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北宋公务员-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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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在‘中书省’任职,虽然目前只是四品,却是个实差。几个姨娘的儿子都陆续去了地方上历练,至于旁支的子弟大多也入了仕途。总而言之,陆家,在京城里基本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家族。”
陆子期说得相当淡定,宋小花却当时就被深深震惊了。
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喃喃说了句:“我靠,弄了半天,你居然是个高干子弟……
“什么?”
“没什么。”回过神,变换了一个更适宜于承受打击的姿势,然后认真地看着他:“你今天说的话都很奇怪,你哥……大伯来找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传达父亲的意思,让我回京任职。我本已拒绝,但,经过这些天……”
像是说的累了,陆子期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那三百个愿意跟随自己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踏上征途的士兵,面黄肌瘦薄衣烂甲就连兵器也是锈迹斑斑,这样一支看上去毫无战斗力不堪一击的队伍倘若对上兵精马壮的辽人,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然而,他们还是站出来了。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屈辱,身为军人无法捍卫国土百姓的屈辱。他们怕的是不值,被上峰当作随时可以丢弃牺牲的棋子死得毫无意义的不值。看着敌寇肆虐,他们恨不能与之拼命一战,即便死,也是死得其所。
然而,他们除了做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父老乡亲被屠戮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将兵者,是个无胆鼠辈。
两天两夜不做休息的急行军,找到辽人宿营的山谷后,又无声无息埋伏于谷口整整三昼夜。期间,只能以冰雪和干粮果腹。冻死者,十七人,冻残者,二十九人。
待到雪融之时辽人出谷,趁其毫无防备,先用早已备好的巨石断其退路,碎石乱其队形伤其散兵,又用彼之号角声扰其战马,最后再迎头痛击。
一番恶战,敌被全歼,我方死一百十三人,残六十八人。另外七十三人,亦是个个带伤。
倘若补给没有被克扣,倘若武器不是那么陈旧,倘若平日里能好生训练,倘若……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
这场胜利,是惨胜。惨胜即是败!
眼前,一个个鲜活生命血洒疆场,心中除了悲愤,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样的军队,绝不止此一支。
强将精兵,若无强将,何来精兵?
然则,目前的军制却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彼此不熟悉不信任,毫无凝聚力散沙一盘。这样下去,如何抵得住虎视眈眈的外敌?战事一起,最先受苦的是毫无抵抗力的百姓,最先死去的,是空有报国之志而无报国之门的士兵。
兄长说的对,明明有更大的能力却安于做一地知县,是逃避应背负的责任,是对国对民的不忠。
陆子期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又坐起了一些,宋小花见他只穿了中衣的上半身几乎都露在了外面,下意识地就拿起旁边的夹袄想要为他披上,刚站起来,却被一股力道带着向前一倾,鼻尖与鼻尖轻轻一触:“遥遥,那日在坟前,我见你那般憔悴心伤,便暗自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让你再受此折磨,再经历亲人离去的痛苦。”所以,无论多艰险都好,我活着回来了……
他温热的鼻息让宋小花心中一慌,眼中却是一涩:“我没亲人了。”
“你不把我和凌儿当亲人么?”
重新坐下,闷着声音:“是你一直把我排除在外!”
眼眸一凝,轻轻一叹:“陆家与薛家是世交,我与桐儿……也就是凌儿的生身母亲,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十七岁那年顺理成章嫁我为妻,婚后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合鸣。桐儿身子柔弱性子却刚烈,有什么委屈从来都是自己咽下,不在我面前透漏半分。而我那时年轻气盛,一心想有一番大作为,日日与志向相投的至交好友高谈阔论,针砭时政。金榜题名之后,入朝为官,皇上对我曾经的那些论调早有耳闻,属意让我改革某些弊端。我只知凭着一腔报效皇恩的热血大刀阔斧,浑不知早已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痛脚。父兄曾多次提醒,我却只当他们是保守懦弱而一意孤行。后来,终于被政敌设计陷害锒铛入狱,那时,桐儿已怀有身孕……”
像是又被狱中的寒气所侵扰,陆子期轻轻咳了一阵后方才继续道:“她每次来看我,都笑着说家中的一切都好,人人都对她好,肚中的胎儿也好,什么都很好……我便也全盘相信,只顾着与父兄绸缪如何翻案洗冤如何反戈一击,想着快点出去,陪着她,等我们的孩儿出生……几个月后,案子终于有了眉目,就在皇上颁下旨意免我一切罪名的那一日,桐儿养的白貂忽然冲进了狱里……”
宋小花一直默默听着,这时方轻轻‘啊’了一声。
陆子期则沉浸在回忆中,神情有了几分飘渺:“那貂儿因为强闯监狱重地,被守卫的箭弩所伤,浑身是血。它奄奄一息跑到我的面前,看了我一眼,便死了。那种眼神,我这一生都忘不了,那种无助急切和凄凉……我知道,桐儿一定出了事。待我发疯一样冲回家,桐儿已经……
直到那时我才得知,因了我的案子牵涉到朝中权贵,薛家与陆家分属不同阵营,在我入狱几天后,便断了数十载的交情。薛家要将桐儿接回去,桐儿坚持不肯,定要留下来做陆家的媳妇。而不被薛家所容的她,竟也同样不被陆家所容。因为失了家族的支撑,我又前途未卜,桐儿受尽冷眼欺凌。她出身名门望族,自小便被众星捧月百般呵护,何曾受过这样闲气遭过这样的对待,然而,她却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她身子弱,又怀有身孕,几个月的身心折磨早已让她心力交瘁,终在为我生下凌儿后,离我而去……
我对朝堂的勾心斗角对家族的冰冷无情失望到了极点,更对自己的莽撞无能痛恨到了极点,也对桐儿,愧疚思念到了极点,于是终日买醉。直到霍楠将已然两岁的凌儿带到我的面前,儿子的一声‘爹爹’才终于让我醒了过来。桐儿的血脉在他身上延续,我已经对不起桐儿,万万不能再对不起我们的孩儿。重新振作后,我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家,带着凌儿来到‘北崖县’。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入那波诡云谲的权力中心……”
朝阳穿过紧闭的窗户,在室内投下了道道金光。宋小花看着陆子期苍白而平静的面容,心中有着隐隐的抽痛。
原来,他居然有着这样的身世这样的过往。原来,他与亡妻之间是如此的情深意重。那一日,他之所以出声为白貂示警,是因为不忍其也死于箭下,不愿看到那一身洁白再被鲜血所染红……
那样刻骨铭心的痛啊,怎可能无动于衷。
“冬青,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这些,我本不欲让你知道,本想与你在这远离是非的地方,共度一生。然而……”
“你不想再有人如我这样,在外敌的侵略下失去亲人,是不是?”
“是。”
“你想答应大伯,回京任职,是不是?”
“是。”
“你有信心能改变朝中的顽疾,是不是?”
“是。”
“你担心我会不被你的家族所接受,担心我会适应不了会受委屈,是不是?”
“是。”
宋小花笑了笑,抬手抚上他眉心的印痕:“你喜欢上我了,爱上我了,是不是?”
陆子期的双眉渐渐打开,轻轻点了点头:“是。”
“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你做主就好,我只管我们一家三口吃饱穿暖。你放心,从来就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谁要是敢招惹我,招惹我的亲人,那他就死定了!”
“遥遥……”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给了你,那就只好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啦!”
“遥遥……”
“况且,你去当大官儿那是好事嘛,我也可以开开眼界。哎对了,京城是开封吧?不知道包青天出来了没有……”
“遥遥!”
“啊?”
“这么说,你把我和凌儿当成亲人了?”
“凌儿是我的亲亲儿子没有错,至于你……”宋小花站起身,凑到陆子期的耳边:“你是我的,亲密爱人。”
无论是深受一方百姓爱戴的七品芝麻官,还是出身豪门矢志报君的世家子弟,抑或是将来参与政事报国为民的朝官大员,他都只是她的男人,她爱的,并且终于爱上了她的男人……
不论前方的路,究竟是崎岖还是坦途,执手而行,便是康庄大道。
“冬青,你还泡不泡那个药浴了?”
“……寒气已除,应该不用了吧……”
“哎呀,亏大!”
“…………”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几个谜底解开喽~小花和小陆的感情也对等喽~撒花喽!
私以为,小陆说出与亡妻的这段过往,代表着他彻底对小花敞开了心扉,也代表着他完全信任小花的心胸,这是二人真正融入对方生命的开始。
再私以为,小陆其实一直都挺悲催的,在遇到小花之前,亲情爱情事业人生信念各个方面都是个大大的茶几。一个飞扬跳脱的世家公子变成一个沉稳内敛的地方知县,抛弃了过去的一切重新来过,这其中的经历并不轻松。
而在遇到小花之后,也是波折不断。他对亡妻的感情不仅仅是爱情,这中间有着很多复杂的东西。经历过失去的痛苦,想要再度真心接受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几个月里,小花付出了很多,小陆所付出的绝不比她少,只是他很闷骚,看不大出来而已,描写失败的某妖自PIA飞……还有啊,这倒霉孩子总是伤病不离身,所以,我对他堪称是身心皆虐啊~
乃们认为捏~
第四十九章 禁欲三月
陆子期那一身的伤病在元昊的调理和宋小花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很好,除了还有点儿虚弱之外至少表面上看已无甚大碍。
元昊只说陆子期的胃病比较严重今后要在饮食上多加小心,而宋小花这个疾病方面的彻底白痴对此坚决深信不疑,至于陆子期则自然不会将实情相告乐得笑眯眯看着她大松了一口气。
反正,只要不复发,就没事。
经此一役,当地百姓将陆子期当成了一个大英雄,虽然人人都想过来表达一下敬仰之情,奈何也都知道他身子不适不便打扰,于是便纷纷委托宋小花族中的长辈代为聊表心意,各种各样的特产药材活生生堆了半间屋子。
陆子期百般推辞无果,却之不恭只能请族中的管事者等他们离开之后将这些东西分发给有需要的人,顺便,也就宋小花家中之事做了定议。
因为宋小花远嫁,没有可能亲自打理家中诸事,故而将所有的产业全权委托给族里掌管,在抽取一定的费用后,折成现银存起来。毕竟是经过几代人努力才挣下的,不能断在宋小花的手里,待日后积攒到一定的数目后,再想办法修路办学为百姓做些实事,也算是为早逝的亲人积下一点功德。
族人怜其孤苦,感其赤诚,更敬其夫君高义,对这些要求自是满口应承也定会竭尽心力。
处理完家中事,又与惶惶不可终日的当地官员交接完公事后,陆子期便决定和宋小花即日启程返回离开了已有月余的‘北崖县’。
而元昊也在同一时刻向他们告别。
这段日子以来,元昊的表现非常符合陆子期好友的身份。闲来无事两人就喝喝茶聊聊天海阔天空扯上一番或是弈上几盘,偶尔帮着大病未愈又□乏术的陆子期处理一些繁杂事物。对宋小花也是人前人后满口的‘嫂夫人’长‘嫂夫人’短,彼此虽已极是熟悉热络却一直谨守礼数。弄得宋小花想多看几眼他那销魂的脸蛋都觉得不大好意思……
不过,在上马欲走之时,元昊却接连丢下了两枚原子能级别的重磅炸弹。
一句话和一个药方。
话说彼时,暖暖的太阳当头照,徐徐的风儿吹呀吹,一袭蓝衫的妖孽帅哥手执缰绳侧坐在纯黑骏马之上,潇洒的身姿,俊逸的容颜,弯弯的眉眼,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而美好,简直和谐得是一塌糊涂。
开口时,清朗好听中气十足的声音仿若清泉击打山涧石,闻之便心情大好通体舒泰,他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与陆子期并肩而立,正拼命压抑离愁别绪咧嘴干笑的宋小花:“现在告诉你那句我曾两度被打断没有说完的话,可要仔细听好喽!”
略略前倾,一字一顿:“你愿不愿意,做我李元昊的,小遥儿。”
不待对方有所反应便又立即坐正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轻飘飘抛给眉梢正有些上挑的陆子期:“按照这个方子调养,至少可保三年泰然无事。三年后,定会现身叨扰,与陆兄一起共赏汴梁美景!”
语罢,再也不看二人,扬鞭策马,一声清越朗笑伴着纷起的马蹄回荡在浩然长空。
宋小花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先是风中有些凌乱,接着就变成风中很是凌乱。
元昊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早已心知肚明。所以,虽然对其竟会选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咋样的时候忽然捅破窗户纸当面表白,觉得有那么点儿天雷滚滚乃至于震惊无语,倒也委实并没有造成多强有力的冲击波。
反正,也是不可能有任何进一步发展的,权当过过嘴瘾了结一个心愿而已,分别站在这爱情小三角顶端的三个人对此都非常的清楚明白,虎躯一震,听过就算,小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
虽然,真是有点舍不得他,这个默默陪着自己守着自己不求半点回报的男人……
凌乱的重点在于一个人名——
李元昊……李元昊!
宋小花的历史知识贫瘠得天怒人怨,完全不知道李元昊其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她却知道,这位仁兄乃是在历史上留下了响当当名号的,而且,不是宋人。换句话说,在这个时代算是‘外国人’,还是个外国的王子。
之所以了解这些完全因为她宋小花想当年也曾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腐女’,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拜读了一本很是有名的‘同人文’,在文中,说的便是李元昊的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而那,是一段和男人之间的风流韵事……
前些天,那个药浴,赤身裸*体的陆子期,在昏迷中……噗……
菊花残啊满地伤……噗噗噗……
宋小花这边厢瞠目结舌风中飘零,陆子期那边厢则是苦笑抚额无奈轻叹。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而且就这样大大方方当着他的面儿。真不知是光明磊落呢还是存心挑衅,又或者,是想让他有危机感?……
元昊,党项王李德明之子,李元昊。
传言这位党项王子爱着白衫,戴黑冠,身佩弓矢,出入常百余人前呼后拥威风八面,自幼便素有英武之名。何曾想,竟会是如此俊秀风雅的人物,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也正因了这个缘由,才会一直没有判断出其真实身份。直到去了州府,与兄长谈及边关战防以及辽国与党项正在谋划的联姻,才忽然灵光一现将此前的种种联系起来,待到那日与其碰面,略作试探,方最终落实了猜测。
元昊到‘北崖’,是为了取道前往辽国,因为是孤身一人的秘密行径不想曝露身份,之前想必早已打点妥当,故而能轻松出入边境不需通关文书。
其入辽只为一事,商议迎娶兴平公主。
辽主虽然年少,但雄心勃勃一心图谋再复当年长驱直入中土之雄风。然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