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无棱 作者:朝情慕楚(晋江2015-03-01完结)-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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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蝶亦不示弱:“身为碧落教下属,教主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可笑!”柳非烟怒叱,“就你们这点本事,上去也是送死,你们主子还要分出神来管你们,还妄想救他们?给老娘老老实实地待着,一个都不准上去!”
话音落下,山顶上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之声轰然响起,激荡的劲气朝着四方飞速散开,在此处躲避的柳非烟等人以及那些明宗弟子皆面色一白,紧接着泛上不正常的潮红,噗嗤几声,接二连三地吐出血来。
兰蝶面色惨白,一把推开柳非烟,冲上山顶,轩羽紧随其后。
只见那紫、白、黑三色交织之处气浪翻滚,几道身影自那中心倒飞而出,血光凄艳喷洒了漫天,风声尖锐刺耳,劲气余波直接将他们二人掀翻,落在了身后的石头上。
四人的真气狂暴地交织在一处,这一次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手,紫色的莲花崩塌化作雾气散尽,爆发的那一瞬间,四人皆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白轻墨身上尽是血迹,浑身的骨头犹如被碾碎,腹内撕扯一般的剧痛,胸腔里的鲜血顺着喉咙从嘴角流出来,她偏着头躺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鲜血从口中涌出,在地面积成了一洼血坑。
她动了动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喉间的血腥气极重,呛得她发不出声音来。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劲风已散,露出淡白色的天空。
手背上有一片碎玉扎入皮肤,她将它拔/出来,闭了闭眼,再睁开,那是一块莹白的碎玉,是兰箫那支白玉笛上的。
她费力地偏过头,朦胧的视线中,看见那黑衣男子躺在一丈外,动也不动。她喉中发出涩然的声音:“兰……”却又吐出血来,说不出话。她一点一点撑起身子,刚起来了几寸却又跌下去,她趴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再次用力将自己撑起来,一点一点地,朝着兰箫爬过去。
眼前一片朦胧,但她却能看清他的脸。
她终于挪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脖颈,还好,还有微弱的跳动,她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半坐起来,抱住他,就像以往她靠在他的身上一样,让他枕着她的双膝,靠在她的怀里。
她口中的血顺着下颌落下,一滴滴落在他的额角,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又闭上,然后再睁开。他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脸,扯了扯嘴角,似是扯出了一个笑,却很快又消失了。
白轻墨颤了颤,抖着手取出了莲和璧,那玉璧的的开裂之处已经无法以裂痕来形容,正中央犹如被斧头劈开,仅剩下一点点连接在一起,但那仅剩的连接处,却在她颤抖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地裂开,最终碎为两半,落在地上。
莲和璧里的那两朵莲花消失了,变成了两块普普通通的玉璧。
碎玉,乃不祥。
眼前似有水雾涌上,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却仍一片朦胧,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滴落在兰箫的脸上。
不远处,兰蝶和轩羽第一个冲上来,看见地上那一坐一躺的二人,脸色煞白。
“教主!”
“宫主!”
二人欲要上前,却再一次被柳非烟拦下。后者回头看了一眼那拥在一起的兰白二人,以及那落在地上碎为两半的莲和璧,对着轩羽和兰蝶摇了摇头。
兰蝶颓然地放下手,这一次未再硬闯。
岑柳与北堂寻交代其他弟子待在下方不得上来打扰,二人急促地奔向躺在地上的岑风。
“掌门。”
“祖师父。”
两个年轻人分别跪在岑风的两边,后者缓缓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撇过头,目光越过北堂寻,落在了不远处亦躺在地上的百里丞艳身上。
百里丞艳一身的黑衣尽数浸染血色,脸上的诡异纹路已经消失。
她亦看着他。
那目光中已再无仇恨凶戾,平静如一潭深水,半晌,她转开目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岑风闭了闭眼,将头转回来,目光先后落在了岑柳和北堂寻的脸上。老者一身白袍已尽数被鲜血染透,血液从其口中流出,并不太多,却令人明显感受到其生命的流逝。
他动了动嘴唇,却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岑柳立刻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在了岑风的嘴边。
岑风再次动了动嘴唇,他听到了两个字,极其的微弱,极其的沙哑,但他听清了——
“合葬。”
山顶上的风平静下来,却依旧寒冷。兰蝶和轩羽立在不远处,看着自家主子,却无法再向前迈出半步。
身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白轻墨抱着兰箫,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男子面白如纸,唇上那一抹殷红之色格外的刺目。他看着她的脸,伸出手来,似是要给她拭泪,却并不能触碰到她便要回落下去,她飞快抓住他的手,搁在自己的脸上。
他动了动手掌,将她脸上那一滴泪擦去,但很快手上又沾到了湿意。他咳了咳,脸色更白,说了两个字,嗓音低沉沙哑,却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不哭。”
她的泪却流得更凶。
她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地变冷,他贴在她脸上的手也在变冷。他的身子从来没有这般冷过,即便在寒冬腊月,她只要牵他的手,便一直都是热的,那种温度恰到好处能够将她包裹起来,仿佛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给予她最后一抹温暖。
可他现在变得凉了。
她觉得此刻应当做出一副开心的脸来,如此才能不让他看得担心,但她使劲想要弯一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抬手抹去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抱着他,哑声道:“你是不是气我因二哥的死怨你,其实我早就不怨你了,那时候我说话是不是伤了你的心,你现在这样也伤了我的心,我们,我们扯平了好不好?”她哭得抽抽噎噎,却又很想好好地同他说话,“你不要再吓我,这样你又欠我的了,我又要生你的气,又要不和你说话了。”
兰箫靠在她的怀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唇角已挂了一丝笑,哑声道:“我原本想,不论到哪里都要带着你,可你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过。”他的眼下已经泛起青色,似乎已经开始听不到她的话,却仍旧坚持地说着。说话的声音微弱了不少,却字字砸在她的心上,“我很不想将你让给祈无芳,但如今也不得不让步了。回去找他和凌昭云,他们会对你很好。”
她几番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却不由得一次又一次地流出来,她紧紧地抱着他,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凉:“这世上只有你会对我好,你怎么能把我丢给别人?”
“原本想要回到中原便与你成亲。”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目光开始涣散,手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中滑落,声音微弱得飘散在了风里——
“可我等不到了。”
他的眼皮合上。
手指触碰到他的脖颈,那里静得仿佛从来未曾跳动过。
她有片刻的怔忪,手里空空的,就像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心。眼泪在眼眶中已被冻结成冰,再落不下来。她将手放在了他的胸前。低下头,靠在了他的脸侧,低声回应:
“嗯,我们回去便成亲。”
天空中又零零落落地飘起了雪。
碧霄山顶上,那一对相拥的璧人一动不动,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衣衫上,极静,仿若一座凝固的雕塑。
新日从白茫茫的天空中消失了,似是原本不该有这一场大雪,然而天公实在太冷,又将那寒意洒向了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没有想到很好的标题,所以就用上面的暂代了,等想到了会换过来的=3=
这章字数对得起天地良心啊,潜水的都给楚爷出来,摸着自己的良心给楚爷打分!否则这章就算是大结局了!劳资说、到、做、到!
《落神赋》的文案已出,这里附上传送门文案上也有图链,祝先收藏的亲们瘦脸瘦腿小蛮腰,颜高钱高永不老o( ̄▽ ̄)d
☆、大结局(下)
碧霄山巅的那一场战斗,在一场大雪之下落下了帷幕。
这碧霄山上的一方天地,在短短一夕之间,又一次决定了中原武林今后的命运。然而,与五十年前万众瞩目的那一场交锋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中原几乎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带来的是魔宫的真正覆灭,而在这之后站上武林巅峰的人,不再是那避世数百年的碧霄派,而是沉月宫主白轻墨,和碧落教主兰箫。
消息传出后,整个中原武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各种猜忌、骚乱接踵而至,却都被沉月宫和碧落教以铁血手段镇压。
然而,无论人们对此结果如何议论纷纷,武林人士心中留下的最大遗憾,还是无人能够亲临那一场前无古人的大战,也为所有人留下了许多谜题。
岑风去世的消息并未传出外界,岑柳这个人也彻底从中原消失,所有人只知道,沉月宫主和碧落教主二人活着回到了中原,临风山庄的韩盟主和韩二小姐对外承认,乃是此二人将魔宫斩草除根,并斩杀其大尊主百里丞艳,而对于其他的一切则缄口不言。
碧霄山仍是武林人心中的圣地,碧霄派仍是隐世第一大派,只是,临风山庄虽然仍有着武林盟主这个头衔,也不论临风山庄庄主韩临东的死讯是何时传出的,真正的武林之主却早已易位他人。
偌大的中原武林,气象每日都在变化。碧落教和沉月宫在江湖上的地位今非昔比,许多人携重礼前去拜会,却皆被一一挡了回来。将近一年的时间,沉月宫主拒不见客。而碧落教虽威名盛极一时,却始终未能得见其真容。
这般情状,江湖上未免也传出了许多猜度来。
对于那些流言,碧落教与沉月宫上上下下皆未作出任何正面回应,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无论外界人如何出言不逊,前者都未采取任何行动,这亦使得有些人的胆子大了起来,偶尔滋生挑衅。但,很快他们便尝到了苦头。
碧落教与沉月宫以最为铁血的雷霆手段铲除了所有反对的声音,虽再未如从前那般动辄灭人满门,却更加有效,更加果决。
他们用行动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武林巨头,一属碧落教,一属沉月宫。
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依旧身为武林盟主的韩子龙几乎不予过问,仿佛一切都顺其自然,或者说,敬而远之。如今的江湖上,若是再提起碧落教和沉月宫,再也无人敢如当年那般以其资历年轻为由而轻视之。
三年时光,飞逝而去。
岁月往往令人老去,而其本身,却始终风华正茂。一千多个日夜,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但那在武林中地位已今非昔比的沉月宫中,却半分变化也无。
除却莲月阁中多出的那一口寒玉棺。
玉棺很浅,其中躺着一个人。
白玉冠,远山眉,合目而寐,展容而栖。虽然睡着,但那一身温润雅致的气度却未曾折损半分。
那是曾经江湖上人称“幽兰碧箫遮穹韵”,碧落教主,兰箫。
此时,玉棺旁正半倚着一名女子。黛眉微展,朱唇含丹,拂袖间隐隐莲香浮散,沉月宫主,白轻墨。
她坐在一张雕花木凳上,半靠在玉棺边,膝上趴着一只白绒绒的小狐狸,就着窗外洒进屋中的日光,手中拿着一本闲书。
窗外春暖花开,阳光甚是怡人。
房门被轻轻叩响,外面传来折阙的声音:“宫主,凌楼主来了。”
白轻墨把书放下,看了一眼窗外,揉了揉眉心,扶着玉棺站起来,小狐狸从她身上跃下,跳到玉棺里,蹭着兰箫的手臂。她的目光落在男子安静的脸上,微微一笑,弯下身来,在他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对着门外道:“让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尚未见人便已听得笑语:“春日阳光正好,成日窝在屋子里算什么?随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凌昭云踏进房门,手中照旧一把玉扇摇着,一身白衣很是潇洒。那张笑脸甫一出现,其身后便钻出个二尺余高的小人来,穿着一身黄灿灿的小袍子,蹬着一双小短腿,哧溜奔到了白轻墨的脚边,一把抱住她一条腿,瘪着嘴角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干娘,今天没良心的爹娘要出门,把绪儿一个人丢在家里,绪儿不想要这对没良心的爹娘了。”
凌昭云嘴角一抽。
白轻墨见此一笑,摸了摸绪儿的脑袋,道:“干娘上回教你的法子,你可都试过了?”
绪儿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爹说了,只有女人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绪儿以后要做个男子汉,不可以学这些女儿家的做派。”
白轻墨看了凌昭云一眼,再对绪儿道:“你年纪还小,这些法子只有全部用过一遭才晓得其功用,也为你以后成为男子汉打下基础。你是想打小便自己成为男子汉,还是听你爹说的成为一个没主见的男子汉?”
绪儿老实地答道:“当然想自己成为男子汉了。”
白轻墨颔首:“那就是了,去,抱住你爹的大腿,一面哭一面喊,喊什么你自个儿斟酌。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用这个法子,在他同意之前,打死也不能撒手。”
看着绪儿站在原地瘪了瘪嘴角,再瘪了瘪嘴角,终于做出一副伤心欲死的样子来,那双黑葡萄似的小眼睛泫然欲泣地瞧向自己,凌昭云嘴角再度一抽,看向白轻墨,愤然且不可置信地道:“你就是这样教我的儿子的?当着我的面你竟也这样教我的儿子?”
白轻墨理了理衣裙,重新靠着寒玉棺坐下来,闲闲地道:“自己的儿子就自己去管教,谁让你们夫妻两个成日只顾自个儿逍遥,把儿子送到我这里来。这孩子既然叫我一声干娘,你管我怎么教他。”
凌昭云走过来,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这几年难为你一身的戾气少了点儿,竟反倒生出来这么一副脾性,逮着空子就恶心人。”
白轻墨笑睨了他一眼,端了一旁的杏仁碟子,喂给绪儿一颗,再喂给九夜一颗。
凌昭云也不再说话,摇着扇子行至寒玉棺旁,看着闭目静卧在其中的兰箫,微微一叹:“也不知他何时能醒,少了他,这江湖上的乐子也缺了不少。”
白轻墨轻轻抚着棺中人的脸,唇角挂着一抹安稳的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我相信他能醒。”微微一顿,“况且,即便他就此长睡下去,我们也已经是夫妻了。”
三年前,碧霄山上,当兰箫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呼吸和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就连白轻墨自己也不例外。当时她想的,就是不论他是生是死,都要将他带回中原与自己成亲。
然而,当九夜出现在山顶的时候,事情则有了转机。
那白绒绒的一团,谁都不知道它是何时上山来的,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白轻墨原本脑中一片空白,身边发生何事她一概不知晓,直到九夜爬到了兰箫的身上,一个劲地扒拉他的衣襟,她一时间不明白它在做什么,甚至险些将它赶走,但当它扯开兰箫外衫的时候,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淡褐色的琉璃剔透地映着天空中的飘雪,闪着微弱的光。
她微微一怔。
九夜弄出了半个玲珑诀,又扭过身子来,爪子攀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劲地在她身上嗅着,似是在找寻另外一半铃铛。
她仍旧怔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时身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身子被扳到一边,眼前是柳非烟的脸,她的神情焦急又担忧:“你在想什么,玲珑诀,快把玲珑诀拿出来啊。”
她的手颤了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腰带里取出另一半玲珑诀。
柳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