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到哈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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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翻过来!用右脚!”弗罗利赫用双手做着很大的手势,模仿着我要做的动作。伍德伯里用拳头砸着垫子。教练抓过约翰尼·理查兹,把他摔起来,示范给我看移动和钉死对手的组合动作。“把右腿压在他上面,猛推!”我朝上看,浑身是汗,散开的头发从马尾辫里松出来,从头顶和头带边上窜出来,如同瀑布一般。“用右腿!”教练又喊道,裁判吹响了哨子,第一局结束。
我选择了下位,松脱开。男生和我又围着对方转圈。我的队友们开始进到了那个大大的白色圆圈里,那是表示出界的边线。裁判转身对他们说:“往后退,离开垫子边上!”他们退后了一会儿,但很快又一次围住了垫子,继续像一群暴徒一样地吼叫着。我压住对手汗津津的脖子。我的双手要做几个闭锁动作。我猛地把他脖子往下压,旋转,我内心的暴动爆发出来。他挣脱,要给我一个单腿绊倒。我一只脚跳起,一只撑住,他把我的一只脚围抱在腋窝内。我踢、刺,挣脱开他,然后旋转身面对他。
第三局他选择下位,希望挣脱开得分,可是我又一次控制住了他的手腕,把全身压在他身上,设法施展出钉死组合动作。他又一次站了起来,可我用双臂扣住他的左手腕和前臂(这叫二上一),把他拉过臀部,将他摔到垫子上,保持控制。
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我松开对手,站了起来。他站了起来,裁判走到垫子中央我们旁边。我和男生又握了握手。裁判各抓住我们的一只手,把我的手高高举起,示意我获胜。然后又把我们转向体育馆的另一面,把我的手再举起来。我惊讶不已,我真的赢了。
裁判松开了我的手,我立刻被队友们包围住了,他们拍我的背,跟我击掌,拥抱。“好样的,萝拉莉!”这样几分钟后,他们散开了,开始为马上就要开始的代表队比赛做热身。我来回走了一会儿,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来到体育馆的一个角落,一屁股坐下来,靠着女子更衣室附近的墙上。我仍然在抖个不停。我全身上下颤抖着。
我在昆西高中最后一个摔跤赛季即将结束的一堂下午的训练课上,阳光映照着满是灰尘的垫子以及温暖充满汗水味的空气里的每一片细绒毛和死皮。摔跤队员们的咳嗽声回响着,我们在等队长阿什利·戴维斯发出“开始训练”的吼声,这样我们可以开始做两百个孔武有力的跳跃动作。在那样一个肃静的时刻,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是一个冬季午后昏暗的阳光,垫子上那辛辣而又十分熟悉的味道,混合着男性身体的汗水味,还有运动。我思忖着我为何这么喜欢摔跤,它又教会了我什么。这些训练是一天里我觉得自己的身心不再分开并且两部分向着同一目的的时光。我喜欢摔跤的一个理由是,摔跤非常人性,非常身体,非常精神化,非常有感情。如果它仅仅是按照女性理论开设的学术训练的话,我就不会坚持不懈地进行摔跤了。我喜爱摔跤主要的原因是我的动作感觉真实,我被队友们真挚的友情和爱包围着、滋养着。
第一部分 昆西高中第8节 削减体重(1)
在摔跤赛季里,我们吃饭、呼吸、思考、睡觉都想着摔跤。甚至我每天夜里做梦都梦见一张红垫子的图像以及在它上面发生的激动人心的事。梦里的垫子上,看不见脸的摔跤选手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练着那些动作。早晨醒来,我的身体和大脑会因为疲劳而酸痛,就好像我根本没睡觉。
这种困扰在赛季中间某天的比赛上得到了证明。我跟其他资浅比赛选手一起坐在露天看台上。我们专心致志地看一对瘦瘦的摔跤选手比赛。他们的皮肤紧绷着,他们身上每块肌腱、每块结实的肌肉组织的收缩、外展、内收等都显示得一清二楚。他们的身体如同在运转着的精密而美丽的机器。
观众们叫喊着指令、恳求、赞扬:“把那一半沉下去。”“头顶起来。”“就那样,约翰。”嘈杂的声音乱哄哄的,就像汽车发动机的电线。一个人的指令跟另一个人的警告变得难以区分。吼叫声稀疏起来(在两场比赛间隙),我听见马克·弗罗里赫的声音在说:“……四克脂肪!”我转过身去,看见他在念着一只空酸奶盒上的说明。我的队友们围着酸奶,他们的眼睛张开着,对这种规定食品中含有这么多的脂肪量吃惊不小。我们对自己对待食品那种训练有素的反应、对我们作出的那么一致的反应突然大笑起来。
当摔跤手影响着我们每个人的思想、对食物和体重以及禁食和狂欢(文图瑞利教练会说“发疯了”)的选择。吃是神经有问题。禁绝食物是美德。我们比一群患厌食症的少女对吃多少、吃什么、什么时候吃更仔细、更过分注意、更关心。每次摔跤比赛前我们排着队等候体重秤的裁决,我们的体重比面包师傅称面粉做饼干称量得更精确。
在我参加的第二个摔跤赛季——我高三那年——要是我的体重能够达标的话,教练有时把我放到代表队队员之列。我的体重在112磅的级别里,主要因为我们满119磅的队员足够了。在赛季开始时,我体重约125磅。对我这样身架的人这是个健康的体重。不过我想等我的肌肉紧紧地和皮肤包在一起时(他们的定义是由于脂肪“过剩”而没有减少),我挨的饿和消耗是值得去换我马上就要拥有的力量的。
每天早晨我喝一杯脱脂牛奶。午饭我吃学校餐厅的色拉。跟色拉搭配在一起的肉卷和奶酪我要么是扔掉要么是给别人吃。我只吃生菜和番茄丁,以及为了吸收蛋白质而吃农家鲜干酪。这顿饭可以给我每天下午三小时摔跤训练、不停地出汗以及心血管紧张所需的能量。晚饭我一般吃得比较少,喝些汤或者单单吃一只香蕉和一只苹果。我不清楚我是怎么样靠这点东西过上一天而没有昏倒的。我每天训练后晚上还要在黑暗寒冷的空气里跑两英里。我在控制体重的目标上所付出的毅力跟我做任何喜欢要完成的任务付出的辛勤是一样多的。
一次比赛后,我吃了半个小小的花生酱香蕉三明治,觉得像犯了罪似的,因为我吃了这么多。这么多真正的食物,整整半个三明治。我的胃由于那种内疚以及不要“增加体重”的担心而觉得沉沉的。
在比赛前,我有时得穿着内衣裤在过道里称体重。我身上的赘肉没有了,代之以强壮有力的感觉。我的身体变得纤细、瘦削而有力量。何为健康,何为挨饿?约翰尼是摔跤队里惟一一个体重不够的,只有90磅。他必须要达到97磅才能参加最轻量级别比赛。为了达到体重要求他穿铅做的内衣内裤。这当然是开玩笑。比赛前,他要吃一整条面包,喝一加仑水,不能大小便,这样才可以体重够格。他是我们的反衬,跟我们的重量级队友马克和迈克一样,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吃东西。
开始摔跤前,我移动时并不使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这让我烦扰。有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占用了错误的空间——它在朝所有的方向泼洒能量。
我记得曾经站在一名队友身后。他当时把手腕放在饮水池上身体斜靠着。他的前臂内侧像薯片一样起皱,血管里满是流动的液体,跟水上公园里的滑滑梯一样,如同一幅在白云般皮肤上的蓝色河流和支流的立体地图。他身体朝前倾,那些血管似乎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我很想有他那样的血管。
开始摔跤前,我的手臂是毫无用场的肉块。它们从来就不是我的一部分。它们奇怪地悬在我身体两侧,软弱松弛。它们是什么,它们是谁的?我没法穿无袖衬衫,因为我的双臂对我是那么陌生。
当了摔跤运动员后,我开始更多地用双臂。在训练前我翻横筋斗,热身时做倒立。我做俯卧撑、引体向上以及举重。一天我意识到我有了肩胛肌以及肱三头肌,在我手臂外侧凸出一块,膨胀起来,在皮肤下硬硬的。血液流动,现出蓝色的血管,从上到下顺着胳膊肘的弯延伸。蔚蓝色的血管将令人心醉神迷的氧泵入四肢。动脉静脉血管突出在我的双臂上,如同蓝白相间的树根突出在深色泥土里。
在赛季期间某个时候我去见了教员。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来月经了。他让我做了一个身体脂肪测试,把塑料镊子刺进我的肚皮、腿和手臂背。他跟我说多数女运动员的身体脂肪为百分之十八到二十二之间,但我的体内脂肪只有百分之十四,低于多数妇女能够产生月经的百分点。他还说,要是一名妇女的体内脂肪低,她就会长出更多体毛。我仍然羡慕我的男队友,他们中有几个只有百分之三到七的身体脂肪,在男生中也还是低的。
因为教员说的话,我每天都在想像自己身上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有更多的体毛从毛孔里长出来。在我的双臂上我可以阅读我的身体文章。
我听见脑海里响起教练的声音。一天训练时他告诉我们要做男子汉;有点勇气;这需要勇气。我笑了。这是个玩笑,肯定?那只不过是说话的方式。我并不真的得要有勇气,是吗?看着手臂,新的体毛在那里生长,我并不那么肯定。
直到现在我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或者以为是这样。不吃东西,即便托盘里的一点点食物看起来都可以吃;不跑到六英里不停止跑步。
第一部分 昆西高中第9节 削减体重(2)
如今我拥有了一名青春期男生那绷紧的三层肌肉的腹部。从侧面看它起皱并下陷、收紧。我已经消除了我作为女性的身体,那些柔软冗余的部分,那些过度的皱折,那些肉垫。我先前女孩子身体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它溶解了,消失了,沉坐在我腹部光滑的肌肉线条里,代替食物给予我安慰。我柔弱而笨拙多余的欲望沉到了内心,我女性的欲望尚未出世。
可是欲望会以这样那样的方式露到表面,我可以在双臂上看得到它。渐渐地,体毛每个星期都在手臂上长得越来越多。这是什么花招?体育在男性化我吗?
在一次锦标赛前的晚上,我得减轻六磅体重,否则我无法参加112磅级别的比赛。“别担心。六磅,没问题。”189磅级别的一名队友对我说。我想到的是,对一个112磅重的人来说,要减掉六磅比一个体重189磅的人要难得多。
下午6:00训练结束后,我没有吃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晚饭。我在基督教青年会待到差不多晚上9:00,在室内田径场跑了186圈,将近十一英里。我身上穿两件T恤衫,三件汗衫——其中两件是带连衣帽的——戴了一顶很重的编织帽。好几层紧身衣服、绑腿和汗裤用来确保我会出汗,一滴一滴地,几盎司到几磅地,咸咸的汗水从我过热的毛孔里流出来。在基督教青年会的其他跑步者和健身狂们看着我的行头,好像我有点疯了。我只看着钟和木跑道以及接近的喷水池。我嚼益达无糖口香糖,一块接一块。口香糖吃起来跟牙膏毫无二致,而且,由于我已经脱水,口香糖在我口里感觉像是薄荷味的灰尘。我在舌头下保留一点点口香糖味的口水,每跑完第二圈吐到喷水池里。我准确地数着我跑了多少圈,按照我到达喷水池的次数来计算。偶尔我会用水池里冰冷、美味而折磨人的水漱口,但当心着不要咽下任何一滴。
这完全是个游戏,一个在一夜之间“减掉”体重中六磅水分的自欺欺人的方法。我最后感到虚弱、晕眩、寒冷、站立不稳。我跑完了无数圈,我身上一层层衣服沉重无比,被那弥足珍贵的几磅体重浸湿透了。我走进一月的空气中,气温只有华氏十五度,汗水变得冰冷。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设法穿过一堆堆的冰走到地铁站,身上包着又冷又湿的衣服。我终于踉踉跄跄地走进起居室,只有力气换上三层新的衣服,然后不省人事地崩溃在许多层毛毯下面,湮没在一个黏乎乎的炽热的黑夜里。我从未感到被如此耗尽,如此噩梦般的不真实。
我把自己逼得太过头了。不过第二天早晨,我在7:00跑完一英里半,然后坐了两小时公交车,在车上的绿色塑料座位上拼命地做仰卧起坐后,我觉得还是很值得。当穿着紧贴在我结实而又瘦削的身体上闪闪发亮蓝白相间的摔跤服踏上体重秤的时候,那样做还是值得的。体重秤的指针奇迹般地停在了111磅。
我可以喝水,它的味道从没有这么好过。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酸奶,甜甜的奶香润过我干渴的喉咙;还可以吃几颗葡萄。我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参加洛威尔假日摔跤锦标赛的女性。在那座巨大的有六块垫子的视听会堂,有六十多个队参赛。而我是惟一一个身穿代表队制服的女运动员。
在开始摔跤前,我肚子一饿或者一想吃东西我就吃。我对自己的体型自我感觉良好。我差不多总是很活跃,跑长跑和骑自行车上学下学。我也偶尔有个“发胖”的时候,那时我的体型很不妙,可我对自己身体所作的决定,对给它放进去什么或者从它要出来什么,相当有信心。
然而,这种信心在我成为一名摔跤运动员期间和之后被扭转掉了。
这种扭曲始于几个月后我吃的第一块M&M巧克力豆——那是巨大的巧克力和糖的爆炸。它是我在几个月的节食期间一直梦想和盼望的一切。妈妈以前常对我说,对每一个作用力总是存在一个相等但方向相反的反作用力:这是牛顿的物理学第三定律。我已经摈弃食物把自己饿了这么久,一旦我被允许吃,我就想放开肚子。M&M获得了一种危险的力量——因为不许吃,吃不到,所以我对它觊觎已久。在我可以吃了以后,我就刹不住了。第二块M&M是次小的巧克力爆炸,不像第一块那样富有戏剧性。此后我吃的每一块M&M只有巧克力的一半寿命:它只有前面吃的一半那么让人满足。不久我便在狼吞虎咽那些糖球,就跟我在开始参加摔跤之前差不多。可是我以前会吃完一把就停下,而现在一把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强迫性地吃了一把又一把,试图要把那几个被剥夺了吃它们的权利的几个月补回来。我觉得有罪恶感。我并没有意识到,无论我吃多少,我都永远不会补回不可吃的那几个月。这只会让我感到塞饱并有内疚。我的身体像气球般膨胀起来,或者对我来说看起来如此。我对自己身体真正的界线或限度没有清晰的概念。食物不再仅仅是营养;它是情感。食物成了填补我内心匮乏的一种办法。我试着通过吃来从感情上填补自己,但我永远不会成功。
过了好几年我才重新平衡起来,不过最终我是以一个更健康的人出现在人们面前。自从高中摔跤以来,我从没有节食。我必须了解我可以吃并享受食物,必须明白吃我想吃的不会让我变成一个庞然大物。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够停下来,吃了一把就满足,尽情享受每一口巧克力而不会继续被内疚感驱使。
我也学会了欣赏自己身体的男性化的一面和女性化的一面。我意识到我能够喜爱我身体的柔软的部位。我爱抚浑圆的大腿,对它们诉说爱的话语,欢迎脂肪回到我身上,进入我对自己的认识,而不是带着厌恶触摸和看待我的大腿,痛苦地把它们从我这里切断。我懂得了在我锻炼并吃得好的时候,我感觉强壮而健康,这个健康要比我身体的具体尺寸重要得多。
第二部分 从流浪儿到哈佛学子第10节 从流浪儿到哈佛学子(1)
我姨夫罗恩在高中当了很多年咨询顾问。我是去咨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