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弦尘缘浅 作者:洛品(晋江2014-05-31完结)-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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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枭语顿,将那刀置于圆桌之上,冷声又说道:
“我死之后,无需入皇家陵园,我之一身,再无与此有关。”
烨煜浑身惊怔一下,怀疑的目光看向藏枭毫无顾忌的神情。
死后不入皇家陵园,这意味着从此再无人知道他是谁,这才真的意味着从此世上再无柘王爷、再无烨柘这个人。先帝下旨虽是放他出宫,可也说,死后必要入园合葬。
这般决绝,只因为遇见了那女子,他却无悔。
“先帝遗照,命烨柘身后入皇家陵园,与先帝皇后合葬。”
“算我抗旨不尊,等我死后,自然去跟皇阿玛解释。”
淡笑,随即又说道:
“我一生漂泊伶仃,如今最为安好,七弟,你便成全我吧。”
七弟,多年之后烨煜再听到这个称谓,竟是这般情景。再无年少时候的嬉笑玩闹,他们不再是阿哥兄弟,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与世间孤魂的匪首。
他叫自己七弟,目光流转之间虽多了几分这些年来的冷毅,却依稀如年少时候温暖。
直到现在,烨煜心中只觉得那口气终是稍稍化解,他心中明白,藏枭愿意放弃死后入皇家陵园,自然是用此换的自己对他心中的那份芥蒂,再没有人知晓他的一生,从此于世间,他不过是个可以任由生死的白丁。
放下这所有的一切,他无怨无悔,只如他说,一生时间之内,如今这般最好,便长久停留在这时候,一生安稳。
藏枭走出御书房,走出皇宫,一路策马扬鞭直奔砚台山去,再未曾回头看过一眼,他的皇阿玛,他的皇额娘,从此别昔。
万德全将壶中的酒又热过,为烨煜斟满,看着一言不发的烨煜只是安静的喝着酒,这时候的烨煜略带寂寥,沉闷的一杯接着一杯,偶尔看一眼桌上的短刀也只是接着又喝起来。
“皇上,您这样喝酒,可要小心龙体啊,要不要彦妃娘娘过来……”
烨煜冷声一笑,打断万德全的话,随即却无比寂寥的深深叹一口气,仰头将杯中的酒全部饮下,辛辣入喉,刺激着每一寸肌肤。
“皇兄一生备受皇阿玛宠爱,朕命他带兵打仗,屡屡险恶却总能平安归来,如今,觅得知心之人,恩爱相守。这般生活,朕实在羡慕不已……”
烈酒过量,烨煜有些醉了,轻笑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袭来,这些年来,他一直自持有加,从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作为一个皇帝的软肋,却在这个时候,毫不像他的平日。
“一座冰凉的江山之外,朕再无其他,或是一个体己人。今日宫中上下人人自危,提心吊胆,恨不能远去了朕十里之外,免得气撒到他们身上殃及池鱼,又怎么会来体恤朕的身体。即便是强制着来了,也都是唯唯诺诺的恭维之话,又几分真心?唯一一个会心疼朕的……如今早已不在宫中。”
烨煜是想过要藏枭死的。
基于恨以及先帝对他的偏爱,也因为藏枭本人,若有一天他起兵造反,将自己手中唯一的江山也夺走。
数年战争,每一次送他出征,烨煜总寝不能安,一面希望他的皇兄,自小与自己交好的皇兄平安归来,一面也希望藏枭战死沙场。
只是多年以来,每一次藏枭无论伤势如何,却都凯旋而归。
若一开始是幸运,那么这些年来恶战频频,却依然安然无恙,就只能叫做命。
命不绝他。
仰头将杯中已经凉了的烈酒饮下,带着辛辣的刺激,烨煜的眼角有些湿润。
他是皇帝,是这天下最高贵的男子,从来未曾将空杯寂寥外露,只是褪去华服,他也不过年纪轻轻。
今夜,多年的心事落定,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那鹿皮外鞘被保护的很好,虽有不少的损伤和磨损痕迹,可上面镶嵌着的宝石依旧鲜艳夺目。
刚才这刀放在桌上,烨煜分明看见藏枭眼中的神情,这刀跟着他一路东奔西走,几次救他与生命垂危,他却将这刀留在宫中。
神情中却无不舍。
虽是冰寒,却仍是柔和,像极了小时候他们兄弟二人争抢皇阿玛的奖赏时,六哥将自己喜欢的让给自己,那眼神与此无异,严厉与无奈,可多半是理解和偏袒。
六哥……
三日内,砚台山火红一片,藏枭迎娶步府二小姐步非烟。
如藏枭所想,山上山下,热闹了三天三夜,灯火通明。
作者有话要说:
☆、再起波澜
这一日,步非烟刚起了床来,却不见藏枭在身边,出了屋去找他,却见那人手里正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往屋里走,见着步非烟起了,一脸宠溺的笑道:
“这是我的手艺,跟着黄爷学了好一会儿了,看看能不能为之前失败的那顿饭平反一二。”
两个人说着话就进屋去,黄爷跟在后面,又端上来一些小菜和米粥,一个劲的直夸这包子好吃。
“夫人请放心,这包子刚才出锅的时候我偷尝了一个,味道没的说。”
藏枭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极为期待的看着步非烟吃了第一口包子,然后连连问着味道怎么样。
热气腾腾的包子,松软可口,馅料也饱满多汁,味道也很好。
“很好吃。”
她淡淡一句,却换来那人无比的高兴。
眉眼之间还留着面粉的白色痕迹,却浑不在意的又问了一遍,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满意的吃起饭来。
他哪里还像个冷血的匪首,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男子,只为讨得妻子欢心,一大早的把睡的正香的黄爷叫起来,非要学着做什么包子。
两个人吃着饭,有说有笑的,这些天步非烟的胃口不太好,饭总吃的不多,可今日却足足的吃了一整个大包子,还喝了一碗粥。
“你这些天是不是哪不舒服,吃的那么少,我瞧着是不是都瘦了一些。就算是为了我,再吃一个吧,这样好吃的包子,哪里去找?”
藏枭说话逗着她开心,步非烟虽然已经吃饱了,可不愿扫他的兴便伸手接了过来,又吃了几口,还直夸包子确实好吃。
一声快马嘶鸣,划破了砚台山清晨的宁静。
步府来人送信,步文锡亲手执笔所写,要他们二人速回府上。
信上的字有些凌乱,看得出写的很急,步文锡一向稳重冷静,如今却这般失神,事情一定非常严重。
步非烟有些慌了,眼睛流动着四处看着,她心中一片悸动,只希望府上一切安然无恙。
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她发凉的手掌,温润的目光只一眼便叫她安心不少。
将披风给她穿戴好,轻拍她的背,黯哑的声音有着足以安慰的力度:
“别担心。”
那日御书房一别,从此再无与那皇宫染上关系,有那么一瞬间,藏枭甚至觉得以往的岁月几乎是一枕白日梦,他从不是阿哥,不是王爷。习惯了每日与她玩笑,逗她开心,或是看她因为下棋赢不了而闷声赌气,吵嚷着再来一局。
再不会与那皇宫牵扯上关联,一切就好说。
一路快马扬鞭,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赶到府上。
刚下马来,却见府上门口处停着一辆马车,藏枭一眼便看出这是宫中派来的车,心下随即一凉,连忙走进府中。
正厅里,全家人都一言不发的坐着,见着两个人来了才慌忙的站起来。
步文锡一脸愁容的紧皱着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刚才宫中来人,说皇后娘娘要婉清入宫一趟。”
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步非烟紧拉着步婉清的手,眉头紧锁,这件事实在蹊跷的很,步婉清早已出宫,对外已经宣扬婉妃娘娘归天,而且如今为什么是皇后叫她进宫去。
自公公来府上说了,步婉清却淡然的无所谓,面无表情的进了屋去,连衣裳都换好了,她不得不去,即使是千难万险也要去。
她不想爹为难,不想这个府上再因为自己受苦。
步文锡一下子没了主意,先打发了公公回宫,连忙派人上山叫了步非烟和藏枭回来。
“今日京城内外戒备森严,皇上进天灵为天下祈福,并不在宫中,皇后这一大早的叫人去,怕是别有用心的。”
藏枭淡淡,随即又道:
“皇后毕竟是皇后,事已至此,不得不去。不过你放心,我叫鬼疯子跟着你,他轻功好,绝不会被人发现。”
步文锡算是稍微的安心一点,深深的叹气道:
“时候不早了,快去快回。一切加了小心,我们在家等着你。”
文氏听了这话有些哽咽,却不敢外露,不被人发现的将眼角的泪滴擦了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自从离了宫中,本以为从此再无往来,那个幽森的牢笼,逃脱了自由了,哪里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即便只是踏足一步,也直叫人倍感难受。
没有浓妆,淡淡的妆容显得步婉清的脸上有一丝苍白,却平静的好看,她欠了欠身,再无多说,带着笑意转身离开。
临走前,藏枭看了鬼疯子一眼,淡淡的允诺点头,随即便将目光移开。
鬼疯子跟着步婉清出了府上,刚出大门,便轻轻的拉着她的衣服,示意她躲闪到一边来,免得叫等在门口的小太监看见。
冷意充斥在眼中,小小的眼睛里却满是极为恐怖的神情,鬼疯子自袖口处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步婉清,解释道:
“步姑娘不要害怕,我虽然瘸脚,也不能与姑娘一起进寝宫面见皇后,只是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必拼命护姑娘安全。至于这刀,这是庄主示意我的,万不得已的时候……”
话语断,步婉清猛地抬头,她心中那个想法一下子击碎她平和的心,直到看着面前长相有些骇人的鬼疯子悄悄的点头。
万不得已的时候……刺杀皇后吗?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擦过,立马烟消云散,却听得鬼疯子轻声道:
“若真有万不得已,姑娘先要保全自己,其余的都不需要想,庄主……是这样交代我的。”
看着手中磨光发亮的匕首,步婉清有些慌了,她闭了眼睛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将匕首放进袖口中。
“多谢你……”
马车一路疾驰,落停在皇宫寝宫门口。
稍稍整理衣襟,步婉清摸到了袖口里坚硬的匕首,与刚才那一丝恐惧不同,现在身在这宫中,却因为这小小的坚硬,让她安心下来。
稳步走进寝宫中,步婉清没有抬头看,只是又见到昔日里那熟悉的华服,心中终是许多哀伤。她手心里全是汗水,两手冰凉,却只能稳固自己,跪下身来请了安。
坤宁宫一时静止,皇后退却周围伺候着的人,一身金冠华服稳坐,眼眉看着身下一身素衣跪拜的步婉清,一时竟无语。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的叫平了身。
昔日风光无限的婉妃娘娘,如今一身平白,皇后眼中看着,心中却毫无一丝欢喜。
婉妃归天,追加皇贵妃。
虽然步婉清的死事出突然,疑点重重,可她已经不在宫中,已经化骨扬灰,皇后以为,这一仗她已经赢了,即使自那之后,皇上将自己关在这坤宁宫中再没有过问,如同冷宫一般空虚度日,可是她还是皇后,总有一天她会再得恩宠。
可前些日子,有人来报,婉妃根本没有死,而是逐出宫去,回府上罢了。
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几乎让皇后快要昏厥,她一直回避关于婉妃的死,一直不愿意直面她的死其实来的太过突然,却还是没能躲过命运的捉弄。
婉妃果然还活着。
玉指上金护甲被擦拭的极为干净,即使困在坤宁宫中,她依然是皇后,各方待遇自然如同往昔,毫无差别。
“有日子不见妹妹,是比以前瘦削了一些。只不过看着气色却是比在宫中要好,想必府上自然是比宫中舒坦很多。”
皇后淡淡的开口,听不出话中玄机。
步婉清欠了欠身,回到:
“民女只一介草民,万不敢与皇后娘娘姐妹相称。”
虽是比在宫中瘦了些,可这嘴却还是那样厉害,却又不让人挑理的说的好听。
妹妹这称谓是皇后叫的,无论对错是皇后的意思,哪里要让步婉清来更正。
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随即还是说道:
“今日本宫叫你来,你可知何事?”
步婉清淡淡施礼,面色依然平和宁静,看不出波澜。
“民女不知。”
皇后冷冷的笑过,端了桌上的清茶,茶香余味,自杯盖被打开的瞬间便闻得见清甜的甘醇。
“你可知皇上……一直中意你妹妹?”
刺痛要害,步婉清猛地抬头,浑身颤抖一下,叉在身前的两手紧紧的刺痛掌心,皇后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也不理会面前的步婉清。
皇上喜欢非烟?
可还不容步婉清多想,却见皇后搁下茶盏,又淡淡的说道:
“那日后宫设宴邀请各宫娘娘的母家,你可知在你的清宁宫里,皇上与你妹妹……”
皇后淡淡一笑,停顿一会儿,凤眼挑起眼角浑不在意的轻声道:
“说来也巧,倒不知道谁胆大包天冲进清宁宫中,刺伤皇上。不然,婉妃你就要与你妹妹一起侍奉皇上了吧。”
皇后说的有趣,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步婉清惊慌失措的眼睛中几乎快要崩溃的神情。
回想那日,步婉清确实是看到步非烟画的画还有她写的字,以及两双大小手在雪地上的掌印。可那日慌乱之中,所有人都顾及着烨煜被刺,事后自己小产,谁还有心思再来顾及这些。
冲进清宁宫刺伤烨煜的人,只怕就是藏枭了。
是这样没有错的,烨煜被刺伤,清宁宫中却不见妹妹的踪影,那只雕刻着秋海棠的金镯子,步非烟一直戴的仔细,怎么会被捏成那个样子,随意仍在地上。
这一切,那日的步婉清心中都略有猜疑,只是没有时间去想,如今这一切完完整整的摆在面前时,心中的痛无以言说。
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心如同滴血疼痛。
皇后望着目光呆滞的步婉清,嘴角的笑显得轻蔑,这是她要的表情,是多年以来,希望自风光无限集皇上专宠于身的婉妃脸上看到的表情。
皇后起了身来,走到步婉清身边,脂粉浓香在两人中间作怪,皇后发髻上的金簪凤冠是那样耀眼,以至于步婉清觉得刺眼极了。
“也不知你妹妹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叫皇上几番一直惦记着要……纳她入宫来。可万千女子都想要进宫来伺候皇上,唯你们步府的两位真是不同于众,一个来了出宫去,一个死也不愿意来。”
纳她入宫来,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步婉清自然明白,侍候烨煜这些年来,烨煜的秉性步婉清自然非常明白,只有他想要,没有他不能得到的女人。
皇后正襟站在步婉清面前,一身华丽的繁荣服饰在眼前极为耀眼,她微微低下头来淡淡道:
“你以为皇上中意你妹妹,是因为喜欢?”
几乎是本能的抬起头来对上皇后寒光逼人的凤眼,步婉清眼中的混沌和恐惧全部被皇后轻而易举的看在眼中,冷笑自嘴角划过,每一个字都如同针尖在步婉清的心上划过:
“自你离宫,皇上竟有一月时间未曾踏足后宫半步!太后盛怒,知道是你魅惑皇上,非要给步府一点颜色看看。你以为……步楚步卓两位大将是怎么死的!”
语出惊人,断断的快要了步婉清的命去,脚下几乎已经瘫软,皇后的话刚说完,步婉清再也站不稳瘫倒在地,眼中哭不出一滴泪,只是干哑的挣扎。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
皇后步步紧逼,探下身去看着目光已经涣散的步婉清,毫不顾忌自己的皇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