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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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老老小小的队伍,于1944年1月,从晋察冀根据地的中心地带出发。很不幸,在一个大黑夜通过山西同蒲路北段封锁线时,正遇上日寇的装甲巡逻车,巡逻车上的机枪一阵猛扫,这支小小队伍被冲散。时过三个昼夜再聚拢,两个不满周岁的男孩——丁溪野的孩子丁天胜和老二丁溪山的孩子丁天德——因为一直被包在严严实实的背篓里,被冻饿而死。
1944年4月初,一家人才辗转到延安。中共中央机关管理局,把这一家老老小小安排到大砭沟的清真寺住下。不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在枣园接见了丁溪野弟兄的父亲丁全民和母亲丁张氏,表扬了他们一家人爱国热情和忠勇作风。
6月,丁溪野被分配到三边中央民族学院当教员,丁溪山的爱人石凤英带着两个孩子到安塞保育院当保育员,其余的人就在延安参加生产劳动。
11月,丁铁石、丁坚二人也从晋察冀前线来到了延安,双双进入中央党校的第三部深造,直到第二年的抗日战争全面胜利。
延安庆祝胜利的锣鼓声、欢呼声甫定,丁氏大家庭就随着收复失地、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的洪流涌向东北。11月中旬到达承德,老大丁溪野和老四丁坚就奉命留下:丁溪野负责筹建热河省回民联合会,丁坚担任热河军区回民支队支队长。其他人继续前进,于当月下旬回到辽宁省老家本溪市。
恰巧,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此刻也迁达本溪,丁铁石被任命为党的本溪市委委员、本溪市保安司令部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1946年3月被推选为本溪市第一届参议会议长。美国军舰向东北抢运的国民党军队越运越多,驻守本溪的民主联军奋起抗击,丁铁石兼任了城防司令。
1946年6月,从苏北到中原大地直到长城内外,蒋介石的军队向所有解放区展开了全面进攻。中共中央的战略方针是集中优势兵力消灭一路或数路来犯之敌,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解放区的许多城镇纷纷落入敌手。在东北,从沈阳、本溪、抚顺撤出的民主联军保安部队,合成为辽东第三军分区。丁铁石被任命为这个军分区的政治部主任和中共辽东省第三地委委员。
11月,在敌强我弱艰苦残酷的不利形势下,毛泽东与中央军委依然高瞻远瞩,指示中共中央华东局和东北局,从新四军、八路军和民主联军中,抽调一千多名战斗骨干和师团营连排的干部,到苏联红军驻守下的大连市创办一所坦克学校,为日后在人民军队中普遍建立机械化部队和装甲部队培养中坚力量。旅大公安总局局长边慎斋(即新中国成立后驻苏大使馆首任武官边章五中将)兼任校长,旅大地委书记韩光兼任校政委,丁铁石为实际负责全校领导工作的副校长——后来并在苏联红军的指导下学会了坦克的驾驶与修理技术。
1947年12月,丁铁石由大连辗转到哈尔滨东北解放军总部,被任命为东北军区战车团副团长。这时,这个全国解放军中的第一支装甲部队号称一个团,实际才有三个连。善于谋略并勇于献策的丁铁石提议,东北军区炮兵司令朱瑞批准,从各部队抽调五百多名有文化的青年战斗骨干,把三个连扩大为三个营,成为名实相符的战车团。1948年9月,由丁铁石和参谋长李自群率领的这个战车团,参加了辽沈战役的第一场大战的锦州包围战。10月14日解放了锦州,全团随即隆隆东去,参加了11月2日的沈阳解放战,并在与兄弟部队的紧密配合并肩战斗中,前后缴获了国民党军的一个坦克营、一个装甲兵团和一百多辆汽车。沈阳解放,东北军区成立了特种兵司令部,战车团扩建为战车指挥所,下有坦克团、装甲车团、教导团,丁铁石被任命为坦克团团长。
1948年12月,丁铁石与团政委毛鹏云率领一个坦克营、一个装甲车营和汽车连、修理连参加攻打天津。1949年1月14日天津解放。2月3日丁铁石又率领坦克装甲部队参加了和平解放的北平入城式。3月25日他又率领坦克部队的西苑飞机场迎接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由西柏坡迁到北平古都,接受了毛泽东和中央领导人的检阅与鼓励。
1949年10月1日,北京举行中华民族历史上空前隆重盛大的开国大典。丁铁石乘坐第一辆坦克,率领由他奉命组织训练了两个月的装甲车队和坦克群,威武雄壮地接受了朱德总司令的检阅,并隆隆驶过了天安门广场。
1950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司令部正式成立。丁铁石被任命为装甲兵技术部副部长,装甲兵党委委员。技术部部长一职空缺,副部长丁铁石成了技术部实际上的第一把手。
这几年,老大丁溪野与老四丁坚,都已转到哈尔滨。丁溪野在承德筹建了热河回民联合总会,于1947年被调往哈尔滨,被委任为东北回民联合总会教务部长、哈尔滨特别市实业公司经理部长;全国解放后改任哈尔滨市建设局工程处处长,抗美援朝不久,出任一一二工程大队政委,率领一千余位工人和工程技术人员,驰往朝鲜战场。
丁坚,也在1947年离开了热河回民支队支队长的岗位,到哈尔滨特别市相继担任道里区区委、道外西传家区区长,1949年调任市里没有正局长的财政局第一副局长兼专卖局局长。
老二丁溪山,在抗战胜利后向东北大进军时,曾一度担任民主联军本溪保安司令部管理科长;自卫战争全面爆发后随军转战,积劳成疾,于1948年春在辽东军区招待所长岗位上病故,没能看到五星红旗的飘扬……
这就是所谓“伊玛尼党党魁”丁溪野、“伊玛尼党军事负责人”丁铁石、“伊玛尼党财政负责人”丁坚,以及整个丁氏大家庭直到有了“检举信”时的简要史略。且不说,丁氏兄弟及其整个大家庭对革命事业的耿耿忠心与奉献;就是在这到此为止的全部史略中,能有一丝一毫的“伊玛尼党”的活动影迹么?
当然没有,一丝一毫也没有!但在那警惕性奇高的年代,韩道仁等人的“检举信”,无异于给这个革命家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延续二十八年的“伊玛尼党”大冤案的彻底平复“族字三号案”一丁点儿真凭实据也没有(1)
正巧,那年头除了敌我矛盾的政治运动外,又搞起“三反”运动。公安部这才撒下了“族字三号案”的侦查网,首先落入网底的,是哈尔滨市财政局第一副局长兼专卖局长丁坚。
那是1952年3月3日。当天早起刚上班,丁坚接到哈尔滨市政府转来沈阳的一封“特急”电报,内称东北人民政府召开所属各省及大城市财政厅局长会议,要他即刻动身去沈阳,而且连一张软席卧车票都准备好了。丁坚二话没说,立即汇拢了必要的报表与材料,提着公文包,急冲冲赶到哈尔滨火车站。
在车站软席候车室,他碰见了哈尔滨铁路局工会主席苏洪波,老朋友,就坐在一起聊了起来。不一会儿,苏洪波的警卫员跑来向苏洪波报告,说外面有人要找他。苏洪波起身刚离开,哈尔滨市公安局一处处长王××、二处处长张××和一处侦察科的尚科长就进了候车室。他们与丁坚也都是非常熟悉的老熟人。王××首先发话:
“老丁,哪儿去?”
“去沈阳开会。”
“咋不带个人?”
“和你一样,带人干嘛?”
王×ד噢”了一声话锋一转:“李书记找你有个事,要我们来找你。”
丁坚不禁一怔!李书记,即黑龙江省委书记兼哈尔滨市委书记李长清。他找我,干嘛不让人给车站打个电话,或让省市办公厅的人来叫我,却让公安局政治保卫处(一处)和经济保卫处(二处)的同志来?经过十多年政治斗争和战火磨炼的丁坚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常现象的背后,必有一时难解之故。他只得跟着王××们登上停在候车室外的一辆雪佛莱。
这辆车,还是他帮助购置的——抗美援朝前,他奉命从上海买来十部小轿车:两部别克由省主席冯仲云、市长饶斌分别使用,八部雪佛莱分别给了市里的一些部厅,其中市公安局就分到了两三部。现在他坐着自己帮助购买的一辆雪佛莱,去见李书记。
但是,这辆雪佛莱并没开往省委或市委大院,而是一直开到哈市中央大街尽头的一所监狱,停在大门内一座平房前。在这座平房的一间屋子里,哈市公安局局长王××——更是丁坚的老熟人在等他。王××冷冷地问,“你知道叫你回来是什么事?”
“不知道。”
“有人说你贪污,李书记要你回来反省。”
丁坚这时才纳过闷儿:怪不得,在车子上的三个人几乎同声问他“身上带枪了没有”,原来是这码子事!
丁坚压着满肚子火,但仍不失镇静地对这位老朋友说:“你们这不是秘密逮捕我吗?”
“我是公安局长,秘密逮捕你也可以嘛!”这位老朋友厉声厉色地说。
这下,指挥过两千余人回民支队的丁坚,满肚子火终于喷发而出:“你是公安局长,我是财政局长,你有什么资格逮捕我?!”
“公安局长就有权逮捕!”
“你‘有权’!你有‘逮捕证’吗?”
王××这可泄了气。他只觉得公安部“族字三号案”的密令可以给他撑腰,没想到那只能自己心中有数,而对被侦拿的当事人,还得用表面说得过去的手续办事才成。
“老丁,你别发火。”王××软口软气地说,“李书记为照顾影响,不让别人知道,才叫我们这么办的。反正也没啥大不了的事,过几天说清楚了,就回去。”
王××说罢,向屋内几位公安人员一使眼色,他们就对丁坚搜了身,取走了他的裤腰带,然后把他带进了围墙更高、墙顶上围着电网的大院内。
这样,他没见着“逮捕证”就被押进了监狱。
这是帝俄时代建造、伪满时代关押抗日志士的监狱。许多抗日英雄就牺牲在这座高墙里,包括一位抗日联军的军长。从苏联远东战犯管理所押解回国的末代皇帝溥仪等人,也曾在这儿关押过,然后才被押去抚顺战犯管理所。
丁坚在这儿闷度五日,才离开了这座“历史悠久”的监狱,被押往电车街“兆麟电影院”北侧的一个大院。这就是对外绝对保密的市公安局一处——政治保卫处的所在。
大院一分为二:前院是办公楼和宿舍,后院就是关押审讯反革命分子的看守所,或称“小监狱”。前院有一座乳黄色的四层楼。丁坚被关在这四层楼的最顶层的一个房间里,“任务是反省”。他“反省”了许多个日日夜夜,越“反省”越糊涂:既然是“经济问题”,为何秘密逮捕,又被转来政治保卫处?
春去夏至,夏去秋来。到了11月,哈尔滨已经飘起雪花了,丁坚听到房门外楼道里有人沓沓走过,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他觉得这咳嗽声耳熟,连忙侧耳细听:没错,是大哥的声音,原来大哥也被捕了!后来丁坚才知道,大哥丁溪野就是在这11月才被逮捕的;哈尔滨的一封急电,把他从朝鲜前线的肃川机场工地召回,说有“要事磋商”。信以为真的丁溪野匆匆赶回哈尔滨,想先去头道街的商务街(“大跃进”时改称上游街)看望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走在半路上就被公安局一处的便衣人员不声不响地带到这个院子里来了。不久,丁坚就听不到大哥上茅房路过他门前的咳声了。大哥被押进了后院看守所,即“小监狱”。
在那里,从伪满警察中精选留用一些人,用皮鞭、皮带猛抽丁溪野,要他老实交待“伊玛尼党”问题。皮鞭、皮带抽打了多少个白天黑夜,也没抽打出一星半点的“政治”油水。
于是,丁溪野被押送到我们前面说过的,中央大街尽头的那座古老的大监狱,关进了过去关押抗日“要犯”或死囚犯的“独居”牢房。它不足四平方米,黑暗而潮湿,蚊子臭虫成把抓,吃喝拉撒睡都在小屋子里,而且不放风,只是半月一月出来透透气。那是名副其实地上厕所,开点儿恩。不出三个月,体格健壮还不到五十岁的丁溪野,就已面无血色。
丁坚的人身际遇尚算走运。1952年11月,老大丁溪野被押进这座古老的大监狱又被关进“独居”牢房后,市公安局一处有人找丁坚谈话:“换一个地方吧,别在这儿住了……”他以为没事了,可以回家了。但在当天晚上他却被送进了八个月前他已来过的这所大监狱。
说实话,他可没老大那份罪。他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老熟人。当天夜里,他以被定名为“338”号囚犯的身份送进了高墙大院里的第三监房:一百几十人的大屋,从上到下三层木板大通炕,层与层之间的高度只能盘腿坐着,个头高些的就得躬腰低着头。第一层的木板就铺在水泥地上。他是个“新来的”,睡在第一层的最里头。一米来高比牛腰还粗的大尿桶,就放在他边上。
第二天,一位大官被人搀扶着进了这监房,一百几十号犯人连滚带爬地齐刷刷立在通炕前的地面上。这位大官似乎眼睛不好使,连声叫“丁三哥”而茫然四顾着。丁坚心里嘀咕:他咋不按狱里的规定叫我“338号”,而把“丁老四”叫成“丁三哥”。叫错了?丁坚也只得应了一声:“有!”
这位大官连忙下令:“把‘丁三哥’调换到第二层铺的第一个!”说完又被搀扶着离开了这监房。
第二层的第一个,靠近监房门,空气最新鲜,“班长”的铺位。就是说,这位“新来的”无须“士别三日”,而只睡了一夜觉就被全监房的人刮目相看。他成了班长,左臂上套着红箍,可以自由出入监房,还可以在整个监狱大院自由转。
过了几天丁坚才弄明白:这位“大官”就是这里的监狱长,一位老红军,名叫崔喜峰。1946年春天“四平保卫战”时,是李运昌纵队的一位师长,不幸双眼被弹片崩伤而近乎睁眼瞎。他到本溪疗养时,丁铁石是本溪保安司令部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特动员政治部文工团女团员王淑贤与其结为夫妇,好好照料这位老革命。后来他转到哈尔滨担任荣誉军人学校校长,1952年又被调到哈市公安局担任第七处(劳改处)处长兼这所拥有数千名犯人的监狱长。事隔多年,他对当年给他物色了一位贤惠妻子的丁铁石一直感铭难忘。当年他就叫丁铁石为“丁三哥”,几年来一直想着“丁三哥”,乃至于听说丁坚丁老四来到了这监狱,他出口就叫“丁三哥”。后来他夫人王淑贤对他说“这是丁坚丁四哥”,他才改了口。
有了这层完全可以摆到桌面上的背景,很爱深入基层的崔喜峰每次找犯人谈话,第一个就找“丁四哥”。也要丁坚不要再穿那扎有一条条竖道的紫红色囚服,而改穿干部的蓝制服;丁坚说穿啥都无所谓,只要干净就行。他说大家穿的囚衣每一条针缝里,虱子都一串串,铺炕木板缝里的臭虫也都密密麻麻,全监狱都应该大搞卫生,彻底消灭虱子臭虫。
崔喜峰大喜,立即召集大小几十个监房的班长开会,发动全体犯人突击搞卫生。“搞得好的插红旗,搞得不好的插黑旗”。所有的衣服、被子都下大铁桶煮一煮,所有的铺板都一块块拆下来放到大铁槽里煮,所有的厕所都由卫生所经常喷洒DDT;暖气包后面的墙上也要都抠掉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