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弦尘缘浅 作者:洛品(晋江2014-05-31完结)-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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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万公公走一趟,我先去更衣,随后便与您同行。”
场院内,一家人仍是着急的等待着两个人走出来,文氏心下紧张的不行,她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改变了主意又要步婉清回了宫中去,可回头一想又是不可能的。圣旨都下了,怎么可能再回宫中。
可若不是步婉清,还能有谁,与宫中扯上关系?
难道是老爷?
急急的心中又尽量平复的想着,这也是说不通的,步文锡清正廉洁是出了名的,而且只是区区的五品文史官,断不会出些什么事情来。
可若也不是老爷,便再也……
不是的!
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明光,直戳进她的心中,身下随即就要软了,柳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只见着文氏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依旧紧闭的门,心中大概已有定数。
柳氏心中也是忐忑,她虽未曾为步府生养,可是全家上下都是一家人,她待步婉清姐妹俩和步楚步卓兄弟自然是疼爱,从未有什么旁的别扭闹了出来,这些日子,看着步府的起起落落,如今终是平静了一些,她心中当然希望再不要出什么乱子。
扶着文氏越来越软下去的身子,柳氏安慰道:
“一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文氏却混乱的摇着头,步文锡和万德全这么久不出屋来,事情一定小不了,而且与府上有关。
心中慌乱害怕的不行,她的女儿刚刚从地狱走回来,她一把年纪再也承受不住她的儿子出任何差池。
“是步楚和步卓……”
文氏弱弱的一语,竟也点醒了步非烟和步婉清,几个人都不愿意相信,却觉得事情越来越向文氏说的发展。
步文锡换好官府,匆忙间与万德全走了出来,临打开门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迟迟不肯开了门去。
他要怎么面对文氏呢,步婉清刚经历了天上地下,只是万中机缘巧合加上皇上恩赐或者还有别人的力量,才将女儿放了出来。
如今,要他怎样开口,告诉那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妇,她的一双儿子,已然归天。
长叹一口气,缓缓的开了那门走了出来。
门开的时候,文氏还是带着一丝希望的快步走了过去,她心中暗自祈祷,只要不是她的儿子,她愿意天天诵读经书,祈求菩萨保佑。
可是步文锡不敢看她的眼眸,紧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最后的希望卡在脖颈之间,不敢失了礼节,保持着最后的镇定,文氏颤抖着小心翼翼问道:
“老爷,是出了什么事?”
深叹一口气,步文锡用尽了力气压抑着内心的伤痛,双手拦着文氏的两肩,这一瞬间他只觉得亏欠她太多。
大夫人早早离世,将整个家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她从不抱怨而是每一件都做得极好。
可如今,自己却无能为她回报平静的幸福生活,而是一次次的看着她绝望的眸子。
“是步楚和步卓吗?老爷,是他们吗?”
文氏急切的问道,几乎快要跪下来求他。
她希望步文锡摇头,告诉她只是与她这妇人毫无关联的朝中大事,可她终是没有盼来期待的一刻,卡在喉咙的希望最终灰飞烟灭。
步文锡沉重的点了点头,努力的支撑着自己也快要崩溃的神经,大手托扶着文氏有些瘫软的身子,听她抖得厉害问道:
“他们……怎么了?”
步文锡心中的苦痛再也不能压抑,老泪长流下来极力的平复着心情,他知道他不能跨,他是这个家的支柱,可他还是失去了儿子啊,他送他们上了战场,如今却是这般结果。
“战死。”
淡淡二字,足以击垮文氏的心,猛地闭上双眼,只觉得喉中有什么堵在那里,她胸中憋闷一下,然后像是被猛然撞击,生再无可恋的绝望从席卷了全身。
香莲几乎是已经瘫坐在地下,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其他几个小丫鬟也都是被吓坏了,已经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文氏努力的压制自己的心情,只因为万德全还在她总不能随意发泄,仍是颤抖着的声音恭敬道:
“老爷先进宫去吧,家中还有我。”
这话带着怎样的心情和沉痛,步文锡心疼的看一眼文氏,他是要留下来陪着她的,给她安慰给她依靠,却实在无奈必须进宫去,轻声安慰着文氏几句便跟万德全匆匆的走了。
桌上的饺子已经凉了,这数九寒天的冷天儿,只需要一会儿便可以冻结人心,更何况几个饺子而已。
步文锡的碗里那个已经被夹破了的包着山楂的饺子,饱满的红果已经漏了出来,如果这时候一切不是这样,他怕是已经吃着那红果然后嘴中酸涩不已,大家便一起笑起来吧。
瞬息之间,所有的都变了。
柳氏扶着文氏回了房中休息,步非烟也想要拉着步婉清回去,却见她目光中再无这几日已经恢复的灵动,又是一片死寂。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自文氏猜测着是步楚和步卓出了事,再到爹亲口说了战死那两个字,她已经平复的那颗心,再一次被撕裂。
“是我害死哥哥。”
她淡淡一句,眼中再无光明,只是空洞的看着前方,再无可恋。
被她的话吓住了,步非烟虽然已经浑身战栗,却更加不希望姐姐再出任何事情,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再经不起任何刺激和折磨,而她的好日子本应该才开始。
“姐姐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是因为你!”
步非烟的扬声也未能将步婉清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那颗被平复了拼凑起来的心终是再也无法愈合的粉碎。
她一度以为,上天带她不薄,她虽然付了青春最美好的五年时光最终落下空空一身,却恩赐了这般的给了她从不敢想的生活。
家人团圆,父母康健,等步非烟出嫁,有了自己的孩子,哥哥步楚步卓也各自立了家门,一家人和睦快乐,她一生再无所求。
可是,她这残破的一生,终于是不值得拥有这些。
步楚步卓战功赫赫,凯旋之日怎么会遭人埋伏战死。
这里不是危险从从的边境地区,可以随时刀架在脖子上的要人命去,就算各路山下野匪横行,可任谁敢动皇家的兵马,更何况是一路凯旋的军队。
哪里是战死,分明是枉死!
谁敢杀朝廷的将军?谁又有这般权利?
那个本以为再也不会提起的名字,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味在唇齿之间,读来却再无留恋,甚至连想念都不再有。
这些年捷报频传的哥哥,为什么会在自己离宫之后遇害!
他终是天下的主,是不容反抗的天子!
他怎会轻易放了自己出宫去,从此任凭逍遥。
空虚浮泛的眼中带着绝望透顶的冰冷,她已经听不到身边的步非烟在说些什么,只是周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量着自己的事情。
本是好天气,阳光也充足,却总是叫人平白的觉得发冷,京城之中来来往往,寒暄问暖,却总有角落空空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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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雪上加霜
步府瞬间的变化正如这冬季的冰寒一点点的刺入衣着单薄的人体内,全府上下再无昔日的轻松愉悦。
柳氏扶着文氏进了屋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说,只能陪着流着泪,看着眼前的文氏已经快要把眼睛哭瞎泪哭干了一样默默的流着泪。
眼中再无任何闪光,不比这一月在家的时候,因为心中轻松再无宫中那般需要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警惕,步婉清的眼中安静如水,是历经了大喜大悲之后的平淡,却总能看出她的满足。
可那人终是不会放了自己的,想必是恨极了吧!竟会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宣泄他心中的恨!
木然的坐在梳妆镜前,眼中再无波澜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良久才终于落下泪来,她以为她的眼泪再不会有,早在出宫的时候就已经用干了,如今步婉清终是自嘲自讽的笑了。
你以为你还配后生平稳吗?入了宫门,伴随君王,那日他已经委曲求全的来求你,你当他是随意的平常人家吗?他可是最不容放抗自己意愿的男子,心中那恨必是想当然的。
再不能思量别的,步婉清想不出为什么哥哥会平白的遭人杀害,除却这个理由,她再不能平复自己的心。
看一眼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阿玛进宫至今未回,一家人正担心的紧的时候,却见府上大门被推开了。
以为是步文锡回来了,柳氏赶忙扶着文氏出来看,却见着万德全换了一身便衣,身后还跟着一个威风堂堂的男子,亦是便衣穿着,自大门处大步走来,却丝毫不减眼中的锐利。
“给……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直到烨煜走近了一些,柳氏和文氏才看出来人竟然是皇上,顾不得心中悲痛,连忙跪下身去。
冷眸中全是急迫的神色,随意的叫人平了身才问道:
“婉清呢?”
步文锡明明是进宫去见皇上,为何这般时候不回来,却见着皇上匆匆来此,难道又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文氏心中一紧,大觉得不好,却只能安抚着心气,冷静的回道:
“清儿在侧房休息着,我这就命人去叫。”
烨煜大手一挥,说着不必了,便快步朝着那方向走去。
万德全后一步跟上烨煜的步伐,依旧眉头紧锁的看着满脸疑问又迫切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文氏,他不知如何开口,对于宫中的事情自然也不能随意说明,只是沉重的摇了摇头,深叹一口气。
简单的一个叹气和摇头,是一种肯定和暗示,几乎要击垮了文氏的心,左手用力的扶着柳氏上前搀着自己胳臂的手掌,恨不能从那手上汲取些力量才能稳定自己不倒下去。
柳氏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一点主意也没有,只能一个劲的拉着文氏的手,尽力阻止自己的身子也颤抖不停。
烨煜的身影出现在步婉清眼前的时候,姐妹俩都吓了一跳,烨煜一身锦缎龙图棉袄,华丽却不失威严,眼中浸满了各色神情,却总是冷冷的看着屋中的两个人。
步非烟看了步婉清一眼,先微微施了礼便退出房去。
屋中只剩两人,一时安静的犹如梦境,再无旁的杂乱,步婉清简单施了礼,不失礼数却平平淡淡:
“民女给皇上请安,皇上……”
话还未曾说完,低下去的身子便叫那人上前一步猛地扶了起来,眼眸之中看的见他自上而下看下来的眼神,却终是心意凉凉再不会看他一眼。
退步几步,面无表情甚至是冰冷,依旧低下身去,施完了礼。
“民女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她用尽了这等招数与自己面隔两方,烨煜以为她出宫这些日子之后,心中的恨和委屈应该消减了,应该减少了!可她竟然这般绝情。
冷目骤然冰冷,扫一眼低着头还请着安的步婉清道:
“你还这样恨朕!”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对面的人回答,烨煜终是再也不耐烦的随意摇了摇手算是叫她平了身,却依然见着那人毫无任何感情变化的直了身去,直愣的站在原地。
烨煜心中怒火直升,却无奈叹一口气,眉头紧锁的坐了下来,眼中全是烦躁。
“自你离宫,朕再未曾踏入后宫一步!你清静自由了,可朕呢!仍是面对朕不喜欢的女子,客套寒暄!朕厌恶!你恨朕不能为你做主,未曾保全我们的孩子,可朕也有自己的无奈!”烨煜抬眼看了步婉清一眼,叹口气又道“朕不在意你再不能生养,惠妃玲妃的四阿哥五阿哥,都可以过继给你!朕只要你在身边!这么久了,你还这样恨朕!是为何!”
步婉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府上,本以为是因为哥哥的事,或者阿玛在宫中又出了什么事端,只是她未曾预料到烨煜会说这番话,而其中竟带着求她的语气,甚至无可奈何。
她是应该感动的,没有想到,他竟再未踏入后宫半步,这般情真意切的举动,对一个君王实在弥足珍贵。
但你可曾见过,心被碾过极痛致死过后,还会欣喜欲动吗。
如同冰霜覆上眼睑,冷冷的抬起眼眸直视烨煜的眼睛逼问:
“你为何杀了我哥哥!”
自她的眼睛抬起,烨煜便从心底感觉到一丝尖锐,眼中闪现着一点点正在扩大的怒恨和不解,慢慢起了身来,逼近步婉清的身边,多年的威严和平日里常有的冷峻再次袭上心头。
怒视她毫不逃避迎上来的目光,烨煜的眸中那仅剩的半丝温存也在渐渐消失。
“你以为是朕派人杀了你哥哥?”
荒唐至极的提问,让步婉清只觉得一阵作呕,这天下除了他还会有谁!又何须这般明知故问的故弄玄虚。
不屑的目光自那如名字一般温婉清然的女子眼中出现,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横在两人之中。
“你大可以杀了我!为什么放我出宫!起先是要非烟进宫去,如今又杀了我哥哥!如果你恨,恨我啊!为什么非要杀了我哥哥!”
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悲痛一股脑的宣泄出来,不轻的力道用双手敲打着烨煜的胸膛,泪洒在烨煜身上和脸上,带着窒息的冰凉。
只是步婉清犯了大忌,一个她自进宫就明白,可这会儿已经全然忘记的最愚蠢最简单的道理。
烨煜是皇上,只能从你身上汲取他要的,你却断断不能把你的麻烦委屈倾倒给他。
大手紧握着她的肩膀,终是毫无留恋的将她推倒在地,冷噤的制止了她毫无理由的喧闹。
步婉清被大力的推倒在地,觉得浑身都摔得酸疼,才一下子清醒了一些,扬起全部沾满了泪珠的脸庞有些吓住了一般看着烨煜早已经不同刚才那般的神情。
骤冷聚集在烨煜的深眸之中,像是他已经砸进骨子里的气息,自上而下慢慢的滑下眼神盯着狼狈不堪的步婉清道:
“你以为,朕会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两员大将吗?”
还未等步婉清回过神来,又见那神情中再添冰冷。
“更何况,是个已经废了的妃子,于这天下已经是个死人的妃子。”
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以及一系列的想法终于是多么愚蠢又好笑,步婉清只觉得脸上叫人当众狠狠的打了十几个巴掌一般,热得出奇。
君王之心,她早就懂得深不可测,只以前一直被他宠着感觉不到这确实的失宠之后,撕心的痛楚。
现在,加倍奉还了。
烨煜再无心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在开门出去的一瞬轻蔑的回过头来,再无多说一句话。
身子几乎是瘫软在地,步婉清的精神彻底被击碎了,泪自眼中无声落下,滴入厚厚的地毯中不见了踪影,嘴角却勾起了自我嘲讽的一笑。
烨煜刚出去屋子,就见着焦急着在屋外等候着的步非烟,天气很冷,她穿的也不多,大概是担心她姐姐,所以一直在门口等着。
来回的搓着手,脸颊也冻红了,见着烨煜出来,步非烟连忙请了安,却不敢多问,眼神却已经向着那步婉清的屋中看去。
烨煜怒目紧逼,大步走了过来,不顾她的心思,强行拉着她朝着前面走着。
逼问她住在哪间屋子,大手一直用力的拉着她的胳膊,直到进了屋中才猛地一挥手松开她。
坐在厅中椅上,皇上的威严自然散开,淡漠冷冽的目光扫上步非烟的脸。
“你可愿意救你爹?”
漠然的出口,开门见山,带着烨煜特有的嗓音,直叫人毛骨悚然背后暗暗的发凉。
步非烟在话音一落的时候,终于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