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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帝都殇-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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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寻思着,皇上和蔼一笑,“朝恩,你且来说说。”
  众女见我被皇上亲点,都暗松了口气,原本焦虑的神色也瞬时焕发了异彩,一个个优雅端座,除却宜凌外其余各位皆目透幸灾乐祸之光,期待着我人前出丑。
  我缓缓起身,一面答谢皇上隆恩眷顾,一面急想对策,估摸着要答此题,只能避其题锋,化具体为抽象……我神思一凝计上心头转而笑答,“回禀皇上,臣女回答完了。”
  众人一听错愕不已,郡主们面面相觑,王爷们诧色凝思,唯皇上不动声色含笑看我,几个沉不住气的皇子则疑惑道,“朝恩郡主,你尚未回答父皇的问题,何来‘回答完了’?”
  我不紧不慢清雅笑道,“臣女以为,国乃吾主圣君之国,国之疆土莫非王土,皆在吾君心中。先帝英明神武,以佛之大慈悲心救民水火;今圣仁德睿智,以佛之大包容心宽慰万民。是以御宇内,制六合,异邦来朝指日可待。臣女以为,君心有多大,吾国之疆域便有多大。因而臣女的答案已然在君心之中,岂不是回答完了?”言下之意,其他人若想知道答案就亲自问皇上他的“心”有多大吧。
  我如是回答,说白了不免有投机取巧之嫌,但这个问题如不取巧实在难以应对。我心道皇上既然自己说了自家人聚会不必拘束,那么我采用这种俏皮的答法也无可厚非,一来拍了皇上马屁,二来也解除了自身危机。皇上定然不能说我答错了,否则就自毁了我对他“仁德睿智”的赞誉。
  皇上高坐龙椅,右手倚椅托腮,依旧温和慈祥的笑着。见我说完,他伸手示意我坐下,温言道,“朕看朝恩巧思敏捷,才学不浅哪,江东王有女若你,令朕羡慕啊。此题算朝恩答对,有赏。”说着何公公开始高呼赏赐之物,我急忙上前叩拜谢恩。
  这时年轻的辰王蓦然站起,在我尚未退回座位之前道,“既然父皇夸朝恩巧思敏捷,才学不浅,那么本王就来讨教讨教。”
  “朝恩且听好了,敢问陋室一间,何物最不值钱,却能瞬时将之填满?”
  众人听了纷纷低声推敲答案,我稍稍一想自信答道,“回辰王殿下,臣女以为火最不值钱,然火光却能即刻填满陋室。”
  我的答案,辰王大概满意,但见他唇角微弯,露出一个赞赏的笑,接道,“那本王再问你。一公子向某家小姐求亲,小姐赋诗一首,诗中少了一字,请公子作答添上。公子一看,随后黯然离去。别人问他,可是答不出小姐难题?公子曰:吾已答对。敢问朝恩,何解?”
  众人又开始纷纷议论,我细细一品,顿时了悟,这种智力问答我那时代的人自小玩到大,此题明显属于答对答错都是错的类型,于是道,“回殿下,依臣女揣测,小姐诗中大约缺了一个‘姻’或‘缘’字,因而无论公子答对答错皆是‘无姻’或‘无缘’,所以公子暗然离开。”
  “哈哈,好一个‘无姻’,‘无缘’,妙哉!妙哉!”年轻王爷双手鼓掌,睇了眼静默不动的景王,转道,“朝恩才思果然敏捷,本王佩服,赏你玉麒麟一对……”
  我急忙谢恩,心下却疑惑,辰王特意看景王一眼是何道理?
  岂知辰王一波刚息,另一波又起。
  一个我昨日尚未见过的王爷冷声道,“既然朝恩郡主才学不凡,本王也来讨教一二。”
  我一时怔住,心想这个王爷定然是受了皇上和辰王夸赞的刺激,意在挑衅。可眼下的问题是,我想应对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王爷。正尴尬时,太子呵呵笑道,“莫非十一弟又诗兴大发,要与朝恩切磋诗词文章?”
  我感激一眼看向太子,急忙转而应道,“臣女不敢以才学之人自居,只是父王疼惜,自小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罢了,青王诗词双绝若肯不吝赐教,臣女自是万分感激。”
  青王听我把话说的谦卑,又赞他“诗词双绝”,很是受用,语气明显软了下来,“本王也不难为你,且出两题,只要你能在半盏茶之内作出与之意境相映的诗词,不论优劣,本王一概有赏。”
  半盏茶作两诗?我顿时傻眼,他当我才高八斗还是学富五车,能如曹植般七步成诗?居然口口声声道不为难我,这样都不叫为难,我名字倒过来写。
  奈何,他是王,我是臣,他出题,我回答。青王说着兀自念起了诗,一首《喜宴》,一首《秋愁》,大概都是他的得意之作。我认真听着,细品诗韵。见青王神目炯炯,意气风发,料想他是一个恃才傲物之人。
  这种人自视甚高,一贯喜出风头,如果我真的对出了劣质诗词,他一定会逮着机会穷追猛打,绝不会善罢干休。现下当真是应验了我起初的“凶险”预感。
  这么一想我立刻打消了凭借自己之力作诗填词的想法,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能与之意境匹配的诗词曲赋,再一一筛选,挑出最适合者。我自秦汉古诗乐府思索而下,到唐诗宋词再到元曲。幸亏我当年随江家爷爷学习中医的时候,阅读过大量的古代诗词曲赋。加之我天生过目不忘,将之存入了大脑,这回用时方才觉得上天厚待我如斯矣。
  我正搜寻着,蓦地一道恶毒眸光像一柄利刃般刺入我心,我惊诧抬头四望,却哪里又能找到那眸光的出处。青王已经诵完其诗,众人都在看我如何应对。可说几乎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看不出谁有异常。
  倒是太子眼中有浓重的担忧焦虑之色,而皇上皇后含笑静待,景王,宜凌平静无波,其他一众郡主颇有看好戏的心态。青王则姿态高高在上,目光傲慢,显然没把我放在眼中,也显然随时恭候着逮我劣诗烂词加以践踏。
  事到如今,我若不抢尽风头,就势必会被踩到地底永不翻身。我已骑虎难下,再也管不了大哥叮嘱的“不可风头过盛”的警告,立时站起道,“回禀皇上,皇后,诸位王爷,臣女已得两词,献丑奉上。”
  皇上温善如昔的点点头,青王有些迫不及待道,“快诵来听听。”
  我立身站好道,“第一首应王爷《喜宴》之喜气乃作《春日宴》(南唐,冯延巳):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第二首应王爷《秋愁》之哀伤臣女作《声声慢》(宋,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二十一章 百鸟朝凤

  我语音正落,余韵未完,原本一直冷黑着脸的九皇子越王突然大呼一声,“好词!”他的声音若破空而来,险些吓着了我。他这一声大吼之后,其他王爷的好评如潮水而来。
  有人说,“《春日宴》语浅情深,思深语明”;也有人说,“《声声慢》首句连用十四个叠字,本朝虽擅词者众,亦未曾见有一下十四叠字者,实属旷世之作”;还有人说,“《声声慢》用字奇横,却是不妨音律,可谓千古绝调,本朝有女若此,当不负我主圣君之名。”

  又有人说,“十一弟的诗用字向来偏怪生涩,往往眼观其诗都难以扣准意境,朝恩单凭耳听,就能准确体悟其精髓,如此短时内写出绝佳两词,惊世才学直令吾等男儿汗颜。”
  这一刻,青王灰头土脸无地自处的悻悻然,瞅了眼景王,拂袖坐下。其他皇子王爷对我赞不绝口,尤以太子赞意最浓。而始终平淡静坐的景王这时也终于有所动容,只是他面色深沉,令我难以看懂他眼中的,究竟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
  皇上显然也为我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所作的两词而感震撼,只是他半响无语面色也未见太大变化,使人难以揣测圣意。
  皇上平静深沉,皇后倒颇有些坐不住。端庄的皇后冷然道,“朝恩之词亦令本宫甚喜,然女子终归是女子,切不可因此荒了主务,始终还是……”
  “太后驾到——”皇后的训示未完,尖刻有力的太监之声盖了过来。众人望去,一个身着紫金缂丝百鸟朝凤锦缎袍,熏一脸素雅兰花妆,雍荣华贵的白发老妇人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跨进殿来。皇上皇后皇子们见了急急迎上前问安行礼,我们这群郡主也急忙叩跪在地。
  原来这就是太后,远比我想象中更加威仪年轻,隐约仍能见其年轻时摄魂夺魄的风采。太后大概已在殿外静等了一些时候,见时机到了,方才进来。
  皇上上前搀扶太后,言语柔和,关切问道,“母后身子可有好些了?”
  太后不答反问,“哀家听说宫里来了朵空谷幽兰?”
  太后的话皇上没反应过来,应答不上。太后却是眼尖,朝我走来,可见刘副总管已向她描述过我。
  太后道,“原是这朵,可让哀家找到了,快起身让哀家好好瞧瞧。”我迅速站起来,笑看太后,太后慈眉善目的笑着,脸上的皱纹绽成一朵美丽的山丹,说道,“瞧瞧,多水灵的姑娘啊,灵气逼人,快告诉哀家你叫什么?”
  我乖声应道,“回太后老祖宗的话,臣女是江东王府的慕容植语,封号‘朝恩’。”
  太后点头笑道,“我说朝恩啊,哀家活到这把岁数也没见过女子之词能比肩男子,你是我朝女子第一人哪。你说说,你的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怎就能想出这样绝妙的词?”太后说着宠溺的点了点我的头道,“改明儿个我得传你父王来问问话,看他都给吃了些什么好东西,怎生得这般聪慧?”
  我哪是无敌聪慧?不过巧借了他朝古人的佳词而已,太后一称赞,我猛为自己汗颜了一把,赶紧谦虚道,“朝恩谢太后老祖宗夸赞,可臣女之词乃青王殿下引导有方而出,臣女不过顺势偶得之,实不敢受太后之称誉。若比聪慧,太后自当是我朝女子第一人,无人能出之右,臣女岂堪比较?”
  太后听我这么说,笑得明朗爽利,摸了摸我额前的兰花月华,一语双关道,“这朵幽兰当真是与众不同哪。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皇家不比别处,无才的女子多了,皇嗣如何能聪慧?不聪慧如何能治理国家?依哀家看来,宫里的女眷都得多读读书,学学江东王的这朵兰花。”
  太后后一句明显意有所指,大概就是针对皇后的。皇后一时窘迫无语,却不敢发作,只能强忍着附和太后的说辞,那模样让人看了怪别扭。
  据说皇后惯无才品,也一直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当年太后就曾属意让七皇子楚王之母封后,只是先皇为嘉奖功德无量的左相在遗诏中封了其女为当今皇后,太后也无计可施。
  太后说完转身由皇上搀扶着走上凤椅坐定,看向众皇子眯眼笑道,“哀家今儿也就是来凑凑趣,你们都是哀家的好孙儿,比试什么,尽兴就是,别让哀家坏了气氛。”
  “皇奶奶说哪里话,您能来,孙儿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太子仁厚,虽然接了句场面话,但能让人觉得真诚。太后也是爽利一笑,道,“那就继续。”
  才智比试接着进行。只是经太后这一下,风向立时转了,我变得乏人“问津”。众皇子王爷都把题目转向了其他六位郡主,六人中有答对受赏的,也有答错受罚的。单从赏罚情况来看,宜凌成绩最好,所有问题皆答对。
  渐渐我看出些异样门道,几位王爷的问题像是早商量好的区别对待。提问宜凌的时候浅显到幼稚的地步,比如青王问她,何谓妇容妇德?这种问题随便抓个宫女来也能说得一字不漏。
  显然对宜凌有意放水。
  可青王提问车河王府那个脸圆圆,很可爱的征莲小郡主时,竟换成了对对子,且都是千古一绝的绝对。小郡主已连错了四题,这会儿又被罗王问了个怪问题答不上来,坐在我身边眼圈红润想是要哭了。我看了颇为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太后也看不下去了,状似玩笑道,“檠儿(罗王的名字),你怎不学好,偏学晟儿(青王的名字)欺负人家车河王的宝贝闺女。”
  罗王语塞,怔愣之下忘了回话,太后也不理他,转向我道,“朝恩,你帮帮征莲,把这个问题答了。”
  我心中一震,奇道,太后怎知道我一定能答出这个问题?还是她也想拿这个问题考我?但无论怎样,太后金口一开,我只有遵命回答的份。
  罗王问的问题是,为何竹筐只能装“东西”,而不能装“南北”?
  我起身镇静道,“回太后老祖宗,玄学之中,‘东’为甲乙木,‘西’为庚辛金,‘南’为丙丁火,‘北’为壬癸水。木与金能放竹筐中,水与火如何放的?所以竹筐只能装‘东西’而不能装‘南北’。”
  太后一听直道,答得好,答得妙,哀家总算是服了这朵小兰花了。可我看向太后,却觉得她要我答此问题似是要验证什么,而此刻她已得到了答案。
  我的回答,众人想是闻所未闻,新奇之间更是对我另眼相待,只差夸到天上有地上无。
  其时,何公公在皇上授意下站出来尖声道,才智比试结束,才艺比试开始。
  才智比试其实皇上并未看中比试的结果,倒是过程中各人所表现出来的涵养,气度与品性才是他真正关注的。因此,在这一比试环节中,宜凌虽然不出彩,然她始终沉稳如镜,娴雅如水,却也没失分。
  接下来的才艺比试,显然是其他六位郡主的强项,人人漾着一脸自信的光彩,仅这份自信便如霞光锦缎般夺目。各人或歌或舞,或弹或唱,八仙过海,尽显神通,让一众皇族成员饱享了一顿声乐艺术大餐。
  说话间轮到宜凌上场表演,她轻说弹奏曲目,我登时暗叫不好,没想到宜凌会与我“撞曲”。我计划着弹奏洛朝久负盛名的《百鸟朝凤》曲,原是想取悦太后。谁知宜凌竟要先我而弹奏这一曲。
  宜凌的琴技不可谓不高超,轻摇慢捻间,琴声起伏,时而如百鸟齐鸣,时而如鸾凤翱翔,铿锵激荡间自显气势。师父曾说弹琴讲心,最高境界便是琴声通心。大约宜凌的心声便是凤凰涅槃,携凤之凌然傲气,百死求生,静待时过五百载,一唤百鸟,皆朝其前吧!
  宜凌的琴音与心通,境界超凡,众人莫不陶醉赞许。尤以皇后为最,更借题发挥般直说得宜凌的琴技天上地下唯其独尊。
  我暗叹连连,此番败矣。我无心为凤,用师父的话说,弹《百鸟朝凤》绝到不了琴诉心声的至高境界,纵使我琴技再高又能如何超越宜凌?可眼前换曲便似阵前换将,大大不吉,思前想后,我只能硬着头皮弹奏下去。但求不输宜凌太多,皇后与几位王爷口中能多少为我留存点颜面。
  曲子弹了三分之一,比之宜凌,逊色不少,青王已有贬损之势。此时,琴曲转入一组变音,空空间我身上某物好似在琴曲中得了共鸣,发出一阵似有似无的浅浅怪音。这声音被激昂的琴声掩住,连我都难听分明,外人更无法听见。而奇怪的事情便在此刻发生,先是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逼近,再见一群群羽翼光亮色彩斑斓的鸟儿不畏人群飞入大殿内,其中领头的大鸟朱冠彩羽异常绚丽。
  当时景象——我在殿中弹奏,美丽的百鸟在头鸟的带领下萦绕着我或高或低飞旋鸣叫。有如会唱歌的彩色光带,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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