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起书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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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有事禀报。”
“说!”
“九疑五奇业已全数遇害,死的很惨。”
“什么?”封八百一惊而起,但立刻平静下来,缓缓落座,淡淡的道:“死在那里?”
“在下游,十里一处江岸。”
“哦?”封八百压抑住激动,两手按膝:“你见到了他们的尸体?”
“是的。”黑衣描绘了下九疑五奇的死状。
封八百越听越惊,眼睛越睁越大,忽然身躯抖动了一下,两道浓眉一剪:“不错,雪花飞天出,这是那四空老鬼……”
他不但认得出这招剑法,看来好像还在这招剑法上吃过苦头。
“属下觉得这招剑法很是怪异。”
“嗯,的确很怪。”封八百承认:“是那个柳呆子干的。”
“不。”
“不?莫非……”
“启禀大馆主。”那黑衣人道:“据属下所知,这一剑是那个沈……”
“姓沈的丫头?”
“正是。”
“既然九嶷五奇全已死光,”封八百忽然语音一沉,声色俱厉:“你怎么知道的?”
“这……属下……”黑衣人面如黄蜡,汗出如浆。
“是你亲眼见来?”
“是,属下……”黑衣人牙根打颤:“属下当时就在相距不远,只因……”
“哼,好一个滴血手施浪。”封八百杀机盈面,冷冷道:“老夫一向把你当作一条好汉,想不到却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不不,大馆主,属下……属下不怕。”
“不怕?”封八百双目闪烁,神光如电,比那盏孤灯还要明亮:“你真的不怕?”
“属下……属下……”黑衣人打了个寒颤。
“你外号滴血手,却害怕自己滴血。”封八百大声道:“九嶷五奇敢死,你为何不敢?”
“属下只是……只是……”黑衣人战栗了一下,双膝发软,面如死灰。
“哼,你眼睁睁瞧着九嶷五奇送命,居然还敢活生生回来,留你何用!”封八百忽然举手一挥,明晃晃飞出一把尖刀。
黑衣人惨叫一声,正中心窝。
只见他躯体后仰,卜通一声倒了下去,四脚朝天,登时气绝。
封八百伸出右掌,猛的吸了口气。
说也奇怪,那把深入及柄的尖刀居然倒退出来,嗖的一声,回到了封八百手中。
黑衣人的胸口,立刻喷起老高一条血柱。
封八百盯着面前的尸体,脸色一片铁青,忽然沉声叫道:“拖出去。”
左侧木门轻响,闪出两名青衣壮汉。
好像说“拖”就是拖,丝毫没有折扣,两个人各拉住一条腿,拖入了木门。
封八百重又抬起那支短槌,在那铜雀上连连续敲击了七下,声音清脆又短促,嗡嗡嗡,像是忽然来了几百只蜜蜂,振翅乱飞。
余音袅袅中,一个紫袍人踉跄而来,毕恭毕敬的站在五步以外。
“属下蓝虎到。”
“蓝虎。”封八百的口气忽然变得和善起来:“你总管铜雀馆,这三年来管的很好。”
“承大馆主夸奖。”
“不过这回要面临考验。”
“是,属下知道。”蓝虎道:“但凭大馆主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死?”封八百道:“死有个屁用。”
“是,属下要活。”蓝虎见风转舵:“要活的蹦蹦跳跳,好替大馆主办事。”
“这就对了。”封八百点头。
刚才一个要活的不让他活,此刻这个要死的他又要他不死。
“属下已在玉露湖四周加强戒备。”蓝虎道:“本馆中也派了地宇十三煞……”
“弄错了。”封八百道:“目的在涵香院。”
“是属下在……”
“人手够吗?”
“人手倒是够,只不过……”蓝虎顿了一下:“可惜好手不多,属下想……”
“想什么?”
“属下听说白姑娘在栖霞山中带来了一批……”
“这批人迫于威势,心性未明。”封八百道:“不过你可去跟凤儿商量商量……”
“是,属下知道了。”
“蓝虎。”封八百忽然道:“你得记住,老夫一再叮嘱,只是耽心那柳呆子和姓沈的丫头乘机兔脱,并不是怕了他们。”
“属下清楚得很,凭大馆主这把刀……”
“这就是了。”封八百双拳紧握,沉声道:“老夫一刀直下,这两个立刻成为四片,若是横里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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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风云险恶
“四截。”蓝虎说。
“好,你下去吧!”封八百甚是满意。
蓝虎躬身而退,一连倒了三步,然后转身走向一条通道,片刻,忽又折了回来。
“启凛大馆主,九姨娘有请。”
“九姨娘?”封八百道:“她怎么来了?”
“不是。”蓝虎道:“是九姨娘派了轻烟和紫霞前来迎驾。”
“知道了。”封八百哈哈一笑。
九姨娘是个丰满而成熟的女人。
在铜雀别馆众多的女人中,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却有股难以抗拒的勉力。
一颦一笑,风骚撩人。
这种女人就像一罐陈年美酒,味甘而浓,入口芳香,不但喝了还想再喝,喝过之后,久久还有余味。
封八百就喜欢这种女人。
他五十刚刚出头,精力未衰,对于女人还有极大的兴趣,尤其一见到这位九姨娘,连骨头都酥了。
如今九姨娘有清,他怎能不来?
九姨娘住在醉红院,别有一种情调,这,女人喜红,不但院名有红字,里头的布置也以红色为主。
唯一不红的就是九姨娘的皮肤。
她肌肤雪白,柔嫩得有如羊脂,一把捏去,准会捏出水来。
不过,她也会散发热浪。
此刻,封八百眯着一双色眼,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丝绒的软椅上。
“老爷子。”九姨娘嗲声嗲气的道:“要不要我替你槌槌腿?”
“不了。”
“不?”九姨娘扭糖儿似的擦在身边,颤巍巍的耸着一对乳峰:“嫌我?”
“万一闪了你的小手,又找老夫算账。”
“老爷子。”九姨娘小嘴一嘟:“凭良心啊,我几时问你要过什么贵重东西?”
“此账非彼账。”封八百道:“珠宝首饰,老夫并不在乎。”
“还有什么账?”
“老夫怕的是,”封八百哈哈一笑:“只怕到了床上就饶不过老夫。”
九姨娘眼光一瞟,吃吃笑了起来:“老爷子,好没正经啊,这种事也……”娇躯一扭,竟然歪了过来。
“来了。”封八百一把搂在怀里,笑道:“老夫要是真的正经起来那还了得,你这张小嘴巴翘起来准能挂个油瓶……”
“啊。”九姨娘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拧腰坐了起来:“老爷子,涵香院是不是来了个小妞儿?”
“你知道?”
“老爷子是不是在打她的主意?”
“那有这种事?”封八百笑道:“那是灵丫头交的一个朋友。”
“老爷子,你在骗我。”
“骗你?”
“外面的事我不清楚,难道这铜雀别馆的事还瞒得过我。”九姨娘道:“灵姑娘的朋友是个男的。”
“男的?”封八百在装糊涂。
“听说他姓柳,两个人已经打得火热。”九姨娘道:“早就成双成对啦!”
“成双成对?”
“是呀,有人发现他睡在灵姑娘床上。”
“有这种事?”封八百虽然一向不管束那个宝贝女儿的放荡,却也不禁暗暗吃惊。
“好啦,这个我不说。”九姨娘道:“我只问那个小姐儿。”
“她姓沈。”
“我也不管她姓什么,”九姨娘不依的道:“老爷子,你说,到底想把她怎样?”
“老夫想杀了她。”
“杀了她?”九姨娘先是一怔,接着怏怏道:“老爷子,你真的在骗我。”
“这怎么是骗你,老夫……”
“我不信。”九姨娘道:“你会舍得杀掉一个漂亮的小姐儿?”
“她漂亮?”
“有人见过的,说她……”九姨娘眼珠一转:“难道老爷子你没见过?”
“老夫那里见过,老夫……”封八百忽然道:“别乱想,老夫倒要先问问你。”
“问我?”九姨娘道:“你倒问起我来了?”
“老夫问的是……”封八百显然难以启齿,顿了一顿道:“那柳小子果然……”
“柳小子?”
“就是刚才……你说……灵儿那边……”
“老爷子,原来你问这个。”九姨娘道:“是真的,那个姓柳的跟灵姑娘……”
“是谁见过?”
“就是那位蒋先生。”
“蒋山青?”封八百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了九姨娘,怒道:“他敢……”
“老爷子。”九姨娘像是一下子从云端里掉了下来,吓了一跳跳:“你……你生气了?”
“他为什么不直接来见老夫?”
“老爷子,是这样的。”九姨娘花容失色:“他去见过你,刚好碰上老爷子大发雷霆,听说还杀了个人,因此,他害怕……”
“杀了个人?”
“这……”
“铜雀别馆的事,你当真知道不少?”
“不不,我……”九姨娘自知犯了大忌,娇躯一颤,登时脸色灰败道:“老爷子,我只是个妇道人家……”
“妇道人家?”
“老爷子,我……以后……”
“哼,祸水。”当胸一掌劈去。
九姨娘娇姿弱质,怎当得起这怒极一掌,只听蓬的一响,身子平飘而起,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血溅粉墙,一颗美丽的脑袋立刻垂了下来。
也许她做梦都没想到,刚才还说怕她算账的老爷子,眨眼间就要了她的命。
封八百连看都没看一眼,大步走出了醉红院。
夜已深沉,铜雀别馆鼓打三更。
湖衅垂柳荫浓,倒影落在湖心里,微风掠过水面,在星光波影下,显得诡异而神秘。
夜殿无月,林木森森,也更为幽秘深邃。
忽然,浓荫中飞出一粒石子,波的一声落在湖心里,一圈圈的涟漪,随即向四周扩散开来。
湖岸的草丛中,立刻有条人影长身而起,略一瞻顾,闪身奔入了柳林。
这个人竟然是柳二呆。
看来他酒已醒,并不曾烂醉如泥。
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摆脱了封二小姐,来赴另一个人的约会。
“小蝶……”他轻轻叫一声。
“怎么啦?”沈小蝶像幽灵般,打从一片浓荫中闪了出来:“那封二丫头……”
“睡啦!”柳二呆尴尬地笑了笑。
想起夜来的情景,他脸上立刻有股热辣辣的感觉,想必两颊业已飞红。
好在夜色昏沉,倒可掩饰几分。
“她睡得很沉。”沈小蝶故意扬起脸来,闪亮的星眸中充满了揶揄的笑意。
可恶,这分明是她的佳作,居然反过来拿人开心了。
“睡得很沉。”柳二呆道:“我敢保证,至少也得睡上三天三夜。”
“好没良心的人。”沈小蝶嗤的一笑:“她对你这般温柔体贴,你居然点了她的睡穴。”
“这不是你教的吗?”
“我教的?”沈小蝶掩口而笑,撒赖道:“我那里教你这一招?”
“你说不管用什么法子……”
“好啦。”沈小蝶目光一转:“别说这些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身在虎穴。”
“谁是虎?”
“当然绝铜雀别馆的,封八百。”
“小蝶。”柳二呆皱了皱眉头道:“我倒有点奇怪,此去祁连山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路程,你为什么要把闲工夫花在这种地方?”
“闲工夫?”沈小蝶道:“你认为这是闲工夫?”
“难道这很重要?”
沈小蝶沉吟了一下,澄澈的目光在柳二呆脸上转了几转,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啦?小蝶。”柳二呆愣了愣,不安的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我一定奉陪。”
从他的神情看得出,这几句话出自肺腑,显然是一片至诚。
“谢谢你。”
“谢我?”柳二呆一怔:“这话不见外了吗?”
“我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沈小蝶幽幽的道:“我说过这是虎穴,我并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是……”
“我跟封八百无怨无仇,”沈小蝶道:“只不过为了四空师伯……”
“哦?”
“也许我这样称呼并不妥当。”沈小蝶道:“是家师要我这样叫的。”
“好,好,你说下去。”
“我得先问你。”
“问我?”
“对,我要先问你。”沈小蝶道:“若是你否认了这件事,那就万事休提,咱们从此分手。”
“有这样严重?”柳二呆道:“你问吧!”
“你可以不答覆,但不可打马虎。”
“我绝不会。”
“你是不是四空师伯的摘传弟子?”
“是的。”柳二呆只用了两个字,答得干脆有力,神情一片肃穆。
“你为什么早不说?”
“你并没问过。”柳二呆笑道:“我不想婆婆妈妈,只要见了个人,就先序一序家谱。”
“你的嘴巴不笨。”沈小蝶笑了。
“跟你比起来,总是小巫见大巫。”
“我就这么厉害?”
“据我猜想,我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柳二呆道:“但却故意……”
“什么故意,我只是……”
“好,我不说。”
“你既然身列四空师伯的门墙,”沈小蝶话入正题:“难道不知四空师伯跟这封八百的一段过节?”
“我不知道。”柳二呆道:“家师除了传习武艺、授业、解惑,从没提起过江湖琐事。”
“哦?”
“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沈小蝶道:“四空师伯一向孤高远顺,笑傲烟霞,的确很少跟这些一辈子营营碌碌的江湖人物为伍。”
“这就是了。”
“但亦偶有接触。”
“我想这也是难免的事。”
“这座铜雀别馆的主人封八百,就违背了当年跟四空师伯的一宗约定。”
“什么约定?”
“其实说是约定,反而是替封八百脸上贴金。”沈小蝶沉吟了一下,道:“不如说他违背了誓言。”
“哦?”
“当年他在这江淮之间,犯下了许多滔天大罪,四空师伯一怒之下,削掉了他一只耳朵,并立意要除此巨恶。”沈小蝶继续道:“哪知这封八百见机得早,立刻双膝跪地,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并且对天设警,说他有生之年,永不再涉江湖……”
“是这样的么?”柳二呆不禁动容。
“只怪四空师伯一念之仁,当时就许了他。”沈小蝶道:“如今四空师伯的尸骨未寒,他就公然的作怪……”
“她真的敢作怪?”柳二呆眉峰耸起。
“怎么?难道你此刻还不知道?”沈小蝶道:“不但白凤子在栖霞山中胡作非为,囚禁那许多江湖人物,全都是封八百的指使,甚至去年他还化名宇文天都,在别驾山庄之外耀武扬威……”
“这样说来他是准备蠢蠢欲动了?”
“什么叫蠢蠢欲动?”沈小蝶脸孔一扬:“他早就已经大张旗鼓。”
“好。”柳二呆道:“我们就去砍掉他的旗,再破他的鼓。”
“不。”
“不?为什么?”
“旗鼓有什么用。”沈小蝶道:“我们要先拔掉他的虎牙,斩断他的虎爪。”
“还有爪子?”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们身在虎穴。”沈小蝶道:“既然是虎,当然有虎牙也有虎爪。”
“到底是些什么爪子?”
“除了白凤子、花小侯爷,以及他随身的一些亲信之外,据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