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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姚敏-不负如来不负卿_姚敏-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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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犯迷糊。反正觉得快了,便卫生巾随身带。穿越来的时候,我的大包里塞了两年的用量,占了挺多位置。圈住他的腰,趴进他怀里撒娇:“你记性比我强多了,有你帮我记着就行。”


“你啊……”


我搂紧他的腰,埋首进他的胸膛,猛吸一口他的味道:“被爱的人才有资格懒惰。”


他笑了,将我拉起坐在他身上。双手勾着他脖子,头枕在他肩膀上,静静地跟他一起看书。他是我舒舒服服的凳子,永远的凳子。


老歌里唱的“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再绚烂美丽的爱情,最终都会归于平淡。可是平淡生活中的相濡以沫,与他点点滴滴的温情,让我甘之如饴。


这样无风无浪地进入公元384年的冬天。他的工作卓有成效:出逃的僧人大多回来了,寺里一切已经恢复正常。战争的惨痛让民众更加虔诚信佛,每日他都愉快地忙碌着。而我,也掌握了更多古代的生存技能。会做饭、洗衣、缝衣、纳鞋底、做酱菜。我每天跟着大婶上街买菜,与街坊邻居家长里短,日渐融入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生活。


当然吕光迟早会想起我们。所以,龟兹飘第一场雪时,看到门外站着的氐人士兵,我有些苦笑,时间提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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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意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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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接回王城,安排住进了宫里。虽然不是先前那个奢华的乌孙公主寝宫,但一应用具不缺,还有服侍的宫女。而且比起先前来,我们是自由的。吕光说要听法,让罗什每天陪伴左右。于是罗什成了顾问一样的角色,每天被吕光带在身边,无法再参与寺院里的任何活动。


当听罗什描述他每天无聊的行政事务时,我便明了吕光的目的。他已经不想再打压罗什,也放弃利用他做喉舌的企图。但是,罗什热衷于事业却让吕光起了戒心。雀离大寺离开王城有四十里地,僧人连同苏巴什居民在内上万人。可以说,只要罗什登高一呼,便是一支强大的力量。所以吕光不放心把罗什放在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方。他要罗什每日跟在身边,便是为了监督他。


告诉罗什,当权者历来如此。历史上,皇帝都不会愿意有号召力的高僧居住在自己控制不严的偏僻山林。否则,万一信徒过多,有人打着你的旗号谋反呢?玄奘如此受唐太宗信赖,晚年曾请求去嵩山少林寺译经,却被严厉地驳回。帝王的极端自我主义,由此可窥一斑。


罗什长久沉默着。先天的优越条件让他傲然漠视世俗权力。其实他现在还没领悟,宗教永远都摆脱不了也超越不了世俗权力。中世纪时的罗马教廷势力遍布全欧洲,俨然是整个欧洲的统治者。可是,欧洲小国的王室们不甘屈从,纷纷掀起宗教改革。最有胆色的便是英国的亨利八世,自己搞了个国教,宣布把罗马教皇开除教籍。宗教与世俗权力的纷争,充斥着整个中世纪欧洲历史。而最终,宗教退后一步,成为依附王室的精神统治工具。


自吕光破龟兹后,罗什用生命与尊严维护的一切,在与当权者激烈对抗中其实一直处于劣势。就算阴差阳错地成就了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难道不也是宗教的落败么?可是这些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我却不想告诉他。无论接受与否,他都不应该受我的现代思想影响。但我相信他最后还是会悟出这个道理,所以当姚兴出现时,他便借助世俗力量最终完成了使命。只是,这领悟,要用十七年来思索,在姑臧碌碌无为的十七年。是他的可悲么?还是,从乐观的角度看,那十七年是他在韬光养晦,为生命最后也是最绚烂的一段旅程做准备。


倚靠上他的肩,默默将我的力量传递给他。无论如何,那十七年,希望我的陪伴能让你幸福。


“艾晴姑娘!哦,不对,该叫公主。”


回转头,看见穿着羊毛大袍的段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向我走来。此刻我正在王宫外的大街上,准备去国师府看望那两个可爱的孩子。


段业走到我面前,作了个揖,笑着对我说:“许久不见公主,倒是比前日气色好多了。”


我赶紧向他回礼。他也跟着吕光去了雀离大寺,但认出我却是在我们回到王城后。龟兹民风开放,王宫也没那么多禁忌。所以吕光的将领们都能进出王宫。当时他跟着杜进碰见我,杜进告诉他我便是嫁给鸠摩罗什大法师的龟兹公主,他脸上的震惊久久不消。


“公主,天寒地冻的,段某请公主喝杯暖酒,如何?”段业指一指街旁的酒楼,用眼神向我打着暗示。我点头,正好,我也想从他这里套点消息出来。


段业要了个雅间,我们让侍从在外等候。等屋里就剩我们时,段业压低声音说:“公主,长安正为鲜卑人慕容冲逼围。天王束手无策,急发了四封诏书催吕将军速速回军长安。”


我抬头看他,默不作声。慕容冲,《晋书》上的评语是“有龙阳之姿”,是前燕皇帝慕容俊的幼子。前燕被符坚所灭,慕容冲十二岁便随着姐姐清河公主入符坚后宫,姐弟俩受尽宠爱。王猛多次劝谏,符坚才把他放出宫做平阳太守。


段业嗤笑一声:“这慕容白虏小名凤凰,以前长安城内有谶纬言:‘凤凰凤凰止阿房’。天王以为吉祥,专在阿房城内植几十万株梧桐和竹子,做等候凤凰之意。可笑慕容冲却是在阿房大败天王军,可不正应了谶纬之言?天王不听王景略劝告,如此纵容鲜卑人,如今却得这般田地。”(注:王猛字景略)


鲜卑人与汉人不是同种族,皮肤白皙,欣长矫健。慕容王室尽出帅哥美女,被氐人称为白虏。慕容冲此时不过二十五岁,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却将强弩之末的符坚逼得放弃长安。出逃后被羌人姚苌抓住,公元385年5月,十六国的悲剧英雄符坚被姚苌这个落井下石的小人所杀。而有倾国倾城容貌的慕容冲,占据长安后纵容士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千里关中沃土尽变成阿鼻地狱。又因为畏惧叔叔慕容垂的强大,不敢东回鲜卑人的故地。称帝后不到一年,便被手下所杀,死时才二十七岁。


这惊心动魄的历史,正在离我几千里之遥的古都长安上演着,我自然是感慨万千。但是,段业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看到我眼中的疑惑,段业继续压低声音说:“现下吕将军踌躇不已。若是回长安,如今天王被鲜卑人与羌人夹击前途堪忧。吕将军回去也是损兵折将,他必不甘心。不归,倘若天王渡此劫难,日后追究,吕将军亦会大难临头。”


“那段参军希望妾身做什么呢?”我不动声色地喝一口暖茶。


“如今法师跟在吕将军身边,若能借法师之力,以谶纬之言劝吕将军速回长安,吕将军虽不信佛,但谶纬之言应该能听得进。”


我心念一动,问到:“段参军为何希望吕将军回去呢?”


“与军中大多数人一样,段某家在关中,思念父母妻儿,故而盼归。”他满含深意地一笑,声音压得更低,“‘初见伟业是建康,功业成就在河西。’无论建康河西在何处,都不可能是西域。段某要有成就,必不可一直逗留龟兹啊。”


我张张嘴,却是无语。他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论段业自身本事如何,他跟这个时代自诩英雄的男人们一样有野心。沉默了一会,说道:“妾身出门已久,该告辞了。”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稍微停顿一下脚步,“怕是法师一人无法让吕将军下定决心。段参军为何不试试让杜将军去劝呢?若是回去晚了,怕是天下已经分割定局,吕将军只能捞到残羹冷炙了。”


吕光最后的决定当然是走。现在是十二月底,丝绸之路上因为大雪阻挡无法通行。所以他起码还要磨蹭两个月才会出发。那天跟罗什分析了中原的局势,然后说:“罗什,你得去劝他回中原。”


史料记载,吕光是听了罗什的劝告才回去的。但我不相信罗什对他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们俩之间的敌意,没可能这么快消除。他磨蹭,一方面是搜刮龟兹的财富,另一方面是在观望中原局势。而他走,也不是因为忌惮符坚,而是打算从分崩离析的前秦帝国手中捞块地盘。毕竟西域,因为地理原因,戈壁沙漠里的一个个绿洲小国,单个国家实力过小,而要占据整个西域,管理成本太高。不如中原的沃野千里,更容易建立稳固的政权。何况他的士兵都是来自关中,时间久了,必定思归。所以,权衡再三,走是上策。现在,只要罗什和杜进从旁敲击,他的决定,应该在近期便会定下。


“罗什明白。若能让他走,对龟兹是一大幸事啊。”看向窗外飘得正紧的鹅毛大雪,眼里流出不舍。再过两月,他便要离开故土,从此故乡路断不再回。手指交缠进他的手,倚在他肩上,一起静听外面簌簌的落雪声,这是最后一次看到龟兹美丽的雪景了。


汉历新年吕光办得很热闹,氐人受汉化已久,风俗与汉人无异。王宫里到处张灯结彩,除夕那天我们被邀请去大殿里参加新年晚宴,吕光当众宣布开春便回中原,将领们一致欢呼。吕光特意对罗什说,应大秦天王之令,请罗什去长安讲法。罗什平静地点头。歌舞表演开始,吕光不许罗什提早退席,只答应让他以水代酒。一直熬到午夜,漫天烟火中曲终人散,公元385年来到了。这一年发生的最大历史事件,便是符坚的死。随着他的死亡,中原大地重新洗牌。


这一年,以男色侍符坚的鲜卑人慕容冲称帝,史称西燕。因为政权混乱,只有一年便灭亡,这个西燕并不被算进十六国。


这一年,后秦第一代国主姚苌用弓弦勒死符坚,进攻占据长安的慕容冲。于第二年进入长安,从此后秦以长安为都,直至刘裕北伐灭后秦。


这一年,陇西鲜卑人乞伏国仁在今甘肃南部及青海北部建立政权。因势力弱小,依附在几个强大的政权间,只称单于,都督,秦王。史称西秦。


也就在这一年,内蒙草原上,崛起了一个英雄人物。鲜卑拓跋部,在十六岁的拓跋圭带领下复国,建立北魏。公元439年,北魏灭掉十六国最后一国——北凉,中国北方,在混乱了一百三十五年后,终于统一。从此开始了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南北朝对峙,直到隋统一全国。


我在院子里带着求思泳思堆了个雪人。两个小儿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红通通的小脸蛋让人爱不释手。堆完雪人玩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就蒙上眼捉迷藏,院子里清脆的笑声不断。我故意输了一把,蒙眼做大灰狼,两个小红帽玩得疯极了。


“哈!捉住了!”嗯?不对,这个身形绝对不是孩子。拉下眼罩,弗沙提婆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艾晴,你跟二十多年前一样笨!”


他身上挨了个雪球,不是我砸的,虽然我很想。求思咯咯笑着跑开,轮到弗沙提婆做大灰狼了。他玩闹一会,见孩子们身上都是汗,叫下人把他们带去换身干净衣服。


我看着孩子们,笑着感慨:“唉,真想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你当初若肯嫁给我,他们就是你的孩子了。”


猛地抬头,看见他正挑眉冲我笑,眉目俊朗,依旧帅气逼人。有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年对我说“你愿意自己丈夫是个平凡人”的那个他。他见我不出声,咳嗽一下,柔声说:“进屋去吧,身上有汗,免得着凉了。”


晓宣正在厅堂里一边烤火一边做针线。看见弗沙提婆,眉梢带喜,上前接过他的外套。


“这些天忙得要命。吕光心太贪,什么都要,恨不得把整个龟兹搬空。”他撇撇嘴,不满地发牢骚,“王为了让他走,什么条件都答应。”


他走到火盆边,夹了块炭进去,一边说着:“吕光已经定好三月一日出发。他说把大哥带上是为符坚传法。”他横眉冷笑,“符坚现在哪还有心思听法。他若倒台,中原局势必定大乱。”


抬头看我,眼里写满担忧:“艾晴,你和大哥现在去中原,危险重重啊。”


“这怎是我们自己做得了主呢?”我看向烧得通红的火盆,“你放心,路上不会有事,我们也不会走到长安,而是会停留在姑臧。”


“还会回来么?”沉默一会,终于问到了这个伤感的话题。


“不知道,希望吧。”不敢看他的眼,知道其实此生无望再见了,心酸得绞成一团,“今天晚了,我得回去了。”站起来向晓宣告别,匆匆要走。


“等等!”弗沙提婆一把拉住我,浅灰眼珠一直落在我脸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我……”他的胸膛有些起伏,眼光飘开,怔怔地说,“这么大雪,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也将眼光瞥开,却见晓宣拿来他的外套,默默地为他披上。


我们在雪地里走着,拉出一小段距离。鹅毛大雪纷纷飘落,不一会儿就在肩头积上一片白。他没有走平常走的大道,却绕路弯进了王宫后的一条巷子。里面无人,只有我们簌簌的脚步声在雪地里空空回荡。


走在我前面的高大身影停顿住,他转身望我,一脸严肃地说:“艾晴,告诉我实话,还能再见到你么?”


我闭一闭眼,再睁开时仔细盯着他,在脑中一笔一划雕刻他的脸,喃喃念出: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艾晴……”


随着我凄婉的声音,他呼吸渐沉重,泪水聚在大眼框中。向我颤抖着伸出手,抚上我的肩。当最后一个字念完,他已泣不成声,一把将我搂进怀。贴在他肩上,感受他起伏的宽阔胸膛。飞扑到脸上的雪迅速融化,混在泪中,冰凉地滑落,如同我的心境。


“好好对待晓宣还有孩子们……”我哽咽着,“我会一直想念你……”


“我会的……”他帮我擦去泪水,自己的泪却怎样都忍不住。嘴角颤抖,几次张嘴都没有吐出完整的句子。猛一吸气,努力对着我绽放出笑容:“要保重啊……”


“我会的。”我也用力喊,似乎只有这样才足够表达我的内心,“弗沙提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再次把我拥进怀,手臂上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力气:“你知道的,只要你能幸福,我什么都会做……”


“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是你为我带来的,谢谢你……”


我倚在窗前,怔怔地看着手中一只玲珑剔透的玉簪子。金片做成的凤凰口里,垂下一串细珠。这是弗沙提婆在跟我道别时送给我的,他还记得我的生日。他在我额头印上带着冬日寒气的吻,一如当年我离开时。一个记忆一辈子的吻……


“在看什么呢?”


赶紧两手抹脸,回转头,对着他笑。他的眼光一直落在我手中的簪子上,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里面是两枚小巧的金戒指,简单的花形,却很精美。他拉过我的左手,把小的那枚戴进无名指上。然后将自己的手伸到我面前,微笑着看我。


他曾经问过我,现代的婚礼是怎样的。我描述给他听,告诉他,男女要交换结婚戒指,而且要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没想到他却记住了。


将大的那枚戴上他的无名指,我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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