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第9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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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时,将扁担一横,两人坐在扁担上休息,见到我问:“你的脚是天生的吗?”
我无力地点点头,经她一问,我又哭了。我把和赵老伯被带走的经过告诉她们。
较年轻的那位,思索了一下说:“干脆和我们走吧!”她们把所卖的梳子、色线、钮扣、头巾及一切日用的装饰品,全部放在一篮,猴子也放在那头。我则坐在另一头。她们两个人轮流挑着我们。一村又一村,一个角落又一个角落去表演,去叫卖。
我们跟她们流浪以来,只由我和丽丽表演。还真不错。生意虽不能像从前那么好,仍然可以过得去。可是,好景不常,自从走到某地,收入突然下降,传说正流行着一种疾病。我们立即搬到另一个村庄,哪里知道越转越糟糕,最后连大伯妈也被传染到了。生意很差,没办法只好将独轮车变卖来请医生,才把她的病治好。然而,观众越来越少,最后不得不离开那厄运的村庄。
路上我一直默默地想着,到了另一村庄后,一定可以和以前一样铜币像雨一般地掉下来。可是从村口一直问遍了整个村子,没有一家肯把空房暂借给我们过夜的。莫可奈何,只好找到庙宇来,随便在庙后的草堆歇了下来。我们发现有一群乞丐也背着菜笼、乐器、饭囊停在那儿,准备过夜。
好不容易才捱过那痛苦的一夜。公鸡叫了,我们整理行装,刚离开村庄不久,远处传来一阵“抓贼”的喊声。望去,一群乞丐正朝着我们赶来。有的拿扁担,有的拿棍子。一追上,不分青红皂白翻着篮子,说我们偷他们的东西。他们在猴子的绿衣中找到了两块五角钱,以及一些食物。所以他们更加放肆,抢着篮内的日用品,有些人还用棍子打丽丽。
二伯妈火了,抽出扁担,尽平生之力,朝一个大汉的手臂劈下去。只听得“嗳唷”一声,大汉的手已经动弹不得了。有个乞丐婆像疯妇般拿起大砖头,向二伯妈投来,不偏不倚地打中她的要害。哀叫一声,二伯妈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闹事的乞丐们见情形不对,个个抱头鼠窜,消失得无影无踪。
坎坷之路
二伯妈死后,大伯妈说我是个不吉利的人。她想到赵老伯的被抓,二伯妈的非命,她突然对我冷淡起来。可能因为这个缘故,一天夜里,她把我遗弃了。
当我梦醒时,忽然发现大伯妈不在了,我慌了。正在寂寞无助的时候,丽丽来了。我抱着它大哭一场。眼前的那条路,荒芜一片。
天是昏暗的,风是冰凉的。那条路好像很少人走过似的,上面长满了针也似的草尖,爬在上面,手脚都刺得红肿、滴血。爬着!爬着!天已黑了。我爬进稻田里,找些稻草,在路旁做了一个窝,和丽丽躺在窝里。
太阳出来了,丽丽揉揉红冬冬的眼睛,像孩子般坐在地上撒赖。我知道它一定是饿了,这有什么办法呢?离村庄那么遥远,路两旁,尽是一望无际收割完的稻田。吃什么呢?反正饿着肚子等奇迹出现,不如爬向前去!我拉着丽丽的手说:“我们继续走吧!前面有好吃的哩!”露水沾满双手和两脚,草尖不断地刺着皮肤。肚子越来越饿,饿得几乎走不动了。忽然我看到丽丽在吃青草,也抽几根塞进口中,硬梆梆的叶子,粗糙、苦涩,尚未吞下去,反刍般地呕了出来。爬近稻田,探头入田沟,吸了几口污水。
有一天,我浑身无力,再也爬不动了,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一看,丽丽不见了。
我焦急万分,拼命喊“丽丽!”“丽丽!”辽阔的田间,遥远的村庄,我的喊声消失在无际的彼方。丽丽哪里去了呢?它饿死了吗?突然发现前头来了一团黑影,是丽丽!它正朝这边走来,手上还拿着两个地瓜。我接过地瓜,连皮都来不及剥,就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吃完,我的精神百倍,因为除了肚子不再那么空虚以外,我深信前面有食物。
也不知道遭过多少寒夜暴风雨的袭击,有一天傍晚,我突然发现路尽头的茂密森林上,浮升着袅袅炊烟。我抱着丽丽大跳起来!村子!
吃多了生地瓜和花生,肚子开始下痢了。力气也顿时大减,口干喉渴。我不停地用舌头舐着嘴唇,要是再过两天这种生活,我非渴死不成啦!一步比一步难爬,望望村子,眼看就要到了,却好像越爬越远。
最后我爬到一个大池塘,滚进水塘,好像一口气要把所有的水喝光似的。正当要爬起来时,手脚都不合作了。于是索性趴在岸边休息。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一块泥土狠狠地打在我的背上,原来是岸上的小孩子丢的。他们见到我用力撑起来,吓得到处乱跑,边跑边喊:“鬼来了!鬼来了!”等我挣扎上岸时,他们才慢慢围过来,问这问那。
其中有一个问:“这只猴子是你的吗?它刚才到我们的果园偷香蕉吃,被我们赶来的。”
远方来了位中年妇人,她是来唤她的孩子回去的。她见到我时,吓了一跳说“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样狼狈呢?”
我把过去的往事说了一遍,她马上带我去她家,并要她女儿汲水给我洗脸。吃一顿十多天来未曾吃过的午餐后,她烧了一大盆热水给我沐浴,又带我去理发,买新衣服。
晚上,她的孩子带来了一大堆水果,丽丽和我吃得眉开眼笑。他们一直看着丽丽吃香蕉。那女孩大约十岁,比我长三岁,留着长辫子,绑着两条红丝带,笑起来更美。她用手势达意,是个哑巴。
我住在她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有一天,他们村子大拜拜。亲戚都来了,乞丐也从遥远的地方闻声而至。正当我们在庭院玩耍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乞丐婆,一见到乞丐我就想溜,她却叫住我。我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我们村上的那个乞丐婆。见了她,我想;我可以回家了。立即爬回厨房把这事告诉那妇人,等她忙完后跑出来时,那乞丐婆已经走了。为了找那乞丐,她背着我沿门挨户去追寻。最后才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找到了。
那妇人请她带我回家,她答应了。那时我几乎发狂地叫着,我就要回家了!我不得不和丽丽分别了。我和它共患难同生活几近一年半,突然要分离,怎不叫我心酸呢?所以那天晚上,我抱着它的脖子大哭。虽然它是只猴子,但有多少人可以和它相比?草草吃过早饭,我们一起来到车站。她抱我上了火车,随后掏出一把钞票给我。
火车开了,我望着月台那边,丽丽站在女孩及男孩中间,不断地向我挥手。我的心一阵痛楚,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滑了下来。
田间生活
我离家一年半了,在这段时间妈妈又生了两个孩子,家境比以前更穷。我虽然高兴又回家了,但是很想念赵老伯和丽丽。每当我爬到村口,总会被一大群野孩子作弄。他们往往用脚踏着我弯曲的右脚,甚至合力将我抬起来绕圆圈。受到几次打击后,我不再爬出去了。
我们在几里外有一块地,我一直吵着母亲,请求她让我到田间去养鸡。我差不多八岁了。我不愿见到那些充满怜悯的眼光。
后来,正好我一个亲戚搬家了,留下了好几牛车的柱子、木板、家具。其中还有一张红色的小木床。哥哥们用这些旧木板替我钉了间大鸡舍。五哥则把我背到田间去。
母亲一直不放心我的生活,结果十三岁的五哥自告奋勇地来和我一起住在田野。我屋后面有一条排水沟,这条沟一直延伸到甘蔗园里面。小鸡沿着这条沟到遥远的那边去觅食。离草寮约二里处,有一个长满杂草的沙仑。听说那是用来埋死人的。更说有鬼怪从那里出来吓人。除了那些迷途者来问路外,辽阔地田野就只有我们兄弟俩了。
由于我家经济很拮据,所以一到田间,除了油盐外,全部生活物质都要靠我们自己去摄取去生产。
那段日子里,在太阳未出来之前,当第一道曙光由壁洞射进来时,五哥就唤起我去捡田螺了。露水沾在我的手上脚上,甚至睫毛。直到东山的太阳爬上来,才带着满壶的田螺回家。
每当农家采花生、收地瓜、收番豆、割稻时,我们就带着篮子去捡拾。每次去捡拾时,都由五哥背篮子,有时路上遇到大沟或大缺口,他还要负责背我过去。但他不曾埋怨过。
台风
五哥生病回家去了,由四哥代替和我作伴。他来了不久又回去了。
那生活重担捡花生、捡地瓜、捡田螺、捡干柴等等工作,都落在我自己的身上。
每逢农人采收花生的时候,我就将小篮子吊在脖子上,爬着去捡花生。捡地瓜时大家都荷锄头去,但我不能,最多只能“咬”一把短刀去。盛地瓜的篮子太大了,吊在脖子上会碰地,根本无法行动。只有把篮子托在手上,暂时站起来,用力向前抛去,然后爬去拾起来再抛。如此反复抛爬一直到目的地为止。只要不怕胼手胝足,每天捡一篮子地瓜也是不难的。篮子满了,我找一些瓜藤或茅草绑住篮子拖回家,但每次到家,总是筋疲力尽,遍体鳞伤。
我要汲水时,就用麻绳绑住铅桶的两耳,吊在脖子上。每爬一步,铅桶就摆动一下,绳子跟着动,犹如锯子般锯着我的脖子。往往血还沿着绳子流下来。他人能把水缸注满,我也能。母亲!您知道吗?您的残废儿子,不是弱者,更不是无能的人。
第三年的夏季,有一天气候突然变坏。天上乌云密布,鸡群一直无意入巢休息,听说这是台风来临的前奏。我赶快用大绳子将茅屋拴在旁边的凤凰木上,并且把鸡鸭关好。入夜不久,风越吹越大,屋前的树木开始动摇了,屋上也开始吱吱作响,突然屋顶的茅草被翻掉了一撮,雨水从上面飘进来,突然又一声巨响,鸡群拚命地叫着。
狂风暴雨,越来越急,冰冷得使我的牙齿不断地互碰着,我在微弱的曙光下,看到小鸡被水冲走了。雨一阵比一阵大,水开始上涨,当涨到我的胯下时,我不敢再站在屋檐下了。爬到屋顶上去。
天亮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所有农作物都淹没了。我攀着树,爬了上去,坐在树杆相交处。不久倾斜的墙壁不支了,拍啦一声倒下去。一些攀附其上的鸡群,全部落进水中,最后一只只被洪水给冲走了。
水不断地上涨,最后连我所坐的树杆也浸水了。我惊惶失措地大喊大叫。我想这次是死定了。
但千万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五哥和爸爸由西边驾着一片木板摇摇晃晃而来。爸爸含着热泪把我从树上抱到木板上,五哥掏出了预藏的一些干粮给我吃。
那天下午,雨渐渐少了,傍晚太阳也微露光芒。水退得差不多了,爸爸就叫五哥先背我回家,他要暂时留在那里抓牲畜。
母亲提着煤油灯出来,一见到我们,手中的煤油灯往上一摔,把我们拥得紧紧地说:“今后无论如何,再也不让你们去过那种生活了。”
上学
一个夏日的黄昏,爸爸带了个老师进来。他是附近一所小学的教员,来调查我是不是真的不能上学,父亲指着我的脚说:“脚这个样子,走路都得爬,怎么能去上学呢?”接着又说:“要是学校肯让他寄宿的话……”
那位老师未等爸爸解释完毕,就摇摇头说:“像这样,要读书实在没有办法。”说完就走了。
有一天,邻居阿兴背我去学校玩。有一位吴丽卿老师问我喜不喜欢读书?我一一告诉她,她临时在黑板上画了五个注意符号给我念,她教过一遍,我已经全会了。她又加了十个注意符号,仍然一教就会。不到一小时,我意然学会了所有的国音字母。她说道:“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奇才,今天学期开始,就来注册好吗?”
入学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我抱着一颗兴奋的心,毅然决然爬进学校之门。将书本用包巾包着,然后绑在腰际,沿着人少的道路爬去上学。每次遇到生人,我就暂时站起来,等他们那些奇异的眼光消失了,才再趴下继续爬。遇有狂风暴雨时,母亲会从老远的家来背我回去。
有一天,我竟不知不觉地要求爸爸为我买一辆自行车。
婶母听到了。她带着嘲笑的口气说:“你跛脚独蹄的用什么去骑呢?”在场的人都笑了。爸爸却认真地说:“只要你能得到全班第一名,我就买一辆给你。”
到了冬天,我在班上每一个科目都是第一名。一个黄昏,爸爸果真为我买了一辆自行车,虽然轮胎是用大旧轮胎接的,骨架也是旧的,但我觉得它漂亮,因为它就要变成我的脚了。婶母把我抱上车去,帮我扶着。我的脚太短了,连这二十不到的小车都够不上。
婶母神气活现地说:“早就说过了,不能骑就是不能骑。”我心跳得很厉害。但我仍然相信,只要我勤加练习必定可以骑的!
从此四哥和五哥就帮我推车子,教我如何手架梯。摔过一次又一次,甚至不小心冲进池塘里,引得所有大小观众拍手叫好。跌倒了,爬起来!仍然继续前进。
寒假快结束了,但我的希望还无法实现,左脚一点也够不上,右脚虽勉强可以踏到踏板,却要等它自动转上来,往往要摔下来。后来四哥把后面的齿轮钉死了,踏板跟着车轮转,再也不愁踏板“一去不返”了。终于我学会了骑车。
最使我难忘的教师,要算是我的四年级级任老师李守孔先生了。记得开学那一天,他站在讲台上第一句话便问:“班上谁的成绩最好?”同学们都指向我说:“郑丰喜最好。”
他说:“那么就请他当班长吧!”
我急得有如热锅中的蚂蚁,羞怯地说:“老师…我…我不能。”
他向我这边走过来,当他看清了我弯曲的脚时,我以为他会改变刚才的宣布,但他却坚定地说:“能的,别人能做的,你也一定能做。”
于是我抑制害羞的心理,天天喊口令,带班上操场。
自修课的时候,他常叫我到黑板上去写一些造句或解释给同学们抄。他是知道我够不上黑板的,却要我“站”在藤椅上,让我抬着头,举着艰苦地完成工作。有一天傍晚,当我正在受这种磨练时,被站在门口的师母吴老师知道了,老师被她痛斥一顿,认为他对我太过虐待。老师却说:“让我训练他和一般人一样吧!”
一个暴风雨的晚上,妈妈冒风雨要来背我回家,我坚决不让她背。因为我趴在母亲身上,较自己行走还要酸楚几千倍,所以我任性地“跑”了。我们母子边呼边逐,边应边跑地穿过校园。
级任老师正好撑着伞在井旁洗脚,一切情形都知道了。他很激动地说:“从明天起,你就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吧!”
从此我住进了他家。在那段日子里,他教我背四书,写日记,功课之余,还要我劳动。他知道我在田间养过鸡种过菜,也就在宿舍后面辟了一个菜园,每日晨昏,在那儿松土、浇水、拔草。有时候,我很恼他,有些工作他不请那些好手好脚的人做,偏偏要我这走路不方便的人做。
后来他告诉我:“你不要存有差人一等的想法,别人能做的,你一定也要能做,就是别人不能做的,你也应该想办法去做。”
他只教了一年就调走了。临别时他吩咐我每星期写一篇作文,每两个礼拜写一封信。最后抚摸我的头说;“要勇往直前!不要向环境低头,知道吗?”
“你考取了”
大家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