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昙花一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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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兮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寿星气得就地蒸发,却像局外人般左顾右盼,巧笑嫣然,一脸无辜的纯真表情。她将留有宣颖唇印的酒杯轻盈地举过细眉,小抿一口,温存地说:“祝我们的俊寿星生日快乐……”
络腮胡子路山在软沙发里抬了抬身,李兮准确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动作。她高昂细长的颈,锁骨处有两小旋诱人的暗窝;她从我面前缓缓经过,穿梭在众人的目光中,露背裙里恰到好处地展现出精致的蝴蝶骨,她甩动长及脚踝的黑发,径直走向路山,并在黑塔般汉子对面云彩似的款款落定。
“你好。”她气若游丝。
夜的大海别样宁静,海平线在无穷远处隐隐现出纯正的黑,暗蓝的浪拍打细光微闪的沙滩,在月光下开出无数洁白的花来。
等我把宣颖从另一间酒吧找回来时,李兮和路山同时失踪。一根过于长的发头软软地盘踞在雪白的餐桌布上。我这蛛丝马迹弹落在地,省得姑奶奶宣颖看见后又要暴跳如雷。
有好事的朋友走过来俯身告诉我们,李兮和路山出去了。
宣颖回过身来,瞪着星星般明亮的眼睛质问我道:“她找路山干什么,快把她找回来呀。”
我举起杯来,对我的闺中密友说:“生日快乐,我要送你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
B
我完全能够理解宣颖的愤怒。
两年前,这个女人沉醉于幸福之中,她和她小有名气的画家先生新婚燕尔,在山中别墅欢度蜜月。我带李兮前去拜访,致使我的童年女伴宣颖改写了她的人生。
我们在回廊里喝酒、聊天。那真是个好天气。暮夏的晚风挟着草香热情洋溢地拂来;淡紫色的小花撒满山谷;蜜蜂和蝴蝶拍动翅膀在花草里转来转去;后来,西斜的阳光把每一片叶子都变成一枚金币。
那是宣颖和李兮第一次见面。像所有初初相识的女人,双方都未语先笑,彬彬有礼。聚会有一个非常好的开头。宣颖带我们去看后院种的兰花,李兮以为那是韭菜,我们为此还不深不浅地取笑了她一番,笑声传到郁郁葱葱的竹林里,甚至山谷深处还传来快活的回音。
我问宣颖晚上住在这里会不会感到恐惧。李兮却抢了话头,她望着苍翠的竹林和远处披了万道金色阳光的峰峦,叹息道:“怎么会恐惧?这个地方美得只能用造爱的方式表达感激。”李兮转来身来,对着宣颖打了个响指,说:“你真TMD幸福!”
宣颖与我面面相觑,一朵小红晕飞上了新婚少妇的面颊。
晚餐过于丰盛,以至时间冗长。坐在山谷腹地,总有些意想不到的风景:一些从傍晚开始散发浓香的花朵,展翅滑翔的鹰,过早飞往南方的排成“人”行的雁群,半山腰突然发生的雾气,镶了金边的乌云……
我们碰杯饮酒。谈笑间,雨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
山风吹过,鼓起李兮的白裙子,露出微黑修长的腿,仙子般好看。她面色微酡,嘴唇闪动着红宝石般的郁郁光泽,细长的单凤眼神采飞扬,沉醉于突然发明的游戏里:高高举起酒杯,玉镯从白皙的手腕滑到小臂上,去碰撞另一只玉镯,弄出叮咚脆响。玉镯每响一次,她便笑一小阵子。沉默的间或,另外三人都对脆响颇为享受。
带着略微的醉意,李兮在天黑前宣布道:“我要去竹林散步。”
那时的竹林在百米之外显出神秘的活泼来,枝摆叶动,雨打竹叶沙沙作响。李兮提起宽大的裙摆,站起来嗲声说她所有关于竹子的知识全来自书本。“现在,我要到真正的竹林里去进行一番感性认识。”
“天都黑了,”我们劝道:“还是明天去吧。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意思呢?万一踩到蛇呢?竹林里盛产竹叶青啊!”
自己买花自己戴自己买花自己戴(2)
李兮并不听劝,拉开椅子,径自向后山走去。她边走边回头笑道:“天亮了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就是要看看夜色里的竹林,听听夜雨洗竹叶的声音。另外,我最喜欢穿花衣裳的蛇啦。”李兮扭摆起来,做了个蛇样的媚态。
“花衣裳的蛇?夜雨洗竹叶?”画家已醉眼朦胧,“我喜欢!我陪你去!”他叫道,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尾随着那条女蛇向竹林走去。
宣颖揉了揉眼睛,跑到屋里给他们找雨披。我抢步向前,把李兮往暗夜的细雨里推了推:“要去快去,别拉什么人啦,让新郎倌感冒可不太好。”
我把画家重新按在了藤椅里。
李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竹林里走。
等宣颖拿了雨衣出来时,我们只看到李兮招摇的背影:长发被狂风吹得如同拍打着的黑翅膀,又像在夜风里四处游动的蛇;白色裙摆像天上的疯云彩,“呼啦啦”的在风里翻滚起伏,因此露出李兮的长腿和粉色底裤来。
趁着夜色逃进竹林的女子,一边回头对我们大笑,一边用双手托起自己的黑发,转眼间不见了。
宣颖迷惑地说:“她可真够勇敢的呀……”而她先生脸上则呈现出奇异的神采:“她真是搞艺术的人。”
我迷惑地望了望画家:“你怎么知道?”
画家反问我道:“难道她不是摄影师吗?”
李兮不是一般的摄影师。她对光影、对细节的捕捉有一种特殊的直感。她还有一双魔术师般的手——凡入她镜的景物都能显示出慑人心魄的美。
李兮并不喜欢给人拍照,因此她总尽量避免与人们谈论自己的职业。
我们三个人继续喝酒聊天。夜色里,群山显出孔武有力的轮廓。细风微凉,雨丝溅到因为酒精而发烫的皮肤上,非常舒服。
我躺在竹椅里,恍惚睡了一觉。等睁开眼睛,一场暴雨正在袭来。宣颖坐在我的对面,脚搁在桌上,双臂抱在胸前,已沉沉睡去;画家穿了雨衣,正从屋里出来,焦急地道:“我去接摄影师。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半。我叮嘱他快去快回,画家匆匆答应,迈步出去。他一路小跑,踉踉跄跄地在雨中大叫李兮的名字。手电筒的昏黄光线透过密密的雨幕忽明忽暗地传来,夜色很快吞没了它。
山里的夜黑得彻底,又起了风。狂风挟着愈来愈大的雨,弄出些奇奇怪怪的声响来。突然响起的雷声惊醒了酣睡中的宣颖,她抬起头,懵懂地问我:“这是在哪里?”我不禁笑出声来,这个人几十年没有变化,永远弄不清自己自处何地。不管是在小时候的夏令营,还是在大学里的宿舍,只要她一睁开眼睛,脸上必然呈现茫然的神情问:“这是在哪里?”
“在你们的巢里,”我笑道:“画家去找摄影师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们。”
我站起来,远处的竹林如同藏匿秘密的梦境。响了几声雷,又一阵短暂而急切的暴雨。我准备停当,正准备去找他们,就听见宣颖惊喜的尖叫声。远远地看见画家在前,李兮在后,如残兵败将,自竹林里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雷电破坏了电路,我们胡乱地冲了澡,三人回房睡去。画家依然不肯回去,他要在回廊里度过剩下的残夜。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窗外的呻吟声惊醒。雨停了,月光皎洁。宣颖面对我,侧身而卧,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李兮则不知去向。
第二天起得过于晚,早餐被中餐代替。尽职尽责的主妇欢天喜地地给我们上着一道又一道的菜。她不知道餐桌上出现了奇怪的沉默。李兮与画家都用目光吞噬着对方,使第三者成为隐形。
以后发生的事,谁都知道。画家迷上了摄影师,心高气傲的建筑设计师宣颖新婚两个月后在同一班朋友的簇拥下举行了离婚仪式,而那离婚仪式同时又成为画家和李兮的定婚仪式。
“我太理解他了,”额头宽宽的宣颖回头去看那对被幸福照亮的人,说:“不让他得到,他不会罢休。”
自己买花自己戴自己买花自己戴(3)
“我太了解她了,”我安慰宣慧说:“大凡让她得到的东西,她都把它当玩意儿。”
我宽厚的女友接受了新恋人的敬酒,她虽然眉头微皱,但依然表现出超常的大度来。她对画家的过分溺爱让我始料不及。
当画家对她说“对不起”时,她甚至笑着说:“谢谢我。”
画家孩子般听话,重复了她的话:“谢谢你。”
宣颖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说:“跟你的公主说谢谢去吧。”然后,她回过头来,疲惫地望着我:“我们这是在哪里?”
然而,在画家和他的新欢就要登记结婚前一天,李兮突然失踪。不久后,我收到一封李兮发自南非的信。她说她在黄金海岸邂逅了一位真正的男人,他们终日喝酒,看日出,她体会到人生的有趣。
这个叫李兮的人在信中只字未提她的未婚夫画家。
我找来了宣颖,把信给她看。她大惊失色叫道:“你怎么认识这么一个人?她怎么能这样?!”
于是,我对她说起李兮的来历。
C
我认识李兮是在大学的舞会上。这个脸色蜡黄的女孩,面带沉静的笑容,称不上美女,却有一种奇怪的魅力。
未婚夫李天将她介绍给我时,她面露微笑,老朋友般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
在舞会进行到高潮,他们同时失踪。在一棵香樟树的巨大阴影里,我看到她俯下身去给我的准先生系鞋带。白色裙摆绽放成睡百合,黑丝绸般的长发倾泻在半裸的背后上。
夜来香的味道让人耳红心跳。
他侧身向暗香盈袖的树影里躲了躲,弯下腰去,抚弄她的头发。
舞会结束后,李天驾车送我们回家。我执意要坐在后排车座上,他们都没有勉强,李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我的未婚夫一直哼着歌,偶尔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比如:“最近怎么样?”“是不是拍到了好照片。”
在经过我家的时候,我对他说:“你们走吧,我这里下车。”他们面面相觑。
我说:“走吧,不要管我。我要清理一下老房子,我的小学同学路山就要搬到这里住了。”
我的未婚夫笑了起来,侧过头对坐在他的驾驶副手说:“我忘记告诉你,我们家的这位一喝酒就特别勤劳。”他体贴地叮嘱道:“早些睡呀。”便扬长而去。
我在罩了白布的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霓虹灯扑扑闪闪,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霉味。推开窗户,一只蝙蝠倒挂在窗框上,瞪着血红的小眼睛盯着我。我用手指将它轻轻弹了下去,这看似细小的家伙居然有张大翅膀,它“呼拉拉”地飞起来,几乎遮住了月亮,我飞快关上了窗户。
所有属于我的物件,大多已运到我们的新家里去了。除了一些留在抽屉里的信件,属于旧日子的蛛丝马迹几乎不见踪影。
我的好友路山,就要到这里小住几天。说到路山,他是我和宣颖小学同学,也是我们最要好的朋友。他有一个传说中的不幸家庭:父亲因为母亲红杏出墙而杀了她,他没有被关进牢房,而是去了精神病医院。后来,我的这位老同学,也显示出了父亲的遗传。他痛恨一切“不正经的女人”,他交游广泛的女友曾几次报警。结果与他的父亲一样,他也被关进了精神病医院。
我和宣颖常常去看他,我们从来不觉得他有病。在探视日,他有时笑着对我们说:“瞧,那个人才真正有病呢。那个护士,简直是TMD花痴。”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他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棱角分明的唇,高大魁梧的身材,青茬茬的腮帮子表明他是美髯公。因为病情稳定,表现良好,所以时时可以请假出来。
夜里两点多,我打车去新居。家里空无一人,只有穿堂风“咝咝”地吹动我的裙裾。我从口袋里找出李兮给我名片。果然,在那就要拆迁的破烂不堪的建筑前,我见到了李天的车。
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公寓,拉开抽屉,看到那些信件,它们依然整齐地排列在那里,我打开它们,一些照片散落下来。这个就要跟我厮守一生的人,在每一张照片上都露出让人信赖的诚实笑容来。
自己买花自己戴自己买花自己戴(4)
在黑暗里,我把这个男人的笑容剪得粉碎。正在这时,我的好朋友路山在门外急急地敲起了门。
D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半夜你突然来我这里,说你心情不好。”宣颖恍然大悟道:“
后来呢?”
“正像你现在所经历的那样,李兮突然失踪,李天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她,后来不了了之。现在,他天天洞房花烛夜。保不齐哪天不洞房遇故知。”我搂过宣颖的肩头,说:“别去想了。”
事情却不像我们想得那么简直。不久后的一个夜里,宣颖打电话来告诉我那个孩子气的画家在工作室里自杀了。我因此相信他是一个纯净的人,我后悔不已。
宣颖却对我怒吼道:“以后你别带这疯子来烦我!”想起来已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两年后的今天,李兮从天而降。就像当年,她夺走我的未婚夫李天后失踪一年接着重现在我的眼前,对我淡淡地说:“你不如把我当作试金石吧。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人来掠夺你。”接着,她又说:“得到了没什么意思。我最看不得幸福的贱样。”
她并不求你的原谅。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她最看不惯幸福的贱样。
我曾问李兮要不要去参加建筑设计师宣颖的生日聚会。李兮洋派地回答道:“为什么不?”
我不得不承任李兮真是个勤劳勇敢的女人。
我告诉她,宣颖的生日聚会在海边举行,我们将在那个岛上渡过周末。她问我还有些什么人参加聚会。
“都是些有趣的人。”我说,“比如叫路山的帅男人。”
她又问:“他是单身还是结婚了?”
我说:“就要结婚啦。”
李兮露出迷人的微笑来,说:“真有趣!怎么那么有趣?!”
E
正午的大海波光盈盈。海鸥在低空温存鸣叫,它们柔软的羽颈银光浅泛。
宣颖和我一起听到了李兮的叫声。
宣颖说:“这不会是幻觉吧。”这个好女人总是把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当作幻觉。
我回头去看,巨大的波涛像几米高的灰墙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我拉起宣颖,轻盈一跃,便凌驾于波涛之上。
波涛扑向空无一人远处的岸边。
海深处,李兮尖声厉叫。她的泳帽已经脱落,长发如同条条黑色水蛇盘绕在脸上、肩上、荡漾在水里。她姣好的胸部若隐若现,水包裹着她,忽尔露出腿,忽尔露出手臂,像在进行着一场诡异舞蹈。
名叫路山的黑壮男人挟持着她的腰向大海的更深更蓝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