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旧版)-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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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桌上的大茶壶里。关东三魔回来,那里知道,口渴就喝,虽然觉得有点异味,也只道茶叶粗劣,不以为意。到了夜半,三人都腹痛起来,这个去了茅房回来,那个又去,三人川流不息,泻了一夜肚子。第二天早晨肚泻仍未停止,三人精疲力尽,委顿不堪,本来要上路的,这时也走不动了。滕一雷把客店老板找来大骂,说他们店里东西不干净,吃坏了他们肚子。客店老板见他们凶得厉害,只得连连陪笑,请了一个医生来诊脉。那医生那里知道他们受了暗算,只道是受了风寒,开了一张驱寒暖腹的方子,客店老板掏钱出来抓药,叫店小二在药罐中煎熬。
李沅芷从客店后门溜进去偷看,见腾一雷等三人川流不息的上茅房去,心中暗暗好笑,又见店伙给他们煎药,乘店伙走开时,揭开药罐,又放了一大把巴豆在里面。滕一雷等吃了药,满拟转好,那知腹泻更是厉害。李沅芷心想这恶作剧一不做二不休,半夜里飞身跳进当地一家大药材铺,在几百只抽屉里每种药抓了一撮,不管它是熟地大黄、当归贝母,还是三七蝉衣、红花甘草,每一种都拿了少些,回去放在关东三魔的药罐里。第二日店伙生起炭炉再煎,浓浓的三碗药端了上去。那关东三魔一口喝下,这数百药味在他们肚子里胡闹起来,那还了得,只把生龙活虎般的三条大汉折腾得不成样子。好在他们武功精湛,身体坚强,这才抵受下来。
滕一雷见多识广,知道其中必有跷蹊,只当是错住了黑店,客店老板谋财害命,於是嘱咐两人不再喝药,过了一日,果然好些。顾金标拿起钢叉,要出去杀尽客店的掌柜店伙。滕一雷一把拉住,说道:“老二,且慢。再养一日,等力气复原了再干,说不定店里有好手,现在? 鹄丛勖浅钥鳌!构私鸨暾獠湃套∑5降冒恚昊锼徒环庑爬矗欧馍闲醋牛骸腹囟掌簟!闺焕壮粤艘痪ξ剩骸刚庑攀撬偷模俊沟昊锏溃骸敢桓瞿嗤刃『⑺屠吹模膊恢撬钏摹!闺焕状蚩牛帽┨缋祝私鸨暧牍咸ń庸矗患缴险肫氲男吹溃骸复溆鸹粕溃杏⒑溃衲芘履悖霾莅B允┬〕停投钩员ァH绮凰俜担霾磺崛摹!棺痔寰晷悖肥浅鲮杜邮直省9私鸨臧炎痔醭兜梅鬯椋档溃骸肝颐钦フ宜乖谡饫铮窃俸貌还!谷瞬桓以僭谡饪偷昃幼。蓖戆岬搅硪淮Γ肆饺眨硖逭獠鸥丛K窃诿辖蛩拇ρ胺茫睦镉写溆鸹粕赖淖偌!?
原来这时李沅芷已查知卫春华赶来报知张召重杀害师兄马真的事,幰胨髀? E鱼同,同赴回部。她想余鱼同既走,自己也不必去理会腾一雷等人了,於是随后跟去。关东三魔找不到霍青桐,以为她必回到回部去,也连日连夜向西赶来,在甘肃境内又被李沅芷撞见。滕一雷见李沅芷,怔了一怔,待细看时,她早已躲过。
第二天关东三魔用过早饭,正要上道,忽然外面进来了十多人,有的肩挑,有的扛抬,说滕爷要的东西送来了。滕一雷一看,只见送来的是大批鸡鸭蔬菜、鸡蛋鸭蛋,还有一头杀翻了的牛与一口猪。
腾一雷喝问:“这些东西干么?”抬猪捉鸡的人道:“这里一位姓滕的客官叫我们送来的。”店伙道:“就是这位客官姓滕。”送物的人纷纷放下物事,准备收钱,顾金标怒道:“胡说八道,谁要这许多东西来着?”正吵嚷间,忽然外面一阵 哗,抬进了三口棺材来,还有一名仵作,带了纸筋石灰等收殓尸体之物,说道:“过世的人在哪里?”掌柜的出来骂道:“你见了鬼啦,抬棺材来干么?”仵作道:“店里不是死了人吗?”掌柜劈面一记巴掌打去,仵作一躲,说道:“这里不是明明死了三个人?一个姓滕,一个姓顾,还有一个蒙古人姓哈。”顾金标怒火上冲,抢上一步,反手一掌。在那仵作的? 陉l上。那仵作那里抵受得住武功精湛的顾金标这一掌,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吐出满口鲜血,还带出了三枚大牙。他只觉满眼金星,险险晕了过去。忽然外面鼓乐吹打,奏起丧乐,一个小? 楔F一副挽联进来。
滕一雷虽然满怀怒气,但已知是敌人捣鬼,哈哈一笑,展开挽联,见上联写道:“草包三只归阴世”,下联是“关东六魔聚黄泉”,上联小字写道:“一雷、金标、合台三兄千古”,下联写道:“盟弟焦文期、阎世魁、阎世章敬挽”,一块横额题着四字:“多行不义”。哈合台把挽联扯得粉碎,抓住那小厮胸口问道:“谁叫你送来的?”那小厮吓得要哭出来说道:“是一位青年公子,他给了我一串钱,说他有三位朋友死在这客店里,要我送这副对来吊丧。”哈合台知道他是受人之愚,把他一摔,那小? 悛赋 X去,放声大哭。滕一雷再问各人,都说是一位青年公子叫他们来的。滕一雷抄起铜人,说道:“快追!”三人闯出店去,四下搜索,哪里有敌人的踪影,李沅芷早已去得远了。滕一雷道:“咱们向前追,抓住了那丫头把她细细剐了。”他们还只道是霍青桐捣的鬼,这一下苦了抬棺材,扛檜羊的那些人,等了半天也不见腾一雷回来,只得自认晦气,把东西抬了回去。
腾一雷等三人怒气勃勃,拚命赶路。这天到了凉州,三人在“西来客店”中息下,到得半夜,客店后面忽然起火,三人跳起来去察看,滕一雷见烧去的只是一堆柴草,似乎是有人故意纵火,他是江湖大行家,猛然醒悟,说道:“老二、老四,快回房。”三人赶回房内,果然三个包裹已经不见,原本放裹的地方? T串烧给死人的纸钱,滕一雷一跃上房,四下并无人影。顾金标拍案大骂:“有种就正大光明见个输赢,这样偷鸡摸狗算***甚么好汉?”滕一雷道:“这一来咱们明天房饭钱也付不出啦!”
顾金标怒道:“咱们快想法儿除了这贱货,好早日出了心中这口恶气。”滕一雷道:“不错,老二、老四,你们想怎么办?”这三人武艺虽好,头脑却不灵便,想了半天,只想出一条计策,那就是晚上大家不脱衣服,三人轮流守夜,一见敌人踪影,立即跳出去厮杀,滕一雷明知这办法并不高明,可是三个臭皮匠无论如何变不成一个诸葛亮,也只索罢了。哈合台道:“明儿的房饭钱怎么办?现在出去弄点呢,还是明儿一早撤腿就跑?”顾金标道:“反正以后还得用,我出去拿点吧。”他飞身上房,四下一望,看准了一家最高大的楼房,跃进去想不论偷抢,弄到几百两银子好走路。他见一间房里有灯火透出来,伏身下去察看,忽然身后呛呛一声响亮,一叠瓦片抛在地下跌得粉碎,有人大叫:“捉飞贼啊,捉飞贼啊!”顾金标吓了一跳,但他自恃武艺高强,并不理会,跳进房去,原来是几个佣仆正在赌钱,桌上放了几百文铜钱,见他进来,吓得大叫起来。顾金标正想退出,外面梆子急敲,火把明亮,十多人持刀拿棍赶来,忙破窗而出,跃上屋顶,只听见嗖的一声,脑后生风,他回手一叉,把掷来的一块石子砸飞,其快如风,抢到发暗器的处所,人刚扑到,迎面一剑刺来。微光下只见那人身穿黑衣,身手矫健,顾金标连日受气,可是始终找不到敌人,这时那里再肯放过,刷刷刷三叉,尽往敌人要害刺去。那人剑法精奇,但料不到顾金标钢叉招术如此迅捷,拆了数招,虚晃一剑,回身就走。顾金标持叉赶去,见那人回手一扬,一阵嗤嗤破空之声,他吓了一跳,一个筋斗翻下屋顶,这才躲开了李沅芷的芙蓉金针。下面众人齐声呐喊,顾金标钢叉一挥,众人刀棍纷纷脱手。他再上屋追寻时,那里还有敌人的影子。
顾金标回到客店,腾哈二人见他面色有异,空手而归,忙问原委,顾金标把与敌人交手的事说了,哈合台连连叹气:“早知道我就和你同去,两个人总截得住他。”滕一雷道:“还说甚么,咱们快走吧,别等天明不好看。”三人刚结束定当,忽然有人拍门,三人相望了一眼,哈合台去开门,进来的原来是店中掌柜,他手中拿了烛台,说道:“小店本钱微薄,请客们结了房饭钱再走。”原来他在梦中给人推醒,告诉他这三人没钱付账,要溜之大吉。他披衣坐起,推醒他的人已不知去向,忙来拍门,果见滕一雷等要走。顾金标发了横,说道:“老子没钱使啦。柜上先借一百两银子再说!”钢叉当啷啷一抖,迫着掌柜的去拿银子。掌柜苦着脸转身出去,忽然外面喊声大作,一群人大叫:“别让飞贼跑了!”
从大门中望出去,只见外面灯笼火把齐明,人声 哗,总有百十来人,一叠声的大叫:“捉飞贼啊!”滕一雷铜人一摆,叫道:“上屋!”顾金标扭断了柜台上的锁,抓了一把碎银子放在袋里,三人上屋而去,那些公差乡丁那敢来追,而且也没上屋的本事。关东三魔跑了七八里路,这才放下脚步,心想掌柜半夜里来要账,这许多人来捕拿,一定也是对头捣的鬼。顾金标和李沅芷当面交过手,见他是一个汉人少年,并不是维族女子,以为敌人另有帮手,更加不敢托大,三人每晚真的轮流守夜。
这天快到嘉峪关,滕一雷道:“此去是敌人的地界,咱们可要特别小心。”后半夜是哈合台轮值,他正感到有点迷迷糊糊,忽听屋子后面有两块小石子投在地上,他知道夜行人“投石问路”探听动静,忙悄悄推开窗子,掩到后面去想生擒敌人。那知等了好一阵,始终不见有人跳下房来,前面顾金标却大叫起来。哈合台一惊:“糟啦,又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忙奔回去,只见滕顾两人手中拿了烛台,逃出房外,情形十分狼狈。哈合台拿烛台往窗口一照,吃了一惊,屋里地上、炕上、桌上都是青蛇与癞虾蟆,到处乱蹦乱跳,窗口有两个竹篓,显然是敌人用竹篓盛了来开玩笑的。滕一雷骂道:“也真难为这臭丫头,捉了这许多丑家伙来。”原来李沅芷因余鱼同对她无情,心中万分气苦,这种事用强不行,软求也不行,满腔怨怒,无处出气,都发泄在关东三魔身上,所以一路上想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门道来和他们为难。这些青蛇与虾蟆是她花钱叫顽童们捉的。关东三魔那里知道,他们受到这种种麻烦,原来都是为了那个丑脸秀才不肯爱这位将军小姐。几次三番的一闹,关东三魔晚上不敢再住客店,尽往古庙农家借宿。李沅芷和顾金标交了手,知道自己武功与他们差得太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惹。就这样,四人前前后后的一起来到回部。
众人听李沅芷简略的一说,又是好笑又是吃惊,都为霍青桐担心。陈家洛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寻她去。”徐天宏道:“关东三魔不可轻敌,咱们得多去几个人。总舵主先去,李姑娘和他们最熟,第二拨接应,唔,你一个人去不大好,请十四弟同去,我们夫妻第三拨接应。四哥四嫂和其馀各位在这里守着张召重。”陈家洛道:“好!”上马欲行,骆冰把白马牵了过来,香香公主骑了红马奔来,笑道:“走吧!”两人并辔而去。不久余鱼同与李沅芷、徐天宏和周绮先后都离开大营向东北方追去。
文泰来正要回营,忽见帐篷角上人影一闪,喝问:“是谁?”那人早已去远,文泰来见这人身手异常矫健,不像普通维人战士,拔步追去,那人在人堆中一钻就不见了。他追赶不上,退回来时,已有两名维人战士向木卓伦禀报,说和尔大被人救去,看守他的四名战士都被人杀死在地。木卓伦吃了一惊,和文泰来同去看视,见四名维人都被人用剑当胸穿过。骆冰眼尖,从帐篷角拔出一柄匕首,匕首上缚着一张红纸,上写写? G“御林军统带张召重拜上红花会陈总航主和奔雷手文四爷。”文泰来一股怒气从心中直冒上来,把字条团成一团,力透掌心。卫春华要讨来看,文泰来摊开手掌,那字条已成为片片碎纸,随风如蝴蝶般飞出帐外。木卓伦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心想:“上次与他们无尘道长交了手,只道天下英雄尽於此矣,哪知这位文四爷却也如此了得。”
文泰来对木卓伦道:“木老英雄,围困兆惠清兵的事偏劳你了,我们去追张召重那奸贼。”木卓伦点头称是。文泰来率领卫春华、章进、骆冰、心砚,五人上马,在大漠中辨认马蹄足迹,连夜追索。
且说霍青桐大胜之后,心中反而感到说不出的寂寞凄凉。那天晚上在帐中思潮起伏,听帐外维人弹起东不拉,不断唱着情致缠绵的情歌,更增惆怅,想起父亲对自己怀疑,意中人又爱上自己妹子,在这里留恋,还有什么滋味?於是悄悄起来,留了一封信给木卓伦,带了长剑暗器,以及师父所赐的两头巨鹰,上马向东北而行,她想:“不如去跟着师父,随他们二老在大漠中四处飘泊,这个身体,就在茫茫黄沙中埋葬了吧。”
她这时病已沉重,仗着从小练武,根基坚实,终放强支撑,她纵马往东,在大漠中行了十多日,这天离天山双鹰所居的玉旺昆还有四五日路程,身体已是衰弱不堪,当晚在一个沙丘旁张开了小帐篷休息。睡到半夜,忽听远处有缓缓的马蹄声,三人骑马从东面过来,走到沙 的侧旁,三人下马休息。他们在黑暗之中一时没瞧见霍青桐的帐篷,见沙 旁有些青草,就纵马咬嚼,三人谈起话来。霍青桐听他们谈的是汉语,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在意,朦胧中忽听一人说道:“这翠羽黄衫害得咱们好苦!”霍青桐心中一震,忙用心倾听,只听另一人怒骂:“这贼婆娘,老子抓到她不抽她的筋、剥她的皮,老子十八代祖宗都不姓顾。”原来这三人就是关东三魔,他们追到大漠之中,只道霍青桐带领维人在西面与清军交兵,所以一路赶来,不意这时和她只隔一个小小沙 。
当日陈家洛赶来回部报信,连日军务恍惚,霍青桐又故意避开不和他谈话,所以关东三魔寻仇之事竟没机会提及。霍青桐听见这三人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很是奇怪,还以为是兆惠手下的残兵败将,再听下去,却又不对。只听见一个人道:“阎六弟这样好的功夫,我就不信一个娘们能害死他,这婆娘一定是用诡计。”另一人道:“那当当啦?所以我说老二老四,咱们这次可千万别莽撞。”霍青桐恍然大悟,原来是关东六魔一派的人到了。
她仔细寻思,在这大漠上,一望数十里,自己又在病中,无论如何躲不开只好,见机行事,用计脱身。又听一人说道:“咱们带的水越来越少啦,最多只能支持五六日,此去只怕七八日行程中都找不到水,打明儿起大家再要少喝。”霍青桐心想:“我不如自己迎上去,想法儿领他们去见师父。”
第二日清晨,关东三魔睁开眼,见了霍青桐的帐篷,很有点讶异。霍青桐这时已把黄衫脱去,换了一件红白相间的花衫,头上的翠羽也拔了下来,她把宝剑衣服等一股脑儿包在包裹中,空手走出帐来。滕一雷见她一个单身女子,孤身在这大大漠中行走,很是怀疑,说道:“姑娘,你有水吗?分一点给我们。”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来。霍青桐摇摇头,表示不懂他的汉语,哈合台用维语照样说了一遍,霍青桐用维语道:“我的水不能分,翠羽黄衫派我送一封紧要的信,现在赶去回报,坐骑喝少了水跑不快。”她一面说一面上马。哈合台抢上去拉住马的辔头道:“翠羽黄衫在哪里?”霍青桐道:“你们问她干么?”哈合台道:“我们是她朋友,有要紧事找她。”霍青桐嘴一扁道:“当面扯谎!翠