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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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瞳绯红,染上了残忍。
“你今日所见之人,在朝堂上与瑞王府是敌非友。”
清颜容色惨白,反复呓语着这句话,她早知二哥心迹,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是如今的局面。
“是敌非友。”将置我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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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二十八 完壁归赵]
晚来急风,天沉沉欲雨。
大块乌黑的云倾盆覆盖,仿佛是生宣上渲染开了无数笔浓黑的墨迹,饱蘸了阴霾和黑暗。风猎猎地张扬,卷起满地的落叶飞花,呼啸着而来。
苏清颜临立花间,眼眉低低地垂着,宁静地侍弄花草。
她身后的天空是一片鱼肚白,泛出诡异的白光,沉沉的气流越来越逼近,仿佛下一刻就会狂风打作,暴雨侵袭。
“王妃,就快下雨了。请您回去吧,这些花奴婢们会收拾的。”几个侍女手忙脚乱地帮着她将花移动到廊檐下避雨,小心翼翼地动作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清颜忽然记起,自她回府后暮流景就下了命令,每日派十几个丫鬟守卫看着她,不许她擅自出府,甚至将新儿也给调离了。所以,这些丫鬟们见了她才会这样诚惶诚恐。
她们只知道王爷震怒,只知道她倍受冷落。却仍是忌惮于她王妃的头衔,苏家女儿背后的权势。
下了令的人是暮流景,她又何必去为难那些做奴才的呢?可惜暮流景似乎是小看了她的决心和耐性,若是她决意要做的事,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阻拦的了。她如此安之若素,无非是不想与他起了争执,不想在一次次尖锐的言辞中伤了彼此。嘴角扬起淡漠的笑意,她的眼珠渐渐澄静起来,缓缓地走回后苑。
穿过中庭看到许多忙碌的身影。
总管板着脸站在厅堂里指挥下人们。
拿了各式果盘和糕点的侍女们鱼贯而入,余下的人正卖力打扫着物什。
清颜记起前些日子,新儿提起过下月就是辰妃的寿辰了,皇上打算普天同庆,皇亲贵胄一个个都开始准备,打算在寿宴上讨好尘妃。
瑞王府也开始着手了吗?
她在中庭里站了片刻,旋身继续往回走去。
事与她无关,又何必徒然尘埃。她早已厌倦了人前的虚伪和矫饰,也无意涉足其中。
身边忽然吹起一阵冷风。
强大的冲击迎面袭来,硬生生撞得她后退了数步。
清颜稳住了身行,抬眸举目,看到同样身行摇晃的新儿。
眉心微蹙拢,她淡淡地看着她。
“小姐,你要不要紧啊?”
新儿赶紧跑过来查看小姐身上有没有被撞伤了。都怪她太卤莽了,一心急着赶回来,竟然没有看到小姐站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清颜细细地问。
“小姐,你吩咐奴婢办的事都妥善了。”新儿的口气很轻松,眼睛亮亮的。“眼看着天快下雨了,奴婢就想着赶紧回来。”
听她这么说,清颜脸上也露出了宽慰的浅笑。
“她的病好些了吗?”
“按小姐的方字抓药,那妇人的病已经有了起色。而且上回给的银子也还有些多呢。”新儿笑眯眯地说,“小姐,奴婢从来没有见过你对谁这样上心过呢。”也不知道那对母子前世积了什么福德,让小姐既送药又送银两。
清颜被她这一问,面前忽然浮现出那双倔强明亮的眼睛。那样固执的孩子,无论是脾气还是神态都有几分像她曾亏欠的人,所以才会想把欠他的好都补偿给如此相似的一个人吧。
“小姐,你不知道自从你上次走了之后啊,那妇人每天都会守在路旁,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还给你呢。”新儿感叹着说。
清颜侧目,“重要的东西?”她以为那对母子不该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了。只是听新儿说时,她的心却被震颤了一下,莫名高悬了起来。似乎是唤醒了冥冥中被她故意遗忘却十分重要的回忆。
“那妇人没说什么,只是让奴婢把这个锦囊亲手交给小姐,至于里面是什么奴婢也没有拆过。”她把一个面料精致但仍看得出有些年代的锦囊交到了清颜手中。
拿在手上,清颜觉得分外沉甸甸的。
“除了这个东西之外,她有没有说过些什么?”清颜问道,直觉她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似乎只隔了一曾薄薄的纱布,可是她此刻却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一颗心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说‘风儿是个好孩子,该完壁归赵了’。小姐,奴婢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可是她说,小姐你一看到锦囊里的东西就明白了。”新儿迷糊地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清颜。
小姐还是那个宁静淡定的小姐啊,可是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完壁归赵,新儿你觉得那叫风儿的孩子如何?”清颜笑着回眸,眼底湿润闪烁。是的,她的心迹她明白了。长久以来她就有这样的预感,却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成为事实,是太害怕失落,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她将手上的袋子又用力握紧了一分,手指冰凉的触感,那微微突起的坚硬,两物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响。
她不用打开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难怪她会觉得那孩子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原来是他呵。
难怪拥抱着他的身躯时,会有那样的温度和气息,原来他是………………
难怪她会无端牵挂起他们的处境,会想起他的固执来。
追追逐逐,寻寻觅觅,原来他早已出现在了身边。
只是她不曾想过他居然有了这样一个‘他’。
“风儿吗,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身边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中,新儿的脸在眼前无限地放大,她的担忧越来越深。小姐真的好奇怪哦,自从她拿了锦囊后整个人都好虚幻,仿佛灵魂已经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叫大夫去。”
“新儿,你不觉得风儿很像一个人吗?”清颜笑容清浅,如同散落在水面上的落花,随时会被流水冲走。她头上的天空益发浓黑,布满了阴霾的铅灰的乌云,一道闷雷破空而出,将清颜的脸色映衬得苍白而诡谲异常。
她的声音柔柔的,缓缓的,低沉如乐。
“同样的固执倔强,不屈不挠,就算再痛再苦也不会哭喊;同样的面容,斜飞入鬓的剑眉星目,乌黑油亮的头发;脾气一上来用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是也让人由衷地欢喜。同样懂得守护身边重要的人,即使力量弱小,也不会露出害怕的表情。这世上怎么可能还会有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呢?”
自问自语,听得新儿也恍惚了起来。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传说中苏家有一个了不起的少年将军,在当世是唯一可以与“浴血修罗”齐名的男人,说他为人中正,磊落不羁。
只是后来在战场上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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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儿的眼睛霍得瞠大,心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难道说,那个风儿他是…………竟然会是………………
她扭头探询小姐的目光,却发现清颜的身影动了起来。
清颜捂住胸口,那里流淌的滚烫血液几乎要将她生生撕扯开来。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步履匆匆,几乎跌倒了。
心底的渴望逐渐强烈起来,她恨不能立刻就见到他,她要证实就是他!
没有看到所有下人们都在看着她,没有注意到暮流景的修长如玉的身影。
她失魂落魄,再无往昔的镇定从容。
飞快的,拼命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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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二十九 无悔当初]
清颜茫然地穿越过暮流景,她的眼里没有他。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都是那个少年,那个维系了她至亲之人血脉的风儿。
她的脚高抬起,将要跨过同样高高的门槛。
新儿屏息望着她,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了,紧张得手都绞得泛白了。
下人们惊恐地抽气,那冰冷的呼吸卡在嗓子里不知道是否要吐出来。
他们都在猜测王爷是不是会就这样让她过去?
终于,清颜左脚落在了门槛外,所有人的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素白削瘦的身影与暮流景不过半步距离,而他冰冷倨傲地站在那里,眼风凌厉地扫过她的失神,没有阻拦。
天!王爷竟然没有阻止她!
清颜与他擦肩而过,几乎嗅到了雨水的咸腥气息和风里的潮湿。
只要再走半步就可以通过中庭了。
众人长长地舒了口气,本卡在喉咙里的气也顺畅了起来。可是再定睛细看,整颗心又悬了起来。
暮流景冰蓝眼珠如幽深的海域,固执地凝结成了冰霜。他的下颚绷得紧紧的,微眯狭长的眼淡淡的扫视她,可是无论是谁都嗅到了其中一丝危险的信号。
清颜脸色极白,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暮流景修长有节的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嘴角抿成细线。
清颜没有回身,看不到她更多的神情。只剩下淡淡的冷漠的声音飘在空气里。
“王爷请放手。”
“你敢踏出一步就不想知道所要付出的代价吗?”他的唇抿得更深,似乎弯出了极好看的弧度,低沉的语调反因冰冷残酷而多了些优雅。
她终于旋身凝眸,对上他的眼。
淡淡的,她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代价?”
“这些人护主不周,留有何用。”暮流景残忍地一字一句轻声在她耳边念道,谈论人的生死在他眼里就仿佛说的是天气一般轻松。
清颜一恸,脸色愈加惨白了几分。这个男人的绝情她素来知道,他决心要做的事即使是皇帝也阻拦不了。
他当真如此胁迫她吗?
“这些人本就是王爷的人,为王爷死也算是尽忠了。”她扬眉回视他,奋力挣脱开了他的禁锢。衣袖挥动闪过一道白光,足以将整片乌黑的天空撕裂开来,那样干脆决然。
“你………………”清凉的布料离开了他的手心,他伸手握住的只有几缕微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倏地心痛了起来,就像是从此后生命被割断了般,心难以自制地滞塞。
“主子,是否要属下暗中跟随?”迟邪半膝跪地,持刀请命。
“不必。”他冷冷地拂袖,这是她的选择无论悲喜与他无关。
风起沙尘扬,大雨终至倾盆。
出了王府,路上行人几乎绝迹了。
疾风劲雨中可以见到一个素白的身影艰难举步。道路泥泞湿滑,清颜几次踉跄,头发浸满了雨水,衣服粘腻地紧贴身体,凉风过冰凉一片,叫人不禁打起寒颤。
可是清颜仍是走到了那条破烂的深巷,站在了破败将颓的草屋前。
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也不去顾虑那些盛大的悲伤如今的她是否承受得起,她深吸气推开了门。
发丝上的水滴落下来,到嘴角凝成透明的雾花。
屋内与之前她看到的没有任何的变化,唯一变了的是眼前的女子。她的脸色仍看得出憔悴的痕迹,但恢复了少许的红润和气色。清颜进屋时,她正沏好了茶,似乎等了是料定了她一定会来。
“夫人,你可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她缓缓地看着清颜,递了杯茶给她。
清颜静静地坐到了她身边,倾耳听她娓娓道来。
“那是在多年前,我在京畿的客栈遇到了一个令人此生难忘、刻骨铭心的男人。”妇人露出恬淡的笑容,眼梢是沉醉的幸福。“我记得当时还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哪里懂得什么情爱。只是懵懂地记住了他刚毅俊朗的面容,此后也时时会想起。”
“他也爱上你了吗?”清颜知道她说的人是谁,时光荏苒流逝,坐在她身边亲口听着属于他的故事,真是宿命的安排。
“再次见他时,他酩酊大醉倒在了大街上,满身的酒气胡言乱语。我将他带回家中,他却抓住我的手,声声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泪如雨下。”她微微叹息着,眼底悄然染上了湿意。“我当时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可是如此我却更加地想留在他身边,陪他笑陪他哭,哪怕只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一眼也好。”
“他哭了?”清颜心头一阵翻涌,无法平息。她刚毅果决的大哥,重伤负身也不会吭一声的男人,居然有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
“后来我才知道他落泪的原因,”妇人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无比忧伤寂寞,“他最爱的妹妹要嫁人了,她不愿意,拼命反抗甚至不惜以死相搏。他说,他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是纯洁无暇的女子,是他见过最好的人。可是他却无法给她真正的幸福,他恨,恨自己的窝囊和软弱,恨自己甚至连一个温暖的微笑也给不了她…………”
清颜的泪轰然砸落,大朵大朵的泪花滴在手背上,心底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冰凉。
“一月后,他来向我辞行,他说他要出征了,为了他在世间最疼惜的妹妹。我看着他的脸,害怕地颤抖。我知道他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我想留住他的目光,哪怕只有一刻也足够回味一生了。我们彻夜守在一起,他的手真温暖,温暖得叫人想落泪。他终于还是要走了,他把玉佩给了我,承诺若是他凯旋归来一定会迎娶我。”
“是这块玉佩吗?”清颜摊开掌心,凝泪问她。
妇人只是淡淡的笑着,眼泪却越流越多,再也无法止息。“他走后,我发现自己有了风儿,本想去千里之外寻他。可是得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千创百孔的伤口,惨白的面孔。我抚摸着他的嘴唇,他含笑的眉眼只愿从此随他而去,我要上穷碧落下黄泉问他一句,可曾记得过要答应我活着回来的,他怎可以…………怎么可以狠心抛弃我和我们的孩子!”她激动地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着,整颗肺都快呛出来了。清颜喂她喝下水,担忧地抚顺她的气息。
想来这些年,他们母子过得也不容易,她一人怀了来路不明的孩子不知道要受多少的指责和白眼。
“为何不去找苏家?”她幽幽的问,“苏家宗族是绝对不会让苏家的骨血流落在外的。”就算是父亲大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一人受耻辱不要紧,怎么可以连累风儿背负私生子的罪名,一生抬不起头。”她爱苏清明,他不在了,她更应该照顾好他的孩子。何况真是投奔了苏家,他们会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吗?会让她抚养孩子吗?
“可是你来找我,是要将风儿托付给我吗?”清颜看穿了她的心思,满心的愧疚化作最深的悲悯,尘封的伤口被赤裸地暴露,她除了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使她半生不幸的人是她,因她的抗旨拒婚害大哥上战场争军功,使风儿幼小年纪变成孤儿的是她,若不是她的自私就不会害死大哥了。可是为什么错的人明明是她,所有的报应却全都将在了他们母子身上。
“风儿毕竟是那人的孩子,他不该跟着我一起受苦。”她紧紧握住清颜的手,顺势跪倒。“他说过你是不同的,是最好的,我想他在天有灵也会希望风儿回到亲人身边,我已经没有能力栽培他了。”
“不要这样,不要…………”清颜的手颤抖不止,泫然的泪顺着面颊汹涌如波涛,“我亏欠你们太多了,本就该照顾风儿。你是我大哥的妻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