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第4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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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秋,19岁的林巧稚只身一人风尘仆仆地来到北京协和医学堂,这座中国式绿色琉璃瓦宫殿建筑是当年美国教会开办,尔后是洛克菲勒出资的一座高等医学学府。一个柔弱女子将在这里度过八个艰苦的春秋。这里学业繁重、训练严格,竞争和淘汰近于残酷,她刻苦攻读,终于在1929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了。入学时25名同学。毕业时只剩16名。
当她做实习医师时,看到产妇经历产痛的折磨,痛楚也炙着她那善良的心;而看到一个个宝宝呱呱堕地,她的喜悦却绝不亚于孩子的母亲。她选择了妇产科专业。
她学业优秀,工作勤奋,毕来后第三年便到英国伦敦医学院和曼彻斯特医学院进修深造。1933年又到奥地利首都维也纳进行医学考察。就在这时,她忽然接到院方的一封电报,要她立即回国,改学公共卫生。她断然拒绝,考察完毕,坚持从事妇产科专业。
在协和医院,她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了母亲和儿童。爱情和婚姻,竟然无暇顾及。
林巧稚说,只有做了医生,才知道怎样做医生。她对年轻时的一件事颇为感慨。一个长夜,林巧稚大夫守候一位产妇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她一会儿听胎心查宫口,一会儿为产妇擦汗喂水。宫缩来了,产妇迸住气使劲地拉着她的手。她的手被捏得有些发疼,但心里即很舒坦。科主任惠狄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产房,他冷冷地说:“林医生,难道你认为为病人拉拉手、擦擦汗就可以当教授吗?”林巧稚默不作声,她认为,不理解病人,不同情妇女,就算不上一个好的妇产科大夫!
1939年至1940年间她又远涉重洋,前往美国芝加哥医学院进修学习。回国后不久,惠狄克离华,林巧稚便接替主任职务,成为协和妇产科第一位中国籍女主任。
以后四十余年,林巧稚一直是中国妇产科学界的佼佼者。
1941年珍珠港事件发生,太平洋战争爆发,协和关门。林巧稚一面在东堂子胡同十号挂牌看病,一面到中和医院上班,还要去北大任教。为生活奔波,她真正接触了下层百姓。
抗日战争胜利,蒋介石又挑起内战,共产党得民心、得天下。林巧稚要重新认识这个新世界。然而她以科学家质朴而深邃的洞察力,看清自己未来的前途。五十年代初,她的那篇著名的短文《打开协和窗户看祖国》是她投入党的怀抱的政治宣言,她以无比激动的心情说:“协和的窗户打开了,升起了毛泽东时代的五星红旗……。”
1955年,她被推选为中国科学院第一批学部委员,是其中唯一的女学部委员。
1959年,她被任命为中国医学科学院副院长。她为创建北京妇产医院做出了贡献,被任命为名誉院长。
她历任第一、二、三、四、五届人大代表,自第三届就是常务委员,她还是全国妇联的副主席。
她不仅多次率领医学代表团和友好代表团出访世界各国,而且在1973年至1977年被世界卫生组织医学研究顾问委员会(ACMR)聘请为顾问,出席此间一年一度的会议。每谈及此,林巧稚总会忍俊不禁地说:“我国妇女获得了如此广泛的解放,可我在那里,仍然是唯一的妇女。”
2邓颖超同志曾经说:“林大夫不是一般的大夫,她对病人有一股特别的吸引力。”
三十年前,有过这样一件事:一位叫董莉的病人,怀孕三个月,子宫出血,经检查发现,出血来源于宫颈,取活体组织做病理切片,诊断是宫颈癌。按一般的处理办法,不仅孩子不能保存,还需要立即切除子宫。这对病人和她的家庭该是多么巨大的不幸!病人转到林大夫那里,她审慎地诊视了宫颈,她体察病人心情,她心里琢磨着“治病救人”四个字。治了病,就可以救人吗?那可不一定,就象这个病人……林巧稚想得很远,想得很深,。她决意要在严密观察下,使这次妊娠能继续下去。
有一度产前初诊拖到妊娠七个月才开始,林巧稚得知后,非常生气。她认为,让一个孕妇有了问题,已经感觉到不舒服才来找医生,这是产科医生的耻辱,产科医生的责任已经丢了一半。她强调产前检查应该再提前,最好从妊娠一开始便享受保护,确保母子的安全。
一九七五年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从郊区某县连续转来了五个先兆子和子的孕妇,有一个抽搐频繁发作,胎儿已死于宫内,林巧稚对此十分震惊、焦虑。“产科质量太差了,这是对妇女和孩子不负责!”她急不可待地写信给那个县的卫生局,让他们抓一抓孕妇的保健。
普及医学科学知识是贯彻预防为主方针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林巧稚非常注重科普工作。她著文、演讲,接见青少年和妇女,她到门诊、病房,对妇女做面对面的宣传。她精确而又通俗的宣讲,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她主编的《家庭卫生顾问》、《家庭育儿百科大全》、《农村妇幼卫生常识问答》都是受广大人民群众欢迎的畅销书。每月收到的数十封群众来信,她都分门别类地认真处理,她和全国各地各族人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心心相通。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中国人民友好代表团赴西欧四国访问。团长是楚图南,林巧稚担任副团长。第一站英国,林巧稚久违了的雾都伦敦,空气清彻多了;四十多年的老朋友相会,十分高兴。第四天傍晚,到驻地一下车,她感到左腿有点发软,可能是累了。她很早就躺下休息,可是次日便起不来了。医生诊断是脑血栓,左侧轻度偏瘫。后来,下肢得以恢复,但左手却不灵。回国后,她便久卧病榻了。
在病房里,她又愉快地度过了几个生日。但她脑子可不得空闲,她回想几十年走过的路,她在筹划成立妇产科研究所,甚至连梦里还在为产妇接生……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周总理曾在一九六五年林巧稚主持的会议上,用这句话与大家共勉。周总理是这样做的。林大夫也是这样做的。这位生命的使者必将得到永生。
Number:2418
Title:西风不相识
作者:三毛
出处《读者》:总第25期
Provenance:稻草人手记
Date: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我年幼的时候,以为这世界上只住着一种人,那就是我天天看见的家人、同学、老师和我上学路上看到的行人。
后来我长大了,念了地理书,才知道除了我看过的一种中国人之外,还有其他不同的人住在不同的地方。
我们称自己叫黄帝的子孙,称外国人以前都叫洋鬼子,现在叫国际友人。以前出国去如果不是去打仗,叫和番。现在出国去,无论去做什么都叫镀金或者留洋。
我们家里见过洋鬼子的人,要先数祖父和外祖父这两个好汉。他们不但去那群人里住过好久,还跟那些人打了很多交道,做了几笔生意,以后才都平安地回国来,生儿育女。
我的外祖父,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他在英国时那个漂亮的女朋友。他八十多岁了,高兴起来,还会吱吱的说着洋话,来吓唬家里的小朋友。
我长大以后,因为常常听外祖父讲话,所以也学了几句洋鬼子说的话。学不对时,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现象;不巧学对了时,我的眼睛就会一闪一闪冒出鬼花,头顶上轰一下爆出一道青光,可有鬼样。
我因为自以为会说了几句外国话,所以一心要离开温暖的家,去看看外面那批黄毛碧眼青牙血嘴的鬼子们是怎么个德性。
我吵着要出去,父母力劝无用,终日忧伤得很。
“你是要镀金?要留洋?还是老实说,要出去玩?”
我答:“要去游学四海,半玩半读,如何?”
父母听我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更是伤心,知道此儿一旦飞出国门,一定丢人现眼,叫外国人笑话。
“这样没有用的草包,去了岂不是给人吃掉了。”他们整日就反反复复地在讲这句话,机票钱总也不爽快地发下来。
外祖父看见我去意坚定,行李也打好了,就叫父母说:“你们也不要那么担心,她那种硬骨头,谁也不会爱去啃她,放她去走一趟啦!”
总司令下了命令,我就被父母不情不愿地放行了。
在闷热的机场,父亲母亲抹着眼泪,拉住我一再地叮咛:“从此是在外的人啦,不再是孩子罗!在外待人处世,要有中国人的教养,凡事忍让,吃亏就是便宜。万一跟人有了争执,一定要这么想退一步,海阔天空。绝对不要跟人呕气,要有宽大的心胸……”
我静静的听完了父母的吩咐,用力地点点头,以示决心,然后我提起手提袋就迈步往飞机走去。
上了扶梯,这才想起来,父母的帐算得不对,吃亏怎么会是便宜?退一步如果落下深渊,难道也得去海阔天空?
我急着往回跑,想去看台下问明白父母才好上路,不想后面闪出一个空中少爷,双手捉住我往机舱里拖,同时喊着:“天下那有不散的筵席,快快上机去也,不可再回头了。”
我挣扎着说:“不是不是,是弄明白一句话就走,放我下机啊!”
这人不由分说,将我牢牢绑在安全带上。机门徐徐关上,飞机慢慢地滑过跑道。
我对着窗户,向看台大叫:“爸爸,妈妈,再说得真切一点,才好出去做人啊!怎么是好……”
飞机慢慢升空,父母的身影越来越小,我叹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大势已去,而道理未明,今后只有看自己的了。
我被父亲的朋友接下飞机之后,就送入一所在西班牙叫“书院”的女生宿舍。
这个书院向来没有中国学生,所以我看她们是洋鬼子;她们看我,也是一种鬼子,群鬼对阵,倒也十分新鲜。
我分配到的房间是四个人一间的大卧室,我有生以来没有跟那么多人同住的经验。
在家时,因为我是危险疯狂的人物,所以父亲总是将我放在传染病隔离病房,免得带坏了姐姐和弟弟们。
这一次,看见我的铺位上还有人睡,实在不情愿。但是我记着父母临别的吩咐,又为着快快学会语文的缘故,就很高兴地开始交朋友。第一次跟鬼子打交道,我显得谦卑、有礼、温和而甜蜜。
第一两个月的家信,我细细地报告给父母听异国的情形。
我写着:“我慢慢地会说话了,也上学去了。这里的洋鬼子都是和气的,没有住着厉鬼。我没有忘记大人的吩咐,处处退让,她们也没有欺负我,我人胖了。……”
起初的两个月,整个宿舍的同学都对我好极了。她们又爱讲话,下了课回来,总有人教我说话,上课去了,当然跟不上,也有男同学自动来借笔记给我抄。
这样半年下来,我的原形没有毕露,我的坏脾气一次也没有发过。我总不忘记,我是中国人,我要跟每一个人相处得好,才不辜负做黄帝子孙的美名啊!
四个人住的房间,每天清晨起床了就要马上铺好床,打开窗户,扫地,换花瓶里的水,擦桌子,整理乱丢着的衣服。等九点钟院长上楼来看时,这个房间一定得明窗净几才能通过检查,这内务的整理,是四个人一起做的。
最初的一个月,我的同房们对我太好,除了铺床之外,什么都不许我做,我们总是抢着做事情。
三个月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开始不定期地铺自己的床,又铺别人床,起初我默默地铺两个床,以后是三个,接着是四个。
最初同住时,大家抢着扫地,不许我动扫把。三个月以后,我静静地擦着桌子,挂着别人丢下来的衣服,洗脏了的地,清理隔日掉在地上的废纸。而我的同房们,跑出跑进,丢给我灿烂的一笑,我在做什么,她们再也看不到,也再也不知道铺她们自己的床了。
我有一天在早饭桌上对这几个同房说:“你们自己的床我不再铺了,打扫每人轮流一天。”
她们笑咪咪地满口答应了。但是第二天,床是铺了,内务仍然不弄。
我内心十分气不过,但是看见一个房间那么乱,我有空了总不声不响地收拾了。我总不忘记父母叮嘱的话,凡事要忍让。
半年下来,我已经成为宿舍最受欢迎的人物。我以为自己正在大做国民外交,内心沾沾自喜,越发要自己人缘好,谁托的事也答应。
我有许多美丽的衣服,搬进宿舍时的确轰动过一大阵子,我的院长还特别分配了我一个大衣柜挂衣服。
起初,我的衣服只有我一个人穿,我的鞋子也是自己踏在步子下面走。等到跟这三十六个女孩子混熟了之后,我的衣柜就成了时装店,每天有不同的女同学来借衣服,我沉着气给她们乱挑,一句抗议的话也不说。
开始,这个时装店是每日交易,有借有还,还算守规矩。渐渐地,她们看我这鬼子那么好说话,就自己动手拿了。每天吃饭时,可以有五、六个女孩子同时穿着我的衣服谈笑自若,大家都亲热地叫着我宝贝、太阳、美人……等等奇怪的称呼。说起三毛来,总是赞不绝口,没有一个人说我的坏话。但是我的心情,却越来越沉落起来。
我因为当时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平日下课了总在宿舍里念书,看上去不象其他女同学那么忙碌。
如果我在宿舍,找我的电话就会由不同的人打回来。
三毛,天下雨了,快去收我的衣服。
三毛,我在外面吃晚饭,你醒着别睡,替我开门。
三毛,我的宝贝,快下楼替我去烫一下那条红裤子,我回来换了马上又要出去,拜托你!
替我留份菜,美人,我马上赶回来。
放下这种支使人的电话,洗头的同学又在大叫亲爱的,快来替我卷头发,你的指甲油随手带过来。
刚上楼,同住的宝贝又在埋怨三毛,今天院长骂人了,你怎么没扫地。
这样的日子,我忍着过下来。每一个女同学,都当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宿舍里选学生代表,大家都选上我,所谓宿舍代表,就是事务股长,什么杂事都是我做。
我一再地思想,为什么我要凡事退让?因为我们是中国人。为什么我要助人?因为那是美德。为什么我不抗议?因为我有修养。为什么我偏偏要做那么多事?因为我能干。为什么我不生气?因为我不是在家里。
我的父母用中国的礼教来教育我,我完全遵从了,实现了;而且他们说,吃亏就是便宜。如今我真是货真价实成了一个便宜的人了。
对待一个完全不同于中国的社会,我父母所教导的那一套果然大得人心,的确是人人的宝贝,也是人人眼里的傻瓜。
我,自认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我完全丧失了自信。一个完美的中国人,在一群欺善怕恶的洋鬼子里,是行不太通的啊!我那时年纪小,不知如何改变,只一味退让着。
有那么一个晚上,宿舍的女孩子偷了望弥撒的甜酒,统统挤到我的床上来横七竖八地坐着、躺着、吊着,每个人传着酒喝。这种违规的事情,做来自是有趣极了。开始闹得还不大声,后来借酒装疯,一个个都笑成了疯子一般。我那夜在想,就算我是个真英雄林冲,也要被她们逼上粱山了。
我,虽然也喝了传过来的酒,但我不喜欢这群人在我床上躺,我说了四次好啦!走啦!不然去别人房里闹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我,我忍无可忍,站起来把窗子哗的一下拉开来,而那时候她们正笑得天翻地覆,吵闹的声音在深夜里好似雷鸣一样。
“三毛,关窗,你要冻死我们吗?”不知那一个又在大吼。
我正待发作,楼梯上一阵响声,再一回头,院长铁青着脸站在门边,她本来不是一个十分可亲的妇人,这时候,中年的脸,冷得好似冰一样。
“疯了,你们疯了,说,是谁起的头?”她大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