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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另类英雄-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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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对面的人。

这个人绝不是穷人出身,他领口、袖头露出的雪白的仿绸小褂,浆洗得与金善卿自己的一样干净;辫子肯定不是这几日才剪的,留了个短短的学生头,透过短发,看得见好看的青头皮。他应该比自己大个五六岁吧。这个人很对金善卿的胃口,可惜是在这么个不方便的情况下见面,要不,兴许能交个朋友。他好交朋友的心情如同他要发财的心情一样迫切,当然,得先推翻满清政府。

镇反干部:你当时知道庄子和这个人么?

金善卿:听说过很多,南京临时政府那边时常有消息给我,我在本地也有一些眼线,但那次是头回见面。庄子和这个人么,他本身的职业,应该说是一个正在成大名,赚大钱之前徘徊的书画家,至少是在本地。他的笔单挂在几家大南纸店,润例在小名家与大名家之间,来求字画的人不算多,但日子过得不错,像那天这种寒冬腊月里,三角钱的羊肉氽锅白菜丸子汤,一壶老白汾、一包五香果仁是必需的,当然,饭后来壶双薰小叶的香片,一个湛青碧绿的葛沽罗卜,那是生活的韵味,干革命也不妨碍他过好日子,这一点在下深有同感。唯一的缺点是,住在英租界里,中国食物都太贵。

镇反干部:你们还讲吃讲穿的,能算是干革命么?这不太可笑了。

金善卿:一点也不可笑,倒是应该说,那是革命的动力。

“说正经事。”庄子和斯文地用餐巾的一角抹了抹嘴角,叫了杯蒸馏咖啡,脸上严肃得很,但并不惹厌,只是谈公事的样子,而且语气相当的客气。“我们付了六万块鹰洋的定金,是吧?另外六万块早就汇到麦加利银行了,随时可以给您,是吧?可是货呢?您给丢了,这就不好办了。”

方才忘了介绍,金善卿原是本地一家大财主的独子,败家时他正在日本读书、泡艺妓,顺便交了些革命党的朋友,后也也就算是同盟会的朋友,但他一直没有入会。回到家乡后,受命支持北方革命组织的活动。他的公开身份是德商恒昌洋行华帐房的二掌柜,庄子和并不知道他是同行,只知道他是个军火贩子。

“我们也不想出这样的事。”金善卿的态度很诚恳,虽然他不知道这件事如何解决,2000枝步枪,十万发子弹,都是上等的德国货,克虏伯兵工厂出品,就这么给津海关扣了,搁谁身上也说不过去。但他觉得会有解决的办法,宣统皇帝已经下诏退位,南京临时政府如果与袁世凯组成联合政府,这批军火也就算不得是私货了,所以,他真的很诚恳。“会不会有人走漏了消息?要不,我家门口也不会有巡警道的探子。”

“我们不会走漏消息。”庄子和有些不快,微微皱着眉。“您了最好记住了,我们革命者连死都不怕,怎么会走漏消息?不要说武汉的战事,刺杀袁世凯、炸良弼、炸五大臣,还有前几天在滦州的起事,我们死了多少人?哪一个人不是慷慨赴义?所以,我们绝不会跟清廷同流合污,更不会出卖革命的同盟者,也就是你们这些人。”

商人的想法毕竟不同,他们关心的是钱财,我们关心的是江山。庄士和内心激动,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只是攥起了拳头。孙大总统今天愚蠢地实践自己的诺言,向南京临时参议院提出辞职咨文,推荐袁世凯继任临时大总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拉出军队来打呀!北洋的新军貌似强大,实际上与绿营兵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发财,当官的吃军饷,当兵的抢老百姓,有什么可怕的?

武汉的起义是同盟会干的。金善卿心道,与你们北方革命党何干?

“从心里讲,我很愿意帮助你们。”金善卿说。今天的报纸上面,孙大总统的消息并不出人意料。从眼前这个人就可以看出,他们一样,都是理想主义者,钻牛角尖。金善卿自认为从不偏激,不会让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我替你们做了不少事,日后说不定还会做得更多。所以,您得容许我们有失误,有损失,这才是打天下的气度。您看哪一个开国之君是个求全责备的刻薄之人?没有。您了又如何能这个样子要求我呢?”伪装成革命的“同情者”,金善卿总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在“革命同志”面前。

他并没有指责对方的念头,只是想讲道理。把道理讲通了,问题就不难解决。况且,他觉得自己提起的这个话头儿,有说不出的微妙。

“您是商人。”虽然庄子和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但他要对他的事业和军火负责。“您挣的是革命者用血换来的钱。我不责怪您,谁让民智不开呢?但是,这批货卖我们12万块钱,您的进价超不过5万吧?”

“您说的有道理,但我也有我的道理。”金善卿心中一喜,发现了一丝大可利用的机会。他知道,要想争取对方的尊重与信任,争论中最关键的焦点便是可资转化的契机。那种话不投机便动手的,都是些浑人。

“先说赚钱。这笔钱赚得值么?”金善卿脸色涨红,手臂挥舞,声音压低得有些嘶哑,外加有意的气急败坏,一向流利的官话也改成了本地口音。“在下,每一次替您了买货,不是把脑货别在裤腰带上?是挣了几块钱,可是一家子的性命,外加几十个人的饭撤,都押在上边了。您可以玩命,那是你的事,您不是想要民国么?想改天换地么?事成了,您是开国元勋,封侯拜相;事败了,逃不了也不过是个死,光棍一条,碍着谁了?可我不行,我要不是同情你们革命党,为这点子赚头,谁干?”

“这话真是动人得不得了,可是,有一点点的难处,我不得不告诉您。”庄子和很为难的样子,恳切在脸上,同情在眼中。“您知道我们为什么叫革命党么?革命,就是革除了自己的命,也就是,为了驱除鞑虏,不要命了。当然,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对头的命更不在话下,哪怕像您这类同盟者的命,甚至一起出生入死的同志的命,有必要的话,也要革掉。您知道法国大革命么,罗伯斯庇尔杀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跟他一起革命的人?他自己后来也被杀了,但是换来了今天的法兰西,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现在只是刚刚开始,残酷的事还没有发生啊!”

金善卿对法国大革命的了解也许比庄子和还多,他在京师大学堂当学生时,一位洋教员是个法国大革命迷,讲欧洲历史课,用了半年的功夫大谈法国大革命。不过庄子和的这番议论确实让他有所触动,如果这场革命真的如同法国大革命一样,把中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变个样,那真是千秋功业!

但道理还是得接着讲,眼前这一关却不好过。金善卿说:“我个人很敬重你们的理想,也佩服您的气度,但是,佩服不是合作的基础,合作的基础是对等,我说的对么?假如咱们见过这一面,您对我有一点点信任,您就应当给我一个挽回这件事的机会,别忙着往我家里扔炸弹。”

这是先决条件,别胡里胡涂地死在“革命战友”手中。

庄子和笑了,笑得很开心,便丢开了方才的客套。“扔炸弹!你很了解我们。说到信任,你也还算可信,你不是个真正的商人,你也是个热血青年!”

“既然这样,我出个主意。这两天的报纸你一定看了,南北和谈成功,看来一时半会儿没有仗打,军火也用不着要得这么急。你容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怎么样?”金善卿的想法是,南北媾和,袁世凯当了临时大总统,与南京临时政府成了一家人,那批军火未必捞不出来;如果捞不出来,此时天下太平,本地的银根必然松动,筹措6万块钱还给庄子和,也不会太困难。

“你怎么知道不打仗了?我告诉你,不出正月,袁世凯跟孙文就得开战。”南京临时政府那群傻瓜,让袁世凯牵着鼻子走。等他们醒过味来,少不了还得开战。“我也很遗憾,在这么个时候遇上你,要不咱们能交个朋友。不过,事有事在,跟交朋友碍不着。”说着,他伸出手来,像洋人那样子握住金善卿的手。“在下,末学后进,庄子和,写字画画的手艺人。”

“在下金善卿,干点小买卖。”

“灯节之前,把货交到我们手上。到时如果办不到,虽说咱们还是朋友,但一切也得照规矩办……”庄子和站起身来,威胁人的话语讲得很是宛转。

“如果没有货,我还你们钱。”

“我们要的是货!哪天闲了,找我玩去。咱们谈点有趣儿而没用的话题。”庄子和一笑,放了一块墨西哥鹰洋在桌上,饭钱八毛,另外两毛钱是小帐。他把烟斗往嘴上一插,甩着极不合身的大袖子走了,像个变戏法儿的江湖人。

金善卿起身想要跟出去,坐在门边的一个男装美人儿把他拦了下来。“先生,慢行一步。”

“什么事?”

“没什么,等庄先生走远了,您再出去。”灯光之下,那女孩眉目如画。

外边夜色很浓了,透过落地玻璃窗,两个人都看见,庄子和没走几步,黑灯影里便闪出四个穿灰大褂的汉子把他挟住,拖上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金善卿迅速做出反应,他向柜上丢了一块钱,抄起一瓶伏特加,先往嘴里灌了两大口,又洒了半瓶在身上,一把揽住那女孩的肩膀,嘻嘻哈哈地往外走。这冲天的酒气,让候在大门口的暗探大意了,被他们混了过去。当然,大清的暗探也不敢公然在租界中抓人,庄子和只能说是被绑架了。

闹革命真不是玩的!金善卿倚着那女孩,脚步趑趄,晃到墙子河边时,冷汗把汗衫已经湿透了。但这件事完不了,这个庄子和不是混混儿,单打独斗。北方革命党是一帮子人,日后还有得麻烦。

坏了!他突然惊叫了一声,竟招过来两辆洋车。他们会不会以为,是我们给巡警道通风报信的?

“这件事你都看到了,不是我这儿出的毛病。”金善卿仍将那女孩搂得紧紧的,嘴上忙着解释。

女孩用两根手指捏起金善卿的手,轻轻地丢过一旁。“我什么都没看见,只知道庄子和被人抓去了,而你却没事。”

金善卿知道,除了丢失的军火,自己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得尽快把庄子和弄出来。

镇反干部:是不是你出卖的庄子和?

金善卿:这是天大的冤枉。我是来支持他们革命的,如何会出卖他们?按说,那天被捕的应该是我,我给他们偷运的一大批军火,前两天刚被津海关查获,直隶总督府正到处抓我这个军火贩子啊!

镇反干部:就你所知,庄子和为什么会被捕?

金善卿:您年纪虽然比我小很多,但也一定是个老革命了,您应该知道,革命这东西,反动派盯得有多紧。庄子和在本市活动了那么多年,哪有不露出个蛛丝蚂迹的,直隶巡警道的那帮暗探可一点也不蠢,要不那两年,怎么会牺牲那么多革命同志?

镇反干部:但是,你给革命者丢失了那批军火,这是事实吧?

金善卿:军火并没有丢,只是随着革命形势的变化,那批军火跟庄子和没有关系了。庄子和自己也清楚,袁世凯当了临时大总统之后,他已经没有能力在北方搞大规模的起义了。

镇反干部:我有一件事情一直不明白,正好请教。

金善卿:不敢当。

镇反干部:既然你一向自称是革命党人,为什么要把军火“卖”给庄子和,而不是无偿地支援他们?

金善卿:因为革命党穷,没有十万八万的银子可以随便送人情。您一定知道(他心想,你才多大,肯定不知道,甚至不能理解),庄子和的铁血团是个独立的革命团体,与南方的同盟会没有直接关系,同盟会怎么能白白送军火给他们呢?肯让我替他们买军火,是为了让他们在北京附近发动起义,牵制进攻武汉的清军。

镇反干部:你这是造谣吧?

金善卿:这事不难理解。谁打下来江山谁坐,同盟会总不能培养出一个对手来吧?陈友谅最后不是让朱元璋给灭了么?就这样,结果还是给袁世凯骗取了革命的“胜利果实”。

镇反干部:唔。

金善卿:这里边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庄子和手里的那批革命党人,都是本地的阔少爷,有得是钱,单是他们借着办善的名义弄来的经费,就有一二十万两银子。乐得赚他们几个……

2

救出庄子和比捞军火要紧迫得多,巡警道帮办兼探访局总办杨以德是个出名的“快手”,抓住革命党人,不出三天,必定处决。到时庄子和的铁血团必定会阴魂不散地缠住他。金善卿对自己说。但这需要找关系,而这个关系只在直隶总督府和巡警道这两处,要走通这两条路,不单单是钱能解决的。但是,这正是检验他这些年来的成绩,苦于学习驭人之术,是不是真的有用处了。

当金善卿来拜访时,直隶总督府的总文案,左莲舫左师爷捧着个即将完工的雕花鸟笼,苦于没有好的钻眼工具,正在着急。其实他也知道,让他着急的不是鸟笼上的小孔,而是宣统皇上逊位了。他真想找个人吐吐苦水,最好是个官场以外的闲人,免得传出闲话。南北和谈成功,原本应该是件大好事,但有一个难处让他心中不安。他原本是翰林出身,好不容易熬得开坊,升了左春坊右赞善,再转一转就可以外调藩、臬,内转侍郎了,不想却丁了母忧,二十七个月的日子不能坐吃山空,便借着袁世凯的声光入了直隶总督陈夔龙的幕府。让他担心的是,自己花了大半辈子的功夫,快要熬出头时,赶上了“革命”。民国之后,南方革命党一定会派出一大批人,来抢夺朝中的位子,那时,怕是没有他回任的时候了。

四处游幕总不是长久之计,新格局得有新办法。

金善卿进门来,照着后辈的礼节请了个双安,动作漂亮得很,同时,双手递上他家中一位世谊的伯父写的亲笔信。

“请宽衣,升炕。”这句客气话,是看在那封信的面上。“世兄高就?”

金善卿没有蠢到真的坐到炕上去,还没那交情,也不合官场规矩。他捡了把靠近左莲舫的椅子,欠着身子,只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守着晚辈的礼节。“晚辈在恒昌洋行华帐房做事,您多照应。”

“恒昌洋行我知道,德国人开的。你们那里卖的小刀、剪子、钳子什么的,都非常好使。比美国工具地道。”左莲舫很健谈的样子,让金善卿大有意外收获之感。结交这样的人,他最擅长,他怕的是那种只是低头想心事,一言也不轻发的人。

“您的眼力真高。在官场上,很少有人像您这样,注意这种实用的事情,其实,如今我们要想赶上列强的国力,最重要的就是从小处入手。不知是不是这话。”金善卿心下窃喜。这话头一开,正好应了他下边要做的题目。在左师爷的书僮身上花的那两块洋钱,不冤枉。

“就是这话。”左莲舫自认为是大清官场上的“时新人物”,对待新事物,比那些颟顸糊涂,只知道搂钱的官员强百倍。一高兴,他拉开山膀,来了句京戏道白:“看将起来,你倒是个人物哇。”

金善卿在该当叫好的地方,脸上应时当令地堆满了笑容。

“你来看看这东西。”左莲舫拿过来那只鸟笼,指点道:“一个国家,就应当像这个鸟笼一样,四梁八柱,一样不少。更重要的,是用的材料不能将就,要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些糟烂木头,就像大清国一样,早晚保不住。眼下督抚不说,司道州县,有几个人肯花上哪怕一丁点心思,关心些时务?没有。”

“晚辈早听人说,莲公是北洋办交涉的第一人,与外国人打交道,为国争回来不少的利权。”这也不全是恭维,直隶总督与洋人的联系,确是多由他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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