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 秋白--从书生到领袖-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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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鲁迅全集》第4 卷,第465 页。
文艺论战与批判及杂文创作
左翼文化运动兴起,引起国民党反动派的极大恐惧。在反革命的文化
“围剿”中,由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直接指使下,公开揭出反共、反苏、反对
无产阶级革命文学旗帜的“民族主义文学运动”,是一个最猖狂、最反动的
派别。这个派别的头面人物有潘公展(上海市社会局长)、王平陵(《中央日
报》副刊编辑、电影检查委员)、朱应鹏(上海市政府委员)、范争波(上海
市党部委员,警备司令部侦缉队长兼军法处长)、黄震遐(军官)等,纠集
一批党棍、政客、流氓、特务、文痞,出版刊物,发表文章和作品,集中攻
击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前锋月刊》第一卷第一期发表的《民族主义文艺运
动宣言》,叫嚷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将使中国文艺“陷于必然的倾圮”。宣
扬“文艺的最高意义,就是民族主义”。企图借用民族主义的招牌,抹杀阶
级社会中任何民族同时又都存在着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根本事实,模糊劳
动人民的阶级意识,让国民党反动统治集团冒充全民族的代表,要求劳动人
民停止阶级反抗,而屈从于统治阶级的压迫和剥削。
瞿秋白重返文学战线,正是“民族主义文学”猖獗之时。因此,他所
扫荡的第一股敌人,便是“民族主义的文学家”们。1932 年8、9 月间,他
先后发表了《屠夫文学》和《青年的九月》两篇文章,给了“民族主义文学”
以致命的一击。
《屠夫文学》是针对民族主义作家黄震遐写的小说《陇海线上》、万国
安写的小说《国门之战》等宣扬反苏反共的战争的作品而发。瞿秋白举《陇
海线上》中的一段文字为例:“每天晚上站在那闪烁的群星之下,手里执着
马枪,耳中听着虫鸣,四周飞动着无数的蚊子,样样都使人想到法国‘客军’
在菲洲沙漠里与阿拉伯人斗争流血的生活。”瞿秋白在《屠夫文学》一文中
指出:“这真是神来之笔!中国‘中央’政府的军队驻扎在陇海线上,居然
和法国殖民家的‘客军’驻扎在菲洲——有如此之相同的情调。这是不打自
招的供状。他们自己认为是‘客军’,而把民众当做野蛮的阿拉伯人看待。
这是的确的事实。他要杀的正是这些‘阿拉伯人’。他们所以和冯玉祥阎锡
山打仗的缘故,也在于争这一口气:‘究竟是你们来杀,还是我们来杀。’因
此,打胜了冯阎之后,这支民族主义的军队立刻就去打猎了,打什么猎呢?
——就是把战场附近的小百姓当做野兽,而去打他们了。”“因此,中国绅商
就定做一批鼓吹战争的小说,定做一种鼓吹杀人放火的文学。这叫做民族主
义的文学。”①。。
①《屠夫文学》。(后改名《狗样的英雄》),《文学导报》第1 卷第3 期,
1931 年8 月20 日。
正当日本侵略者打进了中国东北,进一步蚕食华北,“民族主义的文学
家”不仅不去反对外来侵略,反而坚持反革命的剿共战争,并且希望追随帝
国主义一起去进攻社会主义的苏联。瞿秋白在《青年的九月》中辛辣地写道:
“中国的肥头胖脑的绅士,大肚皮的豪商,沐猴而冠的穿着西洋大礼服,戴
着西洋白手套的资本家,本来是帝国主义的走狗。”①他们“为着保存自己
的狗命,为着保持榨取汗血的地主制度资本剥削,为着保卫帝国主义的宝座,
现在拚命的在打中国劳动民众的红军,在打中国的工农兵会议(苏维埃)。
民族主义的文艺家对于这种‘神圣战争’,又不知道要怎样的歌颂。”②“民
族主义的文学家”们被鲁迅斥之为“宠犬”“流尸”,在瞿秋白的笔下,也成
了杀人的“屠夫”,“狗样的英雄”,嗜血的“野兽”。这些,就是“民族主义
文学”的本质,真相。从1931 年夏秋到1932 年夏初,瞿秋白陆续写成《学
阀万岁》、《菲洲鬼话》、《民族的灵魂》、《流氓尼德》、《狗道主义》等多篇杂
文,彻底揭露“民族主义文学”的卖国求荣、奴役人民的反动面目。“奴耕
婢织各称其职,为国杀贼职在军人。换句话说,叫醒民族的灵魂是为着巩固
奴婢制度。”“现在抵抗不抵抗日本阎王的问题,不过是一个‘把中国小百姓
送给日本做奴婢,还是留着他们做自己的奴婢’的问题。其实,中国小百姓
做‘自己人’的奴婢,也还是英美法德日等等的奴婢的奴婢,因为这一流的
‘自己人’原本是那么奴隶性的。他们的灵魂和精神就在于要想保持他们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③。。
①《青年的九月》。《文学导报》第1 卷第4 期,1931 年9 月13 日。
②《青年的九月》。《文学导报》第1 卷第4 期,1931 年9 月13 日。
③《瞿秋白文集》4 卷本第1 卷,第279 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 年
版。
瞿秋白、鲁迅、茅盾和左联的其他革命作家对“民族主义文学”的揭
露和批判,使这个反革命文学派别一出笼便处于被声讨的地位。它虽有反动
政府的权势和金钱的支撑,仍然成不了气候,终于败下阵去。
国际和国内弥漫着反苏反共的烟瘴,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日益尖锐冲
突的时刻,一些代表民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立场和特性的文人,居然公
开申明要做超然于阶级斗争之外,实则是反对无产阶级的“自由人”和“第
三种人”。他们的代表人物是胡秋原和苏汶(杜衡)。
1931 年12 月,胡秋原在他所主持的《文化评论》创刊号上发表了,《阿
狗文艺论》①一文。他自称遵循普列汉诺夫唯物史观,以“自由人”面目出
现,一面批评“民族主义文学”,一面对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发起了攻击。
胡秋原说无产阶级把文学艺术当作政治斗争的一翼,是将艺术堕落成一种政
治的留声机,是艺术的叛徒,诬蔑左翼作家提倡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是以不
三不四的理论,来强奸文学,是对于艺术尊严不可饶恕的亵渎。其后,他又
连续发表了《勿侵略文艺》、《钱杏邨理论之清算》二文,诽谤无产阶级革命
文学运动,因此受到左联的批评。1932 年5 月23 日,瞿秋白在《文艺新闻》
上发表《“自由人”的文化运动》②,揭露“自由人”企图以自由的智识阶
级的名义和无产阶级争夺文化运动的领导权。文章批评了胡秋原标榜“艺术
至上”的错误,指出:胡秋原所谓“勿侵略文艺”,反对文艺成为阶级斗争
的武器,“是帮助统治阶级。。来实行攻击无产阶级的阶级文艺”;“文艺自
由”论所真正反对的,是文艺为大众服务。瞿秋白严正地指出,真理并不是
要什么“自由人”来领导文化运动,而必须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下,使当前的
文化运动为大众的解放而斗争。6 月,洛阳(冯雪峰)发表《致文艺新闻的
信》、《“阿狗文艺”论者的丑脸谱》;7 月,瞿秋白发表《红萝卜》等文,继
续批评“自由人”。瞿秋白揭穿胡秋原在唯物史观的幌子下,贩卖反对唯物
史观的赝品。他形象地把他们比做红萝卜:“外面的皮是红的,里面的肉是
白的。它的皮的红,正是为着肉的白而红的。”他们“自己认为是群众之上
的一个‘阶级’,把群众的文化斗争一笔勾消,说这和封建余孽资产阶级的
文化现象同样也是些乌烟瘴气,说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开辟光明的道路;—
—那么,他们究竟是群众的朋友,或是群众的老师,还是群众的敌人?究竟
是不是红萝卜?!”③胡秋原在他的文章中,摘引着列汉诺夫的话,为他的
谬论张目。冯雪峰指出,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中本来已经有许多不甚正确
的成分,而胡秋原,却是普列汉诺夫言论的“最坏的歪曲者,是恶劣的引用
者”。他对普列汉诺夫的著作“到处都是”“断章取义的引用,切断上下文的
抄袭”。④
①《文化评论》创刊号,1931 年12 月25 日。
②《文艺新闻》第56 期,1932 年5 月23 日,发表时未署名。
③《红萝卜》。《北斗》第2 卷第3、4 期合刊,1932 年7 月20 日。
④《致文艺新闻的信》。《文艺新闻》第58 期,1932 年6 月6 日。
当左联的革命作家批评胡秋原的时候,曾经是左联成员的苏汶按捺不
住,出来为“自由人”辩护。他在《现代》上发表《关于“文新”与胡秋原
的文艺论辩》①一文,自称“第三种人”,貌似不偏不倚,实则站在胡秋原
一边,对左联的理论和活动谩骂嘲讽。他说,“第三种人”作家之所以搁笔
不写,是由于左翼批评家的“凶暴”,和左联对他们进行政治“干涉”,甚至
“霸占”了文坛的缘故。苏汶诬蔑左翼文坛不要文学,把文学变成连环图画
之类;并在文中对人民革命斗争进行歪曲和诽谤。当这些攻击遭到批驳,他
又写《“第三种人”的出路》、《论文学上的干涉主义》,继续散布谬论,与“自
由人”一唱一和,攻击左翼文艺运动。①《现代》第1 卷第3 期,1932 年
7 月1 日。
胡秋原、苏汶的言论,对于为数不少的小资产阶级作家具有很大盅惑
性。因此,鲁迅、瞿秋白、冯雪峰、周扬、陈望道等许多作家,都撰文给予
严正的批判。
1932 年10 月1 日,瞿秋白署名易嘉在《现代》上发表了《文艺的自由
与文学家的不自由》的著名文章,专门批驳胡秋原和苏汶的谬论①。文章开
头引用了列宁在《党的组织和党的文学》一文中揭露资产阶级文艺“自由”
的名言:这种自由是虚假的,骗人的,它“不过是他们依赖钱袋、依赖收买
和依赖豢养的一种假面具(或一种伪装)罢了”②。
胡秋原说“自己的方法是‘唯物史观’”,俨然以马克思主义者自命。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所谓‘自由人’的立场不容许他成为
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在阶级社会中,不可能有独立于阶级利害之外的“文
艺自由”,“事实上,著作家和批评家,有意的无意的反映着某个阶级的生活,
因此,也就赞助着某一阶级的斗争。有阶级的社会里,没有真正的实在的自
由。当无产阶级公开的要求文艺的斗争工具的时候,谁要出来大叫‘勿侵略
文艺’,谁就无意之中做了伪善的资产阶级的艺术至上派的‘留声机’。”胡
秋原的错误,“最重要的是他要文学脱离无产阶级而自由,脱离广大的群众
而自由。”胡秋原“把普列汉诺夫和安得列耶夫,艺术至上论派等等混缠在
一起”,企图为他反对艺术的阶级性、文艺只是表现生活的观点寻找理论根
据。实际上,“他恰好把普列汉诺夫理论之中的优点清洗了出去,而把普列
汉诺夫的孟塞维克主义发展到最大限度——变成了资产阶级的虚伪的旁观主
义”。③
①《现代》第1 卷第6 期。文中的两个小标题:一、“万华缭乱”的胡
秋原;
二、“难乎其为作家”的苏汶。
②《党的组织和党的文学》。《列宁全集》第10 卷,第28 页。瞿秋白
原来的译文与此稍有出入。
③《现代》第1 卷第6 期,1932 年10 月1 日。
对于苏汶,瞿秋白指出,苏汶的反对“某种政治目的”,其本身就抱有
确定的政治目的;他的“这种文章是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的锐利的武器。”苏
汶的文章固然巧妙,但说来说去,无非是说:“理论和行动本来是不能并存
的,文学和革命也是不能并存的,艺术和煽动也是不能并存的。”①瞿秋白
指出,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建立真正科学的文艺理论;无产阶级在革命中,需
要用文艺帮助革命,用文艺来做改造群众的宇宙观和人生观的武器。即使是
前进的战士,也要努力取得文艺这个武器。“谁要劝告新兴阶级不要去拿这
种武器,他自然客观上是抱着‘某种政治目的’的,——虽然他自己都觉得
‘并没有丝毫政治臭味’。”②阶级社会中的文艺,反映着一定阶级的利益和
观点。“文艺——广泛的说起来——都是煽动和宣传,有意的无意的都是宣
传。”③瞿秋白反驳胡秋原关于文艺不是“政治的留声机”、文艺阶级性应予
否定的论调,而说“文艺也永远是,到处是政治的‘留声机’。”④这种“以
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反驳方法,有点失之简单。
但他本意在于强调,阶级社会中,阶级性是作家和文艺作品的固有属
性。他仍然主张文艺是生活的反映;作家和作品的阶级性,并不意味着政治
是文艺的本原,文艺应从属于政治。瞿秋白强调了艺术的重要性,批评了那
种毫无文艺价值的作品,他说:“文艺只是煽动之中的一种,而并不是一切
煽动都是文艺”,“并不是个个煽动家都是文学家”。
“真正能够运用艺术的力量,那只是加强煽动的力量;同时,真正为着
群众服务的作家,他在煽动工作之中更加能够锻炼出自己的艺术的力量。”
⑤苏汶关于煽动与艺术不能并存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①②③④⑤《现
代》第1 卷第6 期,1932 年10 月1 日。
苏汶把文学比做“卖淫妇”,说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都“想占有她”。
而最吃苦的是“第三种人”的“作者之群”,于是他感叹不已:“在人人都不
肯让步的今日,诚哉,难乎其为作家”。对于这种谩骂式的比附,瞿秋白尖
锐地指出:“事实上文学并不是卖淫妇,文学是附属于某一个阶级的,许多
阶级各有各的文学,根本用不着你抢我夺。只是这些文学之间发展着剧烈的
斗争;新兴的阶级,从前没有文学的,现在正在创造着自己的文学;而旧有
的阶级,从前就有文学的,现在是在包围剿灭新兴阶级的文学。剿灭不了呢?
用一点儿别致的巧妙的手段,或者毒死它,或者闷死它,或者饿死它。。而
新兴阶级的文艺运动却并不在‘霸占’或者‘把持’什么,它只要指出一些
文学的真面目——阶级性。”①至于作家,也必然具有阶级性。瞿秋白说:“作
者呢,本来就不是什么‘第三种人’。作者——文学家也不必当什么陪嫁的
丫环,跟着文学去出嫁给什么阶级。每一个文学家,不论他们有意的,无意
的,不论他是在动笔,或者是沉默着,他始终是某一阶级的意识形态的代表。
在这天罗地网的阶级社会里,你逃不到什么地方去,也就做不成什么‘第三
种人’。”②
①《现代》第1 卷第6 期,1932 年10 月1 日。
②《现代》第1 卷第6 期。
“自由人”与“第三种人”并非铁板一块。经过瞿秋白、鲁迅等的批判,
他们中间很快地发生了分化。一些人更加露骨的反动,如胡秋原投靠蒋介石,
当上立法委员,成为法西斯文化掮客。一些人,如诗人戴望舒则走上了进步
的道路。
资产阶级“新月派”文学和胡适,这时仍然散布反动的政治理论和文
艺理论。1931 年5、6 月间,瞿秋白就写了《学阀万岁》、《鬼门关以外的战
争》等文,指出“新月派”的文学,是为地主资产阶级服务的绅商文学。随
后,瞿秋白又写了《非政治主义》、《猫样的温文》等文,反驳他们的谬论。
“新月派”与“民族主义文学”之间有过争论,他们认为“民族主义文
学”打着“祖国”“民族”招牌,未免蠢笨,不如他们自己打起“为艺术而
艺术”的旗号,更为巧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