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9-红碱草-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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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张望着。一辆马车过来了,从车上跳下一个女青年。从那熟悉的身影我断定是方怡玫。她大概是见到收工的人群,才有意提前下了马车。她一定想等大伙儿都回到宿舍,才肯悄悄地进青年点。她如同一只离群受伤的孤雁,凄楚地孑然而行。
杜金彪蓦然间发现了道上的方怡玫,像独狼窥见猎物般紧盯不舍。只见他凑进邱玉明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我以为他会蹿过去,可却出乎我所料,他竟哧溜钻进路旁的苇丛里。
邱玉明摇晃着身子,径直朝公路上快速走去,直奔方怡玫。我隐隐感到不安,骤然间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加快了步频,紧紧跟在邱玉明的后面。我盯住他,想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方怡玫低着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依然不慌不忙地向前走着。此时,邱玉明已到了公路边。他像一只野猫,噌地蹿到方怡玫跟前,紧紧抓住方怡玫的胳膊,就往路旁的苇丛中拽。方怡玫一惊,大叫一声:“你要干什么?”邱玉明嘿嘿笑着:“干什么?让哥们儿玩玩。”方怡玫挣扎着叫喊:“你耍流氓啊,快松手。”邱玉明的手抓得更紧。他嘻嘻地说:“让哥们儿亲亲你的脸蛋。”然后伸长脖子将嘴凑过去。方怡玫猛地抽出一只手,啪地扇了他一个嘴巴。邱玉明疼的“哎哟”一声怪叫。他激怒得像只疯狗,上去撕扯方怡玫的上衣。方怡玫死死抓住前襟,两人厮打在一起。邱玉明趁机伸出一只脚,猛地使了个绊,方怡玫没防备,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邱玉明顺势向她身上扑去。
我眼睛都红了,飞步上去,就在邱玉明的身体倾斜着要碰到方怡玫的一瞬间,我伸出右脚,向他的左肋猛地一蹬。这小子身体斜着被踹出去有两米多,来了个猪拱地,鼻子蹭去了一层皮。他一骨碌爬起来,见我站在他的眼前,气得小眼睛快凸出来了。他怪叫着:“白剑峰,你小子太狠了。今天我要你命。”他疯狂地扑过来,抡起胳膊向我头上砸来。我一闪身,顺势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手腕上。他疼得龇牙咧嘴,扬起右腿向我踢来。我向旁一跳,躲过他的腿,对着他的下巴来了一个“电炮”,打得这小子身子一趔趄。“邱玉明,”我恨得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你小子平时总与我作对,处处找我别扭。今天我非要出这口恶气不可。平时在青年点你仗着人多欺负我,今天就咱俩在这儿,看看究竟谁厉害?”
邱玉明气得大叫着又扑上来。
我飞起一脚,正踢到他的屁股上。这小子也真够瘦的了,屁股上怎么没有肉?仿佛踢到个石头,硌得我脚生疼。
邱玉明被我踢得手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怪叫着。他如疯狗般向我撞来。我一闪身,他一下子扑到地上,脸又蹭上一层土。他爬起来,用手往脸上一划拉,顿成了大花脸。他一急,冲苇丛里喊道:“杜大哥,快来救我呀。”
他这一喊,猛然提醒了我,原来杜金彪就藏在路边的苇丛里,他要是出来,俩人打我一个,我还有好?那方怡玫就遭殃了。
我撇下邱玉明,慌忙拽起方怡玫撒腿就跑。我们俩如惊弓之鸟,不敢回头,慌慌张张地向前狂奔着,身体贴着苇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隐约听到邱玉明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不知杜金彪是不是也在追赶着我们。
方怡玫两腿紧倒腾,吃力地跟着我,她大张着口不住地喘着。我怕她落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她向前猛跑,不敢停下来。凭我的听觉,邱玉明已被我们渐渐拉开了距离,可我仍不敢放松,带她拼命地向前跑着。
我们终因体力不支放慢了脚步。方怡玫跑得大汗淋漓,哈哧哈哧喘着。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后面已没有人的追赶声,这才停下来。我回头向后望了望,除了茫茫的芦苇,没有一个人。方怡玫不放心,踮起脚焦虑地向后望,见身后确实没有动静,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的神经也开始放松,我俩大口喘着粗气,这时才感觉两条腿隐隐的酸痛。我想就地坐下休息,方怡玫说:“刚跑完别坐下,这样会伤身体,咱们向前走走再休息。”
我们就这样慢慢踱着步子,想让刚才紧张的心情平息下来。
她看着我说:“邱玉明是你同学你一定了解吧,他咋那样?”
我愤恨地说:“那小子是不咋地,可他以前没那个胆,我真没料到这小兔崽子也敢耍流氓,真他妈的来气。”
她低着头没吭声,显然心情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却不知如何使她尽快摆脱那种惊恐的情绪。
突然,我发现前面那大片滩涂上像铺了一层红地毯,我故意激动地冲她喊道:“你看,红碱草!”
方怡玫抬头望着前方,但她的眼里却没有我想象的那种亮光,也许她以前来过这片红海滩。对于熟悉的事物,总不会显得过于惊奇吧。
第四部分久违而又熟悉的声响(2)
“咱俩就在这儿歇会儿吧。”我看着方怡玫说。
“嗯。”她点了下头。
我折了一些芦苇铺到地上,我俩就坐在了上面。天边出现了火红的晚霞,天上的火烧云映衬着地上的红碱草,天地之间连成一片,满眼都是通红,仿佛置身于红色的海洋。
“你是头一次见到这大片的红碱草吧。”方怡玫问我。
“不,这是第二次。”我说,“头一次是我跟黄树山干了一仗被关了三天,刚放出来心里憋得慌,是郑义平拉我到这儿散心的。”
“唉,”方怡玫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刚直了,在这儿吃不开呀。”
看着她那因惊吓而略显苍白的脸,我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方怡玫忧郁地盯着前方的红碱草,颇为伤感地说:“我真羡慕这些红碱草,别看根扎在盐碱地里,可不受侵扰。虽然苦点,可无忧无虑,活得也自在。我要是能变成一株红碱草,也知足了。”
我望着神情黯然的方怡玫,不知说些什么。
她忧伤地看着我说:“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谢啥,邱玉明这小子不是东西,我早就想教训他啦。”我说。
“人活着可真不易啊!这两天我护理东雪梅,看着她那样,我就想哭。可我却不敢当她的面哭。有时我忍不住,就跑到外面偷偷掉眼泪。”方怡玫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我感到心口堵得慌。东雪梅是挺惨,可方怡玫的处境还不如她。毕竟东雪梅能得到许多人的同情,可方怡玫呢?有谁能同情她,关心她呢?她现在这样的处境,还在惦记着东雪梅。她时时想着别人,她的心地太善良了,可为什么人们还对她另眼相看?
“有谁理解我呀?我太孤独了……东雪梅还有人关心,可我……”方怡玫说着,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的鼻翼流到她的嘴角,又滴落到她的胸前。
我感到鼻子一阵发酸,眼眶里竟充盈起咸涩的液体,我极力控制着。
我默默地看着她,此时忽然想起了韦翠花。与韦翠花相比,方怡玫的心要纯洁得多,善良得多。我已经与韦翠花解除姐弟关系,为什么不能认方怡玫为姐姐?她备感孤独无助,她也是人啊,也渴望理解。我认她为姐姐,也许会给她带来一点儿安慰,哪怕这安慰只有一丝也行啊。可她会答应吗?
我望着她鼓起勇气说:“你不孤独,起码我能理解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做你的干弟弟。”
“啊?”方怡玫忽然睁大眼睛,大滴大滴的泪珠又滚落下来。她说,“什么,我还能嫌弃你?你认我为姐姐不怕受牵连吗?”
“不怕。”我坚定地说。
“你可要慎重考虑呀。”方怡玫眼里闪着泪花,“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早就想认你为干弟弟,可我不敢,我怕你为我再受牵连。”
“我考虑好了,”我望着她说,“与其一个人孤独受罪,不如两个人共同分担痛苦。在这个青年点里,我们多么需要亲近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互扶助呢?我没有姐姐,我多么渴望身边有一个知心的人做我的姐姐啊!”
方怡玫静静地听着睁大眼睛瞅着我。那曾忧郁暗淡的眼神突然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目光里充满了柔情。
“剑峰,我的好弟弟。”方怡玫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
“姐姐。”我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发出这个声音。
方怡玫紧紧握住我的手,热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滴落到我的手上。
眼前的红碱草愈发红艳。
“好你个臭小子。”我刚回到宿舍,杜金彪就对我怒气冲冲,他指着我的鼻尖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凭啥打邱玉明,你以为跑了就没事儿啦?”
邱玉明刚刚洗过脸,可蹭破了皮的鼻头仍是红红的,他仰脖叉腰恶狠狠地瞪着我,像只被打伤的巴儿狗,在主人面前又恢复了神气。
“邱玉明他调戏方怡玫,不该打吗?”我义正词严,感到自己有理。
“谁调戏她了,谁看见了?你血口喷人。”邱玉明上来就给我一拳。
我的火腾一下上来了,随手还了他一拳。
“好小子,你他妈的在屋里还耍横,”杜金彪说着,上去踹我一脚,我一闪身,他的脚正踹在炕沿儿上。他的力量太猛了,水泥砌的炕沿儿竟被他踹掉一块。他抡起胳膊向我砸来,我抬起胳膊搪了一下。他气得眼睛都红了,饿虎般咆哮着向我扑来。他万没料到我这个新知青,对他这个有名的“棍”竟敢反抗。其实,我一直惧怕他,在他面前总是出言谨慎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他。可今天,我却顾不上这些,我知道怕也没有用,想躲是躲不过去了,我只能挺着。
邱玉明偷偷溜到我的背后,突然抱住我的腰。我正要掰他的手,杜金彪一记重拳咣地砸到我的额头,我只觉脑袋嗡嗡直响,眼冒金花。我使劲儿摇了下头,想清醒一下,胸口又被杜金彪重重地踹了一脚。杜金彪力量真大,我感觉身体像被十八磅的大锤砸上一样,砸得我胸闷气短。邱玉明借机抡开手掌,对着我的脸左右开弓,我身子摇摇晃晃,脸上流着鲜血,已顾不得擦。我用胳膊护住脸偷眼瞧准机会照着邱玉明的小腹猛劲儿一踹,这小子“啊呀”一声,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他手捂小肚子,疼得嗷嗷叫。
杜金彪更来劲儿了,他喊着:“你小子,他妈的不服咋的?还敢踹人。”上来又重重地给我几拳。我躲闪着,有两次他的拳头空击到墙上,砸掉了两块墙皮。他气得大叫:“你他妈的还敢躲。”又扬起腿向我踢来。
门忽然开了,达子和郑义平冲了进来,他们上前拽着杜金彪,杜金彪晃动肩膀使劲儿挣脱着又向我扑来。此时邱玉明已经爬起,他抓起墙角的一只桶锹把,冲上来抡起锹把向我的头上砸来。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杜金彪身上,那桶锹把正砸在我的后脑勺。我身子一晃扑通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睁开了眼睛,郑义平、谢元庭正站在我的眼前。“剑峰,你可醒了。”郑义平惊喜地呼唤着我。我感觉这儿不是在我的宿舍,揉揉眼睛问:“我这是在哪儿?”“在哪儿?你在我铺上啊。”谢元庭瞅着我说,他的脸本来就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黑了。
“我……我要回屋。”我吃力地抬起头,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我知道自己已是遍体鳞伤,我不愿自己的鲜血沾染了谢元庭的被褥。
“就你现在这样,能行吗?老老实实在这躺着吧。”谢元庭轻轻拍下我的肩膀,“等伤好了,再回屋吧。”
我感到头上、身上隐隐作痛,我痛苦地皱着眉。
郑义平说:“剑峰,干吗招惹他俩?你不想想,一个人能斗过他们俩人吗?”
我说:“大哥,邱玉明调戏方怡玫,我能看着不管吗?那我成什么人啦?”
门忽然开了,胡立仁晃晃地进来对我说:“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其实邱玉明那是演戏。你不上,杜金彪肯定也得管,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什么?”我吃惊地望着他。
第四部分久违而又熟悉的声响(3)
胡立仁忙朝我摆下手,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关严门,返回身走到我跟前,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你们知道就行了,可别往外传呀。”
“有屁就快放吧,别像个地下工作者。”郑义平拍着他,“究竟咋回事?”
胡立仁说:“我在白剑峰的褥子上闭目躺着,听见杜金彪骂邱玉明:你真笨,这点事儿都办不了。邱玉明说:我照你说的做了,我本来以为是你冲上来,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白剑峰。这小子也太狠了,你怎么不出来帮我?杜金彪瞪着他说:哥们儿一出来不就露馅了吗?行了,这口气哥们儿替你出了。你别惹白剑峰了,哥们儿不能无缘无故揍他,省得说哥们儿又欺负新知青。”
“怪不得,我看见杜金彪钻进苇子里,让邱玉明上。”我说,“他这是——”
“咳,这不明摆着吗?”胡立仁晃了一下脑袋,“他要演出一场英雄救美人,没想到让你给搅了。要是我,也饶不了你。”
“杜金彪那么横,对一个女的还用得着这招吗?”我不解地问。
“杜金彪是‘棍’不假。他想要哪个女的就能得到,可唯独方怡玫不吃他这套,根本不跟他接触,不给他机会。你以为他想用这招啊?他这是迫不得已。这是他博得方怡玫芳心的最后一个手段。没想到这戏却演砸了。”胡立仁瞟了我一眼,“小白脸呀,你还嫩哪。要是我,决不干你这种傻事儿。”
郑义平说:“你是狐狸多狡猾,这事儿要让你碰上,方怡玫就遭殃了。”
“行了,山东棒子,我不跟你说了。”胡立仁瞅着郑义平,“我回那屋啦。哎,对了,我说的这些千万别对别人说,要不,让杜金彪知道了还不收拾我?”
胡立仁说完,摇晃着身子出去了。
“剑峰,还疼吗?”郑义平关切地问我。
我摇摇头,其实伤口还隐隐作痛,我强作笑容,说没事。
“当当当”,有人轻轻敲着门。郑义平道:“鬼狐狸,装什么文明,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青年挎着旧书包走进来。
“我还以为狐狸敲门呢。”郑义平冲方怡玫笑着;“是看白剑峰吧。”
方怡玫“嗯”了一声,轻手轻脚来到我跟前。
“姐。”我脱口而出。
“什么?姐。”郑义平惊诧地看着我,又看看方怡玫。方怡玫脸一红。
“啊,你俩是干姐弟呀。”郑义平恍然大悟,说,“你俩先唠吧。谢元庭,咱俩出去溜达溜达。”然后拽着谢元庭一起走了出去。
“你怎么当他们的面叫我姐,”方怡玫嗔怪道,“这不是让大家都知道咱俩的关系吗?”
“怕啥,咱光明正大,青年点认干姐的多的是。”我不以为然地说。
“还是注意点好。”方怡玫看着我,“是我连累了你。”她轻轻抚摸我头上的伤口,“疼吗?这杜金彪、邱玉明对你也太狠毒了。”
“没事,”我说,“打几下更结实。”
方怡玫瞅着我,忧郁的大眼睛忽闪着,眼里渐渐潮湿了。她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