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第13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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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嘲弄考官外,有些久困场屋的士人还以诗发泄自己的愤懑。明末的顾恒素有才名,却屡试不第。最后,他索性绝了中第的念头,在考场上墙上奋笔题诗以示抗议:
八千科举尽元魁,吾亦随行挨进来。
苦恼文章逐气答,囫囵文章没头猜。
号房缺瓦常防漏,蜡烛钉签不住歪。
我第三官真造化,宗师竟不取遗才。
既然考试不易通过,有些士人便挖空心思地设法作弊,冒名顶替便是其中的一种。弘治年间,士人龙霓有才无财,而都御史金泽的儿子金逵却是有财无才,于是金泽便买通龙霓去替儿子代考。尽管金逵毫无才学,但靠这个方法先是中了举人,后来又中了进士。不过纸包不住火,有关部门终于收到一张匿名帖子,这帖子上只有一首诗:
阿翁一自转都堂,百计千方干入场。
金泽财多儿子劣,龙霓家窘试文长。
有钱使得鬼推磨,无学却教人顶缸。
寄与两京言路者,好排阊阖说弹章。
据陈洪谟的《治世余闻》说,科举考试实行派人在考场门口辨认入试者面貌的制度,就是因此事的被揭发而设立的。
考官中也常有人作弊。有的是暗中出卖考题,让人预先早做准备;有的则是与考生悄悄约定,在试卷的某处用上特别的句式或字眼,以便阅卷时辨认录取。可是对高级官僚来说,其子弟根本不必在这上面花费心思,因为主考官自会主动上门巴结。张居正是万历时权势熏天的名相,他的儿子张嗣修就轻而易举地中了榜眼。过了三年,他的另一个儿子张懋修在应试前就已被主考官内定为状元了。同时,张居正又授意儿子去结交当时最负盛名的举人汤显祖与沈君典,他打算让三人一起高中,以表示这次考试是公正的,确实是以才取士。面对权要,沈君典屈服了,但正直的汤显祖却不屑与张公子来往。最后发榜时,张懋修当然是名列第一,而夺魁呼声极高的汤显祖由于不愿向权势低头,结果是名落孙山。这件事激怒了广大士人,有人甚至偷偷地在朝门上贴了张小字报:
状元榜眼姓俱张,未必文星照楚邦。
若是相公坚不去,六郎还作探花郎。
这些士人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博取春官一第,可是朝政腐败,取士不公,这些读书人还能有什么指望?这首诗既发泄了他们的愤怒心情,同时也表示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然而即使如此,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仍然拥挤于狭窄的科举之途,许多类似的故事一再发生,留下了不少令人感慨的诗。
Number:6530
Title:骂名远场
作者:李桂杨
出处《读者》:总第127期
Provenance:《历史大观园》
Date:1991。9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龚自珍于清道光己丑年(1829)考取进士。有趣的是,他得以高中竟是托了善骂的福。
龚自珍的考卷被分发在中丞王植房中。王植在阅头场卷时,读到第三篇,风行文怪异非常,不觉笑不可遏,隔壁另一位考官侍郎温平叔闻声赶来,把卷子要去浏览了一遍,说:“此浙江卷,必定龚自珍无疑。此人性喜骂,如不取,骂必甚,不如推荐上去罢。”
王植听了温平叔的劝告,把龚自珍的卷子荐了上去。龚自珍因此得以中进士。
揭榜之日,同年问龚自珍,卷子是谁取中的。龚自珍大惑不解地说:“真稀奇,竟然是王植这个无名小卒!”
科举时代,考生要尊取自己的考官为房师,执门生礼。龚自珍称王植为“无名小卒”,当然叫王十分难堪,于是埋怨温平叔:“依你所言荐上去了,又中了,还是挨骂,奈何?”
Number:6531
Title:婚后之恋
作者:彭拜
出处《读者》:总第127期
Provenance:《情人世界》
Date:1990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结婚
我自幼失怙,是母亲和外婆用她们那手工劳动的点滴收入,把我抚养长大。十八岁时,去江南芦镇某商店做学徒,适遇房东侄女,情性相投,因每月交收房租而有了些接触、来往。
消息迅速传到了故乡合沛,并添枝插叶搀进一些谰言。母亲很快来信,说已在家乡给我请了媒人,定了亲事,叫我立即回去结婚。信后继之以电报,电报之后母亲又躬亲前来,见面除了系列的懿训,还交给我一件东西一只牛骨陀螺,那是外婆从事手工劳动的主要工具之一。用它替作坊加工纺绩麻线,工资所得便是抚养我长大成人的主要经济来源。母亲在把它交给我时附了这么一句话:“外婆拿不动笔,这就算是她写的信。”
慈命本已不可违,再加上外婆这无字胜千钧的督令,我第二天便束装随母回家了。
家中一切准备就绪。吉日良辰,花轿进门,我从轿中迎下新娘,和她一起在司仪的唱礼声中,拜了天地、祖先、尊长并互拜之后,双双步入洞房。再在“三天不分大小尊卑”的众亲诸邻那长时间的嬉戏哄闹的“闹房”之后,双双入席,吃团圆饭,喝交杯酒。
新娘姓柳名玉淑,也是父亲早逝,劳累母亲鞠育长大,此时之成为我的妻子,也是遵从慈母之命、红媒之言。不过此前她比我多一桩心事:她母亲在应亲时,曾要了我一张照片,那时摄影技术不佳,在我照片上那鼻子底下现有一块阴影。对此她一直担心,害怕那是个大疤,或是“兔唇”。所以在临到喝交杯酒时,她壮着胆子,带着怦怦心跳,从眼角迅速睇视我一下。看到我不是免唇,那里也没有疤,这才暗道一声侥幸,放下心来。
我对她连这一眼也没看,看与不看,安全一个样。“乾坤定矣,钟鼓乐之”,那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得的。(我若真是免唇,她也只有认命。)
吃罢团圆饭,筵收客散,已是深液,洞房里只有妻子和我二人,可她还和刚进洞房之时那样,仍然垂着头儿,脸对里,背朝外,站在床架与侧墙之间那个小小的三角地带,一声未吭,半步不动,简直像个木头人。
其实这些日子里我何尝不也是个木头人,被牵着引着干这干那,辗转在繁文缛礼之中。这时陡然安静下来,才顿即感到浑身酸痛,极想休息。可是遵章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要去把妻子那大襟红袄靠腋下的一个钮扣解开。
这一程序名曰“解怀”,一定要等待新郎亲手进行;经过这一程序,新娘才可以继续慢慢地宽衣舒带,准备就寝。这宽衣一定要慢,越慢才越表示出尊严、庄重。并且一定要待到新郎上床睡稳了,她才可以慢慢放下帐子,掀起被子,捱到床的那头,蜷伏于新郎脚边。直到新郎示意,才慢慢向新郎身侧移近。这一切动作全都要慢,更要静悄悄无响动。
随着“解怀”,我又把她戴在耳朵上的那对金耳环取下,放到妆台上,用我所戴的礼帽把它们盖住。外婆和母亲一再对我叮嘱,说这一举措至关紧要,只有如此这般,用我的帽子盖住她的耳环,今后我和她在共同生活里,我才可以镇住她、压住她。
我唯唯依示而行。不料第二早晨我起床穿衣戴帽时,发现那对耳环的位置有了变动。原来她在备嫁时,她的母亲和其他亲长也一再叮嘱她,要她在我取下她的耳环、放于我的帽下之后,一定要尽量设法,暗暗把耳环从帽下挪到帽上来。说此举至关紧要,只有如此这般,今后她和我在共同生活里,她才可以镇住我、压住我。
这话她听了,记下了,只是在执行时,却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更改。她把那对耳环从我的帽下拿出来,却没有放到我的帽上去,而是和我的帽子并排放在妆台中央。她的想法是:这么做了,我俩在今后的共同生活里,便谁也不镇谁,谁也不压谁,平等相待,互为依傍。
我觉得这一细节非常有趣,转身找她想问问说说,她已经不在房里,去我母亲内室呈交那方白绢巾了。
古代有一种“守宫朱”女孩儿从小就在手腕上用银针刺破一处,涂上一种特地用七斤朱砂喂得通体尽赤的守宫(又名蜓、壁虎)血,让它留下一个痣粒一般的红点点,可以和贞操一起永葆晶莹,直到“破身”才消失。
初恋
婚后我和她第一次交谈,便坦诚地说清了我和芦镇那房东侄女的关系,并把那姑娘给我的唯一一件有纪念性质的物品交给她。她安全相信我的话,并珍重地把那件物品放进了她自己专门收藏心爱东西的那只精美的小匣子里。
从这件事开始,我们俩便进入了恋爱的第一阶段初恋。
那是初春的朝阳,不火暴,不炽烈,温馨和煦;那是临风的晨露,皎洁而闪烁,含羞复带怯,长长的一个时期里,她人前背后都没有正面大声跟我说过话,一开口脸就红,头就低。洗脸、洗脚、净身,她们叫做“用水”,从来是躲进门角、帐后,不出一点声响。和我同阵走路,总是尾随我后相距五七步,路上如遇熟人,总是尽量回避……而我如从外面买来什么物件给她,总是要经外婆或母亲代交;和她一起去看戏看电影,总是领她寻找一条僻静小巷子走;她怀孕时想吃酸东西,我跑了十多里到乡下买来杏子、李子,总是悄悄塞到她的枕边……
这不是疏远,更不是冷淡,其中满满充塞着恬适的、甜蜜的、具有其特异情趣的爱。
热恋
是初恋不是蜜月,所以这婚后的第一阶段,持续了甜甜的几年又甜甜的几年……
解放后,1955年因胡风错案我和她分开,先后共达二十四年。在这二十四年里,我被捕、下狱、劳教、劳改、遣送农村,她领着五个孩子在家,我们之间横着一堵高墙、两扇铁门,浑如千重山、万重水。虽非海角天涯,胜似海角天涯,纵是海角天涯,也未能妨碍我们的爱情生活。我和玉淑互相信任,她相信我对祖国对人民的赤诚,我相信她品格、情操的纯正;同时我们又都相信,冬天过后一定会有美好的春天,所以这悠悠二十四载,仍然作为我俩的热恋时期,载于家史。
开始我被关押在看守所,任何折腾我全能忍受,最可怕的是牢房里弥漫着的那种空虚感对心灵意志的啮食。正当我觉得无法再做抵御即将陷于崩溃之时,突然收到我妻子送来的书。
一位和我同过牢房、先我出去的同志向她告知了我的危急和需要,她便一回、两回、三回、四回,去寻找门路;但东墙、西墙、南墙、北墙,到处都碰了壁。最后,天不负人,在遇了多少冷脸、讨了多少没趣、吞下多少屈辱之后,她终于撞上了一位好心肠的领导,求得了批准,使我得到强有力的支持援助去抗击那空虚。此后她每半月左右便送一次(只许送入,不准还出,怕有夹带),我那间牢房的四个墙角都高高地摞起书。
而我在看这每一本书时,在它们的字里行间,总是能或隐或现地看到玉淑的倩影。这是想象,是幻觉,更多的是书中人物的转化,例如《战争与和平》里的娜塔莎、《安娜·卡列尼娜》里的吉提、《罪与罚》里的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约翰克利斯朵夫》里的那许多美丽善良的女子……她们我的玉淑,一直依依伴着我在这里度过了一年零九个月。
接下是劳教劳改,我和玉淑可以见面了。不过这种叫做“接见”的见面,其实比不见面更加痛苦辛酸。
玉淑来了,带着我也深深想念的五个孩子。每来之前,她总是往东邻、去西舍、从好心的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那里,借一些新衣,给自己和孩子们换上,让我看了不致挂念家庭生活。
玉淑来了,带给我各种增加营养的食物,熟鸡蛋,炒面粉,煎馅饼,炕锅巴……临来前约略分给每个孩子一点,先装在各自的口袋,等到我接受东西要礼让给他们时,他们地一起掏出来吃:“那是爸爸的,我们都有、都有。”
玉淑来了,为了避免影响我,总是严格约束自己,也反复叮咛孩子们,见了爸爸不许哭,连眼泪也不准有。这也是接见制度的规定。可在每次接见之后,目送我返回那大铁门、高围墙,她又总是再也克制不住,拖着孩子们跑到远处,一起抱头痛声大哭。有时为了抑制自己,便狠狠去咬自己的臂膀,借皮肉痛楚以减轻内心悲戚,至今臂膀上仍留有累累伤痕。
有一次,玉淑只是一个人来,没带孩子;送的食物也很特别,一只五磅保温瓶,里面满满装着清炖老鸡汤。由于瓶口小,她把鸡肉撕碎塞在瓶里。我刚到,她便打开瓶盖,用准备好的碗筷倒给我吃:“请趁热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是三十五周岁,家里做了长寿面,让孩子们在家里给爸爸祝寿。”
……后来知道,她在外的那痛楚悲戚还远远不止于此,而她之眷我顾我惠我,也远远不止于此处叙述的这一些啊!
“好汉难填三张嘴”,她原是一个家庭妇女,身后跟着嗷嗷待哺的五个孩子,生计自是十分艰难,尽管她及时走出家室,投身劳动,白天去壮工队做壮工,上火车站当脚夫,到搬运公司拉板车,夜晚率领孩子们从事结毛衣、纳鞋底、绞手套、洗鸭肫等各种各样外加工,仍然入不敷出,深陷贫困,脚板被大铁钉戳穿,血流满地,她不歇息;负重过度,伤身吐血,她不歇息;各种疾病,医生开给她成百张休假条,她不歇息,最后直至去血库卖血。
而她这流血、吐血、卖血的收入所得里,有相当一部分是用来接济我,甚至在那三年“自然灾害”过关时,让我吃到胜过龙肝凤髓的干鲜肉、红枣炼猪油,使我在劳改农场那盛行的时疫中,一直没被传染,健壮如牛。
在我离家时,大儿子刚九岁,最小的那个才九个月,妈妈要上工,姐姐哥哥要上学,为了他一人在家不着急,养了一只小鸡陪他。渐渐小鸡长大了,会跑了,便用绳子拴住它的脚系到床腿上。不幸被老鼠咬伤,伤热很重好不了。玉淑那次送给我的那瓶清炖鸡即是来源于此。
我身在缧绁,对于这一切毫无所知,但对玉淑的思念和惦记之情却无时或已,与日俱增。表达方式受限制,仅有两种,一是写信,二是做梦。而写信只许用明信片,于是在那方寸之地的几十个字里,我让每一个字的一笔一画,都灌注我缠绵的情意。做梦则是谁也无法约束的,可不知怎么,我每夜不论做什么梦,梦的结尾都是在一片凄凉、满布荆棘的荒野里寻觅回家的路,而又总是在即将找到、望见家门、看到我的玉淑之时,我正待揣着火一般的激情扑过去,投入她的怀抱,倾诉离衷之时,忽然,梦醒了,留下的只是一汪泪水,满心怅惘……
深化
1962年,原单位接我回来甄别,中途因“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而熬车,要我自谋生路。
一开始我在家做“家庭妇男”,为玉淑和孩子们料理饮食茶饭。过去许多年,玉淑一人在家,忙里忙外,辛苦劳瘁,现在能够分担一下她的家务,侍候侍候她和孩子们,觉得十分恰当也十分应该。
可是这种活计没有经济收入,形同寄生,有辱须眉,不久我改而帮玉淑做“小背”用一根粗绳拴板车一侧,从旁背绳曳车,给拉车者一些助力。我和玉淑一拉一背,配合默契,从早到晚,形影不离,甚得“凤凰于飞”、“妇拉夫随”伉俪之乐。但它毕竟是附属活儿,只能减轻拉车人一点劳动强度,自己仍不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