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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另类英雄-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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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如果他能把桥升起来,也许还有一丝生路。见鬼的,平白无故,卷到这种倒霉事当中。他有一丝后悔,但也仅仅是一丝,在他三两下脱掉身上的狐爪仁皮袍的时候。

老吴清楚地看见桥升高了一尺便不动了。他蹲在堤上防洪的短墙后边,对岸的新军也在短墙后边,视角太低,很难射中他们,而对方却可以向桥下射击。“怎么样?金掌柜的,吃得住劲么?”老吴看得见金善卿蹲在绞盘后边。

金善卿打心眼里佩服老吴的胆量。“没么大不了的,就是雨点儿太大。”他平生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豪迈。

老吴把枪里压满了子弹,最后两排子弹掖在腰里。“没么大不了的,我给您老打伞。”他一下子跳到短墙上边,把枪稳稳地抵住肩头,不慌不忙地一枪一枪打过河去,对岸的枪声停了下来。

金善卿清楚地看见老吴站在短墙上的身影,高高瘦瘦的样子,和枪中喷发出来的火光,他也一跃而起,推住绞盘拚命地跑,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推不动了为止,有人把他拉回到工事中。

“好样的,金掌柜。”老吴倚在他身边,咧嘴一笑,依旧是满脸摺子。“给根儿烟抽抽,我的烟袋掉河里了。”

马有财刚站起身来往二道门里冲时,被人从房上扔下来了七八根火把,掉在夹道中,照得通亮,两边房顶上的枪弹随之倾盆而下。原来府里百十名卫兵乘着主人正忙,大都跑到后院去吃酒,正赶上后面一路革命党炸墙,两度交火,对方攻不进来,他们这才回身与马有财撞了个正着。

马有财他们这十几个人,眼下被人居高临下地打,毫我还手之力,正在这个时候,前院的队员们赶过来支援,一阵弹雨,把房顶上的火力压了下去,马有财不撤也得撤了。所以,当他看见金钢桥被高高地升起来时,真有些喜出望外。

两军汇合,下一步是向哪边撤退,河北的路断了,再说也不能往枪口上撞,沿河向东也不可,那边是日租界,小日本坏着呢。看来只能向西,但西边是西车站,津浦线的始发站,也驻着新军,只能向西再向北,转走河北大街。

“听我的,跟我向东走,边打边撤。”在众人主意不定的时候,金善卿这才想起他早有安排。

“不行,过不去。”马有财无法相信那是条活路,这时总督府里的卫兵从后边赶了上来,枪声噼噼啪啪地响。

金善卿没再说话,劝也没有用,便拉住马有财径直向东下去了。跑出半里多地,回身打了两排枪,他便顺着河堤跑到了冰面上。后边的新军不再放枪了,怕子弹打到日租界里去惹麻烦,反正前边是死路,日本兵不会放他们进日租界。

因是临近开河的节气,冰面上一走咯咯直响,踩着没劲。在离金汤桥一箭地的地方,河中央开出了条航道,水面上停着艘没挂旗的小火轮。

一见革命党要上船逃跑,新军的枪弹又打了过来。

马有财和老吴用大枪掩护,金善卿推着众人上船。“慢着点,把船踩翻了谁赔?”船舱里钻出一个穿一身黑制服的缉私警,一脸的不高兴。当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船帮上,那缉私警缩了回去,再没出来。

大部分人都上去了,马有财与老吴也退到船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走在最后,脚下一滑,跌到船下去了,金善卿伸手只抓住他的腰带,人也被带入水中。

幸好金善卿把皮袍丢在金钢桥下边,身子还算灵活,只是河水冰冷难耐,他伸手扒住船帮,对马有财高叫:“别逞能了,快上船。”

船上的人先是丢给他一根绳子,他感觉那孩子可能是受伤了,身子只是抖,一点也不用力,便用绳子捆住了他的腰,手也僵硬得不打弯了。

老吴的枪法的确是好,一杆大枪,就把河岸上的新军压在二十丈开外不敢上前,只是趴在那里不住地放枪,可等他们回身上船,新军却冲了上来。

“走喽。”金善卿被人拉着刚爬到船帮上,早就升火待发的小火船猛地一跳,又向前一窜,跑了起来。后边的枪声停了下来,因为他们进了日租界的航道。人们拉动绳索救水里那个孩子。

船一过金汤桥,河右岸猛地亮起几盏大灯,直射在船上,啪啪几枪打过来,是日本兵。老吴抄起枪就要还击,金善卿把枪按住了,“不能向租界里打枪”,“这是谁他妈的王法?小萝卜头儿……”

哗哗地一阵枪弹密不透风,从右岸刮过来,岸上站着长长的一排小矮个,罗圈腿的日本兵,老吴的脸上血光一闪,一头栽入河中。

开船的缉私警猛地加大马力,机器呜呜地叫着,向法租界冲去,后边的绳索又松出去老大一节,上边系着的那个孩子,样子怪得不得了地躺在水面上蹦蹦跳跳……

镇反干部:你们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马盛:在挂甲寺上的岸,德租界北边,铁血团的同志们在那给我们打接应。

镇反干部:你事先安排得挺周到。

马盛:怪就怪在,我没通知过铁血团。许是宝义安排的?她也没提起过呀。

镇反干部:金善卿说他救过一个孩子,有这事么?

马盛:有这么回事。那孩子当时中了一枪,脑袋给打掉了一半。

第三章 谁也不是傻瓜

1

    1950年3月某日,本市镇反办公室第29号审查室审讯纪录:

镇反干部:在1912年,你跟金善卿有过什么反动活动?

何玉臣(58岁,杨柳青人,封建会道门头子):姓金的?我不认得这个人。

镇反干部:据我们了解,那年春天,你伙同金善卿,在本市搞了一场巨大的骗局,骗取了大笔钱财,并害死两条人命。现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何玉臣:骗局是有的,但别把我跟金善卿扯在一块,他是国会议员,用你们的话说,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反动分子,我跟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镇反干部:老实交代。

何玉臣:(为节约用纸,以下部分将镇反干部的问话删除了)

从哪说起呢?那一年宣统皇帝退位,但老百姓倒是没觉出什么来。有皇上是每天找饭辙,混的是两个饱一个倒,没皇上也这么混,不过是剪辫子罢了。但这会儿有钱人毛了,都往租界里边跑,什么王公、贝勒、将军,大富豪、大富商,都坐着火车从北京下来了,金银财宝一车一车地向租界里运,看着都让人眼晕;本地的富人也忙着往租界里搬家,华界的好房子空出来的无数,贱卖也没人要。

这节骨眼上什么买卖最来钱呢?烧香的地方最来钱。这地方所有大大小小的和尚庙、姑子庵、道观全都是挤不动的人,像大悲院、草场庵、挂甲寺,还有天后宫,就跟前两年解放军围城那会儿一个样,只要是供着泥胎的地方,那香火烧的,好像把大殿点着了一般,好家伙,布施的钱财就没数了。就连日租界里的日本和尚庙里也有人去叩头。你问为么?我来告诉你:一是怕死,二是怕败家。哪回国家闹乱子不是富人遭殃?苦哈哈、小老百姓不怕,命在肚子里,衣服在身上,全部家当就一口熬粥、贴饼子的铁锅,不但没么大事,说不定还能像庚子年似的,乘着乱呼劲儿发上一笔横财,从那也“人”了。

你问我?庚子年我才8岁,六月初三的生日,那能发么财?可就这,我还在东门脸捡了一把洋铁皮的大水壶,一顶狗皮帽子……

要说骗人的事,我那会儿根本就不会。不过,当时有一个广东佬要召几个本地人帮他干活,说是在挂甲寺南边二里地左右的地方,靠着海河边再建一座大庙。有吃饭的地方,我能不去么?倒也不错,虽说给钱不多,但每天三顿大饼果子,管够,就是没菜。

那个广东佬干瘦干瘦的,两眼冒精气。我们琢磨着,他不是盖庙,八成是来“憋宝”的,天津卫的宝贝让他们广东佬憋走了多少?

金善卿坐的那辆挂着八道捐牌的洋车,一下法国桥就放炮了,轱辘一瘪,车把一歪,险些把他跌下来。今日出行不宜,这是宪书上说的,宣统三年新版。

“我给您老再拦辆车?”车夫一脸的对不住。

“没几步了,走着吧。”金善卿把袋里的大铜子全都抓给了车夫,没数数,反正这东西带着也是沉,更没有理会什么洋车坏了,坐车的可以不给钱这些俗例。

“谢您老。”好似平地起了声炸雷,这车夫的嗓音能票黑头。金善卿方才的一点不愉快,并没有像平日里一样,随着谢赏声烟销云散。虽然他喜欢赏人,更爱听谢赏的叫声。

作为德商恒昌洋行的华帐房二掌柜,兼任同盟会在本地的一名重要的“坐探”,金善卿责任重大,华界、租界到处跑,每日里不知过这法国桥多少趟,还从没赶上过这种轮胎放炮的怪事。

真别扭。他相信,凡大事都有征兆,脚力出毛病可不是好兆头。

当初同盟会把他派回天津来,是因为他本乡本土的缘故。当然,人家倒是没有提起,说他过去是这地方出了名的狗少,各行各业人头都熟,好办事。但这也是实情,他自己明白得很,并不忌讳,那是年少时的事,他也从未因此而后悔过。再者说,革命党中,经历比他更糟的还多着呢。

派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替同盟会筹款——闹革命最需要的就是钱,这比什么“驱除鞑虏,平均地权”的革命理论都重要。有了钱,买枪买炮,收买军队和满清官员,可干的事多着呐。所以,他在恒昌洋行的华帐房里,有一半生意是替同盟会做的。

想想也有趣。他从未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当个革命党挺不错,反正他的家产也早给他祖父和父亲败光了。

今天他是出来送钱的。南方派了个能人过来,是位江相派的大师爸,说是要在天津筹几笔款子,由他负责打打接应。

要说起来,这件事有几天了。这位大师爸五天前就派人给他送来一封短信,说是让他筹措2000块本洋(西班牙站人银元,行市最高,流通的也少),当作本钱,干一笔“买卖”。这不是笔小数目,空手套白狼的买卖,用得着这么大的本钱?虽说他手中可调动的现洋论万,但还是拖了好几日,闹革命这手活,要筹措经费,将本生利是最安稳的,顶不济劫府库也可以算得是革命行动,骗钱闹革命,不大体面。这是他的私心,没跟旁人讲。

早几年他在广东住过一阵子,跟江相派的人有过相当深的来往,对他们行里的事情,知道的很是不少。按理说,这个江相派是广东地方上的江湖组织,活动范围通常不出两广,最多也是下南洋,或在香港、澳门,从未听说有北上做“生意”的。这次派人来会有什么蹊跷?他年少时成千论万地赌钱,曾给了他一个极好的训练,就是凡事都要看看它下边藏着什么,就算是给他个窝头,他也要翻过来看清楚眼儿里有没有掖着什么坏。南京临时政府不仅把他这样的狗少派出来筹款,如今连江相派的“骗子”也派到北方来了,只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的经费严重不足。打仗是个费钱的事,打江山更要花它几座金山银山,眼下,南边一定是没钱了,而且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下桥之后向西,沿着海河走两个路口就进了意租界,远远地可以望见高高的基座上的马可·波罗塑像,金善卿非常喜欢这一带,等同盟会的事情有个了结,他一定要在这里买一所小宅子。这里有一连串小小的圆型广场,周围小巧的洋楼各自不同。意租界兴建之初,租界当局颁布了一项强制性的规定:在这一地区兴建的房屋,不允许有相同的设计。于是,在这不大的几个街区里,就出现了众多的尼德兰式、罗马式、哥特式、拜占庭式的建筑,甚至新、旧殖民地式和俄国式建筑也挤了进来,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里简直是欧美建筑风格的大杂烩,但却给人一种奇妙的观感,甚至是有些赏心悦目的舒适。在本地,意租界与德租界是公认的,最适宜居住的地区,当然,要讲繁华和做生意的便利,还是去英租界和法租界,至少也得是日租界。

金善卿一边留意着门牌慢慢地往前找,一边欣赏两边迷人的住宅。那位能人给他的地址就在这一带。

依眼前的情况看,他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弄上一所两层带地下室的小楼便够用了,二层得有四、五间卧房,楼下客厅、书房、餐厅、下人房、厨房都要齐备,半亩的小园子,还要有马房和停放马车的地方。当然了,新近刚从外洋传进来一种烧火油的汽油车,他也挺感兴趣,反正买一辆也花不了几个钱。他在英租界的寓所也很体面,但不是自己的产业,感觉就不大一样。近半年多,租界里房屋的价格让涌进来的中国人给抬了起来,现在买一所这样的房子,怕是要五千多块大洋,或是四千多两银子。这对他来讲还不算太困难,革命的目的为的就是要过上好生活,他眼下的收入没什么可报怨的。

他要找的那所房子,距马可·波罗广场不远,是所有些个奥地利风格的小楼,两层带地下室,有宽敞的凸窗和一个小巧的花园,僻静得很(也有人说,这就是日后梁启超的饮冰室)。

站在院门口,他又有些怀疑,门牌是对的,但楼内传出的声音有些奇怪,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唱《五花洞》中的“二六”,板眼不很讲究,但声音挺媚。广东人租住的房子,哪来的女人唱京戏呢?奇怪。

哎呀,他一拍大腿,这伴奏的弦子听着耳熟。别是表舅吧?怪道得很。

进门一见,果然正是他的表舅操琴,一个高挑身材,长腰身的年轻女人在厅中边唱边舞,身段大有可观之处。

“你来了。”表舅停下手中的弓子,向金善卿打了个招呼,眼角眉稍带着的笑意,却不是冲着他来的。

表舅杨丙仁比他大不了几岁,自从知道他回来了,便常来找他,但没有一件正经事,只是玩耍而已。然而,表舅一直挂在嘴边的一个念头,就是发财,简单说就是弄上一大注子钱wωw奇書网,干什么用呢?票戏!表舅曾正经八百地在谭鑫培那里拜过门,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与新近大红的梅兰芳合唱一出《大登殿》。为什么不唱整出的《红鬃烈马》呢?原来谭老板在烟榻上只传了他这一折。

票这一场戏可是一大笔挑费,但表舅提起此事却神采飞扬,语调也躁急得很,“场面、行头且不说,我跟梅老板唱大轴,余叔岩的《乌盆记》压轴、倒二是杨小楼的猴戏,这一堂戏码只有替慈禧老佛爷兼管内廷供奉,如今搬进英租界作寓公的太监大总管小德张的堂会上才能见到。这关乎我杨某人一生的脸面,非要弄到这笔钱不可”。

“表老爷有钱,你这当小少爷的还有什么可愁的?”表老爷就是表舅的爹,曾在河道总督府中任高级幕僚,吃土方,吃工价,很搂了些家产。金善卿这也只是闲聊。

“这钱么是我的冤家。”表舅的一口念白确是老谭的韵味。“如今,老爷子丢了差事,断了来钱的道,哪还会给我钱玩票?没有办法,我这才找你来了。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位能人,给我引见引见,让我也好弄上几个花花。”

广东来了位能人不假,但是金善卿绝不能给他引见,因为,那位能人是来筹钱,不是散财,而且手段非常,他不能把自己的亲戚往上送。自表舅一提起这话头,金善卿就知道该离他远些了。不过,从那以后,表舅也突然没了踪影。谁想到他竟会在这里出现。

“少爷,您来了。”那女子烟视媚行,手中的梅红丝帕子只有豆腐干大小,用它做势掸了掸纤尘不染的沙发,请他坐下,只在两人一错身的当口,便轻声在他耳边道:“我叫素琴,老爷姓庄,您别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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