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昙花一现-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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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制造城市制造(2)
“姑娘你自己住?”
“嗯。”
“真不容易,连电工活你都会?”她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来。
“嗯。”
“这些书都是你的?”她一边捶着背,一边环顾四周。
“动作快点。”千里转动手中的螺丝刀:“要是蜡用完了,水池边上还有一桶。”女工讪讪地蹲下去:“这地板可真吸蜡啊,多年没收拾过了吧。”
千里没有回答。
结帐的时候女工执意要加工钱。因为水太凉,地板太吃蜡,腰太痛。
“少来。五十元,十小时,谈好的价钱。”千里简短地说,便将她推出门外,任由那个女人在门外嘟囔。
千里穿着皮靴走在油光锃亮的地板上,“嗵嗵嗵”,“嗵嗵嗵”。
这时候,透过明亮的玻璃窗,阴灰色的天开始飘起了大朵雪花。
G
窗明几净的清洁起于西房止于东房。
东房门始终关着。那些含糊不清的呢喃,那些如织物磨擦的细索声,那些或急或缓的喘息会突然袭来,海浪般起伏,把不安传进千里心中,然后在一瞬间宁静。
除去这不确定的声响,还有不可名状的气味。
每天清晨,腥臭味弥漫着过道,洗手间,厨房。清晨千里总是急着打开所有的窗户,这气味在太阳下山时散去,而第二天一早又再次重现。这声响这气息是在她经验之外的,她无法想像那是什么。在她看来,那扇门宛若一席坚硬的黑色幕布,诡秘的戏剧正在其后上演。城市不彻底的夜里,那扇门完全黑着,正对着千里的西屋,是一个隐藏着秘密的巨大独眼,时时瞪视着这个闯入者。
她并不畏惧。愈来愈强的好奇心与好胜心攫取了她,她决定探个究竟。
H
睡前,千里把厨房,洗手间,十米过道的灯全部拉亮。自己则和衣躺在床上,整整三夜,她如一只警觉的母鹿,一有风吹草动,便拉门去看。到了第四天夜里,她支撑不住,刚过十点,就睡着了。
恍惚中,她被一声沉闷的响动惊醒。月正浑圆,冷白的光把房间里刷得雪亮。夜光钟指向三点半,她坐了起来,一阵尖细的笑声伴着“哗啦啦”的水声和衣裳裙裾的沙沙声自门外真切传来。
她飞快翻身下床,却碰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呢喃声停止了,细碎的脚步声及沙沙声飞快地向对屋蹿去。
待她探头出来,只来得及看到对方正在闭合的门。
I
楼下的叫骂声惊醒了她。自窗口望去,几个晨练的老人正围着一把被摔变了形的铝合金梯子指指点点,两个鲜红的代表她名字的缩写字母“JL”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在干冷的空气里打了冷颤,套上靴子披头散发地穿过十米的走廊,所有的灯泡都不翼而飞。
她开始敲那脏兮兮的门。
古怪的声音由远而近移至门后,似乎是屏吸静气,并不答应。
“你开门。”千里说。
“为什么这么做?”她继续问。沙沙声在里边愈来愈急,并伴着忽重忽轻的喘息。
千里静默地等待着,对方依然不回答。
“你早晚会开口的。”千里威胁道,狠狠地用靴子踢了一脚门,转身走了。
J
对于千里来说,对面住着“一团声音”已够她焦灼不安的了,更让人痛恨的是她居然发现了老鼠。她不止一次地看到老鼠从厨房的瓶瓶罐罐里跳出来,有时夜里也能听见它们在光滑地板上跑来跑去以及滑跤的声音,当然还有“吱吱”叫声。
千里抱来一只猫。
那只猫浑身漆黑,却有一双蓝荧荧的眼睛。尖甲躲在厚厚的掌里,一旦它伸腰耸肩,便显出黑豹的威风与从容。
黑猫一进门,便如同受到某种召唤,冲到东边的房门前,又抓又叫。
千里并不追它回来。她把靴子重重地脱在地上,哼着歌回自己领地去了。
K
城市制造城市制造(3)
夜里,她在厨房翻天覆地的响动,以及黑猫的“呜呜”低叫声中睡得香甜。
但这香甜没能持续几天。黑猫不见了。
她质问对门,永远像是对着空气发问;她扒开了楼下密密的沙地柏寻找,也是徒劳。
一度绝迹的耗子更加猖狂。一天夜里,她实在忍不住,拿了一杆晾衣杆走到厨房,可耻的畜生们并不逃窜,有一只还攀着坛边用它黑小发光的眼睛盯视着她。气恼之中,她用晾衣杆去捅那生畜,用劲太大,竟将坛子捅翻了。
坛子里倒出来的臭水洇黑了地板。一双黑梅花样的爪子直挺挺地伸了出来,她顾不得臭气,将坛子倒过来,牵牵绊绊的,黑猫尸首就这样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千里“忽”地站起来,回过头却发现东屋门缝里嵌着一颗脑袋,由一团乱蓬蓬的头发衬着,像是一大团纷乱的云彩上托着病月亮。
那病月亮见千里转身,迅速缩了回去。
L
千里整夜未睡,守着对面房间的反应。臭了的黑猫正挂在那门上。
她像争斗中的狮子在黑夜里圆睁眼睛,直到天亮对门都没有动静。疲惫袭来,她沉沉睡去。
下午三点多,她醒来。黑猫依然悬于黑门之上。
她打了个电话给朋友,便出去了。
晚上回来,腥臭味依旧很重,但死猫已经不见了。
M
这一天。九点刚过,千里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她翻身下床,脸上带着某种微笑。
“谁?”她拉开自己的门,走到大门边。
“居委会的。”回答的是一个底气充足的女声,似乎生怕里面有人藏匿着不开门,敲门声持续巨响。
“来了。”千里拉开了门。
来人一进门便用手捏了鼻子大声尖叫:“怎么那么臭!”一边喊,一边还不忘朝千里的屋里张望。
千里满面笑容地问:“什么事?”
来人上下打量了千里几眼,压低嗓门说:“你不知道?”她一边问,一边径自往千里的屋里走:“来来来,我们进屋说。”
来人仔细地打量了这间除了书还是书的房间,满意地说:“姑娘,真是难为你啊,在这住了那么长时间。”
千里盯着来人,倒了纯净水递给她。一付懵懂不知的样子:“怎么了?”
“哟,你不知道啊?”来人说,“电视里都播了,我看得起鸡皮疙瘩呢。”她站起来,迈着脚步,拖着肥胖的身体,飞快把门掩上:“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了,这老太太太过份了。”她义愤填膺地掐着手指算道:“你看,她不交清洁费,不交供暖费,不交电费,不交安全费,什么都不交!什么都得这楼道里的人替她分摊!这倒好,现在又弄出这些事,再不能容许她胡为非为下去了!”
千里依然微笑着:“到底怎么了?”
来人翻了一个白眼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都不关心!不看电视,至少也得订份报啊!”
未等千里接茬,来人突然坐直了,伸长脖子,侧着耳朵倾听对屋的声音。那黑门后面正传出一阵阵的咳嗽声。接着,她旋风般蹿了出去。
千里在屋里听到了大力的拍门声,那胖女人果然有一条花腔女高音的好嗓子。她的叫嚷如空涧里飞流直下的瀑布,将整幢楼都淹没在高昂尖锐的数落里。平时空落落的楼里,一时间响起了许多动静,开门声,脚步声,询问声,接着人们陆续地围聚上来。大家满满地挤在过道里,七嘴八嘴地数落着,叫骂着。
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断骂骂咧咧,怂恿人们砸门。她看了闹得最凶小伙子一眼,发现他嘴唇上的胡子还没长青。
“打110,打110。”女声说,“我有手机,现在就打!”
“这太可怕了,万一伤人怎么办?”一个老声说。
“把门砸开,撬开!我去拿斧子!”
“我们替她交了多少年的钱了。全让她还来!”
城市制造城市制造(4)
正乱着,有两个年青人在保安的陪同下推门进来。其中一个年青人拿着采访话筒,一个扛着摄相机,他们都猎豹一样等在门口,等着门开启的那一刻。接着又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
终于,门被强行打开了。
突然呈现于人们面前的黑暗,使她们都没有看清室内的情况,但腥臭气息却毫不含糊地扑面而来。站在门外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未待回过神来,几条蛇便窜了出来。穿制服的人手脚麻利地把它们装进了带来的笼子,其中一人几步便冲进屋里,大力拉开窗帘,所有人都不由惊呼起来。
这是一间家徒四壁的房间。墙角放着几只大缸,细粒白米一直沿伸到缸边两只大铁笼子边,笼子里被阳光弄昏了头的耗子正静默地瞪着浑圆的小眼睛。
房屋中间铺着一张色彩模糊的地毯,上面错综无致地盘着几条蛇,中间坐着一个白发蓬乱的人,敞着怀,干瘪的乳房如两条长长的布袋挂在胸前。她因突然射入的阳光尖叫起来,痉挛着妄图蒙住脸,但手上正纠缠着一条粗大的蟒蛇,于是她徒劳地闭上了眼睛,狂乱地挣扎着,妄图把自己裹在那群五色斑斓的蛇中。她被人们从那里拉了出来,穿制服的人忙着抓蛇,记者和摄影师虽然惊恐,但还是眼明手快地将话筒放到老太太的面前,镜头也对准了她的脸,她的嘴,她干瘪的胸部。
千里站在十米外的房门口,冷冷地笑着,然后关上了门。
N
夜里,千里手持遥控器得意洋洋地坐在电脑边看录像。
穿戴整齐的千里掩门而去。黑门轻轻开启,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头先伸了出来,她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手脚轻快地打开了门,像是一种舞蹈。她踩着节奏,脚步轻盈,欢天喜地,不时喃喃低语:“孩子。这边走。孩子,不要挤。”蛇们在她的背后跟着她,四处游走。她蹿到千里门前,用鼻子四处嗅着,喷了一口口水在她的门上:“去死。去死。侵略者。”她转了一圈又回过头来,怀里抱着一条系着头巾的眼镜蛇:“去死!人!,臭啊,臭啊,人!”
那蛇直着脖子对着镜头凝视良久,突然间张开嘴,露出它淡粉红的信子,对着镜头吐了一口口涎。
画面模糊了。
O
凌晨,千里突然惊醒,她奔到窗边。
黑衣白发正坠落之中。
她看到了结尾,白发老人砸在沙地柏之间,慢慢开成了一朵暗红色的花。
千里跳到电话前,快速地拨了一组号码,对话筒说:“我是千里。还是第一手资料。不,这次不是录像带,这次是正在发生的新闻。”
她停了一下,接着对着话筒口齿清楚地说:“多少钱?不行。一千元,成交。”
她又一次伸头向窗外看了一眼:“那蛇老太跳楼了,就快死了……我现在去拍,还来得及……”
雌性的缠绕雌性的缠绕(1)
A
北京的秋天终究是美的。尽管拂面夜风带了初冬的微寒,依然无法阻挡石磊和冷慧黄昏时漫长的散步。
冷慧抬起头来,用手指了指从银杏林中穿过的乌鸦,说:“那么多乌鸦,真是奇迹。”
“每年秋天你都这么说。”石磊站住,微笑着凝视在前面轻快行走的女子。
她穿了件过膝的玄色亚麻九分裤,黑色棉布衬衫一直垂到膝上,脚上是简洁到怪异的黑色小牛皮软靴。头发盘成丰满的黑月扣在脑后。
石磊吹了声响亮的呼哨。一只乌鸦“扑啦啦”张开宽大的翅膀,掠过他们头顶。
“它们的羽毛黑得发蓝。”冷慧轻声叫道。她的音色温润,脚步轻过猫。她只一味走路,偶尔驻足说话,眼睛里笑意盈盈。风过时,吹得她宽大的衬衫“噼啪”作响。风动衣摆的声音稠密过她的表情和语言。石磊常常觉得身边这女子几乎是幅简洁的中国写意画,宁静恬淡,却有无尽韵意。
石磊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配米色长裤,口袋里藏了条暗红色的领带。在开始这场散步前,事实上在他刚刚走出未婚妻豆子的视野时,就解掉了它。除去领带后,他又松开领口的纽扣,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刚刚卸下磨盘的老驴,长长地出了口气。接着,他开车一路狂奔,来赴冷慧的约。
已经三年有余,每个周二在郊区的僻静林荫道,总能见这对一前一后缓步慢行的年青男女。女子脚步轻盈,神情宁静,偶尔露出浅浅的笑容。男人滞后一步,有时像是心事重重,脚步迟疑,时常要突然清醒过来,快步追逐前面的人。今天他已经有好几次,欲言又止。
石磊看到冷慧在秋风里衣袖飘飘,步伐轻灵,感到这片吉祥的雨云正在轻盈地穿过自己。他再三踌躇,终究没有敞开心怀,对冷慧说出下周二他将成为别人的先生。
B
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星期二,石磊一早就打电话给冷慧,取消了约会。冷慧像往常,总不问理由,她只淡淡地说:“那就下个周二吧。”
石磊拿着电话,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说过再见,收了线。
石磊还没放下电话,未婚妻豆子就冲了进来。她一身惹眼大红,像火团般围住他。他们上午去民政局注册结婚,下午就拿到了新房的钥匙。
豆子催婚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他再也无法推脱。豆子手里一张文件,把这个男人关进了婚姻的城墙。文件是豆子单位开具的:凭结婚证拿新房的钥匙,一室一厅。虽不够大,却是自己的空间。
石磊同意随豆子去,腿却像是长在别人身上,全然没有行动的自主。他望着前面大刀阔斧前行的两条黑萝卜似的腿(他弄不懂为什么她要在浅色裙下穿了双极其黑的厚丝袜),他突然想起冷慧细白的脚踝以及那条像水线般波光流动的足链。
这一天里,他被豆子的狂喜弄得筋疲力尽。他不像是人家的新先生,倒像是个坏脾气且善妒的伴娘。他嫉妒豆子的幸福感,豆子的幸福感有多深,他的绝望就有多深。熬过了漫长的一天,黄昏是他的约会时间。即使已取消了与冷慧的约会,他依然焦灼不安。
石磊像飘在空中的风筝,而线的那一头就在独自散步的女人手里,强大的思念使石磊坐立不安。
“浪漫不能当饭吃的。”豆子擦着桌子,自顾自唠叨道:“婚宴、蜜月旅行都不要,用这些钱把我们的小家置办起来。”
豆子不让石磊插手家务事。石磊只好站在一边,两只手闲闲地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又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终于按捺不住,说:“我想出去透透气。”话音未落,他便飞快地向房门走去。
“开车兜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