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摇情-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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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待离开，龙翔忽然道：“等等。”
顺着龙翔的目光望去，凤姨和一个女子抱着丽华和叔宝走了过来。
子怡有些纳闷，道：“凤姨，你带丽华她们来做什么？”
凤姨望一眼子怡道：“庄主说丽华她们太小，路上需要人照顾，要我和奶妈跟着夫人一起走。”
“一起走？”子怡不解地望着凤姨。
龙翔走到子怡跟前道：“夫人，庄主要我把这个交给夫人。”随即递上一样物品。
子怡接过一看，顿时面色惨白，当即几乎跌倒，原来手上的竟是一份和离书！
和离书！
知道我以前真的有过男人，有过孩子，连他们也嫌弃我了。
子怡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张君义，你还算客气啊，你该给我一份休书的！
不，不是的，昨夜他紧紧搂着我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喜欢是那样的强烈，他的泪水是那样的热，他的话语是那样的哀婉，他说要自己永远记着他的。还有君生，他是怎么也不会愿意自己走的，那么……
他是要成全我？
他知道我爱着影哥哥，所以他宁愿自己痛苦，也要我离开？
子怡两眼死死盯着和离书，呆了般不知该做些什么。龙翔轻声道：“庄主说孩子还小，离不了娘亲，请夫人带走抚养吧！日后夫人和我们夜君山再无关系，请夫人自己保重！”
龙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子怡眼睁睁看着崖上的吊桥一点点升起，心里忽然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无助和茫然。
再看看丽华和叔宝，两个小家伙正睡得香，小嘴还一撮一撮的，很是可爱。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都不知道做什么好。良久寒冰上前道：“依依，我们走吧，这里风大，孩子会吹病的。”
子怡双眼无神地看着寒冰，摇头道：“不，我不走，我已经错的太多，不可以再错了。枫哥哥，你们走吧！”
寒冰轻声道：“依依，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不过，你真的爱他们吗？你是为爱而留下还是因为不忍心而留下？如果你只是不忍心，那还是离开吧，不是为爱而做出的停留，对他们是一种侮辱。依依，男人有男人的骄傲，如果做不到全身心的付出，就不要再伤他们了。”
子怡抬起迷蒙的泪眼，道：“我伤他们了？”
寒冰点点头，不再言语。
子怡望向夜君山，喃喃道：“我该怎么做？为什么我总是错？”回头望望寒玉，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
我也伤到他了吗？
柳如玉接过奶妈手中的叔宝道：“依依，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也许你离开了，反而可以仔细的想清楚自己该怎样做！”
*
夜君山顶，君生的眼泪早已打湿了衣襟，靠在张君义的胸前，君生喃喃自语道：“姐姐，姐姐……”
山风吹得衣角乱飞，看着远去的模糊的身影，张君义心痛的无法言语。
“哥哥，我们把丽华和叔宝要回来好不好？”君生望向张君义，眼里满是哀求。
张君义轻声道：“君生，丽华和叔宝还小，不可以没有娘，你放心，子怡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可是哥哥，我想丽华和叔宝。”
张君义叹气道：“如果留下丽华和叔宝，子怡怎么可能走？君生，相信哥哥，丽华和叔宝跟着子怡，会比在我们这里过的更好、更安全的。”
君生无语。是啊，丽华和叔宝不走，姐姐就不会走。可是，他的心也跟着走了啊，躯体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姐姐，你为何如此薄情啊！你的心里可有一点儿想着君生？
“哥哥好狠心！”
张君义望一眼君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道：君生，哥哥不会让你一直这么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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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清的月光下，一白衫男子目光冰冷，孑然独立。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透着一种遗世的傲然和难以察觉的孤独。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一绿衣女子面色惨白，美目紧紧盯着男子，她的嘴角隐隐滑落一缕血丝，右手握着一把宝刀，勉强撑着站在那里。
“你不是忠王？”女子看了一眼他右手握着的玉箫，“你是寒玉寒夜影？”
寒玉没有说话，显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女子惨笑一声，“枉我习武多年，自以为天下可以称为对手的没有几个，却在你手下走不过三十招！”女子痛得不紧紧是这个，对面的寒玉除了一把玉箫外，分明没有任何兵器。自已一身绝世武功，手握宝刀，在敌人赤手空拳下居然没有走过三十招，这是怎样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看着女子绝望的样子，寒玉皱眉道：“这世上能在我手下走三十招的，也没有几个人。你有这份本事，也不愧为星月教的教主。我不杀你，你走吧！”
慕容妍含美目一瞪：“你看不起我？”
寒玉淡淡道：“慕容妍含，今天即使碰到的不是我，是我弟弟寒冰，你也是讨不了好的，我只是不想这世上少一个武学奇才罢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大汉国土一丝一毫绝不容他人践踏，我取他小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慕容妍含怔怔望了寒冰一会儿，道：“你够狂！不过……你有狂的资本！”
看着那一袭绿衣飞遁而去，寒冰从树影下走了出来，“四哥，为什么放过她？”
寒玉道：“慕容妍含虽生在皇家，可父母早逝，自小吃了很多苦，练成这一身绝世武功不易。我看她本性不坏，现在已经受了重伤，这半年内是做不了什么的了。”
寒冰道：“四哥曾说过，对敌人不可以太仁慈，可是这几年四哥的心是越来越软了。星月教在我大汉做了不少坏事，更是北周刺探我大汉各种消息的来源，这几年屡屡派人来行刺我，此次更是教主亲自前来，哥哥不该放过她的！”
寒玉叹气道：“杀一个星月教教主容易，可她手下人才不少，必会蜂拥而至，那时怎么办？夜枫，两国开战在即，王冕虎视眈眈，随时想夺我汉室江山，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分心。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王冕在这几个月内就会动手了，等平定大局，对付一个星月教，又是什么难事？交给韩少奇去做就是了。”
寒冰点点头，哥哥这几年看起来是游戏江湖，实际上早已将寒家各诸侯王势力紧紧联系在一起，甚至用先前暗藏的部分江湖势力建立“剑庄”，主导武林动向。消灭一个星月教，看来已在他掌握之中。
看着寒玉闷闷不乐的样子，寒冰犹豫了一下，道：“四哥，依依那里，你……你介意吗？”
寒玉望寒冰一眼，半晌方道：“你给君义讲了什么？”
寒冰脸一红，讪讪道：“什么都瞒不过哥哥的眼睛。”
寒玉轻轻道：“自小我们一起长大，你想做什么我会不知道？”抬头看看明朗的星空，寒玉继续道：“我不是介意依依嫁了人，而是我忽然拿捏不准依依的感情。依依太单纯，太善良，别人对她一分的好，她就会报以十分的好，即使是那些伤害过她的人。现在依依虽然在这里，可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君义他们，即使是君义他们有错在先。这些天看着她，在她眼里我看见的只有不安和茫然，你知道，以前依依是很爱撒娇的，而现在她很沉默。有时候我想，有些过去了的东西，怕是找不回来了。”
寒冰皱皱眉头道：“四哥，正因为依依单纯，才好了解她的心思。我觉得哥哥可以和依依好好地谈一下，以哥哥的聪明，开导依依不是难事。”
寒玉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依依是非常认死理的。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她总爱往自己身上揽，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还有……夜枫，依依有事瞒着我们。”
寒冰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依依碰到不想说的事情或是要说假话的时候，脸立刻就红，眼睛也不敢看人。”
寒玉皱眉道：“从景县离开后的一年多，不知道她在哪里，是怎么过的。夜枫，依依的左手受过很重的伤，我觉得可能是那段时间受伤的。”
寒冰道：“哥哥何不问问依依那段时间的事情？”
寒玉摇头道：“她不说说明她不愿意想起，我又怎么能让她再一次陷入痛苦中？”
寒冰没有说话，显然寒玉的意思他并不赞同。哥哥就是考虑的太多，不管做什么都是千算万算，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轻易出手。其实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复杂？就算世间的事情都复杂，依依确是个简单的人，对简单的人，用简单的法子就够了。
夜有些深了，看着寒玉俯首在案前处理着各处送来的线报，假装不舒服的寒冰悄悄换上一袭白衣，在夜色中匆匆而去。
子怡看着几个孩子都睡下，轻轻回到自己的屋子。今夜的星星好亮，子怡站在窗前，陷入绵长的回忆之中。
习惯了夜晚看星星，习惯了看着星星想着他。可是现在的自己如何配得上他？一丝凉意袭来，子怡不由地拢了拢衣袖。这时候，君生在做什么？他又在掉眼泪吗？君义……不想他！
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子怡的肩上，子怡吃惊地回头，“影哥哥？”
寒冰不自然地笑了下，道：“夜凉了，你身子不好，不要在窗前吹风。”
又一次冒充自己的哥哥，寒冰觉得很心虚。这一次哥哥可离得不远，千万别让他发现了才好。当然，这次可不是为自己，他想解开哥哥和子怡各自的心结，不能看着两个近在咫尺的人都这么痛苦。哥哥心疼依依，有些话不忍说，可是不经过痛苦的煎熬，又怎么能尝到幸福的甜蜜？
好吧，他也承认，他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私心，他也想看看依依。平日里他都是借口看逸云和逸飞两个孩子才敢来，怕引起哥哥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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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怡抬头望望寒冰，丝毫没有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寒玉。也是，自打这次见面一来，子怡发现寒玉一直是终年不变的白衣飘飘，恍若谪仙在世。而寒冰虽然偶尔也穿白衣，但他喜好华丽衣衫，最常穿的是紫袍，显得贵气逼人。
子怡轻声道：“这么晚了，影哥哥怎么还不休息？”
寒冰努力想着若是哥哥在这里该会有的表情，柔声道：“依依，这些年不见，我……我很想你。可是，从夜君山回来也有好几个月了，我一直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你还爱我吗？”
看着寒冰热切的带着希望的双眼，子怡有些羞涩的低了头，“影哥哥，依依对影哥哥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
“那么，你还愿意嫁给我吗？”寒冰望着子怡，看她低着头一直不语，不觉有些心慌。
一滴滴眼泪落下来，子怡无声地落着泪，自己还可以再嫁人吗？虽然自己来的那个世界离婚再嫁很平常，自己所处的这个朝代也容许女子和离后再嫁，但自己已经嫁了两次了。想起影哥哥在夜君山时那不经意露出的痛苦神情，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在夏国的事情，他还能不介意吗？
而且，自己真的就自私到可以不考虑君义和君生的感觉？虽然有了和离书，可子怡明白君义是为了自己才那么做的。不说君义怎么样，君生每晚总是要抱着自己才肯入睡的。每次君义来的时候，被赶出去的君生总是天不亮就守在门口，眼巴巴瞅着门。不得已君义在外屋也增加了一个床铺。后来君生得寸进尺，外屋也不睡了，但凡听得子怡他们没了动静，就跑来往一个床上挤……
子怡闭了眼，这般yin乱的自己，怎么能配的上面前高贵儒雅的男子？
看着面前痛苦的面色有些扭曲的子怡，寒冰心里一痛，轻轻揽了子怡入怀，道：“依依，我不会逼你，永远也不会再逼你了。都是我不好，我没能好好保护你。”
伤痛中的子怡没有听出寒冰话中的漏洞，眼泪无声地打湿了寒冰胸前的衣服。
“影哥哥，依依配不上你，”子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寒冰轻轻抚着子怡的黑发，缓缓道：“依依，我知道你吃了许多苦。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如果不是我……”
依依抬头，左手轻轻捂住了寒冰的嘴，“影哥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太没用，我对不起你……”
寒冰身子一颤，敏感地想到了子怡话里的意思，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依依，你是不是很恨夜枫？”寒冰心里很是慌张，依依今天这样，可以说由他而起，如果不是他当日醉酒强逼依依，怎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结果？抱着等待审判的心里，寒冰不由地就感到自己有些僵硬。
子怡轻轻地摇了摇头，“开始的时候我是恨他，后来我就不恨了，尤其是后来有了孩子，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是我自己不好，没有认清楚。”
寒冰嘴角抽搐了一下，暗暗道：你上次没认清楚，这次还是认不清楚啊！不过，还好，她不恨自己了。以后自己是不是可以常来……算了，哥哥知道还不一剑杀了我？不，他早不用剑了，一掌打死我？寒冰不由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影哥哥？”察觉寒冰的异样，子怡问道。
寒冰轻轻握着子怡的手，苦笑道：“我觉得太对不住你，你一个人带孩子那么辛苦，我却没有在你身边。那些北周士兵，居然还抢走逸云、逸飞。”爱怜地看着子怡，寒冰道：“依依，这样的乱世，你怎么还敢跑到北周去，女子孤身一人，能活着都是万幸啊，以后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我绝不容许！”
子怡微微一笑，“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大汉。”
寒冰轻轻抚着手中的纤细小手，从小和哥哥一起练剑学医的寒冰虽然没有哥哥用功，可一代“医圣”的徒弟水平也不是一般人可比。哥哥说这只手受过重伤，看来确实是这样，手指的多处骨节都有断裂过的痕迹，现在还能感觉到一些僵硬的地方。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呢？
寒冰这样想着，子怡已不禁红了脸。影哥哥这么晚了跑来，拉着自己的手揉来揉去的……
忽然觉得异常的安静，寒冰看子怡低着头红了脸，察觉不妥，尴尬笑了一笑，道：“依依的手，那个，以前受了伤？”
子怡怔了下，抽回手，道：“没什么，都好了。”
看到子怡瞬间变了脸色，寒冰再看向子怡的手，子怡不由地把手往身后藏。寒冰微微皱了下眉头，道：“依依，你手上那个翠玉链子，应该是上等的碧玉吧？从没见你取下来过，是君义给你的吗？”
“不……不是。”子怡结巴着，有些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哦。”寒冰应了一声，又轻轻道：“依依，从小我就知道以后会和你共度一生，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也都不会瞒你。虽然，嗯，虽然我现在只是个挂名的王爷，可我绝不会委屈了你。”
好像不经意似的又看了依依的手一眼，不出意料的看见依依沉默着，面上的表情紧张又慌乱，显然内心挣扎的紧。寒冰暗暗叹口气，这些年了，依依还是那么单纯可爱，连容貌都没有一点儿变化。
子怡确实是心里纠结的紧。她不愿意回忆过去，可她更不想欺骗影哥哥，那种犯了罪的感觉一直折磨着她。如果不告诉他，日后他万一知道了，他会怎样想？他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廉耻？可是，欧阳康……她一直害怕想起他，刚开始每次看见手上的这个链子，她的身子就抖个不停，好不容易她学会了无视那个链子，好像那个链子本来就是长在手腕上的。现在让她想起……她的眉蹙了起来，感觉胸口一阵阵的痛。
不，她的心痛病早就好了，为什么心还会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