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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墨银--今朝玉-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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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她来镜湖看自己,次次皆是揣着愧疚,小心翼翼讲起众人,独独不讲到你。只有那一次,眼神躲闪又欲语还休,我几经询问后她终于讲出实情,说是要借我的一滴血用,支支吾吾,垂了脸看我一眼都不敢。我都不用问她要我的血来何用,便知她定然又是为了你。针刺一滴是血,血流如注也是血,这些年跟着她何曾少受过伤,仙妖大战时,闯镇邪塔时,为了她我与螭吻蒲牢打过,与上神英招斗过,到了如今又怎会惜这一滴血!于是咬破指尖,看那浓稠鲜血如细蛇一般在掌上曲折蜿蜒,她拿了白瓷瓶小心地来接,眼神里是近乎绝望的期待,而后,那傻子,朝我跪下了。
  
  “她朝我跪下了,颜渊。”
  
  堂堂一个青华大帝的孤女,崇恩圣帝的义女,东王公的爱徒,膝盖合该是跪生父、跪义父、跪师父,却来跪我这个本是她的坐骑的人,不过为了一滴血。
  
  “颜渊,为了貔貅血,她许了我尊严。你猜,为了要那玄冥水和炽焰草,她又许了别人什么?”
  上古的神兽半阖上眼睛,嘴角冷冷勾出弧度,仄仄地看过来,看得颜渊竟是悚然心惊,平日嬉皮笑脸的人,竟有这样一张刻毒的嘴,仿佛淬了毒的刃,贴近肌肤游移,又离开,又贴近,懒洋洋地戏耍着已然颤抖的人。
  
  “她许了别人什么,你说。她已然还清的,我是迟了一步;可她若有还没还清的,我来替她还。”一字一句,妖界的王许下了千金一诺。
  
  迟桑撇嘴,别开眼看着已然漆黑一片的镜子,平静地了无痕迹,可镜像里的故事却毕竟还在继续着。
  
  貔貅血后,便是玄冥水。
  
  世人只道六界中有一条忘川河,于地府中无声流淌了几个洪荒,墨黑的河水下掩埋了不知多少怨灵,是世间至阴至毒之水,却不知东方鬼界罗浮山,亦有一条玄冥河,恰与忘川河相反,凝聚的是众鬼死前那最后一口阳气,是用来续命的。
  
  彼时已过了几百个年头,久到人间已是沧海桑田皇朝更迭,久到神荼和瑶姬的儿子都已垂髫,躲在母亲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来客。
  
  东方鬼帝一脸的为难,想想往日里自己与蓬莱岛泊玉公子的交情,又看看面前一脸固执的今朝仙子,终是叹了一口气:“今朝仙子,不是我不肯给。不过一条河中舀一瓢水,本殿不至于小气如斯。只是天下万物,各有命理,皆是定数,不能强求。你此番拿了玄冥水去结人的魂魄,结不结得成还未可知,可毕竟已是扰乱了命盘了。但凡世间种种皆有价,何况人命?”
  
  人命何价?不过一命抵一命。
  
  “你猜她怎么着?哈!她竟然真把她的来世许了!”神兽失声大笑,像是要笑出眼泪来,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真是蠢!”
  
  得道的仙家,纵是羽化涅槃,来世亦是凡尘中得道高人,稍加修炼自会又列仙班,是多少散仙求也求不来的福。只有她一个,为了一瓢玄冥水,甘愿来世堕入畜生道,不为人,更不为仙。
  
  “她真傻,是不是?”妖王府的美酒一滴千金,却被迟桑倒尽在海碗里,一口灌下,立刻有晶莹的酒水滑下光洁的下巴,点点打湿前襟,一错眼几乎要以为是泪湿春衫,“真傻,是不是?”迟桑固执地问着颜渊。
  
  妖王不说话,抢过迟桑手中海碗,仰头就是一口,醇厚的美酒却有一副烈性子,火烧火燎的一路从喉咙滑到腹部,肝肺心脏皆是火辣辣的疼,一口又一口,仿佛只有接着那冲天的酒意才能掩盖住心口一阵一阵的痛缩,才能吐出那清醒时断然不会说出的话:“傻。”
  
  集齐了两样,便只剩了修罗界的炽焰草。
  
  须弥山北,大海下,经二万一千旬,有毗摩质多罗王宫,便是修罗界。修罗者,男子残暴,女子貌美却阴毒,好斗嗜杀,为其他五界所不齿。
  
  修罗界中有妙高山,经年烈焰飞腾,一片火海。山中不长树木,只长一种炽焰草,除却修罗王,旁人皆不可得。
  
  分明是寸步难行,偏生她只身独闯,执意要去。
  
  那一次她如往常一般来看我,面色苍白步履蹒跚,连挤个笑容都费十分力气,勉强与我说话,亦是气如游丝,问她何事,她只抿紧了唇淡笑说无事,分明是不想告诉我。可湖中有巡逻的虾兵蟹将,碎嘴地讲起此事,我才知她只身一人独闯修罗界,还未见到那妙高山的影子,便被好斗的修罗打得伤痕累累,示威似的丢回天界去,休养了几日亦不见好。
  
  人都叹息说这一回今朝仙子该是死了心断了念了,可我知,她不会罢休。
  
  果然那一日她与我来告别,说是要远行,也许一段日子不能相见了。言辞凿凿,可十指却揪着衣角不放。
  
  于是话就冲口而出,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今朝,你真该看看你自己那撒谎的样子!不就是个修罗界么,老子陪你去!修罗王是什么东西,老子连英招也打了,还怕他一个!”
  
  她涨红了脸,眼角似有泪光,半晌才道:“迟桑,你总是陪着我。”
  
  是,是,是。我总是陪着她。当年她还是小丫头时,当年我还是原形貔貅时;如今她成了姑娘时,如今我成了迟桑时。我总是陪着她,有时候便连自己也模糊了友情和亲情的界限,像是她的一条臂膀,血肉都融合在了一起。
  
  那么再陪这一次,也不嫌多。
  
  修罗界的修罗的确不可小觑,从外围到妙高山,一路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来。那炽焰草便在妙高山的山顶,像是腾起的一朵火焰。
  
  我在山下替她挡去剑戟刀枪,她撕了裙摆裹住手掌就往上攀爬。
  
  陡峭的山壁上有横突的岩石,也被那火烧得通红。滚烫的石质碰上布料,“嘶”的一声就将裹住手掌的布料灼融,不过几下攀爬,早被燃了个零零落落,垂了破布下来。于是只能用手掌去攀那烧得滚烫的岩石,火灼的痛比起地府刑罚来还要痛上万分,痛得只想砍掉整只手。烧糊了的皮肉与碎布条粘连在一起,每一次攀爬又被硬生生地扯开,撕下皮肉来,血滴落在岩石上,又很快蒸发殆尽。
  
  早已没有仙气可再腾云驾雾,可再布设结界,只能凭着肉体一寸寸往上挪。偶有烈焰忽然自石缝中腾出,烧焦了几缕秀发。脚底亦是烫出了水泡,脚趾都佝偻起来,抬头一看,山顶却还是万丈远。好不容易挪近了几寸,脚下一滑,却整个掉下来,狠狠跌至山脚下。
  
  我来不及与众修罗打斗,掠到她身边,才刚扶起她,回首一看,我们已是颓然败势。浓妆艳丽的修罗王带着上千鬼众,负手挑着眉脚看我们,眼中几分兴致盎然,缓缓开口:“你们要炽焰草,我可以给你们。”
  
  “颜渊,你说,这一次,今朝许了修罗王什么?她许了尊严,许了来世,你猜,她还有什么可给的?”
  
  




四十二

  容貌精致的男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如雪,衬得鸦翅一般的睫毛和瞳孔越发的黑,听到跨进门内的脚步声,挣扎着睁开一双眼睛:“父君。”
  
  浓妆的修罗王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妩媚,不凄艳,却是自心底漫上嘴角的温暖:“扶疏,今日可好些了?”
  
  男孩勉强勾起唇角:“好些了,父君。”他大约想起身,可只在床褥间挣扎了一下,便紧闭了眼气喘吁吁,羸弱的身躯起伏着,胸膛上几根肋骨在薄薄的一层皮肤下凸得厉害,真真是瘦骨嶙峋。
  
  有人迅速走近,拿了枕头垫在他腰下,安慰似的抚着他的胸,半晌才见那病床上的人缓过了气来,闭着眼笑:“今朝,你也来了。”
  
  “嗯,我来了。今日看来,你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倒好。扶疏,等我再渡些仙气给你,你就好了,那时候栀子花也开了,正是去观花的好时节。”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扶疏的脸颊,孩子的脸泰半是肥嘟嘟的,他却深深凹陷了下去,高耸出两块颧骨,见不到一丝肉。
  
  扶疏颤了颤眼睫,却没有睁开:“今朝,我不过是个活死人,白白浪费你的仙气罢了。”
  
  今朝还来不及开口,修罗王丹墀眯起眼睛,笑了一声:“扶疏,我可曾准你这样说过自己了?至于今朝,这本是她欠我的,一棵炽焰草换她一生渡仙气予你,也是值了。”那笑声的尾音悠长而婉转,无端带着几丝媚意,又变回素日的修罗王了。
  
  扶疏想咳几声,那咳声却哽在喉咙里,咕哝着嘶哑破音,难受的憋红了一张脸。方才还笑得妩媚的人立刻脸色一肃,凌厉飞去一记眼刀:“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渡仙气给我儿!”
  
  闭目,凝神,吐气,手掌按在扶疏肩胛骨突出的背上,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仙气源源地通过手掌指尖的牵引渡到了对方身上,那分明是一个小小孩子的身体却像是个无底洞,无论渡了多少次,总像是被怪兽吞吃入腹一般,始终是填不满一丝一毫。
  
  扶疏皱起了眉,苍白的脸上飞起一抹异样的绯红,牙齿用力咬住唇,那淡粉色的几乎要和脸色异样苍白的唇上便起了几点猩红。丹墀坐在窗下,一瞬不瞬地看着扶疏渐渐涌起一些血色的脸,唇角往上勾了几勾,却笑得像哭。
  
  “好了。”放下扶疏,后者已然熟睡,比起平日里时不时便要咳醒的睡眠,渡了仙气后的睡颜安稳了许多。
  
  丹墀无言,看着自己儿子时柔和的眼神在看向今朝时又是一片阴鸷,率先开了门走出去。
  
  修罗的地界上终日漫着灰色的雾障,见不到天空亦见不到日光,鬼魅一般穿行于其中的修罗面目模糊,只是那嗜血的眼神却穿透浓雾,仄仄地逼过来。
  
  “他本来是死胎。”对面的丹墀忽的出声。
  
  今朝一愣,自己与他的交情,不过是最普通的商贾与客人之间的关系,一物换一物,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且丹墀那样的性子,多一句的话都不愿说,今日却……于是只能无言,捧着茶杯默默地听。
  
  修罗界的王也曾有过如花娇妻,彼时正是春光烂漫,百花丛中貌美的姑娘回首一笑,便勾去了丹墀的魂,于是八抬大轿娶进门来,一年半载便有了身孕。本该是娇妻稚子天伦之乐,却不想生产那日,妻子难产,血漫遍了床上地下,恍惚间几乎要生出错觉,以为那是地府之主行过处绽遍了的彼岸花。
  
  五内俱焚之时,族中有长老沉重摇头,说是修罗王一生两手血腥,所做杀戮之事罄竹难书,血债血偿,合该是命中无子,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是劫,逃不过。
  
  疯了,痴了,颠了。红了眼的修罗王不听不信,偏执着施法要保住母子两人,倾尽全力筋疲力尽,呕出一口血来,也只保住了刚生出的胎儿,刚出生尚来不及啼哭的孩子抱在手上,轻飘飘的似没有重量。纵是铁石心肠的修罗王,讲起这段往事时亦是哀伤,厚重的铅粉亦掩盖不住当时那剧痛,想哭,已无泪。
  
  拼尽了修罗王法力保下的胎儿,本就是逆天之命,空长了一张继承了父母的绝世无双的容颜,却缠绵病榻十余载,羸弱得仿佛随时都要死去。修罗王四海八荒地搜罗了灵丹妙药,奇珍异草,只为了续儿子的命,便是多一日亦好。某一日听闻座下鬼众匆忙来报,说是有仙界之人一路杀将过来,妄图采那炽焰草,赶到时却不用自己出手,那一身伤痕满脸血迹的仙子自己便重重跌了下来,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们要炽焰草,我可以给你们。”只是,一物换一物,我给你炽焰草,你便拿你的仙气来续我儿一口气。
  
  “丹墀,为他渡仙气终不是治标之法,扶疏尚小,身子承不住不说,且……”
  
  “今朝!”不想听亦不愿听,纵然这已是心知肚明之事,仍自欺欺人着不愿承认,修罗王一双眼睛隐隐赤红,喷薄而出滔天的怒气,“他是我儿,他是我与阿奴的儿子!我保不住阿奴,难道连扶疏也保不住吗!今朝,你只做你自己的事便可,他活不活得下来,是我说了算!”
  
  被截断了话的今朝后退一步,只能沉默无言地离开。回首再望一眼,修罗王脸上的浓妆在浓雾中,有些苍凉的陈旧。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丹墀如是,她又何尝不是,每个人心里皆有最深的执念,于丹墀,是扶疏;于凡人,是功名富贵;于她今朝,是泊玉。
  
  回到妖王府,几尺之遥便看见堂堂妖王一身白衣,倚着门框闲闲地立在府门口,似是在等人。刚落了地,脚还未站稳,便被拥进了他怀里,男人的衣服像是在太阳下晒了许久,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去,鼻端便充斥了芳香,说不出什么味道,像是干草的芳香,又像有颜渊的气味,混合在了一起,没来由地只觉得温暖,贪恋地不想抽身离开。
  
  方渡了仙气,又因惦记着他一路腾云回妖王府,到了此时便觉得疲倦气短,额头上密密地布了层虚汗,连浓浓困意也袭了来,朦胧中听到颜渊在耳边问:“今朝,累了吗?”
  
  “……不累。”她强打起精神。
  
  “和茶花去人间,好玩吗?”
  
  “……好玩。”她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声,终是再也抵不住困意,一头栽倒在男人肩膀上。
  
  颜渊还想说什么,只觉得肩头一重,低头一看,小傻子的脸正挨着自己的肩,睡得香甜,于是只能叹一声,早没了被欺骗后的愤怒,心酸更多过哀伤。
  
  把她抱回她的房间去睡,小傻子平时做人老实,便是睡相也老实,放她到床上时是什么姿势,便是什么姿势,一动也不动,一如平时一般乖巧。
  
  屋内寂静,暮色的夕阳光线透过老旧的窗纸照进来,屋内的家具都拖了长长一道影子。
  
  颜渊回顾四周,小小一间斗室,简陋但干净。没有女儿家的茜纱窗,亦没有姑娘家的胭脂水粉,更别说水墨字画白绫帐子,鎏金凤凰琉璃屏风,便是一样像样的摆设都无,倒是和她一样灰扑扑的不起眼。
  
  墙角处有柜子,拉开柜门来,里面一叠整整齐齐的衣服,妖王毫无廉耻地一件件翻开女儿家的衣裳,却是小女孩穿的样式和大小,颜色倒是鲜亮的,鹅黄、粉红、柳绿,可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压箱底的还有一套红棉袄,是自己除夕时送她的,再往下一翻,却又是另一套棉袄,红棉袄红耳环红发绳,竟是与上面那套一模一样。
  
  便怔怔地看着这两套相同的衣衫纳闷,如今想来,沙棠那句话是说对了。他只知道她喜欢他,他还知道她什么呢,前尘往事情伤纠葛一概不知,所有知道的也不过是从旁人嘴里零零碎碎拼凑出来的,不成个体统。
  
  难怪那迟桑撇了嘴冷冷地笑:“颜渊,你说,这一次,今朝许了修罗王什么?她许了尊严,许了来世,你猜,她还有什么可给的?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颜渊,不是她的每件事都能轻轻松松自旁人嘴里听到,有些事,别人没这个义务来告诉你,若事事皆这般容易,你也未免过的太得意。这件事,你自己去找答案吧。”
  
  在她的床边又坐了一阵,小傻子睡得极熟,安静地连翻个身也不曾,若不仔细听的话,就连绵长的呼吸也听不到,简直像是……颜渊悚然一惊,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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