑着好几百斤东西,你说听你的话便可省力,是用什法子呢?”
陈英笑说:“小人本已拜在天门三老门下,因随恩主,至今不舍离去。但恐年纪渐长,将来学艺艰难,日常用功之外,专一想法熬炼真力真气,往往挑了千来斤重的大石,往来上下山崖之间,比起前数年,身轻力大得多,如非风雨昏黑,到处水泥太多,共总挑了三百来斤,并不算重。只是前轻后重,两头不匀。后面宝石沉得厉害,走起路来,须将前面按住,要用上加倍气力。此时想起,主母如能坐在行李上面,彼此省力,不知可否?”
芷芳原是行家,知道不是故意,当时答应。只要两人分挑,轮班歇息。陈英力说:“万无此理,折杀小人!”芷芳位道:“都是一样的人,何况你对我母女如此忠义。我母女蒙你深恩,无以为报,才想我比你大了一倍多的年纪,结为姊弟你必推辞。我也不说假话,照你对我,便是亲生也未必有此好法,因此收为义子。你和小妹兄妹相称你都不肯,同在患难之中,如何我母女安然并坐,由你一人劳苦出力,心如何安?”
陈英明知江母知道挑上两人反倒好走,故意如此说法,忙道:“昔年我母子不遇恩主,我娘早死恶人之手,或是贫病而死。我一五岁幼童,荒年荒山岂能活命?今日报恩,理所当然。我已明白恩主心意,儿子遵命,改呼王娘就是。”说罢,纳头便拜。芷芳忙令小妹扶起,互相行礼,改了称呼,三人自更亲热。芷芳仍不肯让他一人独挑,陈英急道:“孤身上路,一样难走。儿子平日挑惯,真挑不动,再请王娘代挑好了。”芷芳知是实情,便说:“此去隐迹民间,王字必须去掉。”陈英应了,才将行李重新包扎,斩了两根树干,绑在下面。请芷芳母女坐在行李包上,将面朝里,既可说话,彼此又好避风。母女二人试了一试,果然舒服。估计天已快亮,便即起身,仗着路熟,险地业已绕过,后有峰崖挡住,就无风雨,贼党也难发现。陈英日间早将精神养好,前途已到平日往来通行之路,虽仍奇险,但知地理走法,两头份量拉平,又见王妃把他当成骨肉看待,越发感奋。芷芳母女见他果然比前轻快得多,便问:“刚上路时,为何不取两块石头在前面?”陈英笑答:“这样辛苦艰难,娘和妹子初次身经,不走上一段,看出儿子挑得为难,定必不肯。只好走出一段再说了。”
二人才知他早有深意,越发感激伤心。再一想起前途茫茫,敌势强盛,不知何年何月才得报仇,重返家园。小妹虽是悲愤,只想报仇,尚无别的顾忌,芷芳却是悲痛忧急,心乱如麻。前途风雨难住,到处水雾蒸腾,飞泉万道,天色依旧昏黑。
小妹估计时光天早该亮,芙蓉坪从来无此气候,觉着奇怪。陈英笑道:“恭喜娘和妹子,我们已将后山口走完,再走数里便有山民小村。因这一带最是荒凉,新近曹贼才派了两个耳目。因嫌村中都是茅屋,想开一家酒店,正造房子,这样天气,决无人出来,也许不在此地都未可知。我由侧面绕过,决看不见。一到罗场坝,就可寻到山民,坐山轿起身,到了成都一带,再改水路起身。我想野云长老必有安排,一出外山口便可无事。到了嘉陵江,索性放胆大些,由我用曹贼信符,去向分寨要船,顺流而下,相机行事,怎么也可无害。不是这场风雨暗雾,我们未走过最危险的一段,天早大亮,就许被贼发现,现在想起,还在心跳呢。”
那雾越往前越大,暗沉沉的,只管天明,三五步外便看不出。陈英知道此时逃得越远越好,一口气又赶了数十里,连罗场坝也未停留,一直赶到县城附近小镇之上,才将母女二人放落无人之处,把衣服换过,自背宝石,把行李改分两头挑好。芷芳带一衣包,装着远处来的民妇,同往镇上走去。
浓雾渐消,现出日光,当地却未落雨,天色已是近午。三人分成两起,同寻店铺,胡乱买点食物。芷芳看出陈英人已疲乏,暗中示意,令其同坐山轿。陈英看出当地并无贼党,假装攀谈,暗告芷芳,背上宝石太重,无人能抬。三人又装结伴,并在一桌,互相商计,改姓为江(以下芷芳改称江母)。江母怜爱陈英,又想令其住上一夜。陈英觉着江氏母女初脱大难,风雨荒山,深夜奔走,必已支持不住,正想答应。小妹忽然惊道:“娘怎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
陈英惊看,阳光正照进来,才知店中黑暗,匆匆进门不曾看出,再看小妹满脸流泪,心方一酸。忽想起这一头白发,正好遮掩本来面目,再说王妃殉节,小妹跳崖,贼党亲眼看见,想不到死人会逃。方说:“娘要宽心,不可愁急,等我出去寻好客店,同往投宿。”忽见门外有一少年女尼走进,僧服虽旧,甚是整洁,心中一动。女尼已走近前来,笑说:“这两位女施主面容疲倦,可要到小庵歇息片时么?”
陈英从小便随老王朱由崙奔走江湖,看出女尼神态不俗,进门便朝自己这桌走来,知有用意,笑问:“我三人同路,师父是尼姑庵,我能去吧?”旁立店家正端了一碗豆腐花走来,接口说道:“你这位客好没道理,这是云林庵少师傅,你是一个年轻男子,如何无礼?幸在小店,如换别处,你就要吃大苦头了。方才见你和这两位女客不是一路,刚刚搭伙,怎说是一家人?上月那么厉害的几个棒客,被少师傅一人打了个头破血流,跪在地下直喊饶命,不能起来。你要有什坏心,就找晦气了。”话未说完,女尼己早挥手令去。
店家是一老头,仍是咕哝不已。女尼朝四外看了一看,转朝店家低声说道:“你不要管。这两位女施主与我师父相识,特命我来迎接。她们年老力弱,雨中走了长路,她这包裹也拿不动,由这客人代为送去也好。既非同路,我也不会留他。但庵中向例不留外客,走后有人来问,不要说起有外客来过,如有人问,你只说:‘附近两个相识的母女由此走过,吃了一点东西,已然回去,另一身带三角银牌的少年由此往北过去多时。’不可忘记,也不要多说,你记住吗?”
店家对那女尼十分恭敬,诺诺连声,又引女尼去往一旁,低声说了几句。陈英暗中留意,微闻女尼笑道:“这班鼠贼,哪敢再来?本来无干,因奉师命,不敢违背罢了。我想不会有人寻来,你只照我所说去做便了。”
三人闻言,忽想起对方似已知道来意,方自暗中示意。女尼已转身走来,低声说道:“三位不必多心,到庵中吃点素斋也好。”三人忽然惊觉,陈英刚脱口问道:“老师父法号可有一个‘野’字?”忽听门外马蹄奔腾之声由远而近,跟着便见几骑快马飞驰而过。女尼面容微变,低说:“你既知道,为何多问?还不快走!这是好地方吗?”说完,回顾店家又端饭来,笑说:“你不要忙了,这两位女施主要到我庵中吃素斋呢。”
陈英想要还账,一摸腰间,忽想起行时样样想到,惟独金银,因义母见风雨太大不能多带,只带了一些珠宝,自己也觉身有曹贼信符,各处分寨均可随意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