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门纪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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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舒口气道:“这样也就放心了,要真是大内下的手,咱绯门可就难了,总不能和宫里人作对。这些年为了老三的病,也没少从宫里拿东西出来,怎么也不能少了这条宝路。”
“我自然知道。”二爷说,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枝千年灵芝扔给二姑娘,“刚才去找老三见他睡下了,这个交给你转给他罢。”二姑娘接了笑道:“又是赌来的?”二爷说:“怎么着?不服气?”二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我敢么?那么多赌债捏你手上。”“知道就好。”二爷站起来伸个懒腰,准备下屋顶了。“喂,我可把上次那笔赌债还清了哦!”二姑娘在背后说。“哪笔债?”二爷没回过神来。“就是你拜托我照顾的那个叫恒珠的丫头,我把她带回绯门了。”二姑娘回答,很满意地看到走到房檐边的二爷差点儿一个失足掉下去。
“你你你……”二爷跳过来一把揪住她的领子,“果然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你又没说不许带回来。”二姑娘不动声色的欣赏二爷着慌的样子,“哈,可能知道真相后会找你拼命哦,她现在好象是个杀手哎!”
“杀手?”二爷皱起了眉头,“她没死么?”
“哼,我刚知道她是谁的时候也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二姑娘没好气的掰开二爷的手,“不但没死还活蹦乱跳的,看来你做药人的本事是当真了得了。”
二爷呆呆地站在屋顶上,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大不了我再给她灌回药。”
二姑娘听了,只是摇头。
(3)
凭良心说,恒珠对于绯门真的没什么可报怨,虽说她只能算是绯二姑娘半路上心血来潮拣回的客人,与正式入门的冷静本质上不同,可绯门众人却没一个将她看作外人。原本绯门门规就不似江湖门派一般呆板,兄弟姐妹间打架斗殴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加之这一代的当家又都是些个没规没矩的人,绯馆众人也就越发的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放肆玩闹,有时一不小心玩过了火,若不是原则问题,也没见着谁计较着,这等自由轻松的气氛让初到的恒珠一开始怎么都不能适应,却又不知怎的生出些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来。
恒珠不是个愿意欠人情的女子,虽然落到今天这种莫名其妙的处境多少拜绯门二当家所赐,但恒珠确信如果以这个为借口在绯门白吃白喝还是很伤她自尊的,所以她当然的选择了做事帮工还人情,好在做生意的地方总还是有些力所能及的杂工可做,绯门人虽不计较什么报恩还债的,却也不反对有人做白工,这样一来你情我愿,恒珠自然而然溶进了绯馆开门治病的医者生活。
恒珠再一次握到刀时心底油然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做为江湖杀手,恒珠对于刀剑是极熟悉的,手里的金器永远维系着自己和他人的性命,刀剑一出,必有命折,刀于她的生命里,只是斩断活路的利器,然而这一切,却在遇见绯门人之后完全被颠覆掉。
在那个命里注定的倒霉夜里,绯三打掉了恒珠手里的剑,她的剑第一次没有饮尽敌人的血,也没有饮下主人的血就被打到了深崖谷底,永远失去了。然后,绯二夺去了恒珠报仇的刀,攥住她的腕子,颇不讲理地把她拽离刀光剑影,这一路便不曾再让她碰刀剑一下。现在,进到绯馆里,终于又一次摸到了刀,那是绯大塞给她的,一把完全不同于她使惯杀人的锋利刀具,恒珠笨拙地用熟悉了金属冰凉的手握着它,做着一件虽然简单却完全背离她生活准则的事情——治人。
那是一把精致的小铡刀,药房里切参片和天麻用的刀。
恒珠在第七次把刀切向天麻时看到血珠子从自己的手指上迸出来。
恒珠有些发傻,不会吧!上次被自己的刀割到好象是在学第一套刀法的时候?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呢!恒珠把手指放到眼前仔细瞧,果然,手指被切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疼痛丝丝传来,越发加重她心头的挫败感。
药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紫衣的人低着头走过来,把恒珠从桌边拉开,仍是低着头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恒珠看看小心牵她手走的这个人的背影,脑筋在短短的一瞬间停止了思考,然后,从迷惘中清醒过来,用力甩手。
“三公子,你带我去哪里?”恒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话有些慌慌的。
绯三公子没放手,回过头来,眼光明澈:“你手破了,去上药。”
恒珠感到一点点不舒服,真的只是一点点,不是从手指上来的疼,是呼吸有点儿困难,然后,头有点儿晕。“你放手,我没事的。”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怎么会没事?”三公子抓着她的腕子把她的手指举给她自己看,“切到指骨了。”
不知为什么,恒珠有点儿想哭。
三公子犹豫了片刻,他看到恒珠低下的眼睛里隐约的水光,“怎么啦?”他有些惊诧,不明白为什么恒珠听到要上药就要哭,“只是敷药,不用喝,不会苦的。”绯三公子按着自己的想法安慰着恒珠。
“我不舒服。”恒珠咬着唇低着头说。
绯三听了自然就去把她的脉,“奇怪,没什么啊。”绯三放开了手。
说来也怪,三公子放开恒珠的手腕子,恒珠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是不是太辛苦?那我让大哥别安排你切药了。”绯三看她的样子,开始有些讷讷。要知道,他可是在门外犹豫了好半天的。原来绯三今日被二姐交待过,一定要和这女子把一些话说清楚,而且一定要好好说,只是他一向不善于和女孩子交谈,正苦恼怎么开口,从微掩的门看进去,看到恒珠笨笨地被刀切到,忙进去带她上药,心想便是个开口谈话的理由,谁知人家不领情,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恒珠哪里知道绯三心下的慌张,此刻,看着手指上的血一滴滴滚落下来,她知道果然是伤得重了,可刚刚说了不让绯三管,手边上又没个包扎的什物,这会儿也不知该怎么办。
绯三站在那里,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见恒珠不作声也不动,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终于不耐烦起来,也不管恒珠怎么反对了,索性拖过恒珠的手,一把拉出门去,飞快拖到不远处自己的房间,从架子上拿下创药来,细细给她抹上。
恒珠是真真儿觉得十分不舒服起来,脸上热热的,心跳得好快,想着莫,自己着凉了吗?昨天夜里是好象是踢了被子呢。正这么想着时,猛不丁看见绯三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又十分艰难说道:“你不要记在心里头,我是完全不记得的。”
恒珠呆了一呆,她着实不知道绯三好端端的给自己抹药,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呢?“什么记不记得的?”她楞楞地问。绯三的白皙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低下头给绯珠细细的用布裹着指头,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二姐都跟我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恒珠见绯三已将伤处包好,赶紧把手抽回来,不耐烦的问道:“你突然地这样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绯三古古怪怪地看着她,脸越来越红,只见恒珠一对妙目晶亮亮地看着他,一付完全迷糊的模样,心知不提那件事是不行了,可是,叫他如何开得了口呢?弊了半天,吱吱唔唔把两只手抬起来,在自己胸口做了个托了托的动作,“就是那个……反正是那个……那天我不是故意摸的啦……”
“腾”的一下,恒珠的脸涨得通红。
绯三公子觉察到不对,手脚慌乱起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摸到的!”
回应三公子的,是恒珠飞起的一腿。
“我杀了你!”恒珠怒吼道,她看到三公子慌慌地向后掠去,然后撞翻屋角的盆架,绊倒在地,被盆架倒翻下来的水盆泼湿了半边衣服。
三公子的样子,说不出的狼狈。
恒珠看他那个样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笑出声来。
恒珠被自己的笑声吓着了,想了一想,忽然觉得留在这间屋子里很别扭,撒腿就冲出了屋去。
绯三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把水盆架子扶起来,复把水盆放上去,收拾好了回头看,这才发现恒珠早已跑得不见影儿了。
“女人!”三公子皱了皱眉头,“果然是很麻烦的。”他嘀咕道。
“你自己没用怨什么女人?”绯二姑娘满是笑意的声音从窗口传来,三公子扭头一看,见二姐支着下巴趴在窗口眉飞色舞地看着他。
三公子白绯二一眼,懒得理她。绯二又道:“老三,这丫头对清白看得极重的,只怕是不会原谅你,我看你不如以身相许,她得清白你得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绯三听这话沉了脸,上前“啪”的一声关上窗子,若不是二姑娘退得快,差点儿就被窗户夹住。“少烦我!”绯三吼道,“我才不要害了别人!”二姑娘揉揉鼻子,笑骂道:“小王八蛋,想破了你二姐的相么?”敲敲关上的窗户,“你若是这般颓废,便当真没治了。”好半天,窗户慢慢打开,三公子站在屋里,脸色沮丧:“二姐……”话未说出口已经没了声音。绯二楞了楞,随既伸过手去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好啦,别往心里去,我去找那丫头聊聊。”
(4)
“丫头,你不好好在屋里切药,怎地闲逛到这边?”二姑娘手里拿把小团扇轻轻摇,一双凤目从扇子上头看过来,怎么瞧都是七分调笑三分戏闹,恒珠一时竟被她看得心里毛,慌慌便要逃,二姑娘却把手探过去,一把抓着她的腕子拖将回来。
“啧啧啧,好生一双葱嫩手儿,竟给切了么?”二姑娘把恒珠那裹了药布的指头抓到眼前细细看,嘴角勾出个捉摸不透的笑意儿来,“这药布裹得倒好,怎么瞧着象是老三的手艺?”恒珠霎时脸红,死命把手挣了去,嘴里硬硬道:“谁要他裹了!硬拽了我去!”二姑娘拿团扇遮了嘴,只拿一双眼睛看恒珠,恒珠看不到她脸,却知她在扇后没声的笑,越发地脸红,恼得拿拳捶她:“你要笑到什么时候!”二姑娘躲过拳头,呵呵笑道:“你这丫头好没心肝,我家三弟何等一个妙人物,多少女子想拉他手拉不得,今日为你忙出忙进,你不感恩也便罢了,怎地还拿水泼他?”“我哪里泼他,是他自己……”恒珠正欲抢白,忽然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的?”二姑娘慢条斯理摇着扇儿,懒洋洋道:“这绯门里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儿?”恒珠怒道:“你偷听我们?”二姑娘伸出一只手指在恒珠眼前摇摇:“我没那坏毛病,你们打得惊天动地,我偏巧经过,难不成还要我把耳朵捂起来?”恒珠鼓鼓嘴巴,却又无话可反驳,二姑娘忽而翻翻白眼:“话说回来,就算我偷听,你又能把我怎么地?”
恒珠气结。
二姑娘逗也逗得够了,乐呵呵拍拍恒珠肩膀:“丫头,我倒要问你,为何到这院中来?”
恒珠听这问话,倒是楞了一楞,为何要到绯宅里这个没人住的院子来她也说不清楚,反正从绯三房里出来她一路就奔过来了,现在想起来,竟是在这里站了好半天的。
“这院子是谁住的?”恒珠四处打量,只觉这小小院落有些莫名的熟悉,虽说第一次到来,倒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可听说过绯二爷么?”
“昨日听总管提起,说是二姑娘的双胞兄弟,常年在外,前几日又与冷静往川中去了。”
“这里便是他的居所,这些年是住得少了。”二姑娘伸手往院子里藤架上摘下一朵嫩黄花儿来,顺手插在恒珠头上,“外头人一般不知他这个人物,说起来倒是个隐形人。”
恒珠望着头顶开满花儿的藤蔓,思绪中似有什么被勾起,却又好象忘记了,怎样也想不起来,二姑娘见她一脸迷茫,心念一动,笑道:“若是想见我那兄弟,这会子是不成了,你既没事儿,不如随我去医馆看看留诊的病人。”一边便拖了恒珠手往外走。
恒珠虽觉得二姑娘举动有些唐突,却也没往深里想,便随她往外走,一边好奇问道:“这天气也不热,你扇那扇子不觉凉么?”二姑娘嘻嘻一笑,将团扇往恒珠额头拍了拍,摇头道:“你这丫头成日刀丛里打滚,哪里知道寻常女儿家闺房的装扮,这扇子与手绢,拿与不拿大是不一样,二姐好歹也是绯门的大夫,在家坐诊总得有个淑女的模样。”
恒珠没一口气弊过去,心想着二姑娘若算是淑女,天下名媛只怕要气得上吊死了。
随着二姑娘往医馆去,恒珠不知怎地心里总也放不下那院中的事儿,怯怯道:“若是绯门的二爷,想必也是高明医者,怎么江湖上竟没有听说呢?”二姑娘停下步子,回头细细打量她,忽而收了笑,认真问道:“丫头,你老实告诉我,听到绯二爷这名字你可有什么感觉?”恒珠奇道:“为何这样问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啊?”二姑娘松一口气,复又笑道:“是了,我倒是问了个笨问题。”
恒珠心中隐隐觉得事情没那般简单,但二姑娘精明过头,当然不奢望她能解释,只道她是不愿多说故意岔开话题,也就不再多问。不料二姑娘却在长廊栏杆上坐下,轻摇团扇道:“也罢,你既然问起来了,现在也多少算得是绯门中人,这点儿事自然也不用瞒着你。”
恒珠往二姑娘身边坐下,二姑娘问道:“你可知道老三身上是有病的?”
恒珠一楞,答道:“曾听你提过。”
二姑娘叹口气,脸上一扫调笑颜色,竟是有几分凄然了,“老三这病根子从娘胎里带来,这些年我们想尽了法子却也无法医治,只好用各种奇珍药草将他养着,这民间的药草能找到的我们都有,不过一些珍品和外域贡品甚是难得,我绯门又非江湖门类可以四处掠抢,只能走买卖一路,所以只好和有这些东西的地方做交换得来。你可知这些东西哪里最多?”
恒珠仔细想想,试探问道:“若说是奇珍异草,除了江湖上用毒使药的门派,那便是宫里了。”
二姑娘笑:“你果然聪明,你家二爷原是以医术换药草的皇家食客呢!”
恒珠问:“二爷是御医么?”
二姑娘摇摇头:“他那个自由惯了的性子,怎会去宫里做御医?”
“那末他为谁医治。”
二姑娘鼻子里哼一声:“若非是最毒最辣的伤患,你道我绯家人会轻易出手么?”
恒珠半天仍是不明白,二姑娘把扇子摇啊摇,眉目间神情复又云淡风轻的,“二爷的事一时半时也说不清,你只需知他原不是个在绯家常出没的人便是。”
“二姑娘这话,可是说二爷为了三公子才出去的么?”
“可以这么说,不过那也是他自愿的,若在绯馆坐诊,只怕闷死他。”二姑娘站起来,继续往医馆走,恒珠也便跟上。
恒珠道:“大爷二爷和二姐都很宠三公子呢。”
二姑娘笑:“他是我家宝贝蛋儿。”
恒珠也便跟着笑。
二姑娘正色说:“我们姐弟原不是亲生,他是上代掌门的心肝,我们几个受得掌门恩,自然要宠他。”
恒珠一楞之下,二姑娘已走入医馆的门,不好再问,便急急跟上去。
这屋里原是留诊病人用的,甫一进门,便见一华服男人趋上前来,眉眼儿都是笑意:“我道是谁来,原来是二姑娘到了。”
二姑娘也是嘻嘻笑:“你这般有精神,想是身上的伤好了,如此明儿便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