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阿蒙的正常生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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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木楼梯一阵不胜负荷的乱响,米老鼠他老爸肥胖的身体出现在楼梯顶端。
“你们在这里呀!”老人笑呵呵的说。
米老鼠对他老爸说:“我说这棺材是你给自己预备的,阿蒙不信。”
老人很认真的说:“对的对的,这个是给我留的。”边说边用粗糙的手爱惜的抚摸那棺木,还问阿蒙,“挺好吧?”脸上有种自豪的神情。
阿蒙只得说:“很好,非常好。”心里对老人豁达的态度产生敬意。
“我们下去吧。”米老鼠说着一马当先的下楼去了,阿蒙扶着老人尾随而下。
嫂子已经沏好了茶,招呼阿蒙喝。阿蒙谢了一声,不客气的大口大口往肚里灌。目的是快点把六枚甜蛋消化完毕,好去二姐家吃狗肉。
喝了一肚子浓茶,终于感觉不那么撑了,米老鼠拉着阿蒙往二姐家出发。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见邻居家门前的空地上摆出一架木制的、个头儿很大的器械,一男一女在旁边忙活着,头上都包着大围巾。
“那是什么?”阿蒙好奇的问。
“打谷机。把割下来的稻谷放进去,快速摇手柄,谷皮、稻杆会被打掉一部分。”
“出来的就是大米喽!”阿蒙兴奋的下结论。
“什么大米,这只是初加工,出来的是半成品。领你看看就明白了。”阿蒙赶紧跟了过去。
米老鼠跟邻居说了几句,那两人对阿蒙憨厚的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阿蒙看着两人头包围巾的样子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来。正思索中,米老鼠说:“你看他俩包着头巾的样子象不象演太平天国的?”
阿蒙被一语点醒,越看越觉得象,忍不住哈哈大笑。
米老鼠又用家乡话说了一遍,然后和那两人一起笑。
“你摇摇试试。”米老鼠指着那手柄对阿蒙说。
阿蒙走过去抓住把手,看着邻居把一堆稻谷倒进朝天开的口子里,知道可以摇了,便开始快速的摇动手柄。
这一摇,就见侧开的口里急速的往外喷射金黄的谷皮碎沫,而朝下开的口里则哗哗的落下加工后的稻米。
阿蒙觉得新奇无比,忍不住边摇边笑,还大喊:“真好玩!”大概样子很白痴,所以惹得那三人又笑起来。
阿蒙隔着飞散在阳光下的金色谷沫看着米老鼠年轻的欢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记得这一刻的幸福,也不清楚那张深爱着的欢笑的脸究竟会伴随自己走多久。
摇了一会儿,开始觉得累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停,阿蒙不禁大叫:“我停不下来了!”
女邻居赶紧接过来,阿蒙已经满头大汗。
与邻居道了别,米老鼠边走边给阿蒙擦汗。阿蒙开始还觉得享受,后来反应过来啪一下打掉他的爪子,喝问道:“你刚才上完厕所没洗手吧?”
米老鼠见势不妙,撒腿就跑,阿蒙紧随其后,穷追不舍,一路上惹得鸡飞狗跳。
跑到二姐家门口,米老鼠停下来连声认错。阿蒙狠狠的拧了他几下,趁他惨叫之际,高喊着“二姐,我们来了”,便昂首挺胸的跨进二姐家。
第一章湖南探亲运动考察报告(8)
一进屋,就见二姐和一个清瘦秀丽的女子对坐在饭桌旁,桌上已堆起“红塔山”——全是晒干的红辣椒。俩人各持一把剪刀,边谈笑边揪过干辣椒将其剪成几段。
见到阿蒙,那女子停下动作和言谈,迅速的打量了阿蒙一遍,粲然一笑(哇!好白的牙齿啊)。阿蒙礼貌的回报笑容,很有自知之明的抿紧双唇微笑。不明真相的人会据此误认为阿蒙是个“笑不露齿”的淑女,实际上是阿蒙不想让自己的四环素牙相形见拙。
幸亏米老鼠揉着胳膊抽搐着半边脸跟了进来,否则拈“椒”微笑与会心而笑的动作再进行下去,阿蒙就得出家了。
“这是我大姐。”米老鼠介绍得很简洁,阿蒙闻言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对方两眼。说句实话,这位大姐比二姐还漂亮三分,尤其是两只大眼睛,乌黑灵动,显得精干锐利。可惜,长年的田间劳作摧残了她的皮肤,不然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阿蒙迅速回想了一下米老鼠哥哥的长相,暗自下了定论,准备找个时机以此打击米老鼠。
当然嘴上没忘打招呼:“大姐好!”
“你是阿蒙啊?哎呀,”大姐站起身,走过来亲热的拉住阿蒙的手,“真是个好妹子。”
阿蒙一高兴,咧开嘴嘻嘻的笑。忽然想起四环素牙,赶紧抿小了装出不解的样子问:“大姐,你们剪这么多干辣椒干什么呀?”心想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见不得光的牙齿。
“炒狗肉吃。”米老鼠的嘴巴一向快,“用干辣椒炒一半,再用鲜辣椒炒另一半,味道不一样的。晚上你吃了就知道了。”
阿蒙心说废话,干辣椒和鲜辣椒炒出来的菜当然味道有差别了,就象干豆角和鲜豆角、茄子干和鲜茄子‘‘‘‘‘‘谁又不是没吃过!要不是有大姐、二姐在场,一定要好好训斥那只快嘴老鼠,得了,留着日后一并算帐。
“我也来剪。”阿蒙说着就坐到桌子边,拿起大姐刚才放下的剪刀,学她俩的样子剪起辣椒来。大姐另找了一把剪刀重新加入。米老鼠自己泡了一杯茶,大模大样的倒在躺椅里和他的姐姐们闲话家常。
剪刀咻咻的不停响着,落红如雨。
阿蒙忍不住问:“怎么剪这么多辣椒啊?用得了吗?”
“用得用得,吃的人多。”二姐费力的解释道。
人多?阿蒙心里算了算,不就十来个人吗?哪儿吃得了那么多?可能是想多剪点辣椒省得以后炒菜再现剪了吧?
这时候嫂子来了,和大姐二姐说了几句话后就加入了剪辣椒的队伍。谁要是从门口看过去,见四个女子各霸一方的围坐在方桌旁,微低着头,手臂运动着,准会以为是在打麻将。
那姐弟仨热烈的交谈着,阿蒙支楞着耳朵努力分辨,不过能听懂只言片语而已。
“啊?”阿蒙感觉有人在轻碰自己的手臂,扭头一看是嫂子,“嫂子,怎么了?”
嫂子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声问:“你在北京看到娟娟和她爸爸了吗?”
“见过呀。”
“他们怎么样?”嫂子的神情微露着焦急。
“很好啊。娟娟在上幼儿园,学了很多儿歌,一个劲儿的给我们唱。这孩子长得挺漂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跟您一模一样;那小嘴巴特能说,这点儿象大哥。”阿蒙实事求是的拍着马屁。
“哦。”嫂子笑了,眼睛里有向往的神情,但一瞬间就蒙上了忧虑,看着阿蒙欲言又止。犹豫了几秒钟,终于没再发问,又低下头默默的剪辣椒了。
阿蒙事先听说过嫂子不爱说话的特点,见她那样儿开始也不以为意。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她要问什么了。看着她沉默隐忍的样子,阿蒙心里开始发慌:如果她真要问我我可怎么回答呢?实话实说还是瞒着她呢?唉,先不想了,见机行事吧。
四个女子齐心合力,终于把干辣椒统统剪完了。阿蒙跑去厨房洗手,顺便看了一圈儿,奇怪的问二姐:“怎么没看到有狗肉啊?”
“呵呵,拿到别人家杀了,过一会子送过来。”
米老鼠转悠进来:“阿蒙,走,我领你去邻居家打麻将。”
阿蒙正义凛然的拒绝:“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呢。”
“你能干什么活?不够添乱的。赶紧跟我走吧,你不在她们还能干得快点。”米老鼠贬低起阿蒙来一向不遗余力。
阿蒙刚要拧眉瞪眼,大姐也在一边劝:“阿蒙,去玩吧,没什么活了。”阿蒙闻言只好悻悻的跟着米老鼠出门去。
一走出她们的视线外,阿蒙就开始猛掐米老鼠的手臂内侧:“好哇!你敢贬低我的光辉形象!现在你家里人肯定认为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我多没面子呀!叫你胡说八道,掐死你!”
米老鼠被掐得五官集体挪位:“哎哟哟哟……疼死了!饶命啊,别掐了!我不是要贬低你,我看你剪了那么久辣椒,怕你累,所以才拉你出来玩。我以后说话注意还不行吗?”
阿蒙松了手:“这还差不多。你刚才洗手没?”
“洗了。”米老鼠边说边揉痛处。
“用香皂了吗?”
“用了,不信你闻。”米老鼠伸出双手。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上完厕所不洗手,把你屁股打开花儿!”
“是!”米老鼠脚根儿一并、身板儿一挺,“啪”敬了个军礼。
阿蒙嗤的笑出来:“这也叫军礼啊?把手掌返过来就成了猴子下山了。”
米老鼠立刻返过手来,缩头缩脑、眼睛乱眨的扮猴儿相。
“行了,演出到此结束,给你一毛钱下去吧。上谁家打麻将?”
“就这家,到了。哎,多给点行不行?一毛钱太少了,怎么也得一毛五啊……”
阿蒙看着米老鼠在麻坛上奋战了三个小时后,二姐家的庆庆跑来叫大家吃饭。一干人等立即停战,蜂拥而去,确实也都饿了。
还没走到二姐家的门口,就听到一片冲天的喧闹声,活象到了菜市场;待走近一看——天那!一屋子的人,估计至少也有五六十号。见到阿蒙和米老鼠出现在门口,喧哗声突然停了。阿蒙感觉几十双眼睛都好奇的看向自己,不禁咽了一下口水——这狗肉好香啊!
挂上明星步入记者招待会时的微笑,在两边众人的目视下,阿蒙风度翩翩的跟着米老鼠走到了最里面居中的饭桌旁(阿蒙忽然想起了刑场上的婚礼)。
米老鼠的老爸乐呵呵的指着最中间的两个空位置让阿蒙和米老鼠坐。阿蒙再笨也知道那是首席,又发现坐在这桌的全是上了年纪的人,吓得半死,拼命摆手不肯坐。这一推辞可坏了,一桌子的人全站起来,将阿蒙和米老鼠围在中间,一定要两人坐在那里。
阿蒙手足无措,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米老鼠。米老鼠略微犹疑了一下,把心一横,拉着阿蒙就坐在了指定位置上。众人如释重负,纷纷落座。
见阿蒙有些不自在,米老鼠安慰道:“按我们这里的风俗,你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必须坐首席。你要坐在别的位置上,村里人就会笑我们失礼了。没事,你就当今晚做了一把首席执行官好了。”
阿蒙有生以来没当过这么大的官,几乎要受宠若惊了。心里想着回北京之后得跟所有朋友吹上一把,就说自己去湖南当了一回首席执行官——执行吃狗肉!
第一章湖南探亲运动考察报告(9)
狗肉确实做得如米老鼠所说,一大盆用干辣椒炒,另一大盆用鲜的红辣椒炒;外加一盆狗血丝瓜汤、一盆米饭,饭菜就算齐了,简单实惠。比起一堆碟子、花里胡哨的酒席,这样的饭菜对阿蒙更有诱惑力——没办法,天生的粗胚。
席上放了几瓶啤酒,是500毫升一瓶的那种。阿蒙数了一下,每桌至少坐十个人,有的桌上坐了十一或十二个,而摆出来的啤酒总共才十几瓶,这哪儿够喝呀?
没有酒杯,啤酒就斟在碗里,不过倒也爽快。
阿蒙这一桌的人一齐向阿蒙敬酒,阿蒙吓得赶紧站起来,哈着腰双手举碗恨不得举过头顶,遥相致意了一圈儿后,语无伦次的说:“谢谢、谢谢大家……”要不是米老鼠硬把阿蒙拉回凳子上分散了其注意力,阿蒙接下来一定会晕头转向的说:“下面我再为大家演唱一宿……”阿蒙用五音不全的歌喉涂毒乡亲们的阴谋就这样被英明的米老鼠及时粉碎了。
阿蒙吸取教训,这次没敢一口干,而是边喝边从碗上边偷看其他人的进度。见大伙儿都只喝了一口就放下碗,阿蒙也连忙停止(太不过瘾了)。
狗肉做得一级棒,阿蒙吃得差点儿满嘴流油。边吃边观察了一下别桌的情况,发现大姐二姐嫂子和其他女客坐了两桌,这两桌没有一人喝酒;其他三桌全是男客,喝酒的也不多。这时阿蒙才想起米老鼠曾经说过,传统的南方女子是不喝酒的,难怪早晨二姐和二姐夫那么惊讶的看阿蒙喝酒了。
一念至此,阿蒙才注意到很多客人都在好奇的打量自己,神情好似在欣赏一头东北虎跳火圈儿,原来都是喝酒闹的。
可惜不能收钱,阿蒙万分心痛。
那群土狗又在屋内转来转去了。但这次,虽然客人们不停的把骨头吐到地上,却没有一条狗去吃。它们肯定是闻出自己同类的味道了。阿蒙感觉它们的眼神和表情里有种痛苦的情绪。它们不停的嗅地上的骨头,嗅完后就把头抬起一点去看,一边看一边围着骨头转悠,好象人类进行遗体告别的样子。
物——伤——其——类!
这群土狗宁肯挨饿也不吃自己同类的骨头,并且在大快朵颐的乡亲们脚下温顺又沉默的悲哀着;而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却可以对同类痛下毒手,哪怕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当然,人是高等生物,跟狗不能相提并论。
阿蒙突然吃不下去了,非但如此,还差点呕吐出来。为了不失态,阿蒙拼命的喝酒。
“你怎么喝那么快?吃菜呀!”米老鼠又来阻止。
阿蒙盛了一碗米饭,用丝瓜汤泡上,捞辣椒来下饭。那一顿阿蒙吃了很多辣椒,到了第二天才知道厉害。
酒足饭饱后,阿蒙悄悄溜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
大片的农田使天空显得高而辽阔,深蓝色的夜空有星星在安静的闪烁。身后的笑语喧哗变得遥远,不知名的昆虫在此起彼伏的鸣唱。
阿蒙刚想做乌鸦派诗人,后仰着张开双臂没等“啊”呢,身旁有人开口了:“阿蒙!”
阿蒙吓得差点儿一头栽进稻田里。
站稳了之后,定定神,循声望去,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影。刚要凑过去,那人影又说话了:“是我。”
“嫂子!”阿蒙那颗扑扑乱跳的娇嫩的心总算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你怎么自己坐在这儿呀?”
“嗯,我想问你一个事。”嫂子的声音显得紧张又拘谨。
阿蒙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就忘了和米老鼠商量这事儿了呢?急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
“阿蒙,这边来坐,有凳子。”嫂子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阿蒙连肝儿都开始剧烈颤抖了。
坐过去之后,嫂子前后左右看了看,低着头小声的问:“娟娟他爸、打电话、说——他在北京谈女朋友了,要跟我离婚。”说到这儿,那低语哽住了,阿蒙感觉夜空在头顶高速旋转起来,“他说,家里的东西、房子都给我,娟娟给他;他说……”嫂子又停下了,阿蒙听到她在抽鼻子的声音,“他说,要春节回来跟我办离婚。”阿蒙暗地里掐自己的大腿,该怎么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