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美丽的岁月(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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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脸颊上。
如瀑布般。
如洪水般。
“呜……”
通过话筒,饮泣声传遍会场每个角落。
会场为无边际的静寂所笼罩。
结果,泪水决堤的,竟然是祥子。
“呜……”
这是蓉子第一次,看见如此的祥子。说不出话的嘴唇,激烈颤抖著的双肩。低著头的祥子,正用尽全力和泪水搏斗。
她明明,是个坚强的孩子。极端厌恶在他人面前显得软弱,甚至会为此,变得情绪化而歇斯底里。
大概是为祥子所感染,会场不少的地方,都传出了哭泣般的声音。
真想,马上到她身边去。
但,蓉子很清楚,自己不可以这麼做。
自己,是接受送辞的人。接受祝福的人,怎可以到台上,说出‘请振作’之类的话?怎可以搂著肩膀安慰对方?
再者,在这种场合接受姊姊的帮助,祥子怎会还有自信率领学生会?‘没有姊姊就什麼也办不到的红蔷薇’,这对自尊心极高的祥子来说,是何等的屈辱。
(啊,应该怎麼办……)
再也,看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蓉子以手掩面的瞬间。
人影,自二年级生的座席间,快步走出。
不偏不倚地站到祥子身旁,那人自祥子手中,接过了讲稿。
“作为在校生代表,向各位送上衷心的祝福。”
是令。
令表现得极为自然。自然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异样。意外似乎从未发生过。真是了不起的默契,了不起的友谊。
然而,蓉子的内心,竟泛起丝丝的嫉妒之情。对解除了妹妹的危机,应有的谢意,似乎已被完全忘记。
在令读完约一半送辞时,祥子终於振作起来,和令一起继续致辞。
“最後,仅祝各位身体健康,并为姊姊们的美好前程,送上衷心的祝愿。”
在令的鼓励下,祥子的声线回复了生气。送辞的祝颁语,听著是多麼自然,让人安心。
“在校生代表,小笠原 祥子。以及——
听到祥子的‘以及’,似乎有点害羞的令,补上了一句‘支仓令’。
瞬间,整个会场,似乎停止了呼吸。然而在下一个瞬间,情况已变成演唱会终幕的时刻般。
掌声雷动。
(送辞,竟有如此反响……?)
和去年,还有前年的毕业典礼,截然不同。
沸腾的体育馆,似乎不想静下来。热烈的掌声,将话筒的声音完全掩盖。场内的空气回复平静,已是数分钟後的事了。——大概,吃个杯装拉面,也足够了。
“答词。”
在发出次‘咳咳’的声响,以控制学生们的情绪後,教导主任发话了。
“毕业生代表。三年级椿组,水野蓉子。”
“是。”
(真伤脑筋)
蓉子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边走著,蓉子边想著。
经过刚才的事,哭泣而不能致答辞这种事,自己真是死也做不出来。多亏了祥子,心中的紧张和感慨,都被一扫而空。即使想回到刚才的状态,也不太可能。似乎,以优等生的身份,完成严肃的毕业典礼,才真正适合自己。
但,如果……
蓉子想到。
如果自己,陷入了和祥子相同的状况——。那两位好朋友,到底会不会采取和令一样的行动?
如果真是这样。
在圣和江利子的脸孔,浮现於脑海的一刻,蓉子立刻推翻了刚才的假设。
那两个人啊。
一定会在椅子上,笑得人仰马翻。
2
不愧是令。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江利子自豪地点了点头。
手上没有竹刀,令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个性情温和而稳重的女孩子。‘莉莉安先生’,果然名符其实,应出手时即出手。表现得实在漂亮。
答辞开始了。
果然是蓉子。声线依然是那麼平稳而自然。那冷静和沉著,真有点让人讨厌。到了最後一刻,仍然是个没半点瑕疵的优等生。
“回想在高中的三年——
听著蓉子的致辞,江利子轻轻闭起了眼睛。当然,不会睡著。蓉子的每一句话,江利子都用心聆听著。
高中的三年间,的确发生了,经历了不少。和蓉子共同渡过了六年的时光。和圣,更已经是十四年了。
十四年。
这就是江利子,在莉莉安渡过的岁月。
於莉莉安再生活四年的选择,就在眼前。然而,心中却有种‘是时候体验一下,外面的世界了’的感觉。
为什麼现在,会下这种决定。——在选择参加升学考试的时候,不止一次被如此问到。
大家都向自己询问,放弃於莉莉安升读大学的原因。特别是幼稚园时候,交下的朋友们。
为什麼现在,会下这种决定。每每面对这问题,都不能明快地作出答覆。
莉莉安是所很好的学校。自己,并没有任何不满。
既然如此,为什麼。
因为,对在莉莉安经历的一切,感到心满意足。想到这里,江利子心中,出现了片片茫然。没有半点的遗憾,所以能安心展开向新世界的旅程。
为避免不必要的纠缠,江利子往往会以‘想去的学系,莉莉安没有开设’,对应那问题。这种,既非错误,也不正确的‘答案’.
升学,正是为了寻觅学习的目标。仔细想想,在莉莉安大学,进修家政或文学,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自己,并不了解自己的全部。为此,才会去寻求,易於为自己了解并接受的答案。
蓉子的答辞,已接近尾声。
在离别将近之时,自己果然想起了那一页页的往事。
最有意义的,莫过於在山百合会经历的种种。还有,在那里得到的,妹妹和摰友。这些,都是无价的财产。
(啊,不好。怎麼,变得伤感起来了。)
从今以後,自己还要去探求更有趣的事物。怎麼能就此沉寂下去?江利子,对自己发出了警戒。
不过。
让泪水自眼角渗出,也无伤大雅。
不会受到任何责备。今天,是允许哭泣的日子。
会场,响起了“仰敬师恩”的前奏'*注10'。
3
一开始,的确有点沉闷,但想不到最後,会变得那麼有趣。
最起码,没陷入连眼睑也睁不开的境地。口中也没有乾渴的感觉。当然,也没有发生,於昏昏欲睡间流涎这种情况。
泪流满面的祥子,还有如少儿动画中英雄般登场的令,这一幕幕,都让人十分满足。如果蓉子能在脸颊,再挂上数丝笑容,就最好了。不过,圣也很清楚,这自一开始,就不怎麼可能发生。
观众的种种希望,往往有如烹调时,对调味料份量的控制般困难。如果连蓉子,也为祥子感动落泪,场面一定会变得很尴尬。而‘红蔷薇大人因泪水而不能致辞’,这种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更是不发生为妙。江利子,一定也有相同想法吧。
情感,不会变得冷漠。圣和江利子和蓉子。三人的友谊,绝非出於偶然。偶然的,只是三人那相合的本性。
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与人相处的方法。
对圣来说,与人保持毫不拖泥带水,没有太多暧昧的关系,似乎最适合不过。和志摩子的关系,正是如此。还有与栞之间,千丝万缕而失败告终的关系。
不要过分进入对方的世界。正因这为双方了解并默认的规则,关系才能顺利地延续下去。蓉子,就因为不时把规则忘记,而成为圣吵架的对手。同时,也因对对方的理解和体谅,常处於风雨中的友情,才一直维系至今。
(对重要的东西,你要先退一步。)
脑海,浮现姊姊在一年前的今天,向自己说的话。圣抬头仰望天花。
那时候的自己,曾以为要在不安中,渡过未来的一年。
然而,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是多麼的快乐。
会场,响起了“仰敬师恩”的前奏。
圣实在无法和那歌词,产生多大的共鸣。
十数年後的今天,说不定的确是时候,想想教师们多年来的幸劳了。然而,圣始终不认为,自己必须说出‘感谢老师教导之恩’这等词句。
(立身扬名,虽然都是些勉励的话。)
歌曲是明治年间的产物,和时代有些许脱节也再所难免。不过,为什麼一定要让人去扬名立万呢?快乐而幸福地生活下去,不也很好吗?不知为何,每听到这里,圣就会展开类似的沉思。
然而,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因为这一年间,和佑己一起经历的种种快乐,圣决定擅作主张,将‘飞逝的岁月’改为‘美丽的岁月’'*注11'。
同时,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没有喜欢的教师,虽然有伤感的回忆,但自己的确认为,所走过的,是美丽的岁月。
虽然发生了许多许多,但整体而言,还是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为此,才可以放声高歌。
(踏上各自旅途 於此挥手告别。)
即使唱著告别的语句,情绪依然很平稳。昨天已和教室告别了。自窗户眺望正长出叶芽的树木们;自那枝间,遥望无尽的天空。
自己,确实曾和这教室,一起渡过了那美丽的岁月。对圣来说,在内心深处留下这记忆,已经足够了。
并没有要告别的人。
不会向重要的人们说再见。只要时刻将思念和情感记於心底,重逢的一天,必定会来临。即使,没有约定。
由钢琴伴奏的“仰敬师恩”曲终後,会场响起了校歌的前奏。
莉莉安耳熟能详的校歌。相对体育馆,这庄严的旋律,似乎更适合教堂。
往光辉之中
1
温暖的阳光,於体育馆外迎接毕业生们。
步出会场的瞬间,江利子下意识地合紧了眼帘。
阳光太耀眼了。
相较江利子所习惯,会场内柔和的灯光,阳光实在强烈太多了。
“江利子同学,江利子同学。”
“嗯?”
站在後面的同学,轻轻地摇了摇江利子的肩膀。
朝著同学所指的方向,江利子使劲张开双眼。首先进入眼帘的是——
“……山边先生。”
是熊男。
“为什麼会在那种地方?”
离开即将步入走廊的队伍,江利子向‘那种地方’跑去。山边先生所站的地方,虽然在体育馆的侧面,却和入口有相当距离。
“真是丢脸。”
“丢脸?”
告知山边先生所在的同学,向江利子竖起了拇指。缺少了江利子的队伍,像没发生什麼似的继续前进著。
“丢脸,是什麼意思?”
江利子语带焦虑地问题。眼前的事实,说明山边先生於毕业生离场时,已处於会场之外。山边先生,并没有出席典礼。
“……刚刚到吗?”
“不。”
“那为什麼不进去?”
“所以丢脸。”
说罢,山边先生低下了头。与此同时,江利子发现了山边先生身後远处,体育馆入口附近,那些窥看著自己学生们。在视线重叠的一刻,她们就躲进了体育馆。没有列队离场,手腕上又配戴著腕章,那些学生似乎是典礼的幕後人员,而非毕业生。
“嗯~”
江利子已推断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被误认为可疑人士了吧。”
身穿稍见破旧的毛衣,且有著满面胡须的山边先生,的确不怎麼像参加毕业典礼的人。再者,匆忙自花寺学院赶到的山边先生,并没有携带身份证。这种情况下,顺利入场的确颇为困难。
“和我的家人一起来,不就没事了吗?”
作为女校,莉莉安对到访者的检查格外严格。好不容易进入校园的山边先生,终於在体育馆行人止步。
这并不是校方或接待员的错。错就错在,山边先生没能於最後一刻鼓起勇气。在被问及是哪一位学生的亲属时,语塞的山边先生,就打消了入场的念头。
“回头想想,我和江利子小姐非亲非故,的确没有列席的资格……”
“……请别说这种傻话。身为毕业生的我,希望并邀请你前来,这就是最为充分的资格。”
虽然对江利子那锋利的言词略感惊讶,山边先生最後也点了点头。
“嗯。的确如此呢。”
(这个人,真的比我年长十馀岁吗?)
想到这里,江利子在心中发出了叹息。不过,既然是喜欢的人,就放过他吧。
“江利子小姐,是时候回去了吧?”
山边先生指了指自体育馆鱼贯而出的学生们。似乎只有在这种时间,山边先生才会显示出教师应有的风范。
“也对呢。”
简单地回答後,江利子便转过了身。在前方的队伍中,可以找到蓉子的身影。排在最後的椿组,也已经离场了。
轻快地走了几步後,江利子回过身子。
“谢谢。你的确来了。”
“不。”
有点害羞的山边先生,说出了内心的话。
“江利子小姐。祝贺你毕业。”
真让人高兴。
2
阳光,很温暖。
自校舍走到户外的瞬间,蓉子下意识地合紧了眼帘。
高挂在无云青空上的太阳,将耀眼的光芒倾注大地。
典礼完成後,毕业生们即返回教室,在那里领取毕业证书和成绩表。兴奋的同学们,似乎都无心聆听班主任最後的训话。
三月结束前,各位依然是莉莉安的学生。所以,请注意行为操守。
四月开始後,请谨记自己莉莉安毕业生的身分,绝不可做出愧对圣母玛利亚之心的事。
面对班主任的训诫,学生们大都带著微笑将之过滤。大家都很清楚,这是作为班主任,於最後一刻不得不说的话。
一步出校舍,蓉子就发现了聚集在外,山百合会的同伴们。
祥子,令,还有由乃。然而,并没有发现佑己和志摩子的身影。二年级桃组的班会,似乎仍未结束。
“蓉子,拿好皮鞋了吗?”
江利子笑著走了过来。菊组似乎比其他班级,早一步解散了。
“当然罗?”
“这可不一定哦~就好像那边的某位。”
某位?回过头的同时,蓉子的背後‘啪’的冒出了一个人影。
“某位,是指我吗?”
是圣。
“听好啦蓉子。圣啊,竟然把皮鞋忘在储物柜了。真是和平时一样,没半点仔细的神经。”
说罢,江利子便笑了起来。
“太过分了吧?”
一脸阴郁,并用手抓著头的圣,简直和自昼寝中苏醒的小朋友没半点分别。毫无疑问,圣在典礼中途坠入梦乡了。
“真是的。要毕业的人,竟然把皮鞋忘在那地方。难道,是为那储物柜的下任主人,所做的准备?”
即使是最後的一刻,江利子也没有显出半点额外的宽恕。
“因为大学近在咫尺,圣才会如此缺乏紧张感吧。”
“此言差矣。这和大学没有关系,完全是坏习惯的一种。每当学期结束,我把皮鞋忘在储物柜的概率,总有而分之五十哦。这点大家应该很清楚吧?”
“我才不会相信呢。”
“一直都没向大家交代清楚。我可是打算在暑假的时候,到学校把鞋子拿走的哦。”
即使是圣,也不会有胆量让皮鞋在储物柜,渡过炎炎夏日。在那种毫不通风的环境下,皮鞋不发酵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这种保证,还是不要乱下比较好哦。为免你在支持者心中的形象,被继续破坏下去。”
听到二人的对话,蓉子不禁缩了缩脖子。长久以前,圣的形象就已经等同沙上楼阁了。
“各位久等了。”
佑已和志摩子,在照相机小姐的陪同下出现了。
山百合会的成员们,将为蔷薇大人们,拍摄毕业纪念照。
实在要感谢上天,为大家带来这万里无云的青天。於雨中拍照的确别有一分味道,但在雨中拍照,也的确颇为困难。
“在哪里拍?”
在大家为此和茑子商讨时,佑己静悄悄地把祥子拉到一边。
(这是想干什麼?)
被此深深吸引的蓉子,把视线集中在远处的二人身上。
“姊姊,请拿一张。”
佑己把纸巾递到祥子面前。
(嗯~真有勇气啊。)
蓉子有点感慨地想到。
在何处洗过脸,将心境重新整理的祥子,双目依然留著哭泣後的红晕。大家都很关心祥子,但一直都没有轻举妄动。
“什麼?”
在全体学生和来宾前泪流满面的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