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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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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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六皇子呢？”
“任何人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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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呢的耳语，恍若一场春梦。逆光的影象里，他的背影涂上了金色的光环，融入晨曦，慢慢地消融。
只有手心残存的气息还飘荡在空气里。
［浮光掠影：第六章 初遇王子］
泫之走后，清颜起得极早。她在丫鬟的服侍下绾起青丝，插了一根青绿色的碧玉簪子，天生秀美的女子即使是不施脂粉依旧美得惊为天人，只是她眉眼间多了几道深深的褶痕。
“颜儿，为何不再多睡会儿？”一出梅苑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清竹。他摇动纸扇，衣觖飞扬，嘴角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清颜笑而不答，朝他身后望了眼，回廊的尽头是平日甚少走动的书房，原来二哥正从父亲大人那里出来呵。
“二哥，你这是要去国子监吗？”
“父亲大人吩咐我将信函交给宋太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隐晦了不知道多少的秘密，清竹无意让从小呵护的妹妹被卷入争斗的旋涡里，如果一定要有人作出牺牲的话，那么只要他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
“二哥，我可以和你同去吗？”清颜轻问，也许真的是在府里待得闷了，心绪如何也平静不了。泫之走了，她的心空荡荡的，难受得紧。
清竹愕然，但看到她一脸认真之后还是忍不住宠溺的点头应允，“颜儿先换身衣裳再同我去吧。”国子监向来不许女子入内，也非一般身份之人可以出入的地方。一入国子监就已入了半个朝堂，其中的深意是不言而喻的。
一盏茶的工夫，清颜就换好了男装，笑意盈盈地站在清竹面前。蛾眉淡扫，面若修玉，柔软饱满的薄唇弯起醉人的弧度。乌黑如玛瑙的青丝和着雪白的肌肤在蓝底白边的袍子映照下愈加得出尘，她的举止介乎少年的清澈和妖娆，女子的纯真和妩媚，一拂袖一转身只觉暗香浮动，使之心旌摇曳，如若是个男子必定也是个玉树临风，蒹葭苍苍的美少年。
即使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多美，他还是觉得有瞬间被抽去了呼吸，仿佛溺水的人般，无法动弹。直到她缓步地走近，清竹才收敛了心绪。
“颜儿，我们走吧。”
苏府外，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有人从朱红大门出来，还在打盹的车夫立即起身恭敬地行礼。当看到苏家二少身后的蓝色身影时，一时间楞在那里。“二少爷，这位公子是？”
看他的穿着打扮确实是位公子，可是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家的四小姐如此相似呢？难道这个世上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一个模样？
清竹温和地笑了起来，宠溺的目光落在清颜身上，而她依旧淡淡地勾起唇，不惊不躁。
车夫挠挠头，一脸雾水。
车速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国子监。
清竹下车掀起帘子，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扶住她。“颜儿，小心些。”
马车外的空气凉凉的，慢慢侵入肺腑，一阵舒畅。
清颜借着他的力，稳稳地站在地上。朝面前的国子监望去，宽大的匾上刻着“功在社稷”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禁闭的朱红色门，两旁是威严耸立的白玉石狮子。也许是时候尚早，门口的守卫也是稀疏三两人，和她平日所见的大不相同。
这就是哥哥们的半个朝野吗？
清竹见她若有所思，轻柔地抚摸她的发顶，“颜儿，我们进去吧。”
两人并肩走入国子监的大门，侍卫一看是苏家的二公子立刻恭敬地行礼，甚至没有问身后的清颜是什么人。看来苏家这块牌子还确实是金灿灿的呢！等进了大门，清颜才展颜微笑，眉宇间暗含了淡淡的嘲弄。
“颜儿，你在笑什么？”温润清朗的少年忍不住侧目去观望她的笑靥，将那刹那的讥诮尽收眼底。
“二哥，你若有事就不必陪着颜儿了。”彼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能够挣脱苏家的牢笼哪怕一刻也是令人欣喜的。清颜极目朝四周望去，绿树苍绿葱茏，青石鹅卵铺就的小路幽深蜿蜒，两侧放置了规格一样的盆景，正北方远远瞥见了一座假山，造型奇特，侧耳倾听仿佛还有潺潺流动的水声。
清竹看着她眼中的光彩，不禁失笑，“颜儿，你小心些。二哥见完太傅就回来陪你。”
“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吧。”
不是孩子，却依然是二哥最珍爱的宝贝。苏清竹宠溺地笑了笑，旋身朝另一处僻静的建筑走去。
她幽幽叹了口气，也举步离开，只是清颜选择的方向恰恰与她的哥哥背道而驰，就这样各自延伸，仿佛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绕过曲折回环的长廊，清颜的目光被眼前一片绿意盎然所吸引。如丝带的树被人精心修剪过后，列成一排，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外院和内院划成不易察觉的两处。旁人若不仔细观察，是绝不会发现其中有什么异常的。可是，她知道这个内院定然是藏了什么玄机的。如此安排，怕也是花了许多心思的吧。
清颜淡淡地想，本打算绕开这里。
“不要走。”耳畔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有些弱，却弥漫了忧伤和泪水，不由地攫住了她的心。
她止住步子，侧身回顾。透过苍翠嫩绿的叶间缝隙，隐约可以窥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十步之遥，两人相对无言，依稀见到身着白衣的女子眼中泫然含泪，咬着唇欲言又止，方才说话的人就是她吧。
真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呢。芙蓉玉面眉目间笼着楚楚动人的忧伤，雪肤乌发，映衬着琉璃般的眼瞳，她是那么柔弱，似乎只要轻轻一触就会碎了。而那男子，徒留了一个孤傲冷酷的背影，一袭青色的长袍益发显得清俊卓尔。
只是她忽然觉得那背影竟然有些眼熟。
若是没有那女子的泪眼，相比也是极为出色的一双璧人吧。清颜望着他二人，唇齿间逸出若有似无的轻叹。“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即使出采如他们，也难逃命中纠缠。
当真是讽刺呵！
“是谁在那里？”青衣男子突然侧过身，朝清颜隐匿的树丛看去，目光凌厉如冰。
她有些懊恼从树丛中出来，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躲藏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清颜抬眸，唇畔噙着淡然的笑对上了他的脸。
“打扰了。”长揖一躬，从容洒脱的模样得仿佛真是不期然的偶遇，而并非在此听了许久。
他眯起眼，冷冷地看着清颜。银丝广袖在猎猎的长风里作响，乌黑的发斜落在眉目前，一袭青色锦衣在日光下竟然沁出冷漠孤绝的气息。
而他的眼珠居然是冰蓝色的！
冷漠而幽深的瞳孔，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看不到一丝的暖意。周身散发出摄人的寒气，薄唇紧抿，整个天地在顷刻间冰冻住了。这个男人他含而不露的威严，竟然有种倨傲和矜贵绝伦的气质。
斯人斯景，恍若隔世遗梦。
而此刻他的面容冰冷，下颚紧绷，审视着清颜。
“你究竟是什么人？”即使穿着男子的装束，也难掩其真实的身份。更何况她的衣袖上有着永州苏家的紫色标志。目光冰冷更甚，犹如凌厉的飞刀正抵在脖颈处，散发着嗜血的冷酷和残忍，却依旧俊美无俦，摄人心魄。
这个男人真的是来自炼狱的嗜血鬼魅。
然而清颜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朝他身后的女子展颜微笑。面前这个男子只不过一心想保护那个柔弱女子罢了，何况他也万万不会在天子脚下的国子监内对她做出什么。如此一想之后，那无形的压迫感也消弭了许多。
“苏清颜见过二位。”不卑不亢地服身行礼，脸上是不改的盈盈浅笑。
乍听她的名字，那个男人的脸有些松动，冰蓝的眼眸露出一丝飞逝而过的惊异，看上去似乎是曾经从某个人口中听到过她的名字。
“苏小姐，你叫我续雪就好了。”柔弱如水的柔夷覆上她的手背，婉转地微笑深深凝望着那个冷颜男子。“他是我四哥暮流景。”
“暮流景。”清颜默念着，身体不自然地僵硬起来。
他居然是四皇子！这个男人居然就是人称“浴血修罗”的鬼魅皇子。即使淡漠如清颜者也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他就是泫之口中宛如天人的兄长，是他无法超越的兄长呵！可是为什么平素行踪诡秘的四皇子会突然出现在国子监内？
柳眉微皱，她若有所思。
“苏小姐，今日的事你可否守口如瓶？”续雪的手透着凉意渗入肌肤，柔柔的目光里隐藏着泫然的泪和恳切。
清颜抽回自己的手，清雅如水的面容微恼。“续雪小姐不是已经为我做了决定吗？”从知道他是四皇子起，她就不得不为他们守住这个秘密了。只是为什么他…………清颜旋身，用眼角的余光朝他看去，还是一副寒眉冷目的肃杀模样，可是她心中却生出怅惘来。
“续雪，回去。”暮流景犀利冰冷的眼变得柔和了，只是背影仍是那么的寂寥。“苏姑娘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苏清颜颌首，目送他们离去。
若是她猜得没有错呐，他们也许是要分离了吧。
兜兜转转折回到和兄长约定的小径旁，却发现二哥已在那里等着她了。看他有些倦怠的面容，必定是等了许久。
清颜有些内疚，笑着挽住他的手，“哥哥，我们回去好吗？”
“累了吗？”清竹看到她发间沾上了叶子，小心取下忍不住失笑。“连沾了叶子都不知道呢。”
清颜也笑了起来，低垂的眼眸闪烁着清亮的光泽。既然哥哥什么都不知道，今日遇到四皇子的事如若说与他听，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什么都不必开口了，她含笑已然作出了决定。
［浮光掠影：第七章 知名不具］
“四小姐，二少爷要奴婢把这个交给您。”芮月恭敬地站在苏清颜身后，数日前四小姐随二少爷去了国子监，回来后一直是心神恍惚，她们做下人的又岂敢多问呢。可这芮月毕竟也不是寻常的丫鬟，跟着二少爷久了也懂得察言观色，能够叫素来沉静淡漠的四小姐烦恼的也只能是和当日被收留入府的尊贵少年有些牵扯吧。
苏清颜倚着窗，星眸半敛，素雅的面容上微露倦意。
“小姐，外头风大，让奴婢把窗子阖上吧。”芮月走近窗前，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双冰凉的手所阻止。芮月抬头，有些惊讶地唤道：“小姐，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病了二少爷怕是会更心疼吧。”
清颜的手微僵，淡淡地泛开一抹笑纹。“芮月姐姐，你可别总是拿哥哥来唬我。”可终归还是任芮月将窗子阖上了。
芮月也笑了，就知道搬出二少爷最管用了。
“芮月姐姐，听说近日府上时常有宫里的人走动，可是真的？”她莞尔一笑，目光遥遥地落在了庭院里的几株桃树上，琉璃般透明的眸子愈加亮，让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但是芮月见她这回儿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回四小姐，数月前开始，宫里每隔半月便会有公公来一次。即使管家大人再怎么追问，那些人也不愿透露，只说是四小姐您是他们主子的贵人。”说实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四小姐怎么会和宫里的人牵扯在一块儿。那么淡薄的心性，也不像其他的小姐时常聚在一道，怎么会呢？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她低语轻问，对于那个公公们口中说的主人也不在意。
“说是听从主子吩咐来送礼的。玛瑙、翡翠玳瑁、诗书典籍…………就连什么精致的糕点都是应有尽有的。”宫里人怎么各个都吃饱撑着没事干啊！“可是最奇怪的是老爷的态度，就算是宫里的人，也不用那般恭敬客气啊。”她可是常看到老爷出手赏赐那些人的。
傻芮月，你哪里知道他们那些人的主子是何等矜贵的身份，就连父亲大人也不得不慎重。
清颜只是支着头，也不开口。拆了信笺，靠在窗边默默地看了起来。
清晰干净的字迹，一如他的人一般温泽。看着看着，唇不自觉地绽开一抹笑，“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呢。”
“四小姐，您在说谁？”芮月好奇地伸过头来看，这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会让四小姐那么开心？真的好想知道。
坐得有些乏了，苏清颜起身整了整衣裙，笑着回望芮月。
“芮月姐姐，现在二哥尚未回来，你也忙里偷闲，不如随我去花园可好？”
“是，四小姐。”
两人步出屋子，穿过中庭。
一阵清风旋舞，虚掩的轩窗被吹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不只是何处飘来了几片绯红柔嫩的花瓣零落在案几上，而书桌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墨迹鲜明的信笺缓缓坠落。
春风舞雩醉花荫，随水飘曳落浮萍，心几烦而不绝兮，八埙妙音如夜语
知名不具
“四小姐，那是二少爷写与您的吗？”
清颜摇头，笑得高深莫名。
“我的好小姐，求您就告诉奴婢吧。”
“那个人，他是这个世上最清澈幽雅的人。”她浅笑着开口。想起初遇他的那个雨夜，他的纯真和雅致；想起他同她一起去祭奠娘亲时的认真和执着；想起他白衣胜雪的温润和煦，清颜的心慢慢软了下来。
芮月有些惊讶，“难道比二少爷还好？”
苏清竹虽然也是清贵的公子，但将自己隐藏得太深了，终究得不到想要的自由。
“比之二哥多了空灵和纯真。”目光悠远地凝视着远处，似思念似追忆，泫之，你在宫里可好？
另一隅，有位白衣熏染的清俊少年临风而立，稽首遥望，心中莫念着：阿颜，你可听得见泫之吹的曲子，正是你当日所教的那首南越名歌。你说过只要我吹响埙，无论天涯海角你都会陪伴在身边的，可是为什么我夜夜吹奏，你却从来不曾出现，甚至在梦里都没有你的影子。
他双眉皱拢，如樱花饱满的唇边是浓浓的悲伤和寂寥。
“六皇子，您怎么在这里？”有宫人寻至。
他侧身，笑容寂寥。“是母后派人来找我？”
“回六皇子，圣上下朝去了启年殿，娘娘要小人请您前去。”宫人恭敬点头。
“走吧。”
启年殿内，六皇子跪拜行礼，“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皇儿，你不该如此任性。”偌大的殿上回荡的是冰冷华丽的声音。“你是天兆的皇子，你的一举一动皆是皇家象征，可你却如此任意妄为，流连民间！”
冷硬的字句仿佛是根根锋利的钢针，砭人肌骨。
六皇子将头深埋，“儿臣知错，请母后责罚。”
“皇儿，你该学学你四皇兄的沉稳，万不拿皇家威仪做儿戏。”皇后凤眼威严，深皱的眉皆是对六皇子的不满。
“皇后，你不必动怒。”那个手握天下的男人温和开口，没有帝王的肃杀和戾气，反倒更平和。只是他的笑纹荡漾中暗含了无数道微不可察的精光，这怕是他的帝王之术了。“皇儿，此番安然回宫已属万幸。”
“是，圣上。”皇后收敛怒容，含笑坐在帝王身侧。
“皇儿，听林爱卿所言，你一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